[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971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6:20
第十二章干戈
    《黃昏紀元》這款遊戲很好地還原了生產力水平不高的中世紀生活有多麼不平等。

    即使在擁有魔法科技的人類國度中,貴族也掌控一切,他們盤剝平民,作威作福,對一開始爵位不高的玩家也一視同仁我是說就像對待平民一樣。

    這一點上他們遠不如赫魯人。

    最起碼在那個世界,魔法被當成一種隨處可見的手段加入生產,而不是匪夷所思的力量供奉起來。

    這種階級差異導致了一點,即生活在21世紀的玩家通常無法接受被壓迫,往往會對太過蠻橫的npc做出反抗,其中有個最著名的,就是我們多次提到的,星辰的會長碳烤排骨,他和沐言相識也是因為後者替他做無罪辯護太多次了。

    現實裡是富二代、遊戲中是第一火法的排骨出身晨星,也經常待在晨星城,每當他行走於城中,迎面駛來的貴族馬車上車夫耀武揚威喝令他退開時,他一般都會一個大火球甩過去,然後引來更多的衛兵。

    法師固然強大,可並非以逃命能力艦長,在這種地方頗有種作死的意味,所以他就成了牢房的常客,還被其他公會成員戲稱為典獄長閣下,專門負責刷主城聲望,一天就能從尊敬刷到敵對。

    對比之下法藍城倒是沒有法師玩家敢這麼做,大概是因為這座城市被強大的全領域靜默結界籠罩著,低於四環的法術都會被壓制,高出四環的也吟唱遲緩,威力下降一半。

    但這不代表法藍城很安全。

    這個結界一視同仁,不但壓制了法師玩家,也壓制了珈藍的法師衛隊,這樣一來反而便宜了近戰職業,以至於“在法藍城鬧事後能堅持多久”成了當時的戰坦用來表現自我實力的一個參數。

    沐言雖然沒法戰鬥,但那時卻格外喜歡看這種戰報帖,比如某某團的副t又在真理廣場堅持了四十五分鐘才倒,某團的主t甚至讓六人議會都現身了之類的。並時常幻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親身體驗那該有多好……

    現在機會來了,雖然是阿瑪瑟代替他實現的,而且是在城外,不過本質上也差不多。

    塞繆爾和巴里兩人自身實力不差,麾下的嘍更是清一色黑鐵段位往上30+的劍士,其中帶頭的兩個甚至是掛著滿星的鎏金徽章50,差一步就能開啟領域,邁入新篇章。

    要知道,法藍城的衛兵一般才40級出頭,強如七百年前的圖靈劍士團也做不到滿編領域,某種程度上巴里和塞繆爾兩人如果帶著手底下的狗腿子穿越回劍花王朝建立前,甚至有可能成為一方領主之類的……

    可他們面對的可是阿瑪瑟。

    雖然是刻意壓制了實力的阿瑪瑟,但那也是劍聖呀……

    ……

    德列斯對突然冒出來的援軍很詫異,可這個節骨眼上他也顧不上那麼多,握著匕首身形緩緩消失。

    “撕開一條防線,我就能控制一個。”

    消失前這道聲音傳入阿瑪瑟耳朵裡。

    精靈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嘴角,帶著十分微妙的心情,腳下一蹬衝了出去。

    聽起來是要我幫你拉扯空間?

    開什麼玩笑啊菜鳥……

    長劍帶著一往無前的勢頭水平推出,銀色的劍氣彷彿讓天地都黯然失色,雖緩慢但沉重的向前碾過去,就像一頭臃腫的龐然大物。

    兩位法師手底下的護衛原本亂哄哄的衝了上來,在這個關頭卻像岸邊觀潮的人群一樣慌亂。

    最要命的是兩位護衛隊長也慌了,慌亂就要減速,減速就意味著前進的勢頭被阻滯,後面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前面一停下來,他們就會自己腦補各種可怕的景象。

    這群人已然自亂陣腳。

    “領域劍士?”

    麗娜的眼神冷冽了起來,一截魔杖出現在手中,杖尖炸開一團柔和的光塵,灑在慌亂的人群身上。

    簡單的三環法術堅定心志,被護衛簇擁的巴里和塞繆爾一定也掌握了,可兩人都沒想起來用,只是一個勁地對護衛們破口大罵。

    站在遠處的沐言看著這一幕,連譏笑的想法都沒有。

    他感到的只有悲涼。

    就算是《黃昏紀元》裡的玩家,在這種情況下都會奮力一搏,更何況阿瑪瑟表現的力量並非不可匹敵。

    ……

    “保持鎮定!”

    麗娜的聲音像沁人心脾的清泉,和法術一起安撫了慌亂的眾人。

    為首的護衛隊長老臉一紅,扯著嗓子大喊道:

    “結陣!”

    聲音讓眾人有了主心骨,底氣一下子足了起來。

    “對啊,我們人多!怕什麼!”

    “不要慌!我們還有麗娜小姐!”

    “為了麗娜小姐!”

    “保護麗娜小姐!”

    ……

    護衛們趁亂喊出真心話,還不用去顧及主子的臉色,心裡別提有多爽了。巴里雖然臉色陰沉,卻沒法抱怨什麼。

    臨時結成的防禦陣呈錐形向前緩慢推動,和阿瑪瑟的劍氣撞在一起。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發出,竟然堪堪頂住了向前推動的劍弧。

    護衛們的腳深入泥土,在地上犁出一道道深痕,臉也漲得通紅,但沒有一個人放棄。

    “咔嚓”

    一聲輕響入耳,為首的護衛隊長心道不好,大喊一聲“倒!”,然後鬆開手一個前趴臥了下去。

    護衛們雖然平時亂哄哄,但在保命關頭卻比誰都機智,一群人倒的無比整齊,瞬間在地上趴成一片。

    失去了阻力,刃形劍氣橫掃而過,擊碎不知道多少把劍,裹挾著武器的斷指殘垣,在即將抵達兩位貴族少爺面前時恰好消散。

    與此同時,麗娜的防護結界剛好升起,看上去就像劍氣被結界完美格擋了一般。

    巴里這才鬆了口氣,他不動聲色地擦去冷汗,向麗娜投去一個感謝的眼神,轉身就一腳揣在旁邊護衛身上。

    “廢物!”

    護衛被踹的大氣都不敢出。

    “巴里閣下,他們的選擇是正確的。”

    麗娜緩緩走到兩人身前,這句話讓護衛們看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感激。

    “這不是他們能夠抗衡的對手。”她為眾人辯護道。

    “不錯,這不是你們能抗衡的,敵人很強。”

    塞繆爾故作鎮定地附和道,他剛才因為太過慌亂,沒來得及用閃光術躲開,但現在卻對自己的舉動無比慶幸。

    比起巴里那頭快要尿褲子的蠢豬,自己的表現可真是太有風度了。

    然而麗娜卻沒有理他,而是徑直走到阿瑪瑟面前。

    “白鴉劍術?閣下是圖靈人?”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6:20
第十三章玉帛
    阿瑪瑟想像過許多次自己和依德麗爾重新見面時的場景,但唯獨現在這一幕是他沒想過的。
    再次聽到熟悉的聲音,他難以抑制地彎起嘴角,最後竟然咧開嘴傻乎乎地笑了雖然這在麗娜看來是譏笑,是無聲的嘲諷,他也很清楚對方會怎麼想,可就是沒法抑制。

    他覺得自己沒有哭出來就已經是盡力了。

    沐言正打算上前解圍,這時打破僵局的人出現了。

    一截匕尖突然出現在麗娜修長的脖頸邊,閃著寒光,似乎下一秒就會讓她純白的法袍沾染上鮮血。

    “住手!”

    情急之下,阿瑪瑟領域全開,一層銀光從他腳下蔓延出去,突然發動襲擊的德列斯身上瞬間鍍上了一層銀,整個人僵在原地。

    不光是他,麗娜也愣在原地,因為那一瞬,這個東方人的侍衛讓她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絕對沒可能出現在這兒的人。

    ……

    就像阿瑪瑟一樣,德列斯也想像過許多次自己這次出手的後果是被法師盾彈開?被法師之手轟開?還是尚未現身就被這位彩虹魔女發現,然後臣服在其元素的力量下?

    可他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憋屈……

    上一秒還跳出來拯救自己的援軍,下一秒突然就反水了?

    拜託,這不是舞台劇,不要這麼戲劇化好不好?

    那一瞬阿瑪瑟爆發出的氣勢如大海一樣,但似乎只針對他一個人,德列斯又有種回到了白岩礦場的感覺。

    他猶記得那天,自己被一雙碩大的眼珠子瞪著,冷汗浸透了衣衫,他一動不動地貼在牆上。

    現在這一幕是多麼類似。

    那麼這次祈禱誰來救救我呢?

    恍惚間,德列斯好像聽到了一個莫名熟悉的聲音。

    “我的天……”

    誒?

    他似乎記得這個聲音。

    ……

    “我的天,美麗的小姐,他是否嚇到你了?”

    沐言突然上前,擋住了麗娜不斷掃在阿瑪瑟身上的目光,禮貌地微笑道:“我這個僕人愚笨不懂事,看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動路,有時候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場,讓您見笑了。”

    阿瑪瑟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閣下怎麼稱呼?”少女問。

    “沐言,叫我沐言就好。至於他……”沐言回頭瞥了一眼,“你就叫他阿銀吧。”

    麗娜同樣笑笑:“沐言先生說笑了,阿銀先生救了我,我應該表示感謝才對。”

    “那感情好呀,現在正好有個機會擺在你面前,可以讓我帶走這小子嗎?”沐言一點兒都不見外,指著德列斯道:“他和那兩位有仇,但我覺得,如果美麗的小姐您主動開口,這兩位閣下一定不會拒絕。”

    麗娜懵了片刻,似乎沒跟得上沐言的腦迴路,半晌才回過神。

    “那恐怕不行……”

    “這樣吧,請允許我解釋一番剛才看到的'熱鬧',您再做打算好嗎?”

    沐言突然打斷道。他很清楚對方為什麼不肯放走德列斯,無非就是精靈的死腦筋,覺得這種人必須得到懲罰之類的。她並不知道自己也被人誆進去了。

    麗娜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其一,我和阿銀是從灰谷那邊遊歷回來的。那邊的尤金團長,或許也和我們一樣知道些情況,比如銀月城發生了變故,精靈們翻越橫斷山脈,一直往東流亡,所以才產生了自己可以抓捕精靈的想法。換句話講,他們根本不用去灰谷,您的固有觀念是錯誤的。”

    聽他這麼講,麗娜臉上震驚的神色一閃而過,但很快被思索替代。

    “請繼續。”

    “其二,我和阿銀一開始就在看熱鬧了,我們可以證明這小子是後來的。”沐言頓了頓,似乎在留給對方,或者說在場的某個人思索這句話的意思,接著才道:“如果他是那種操控一切的幕後人,難道不應該一大早就趕來這兒蹲守,目睹好戲發生,然後發出桀桀的笑聲嗎?如果是那樣,他又怎麼會因為倉促被發現呢?

    “其三,雖然我不知道陰影腳步是什麼,但聽起來似乎是個情報機構。那麼按照塞繆爾閣下的論證,這小子試圖將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並誆騙美麗的小姐您來幫助自己一個以'收集、分析信息'為本職工作的情報部門?這不是一隻狡猾的老鼠試圖騙狗帶自己進貓窩麼?

    抱歉,請原諒我粗俗的比喻,但它聽起來就是這種意思。”

    沐言的比喻讓麗娜也不禁莞爾,但緊接著他還有第四條。

    “其四,也是最後。”

    他再次頓了頓,直視後方陰晴不定的塞繆爾,沖他微微一笑。

    “塞繆爾閣下剛才使用了一種我很討厭的表述方式。他先給出了一個看似荒唐,但震撼人心的結論,再逐一列舉出看似是作證的東西加深聽眾的印象。久而久之,就算是黑的也能被說成白的,我管這個叫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本質上是一種謊言。

    “他列舉的每一條有關這小子背叛朋友的證據,實際上都是基於結論或說他的假設所作出的推論,但可笑的是你們竟然都信了。

    “打個比方,他原本沒有錢,從你這兒借走一枚金幣,然後說'假如我有一枚金幣,你就必須藉給我一枚金幣',於是他真的做到了,從你們這兒借走了金幣,可等到歸還時也只還了第二枚,你們也沉浸在他的假設中,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被騙了。我管這個叫做'空手套白狼',它本質上也是一種欺騙。

    “綜上,感謝德列斯先生為我們提供了這場熱鬧可以看,所以我要為他做出辯護,現在該講的都講完了,最終的決定權交到美麗的小姐您手中,請。”

    沐言微微躬身,然後後退半步。他打了個響指,德列斯身上的鍍銀消退,後者一面活動著筋骨一面朝沐言望過來。

    “不客氣。”

    沐言沖他微微一笑。

    ……

    最終德列斯還是安全離開了,當麗娜堅定地維護一個人時,她就不僅是珈藍學院的學生,還是一位即將擁有法師塔的白袍法師,是傳奇之女,只要她態度強硬一些,兩位慫包貴族都不敢說什麼。

    巴里沒聽懂沐言的話,塞繆爾聽懂了,所以他們都不敢忤逆麗娜的意思。後者在這時候頗有幾分“校霸”的風采。

    德列斯離開前尤金掙扎著想對他要說什麼,但這小子一點兒沒有接受的意思,徑直走了。他甚至沒有對沐言表示感謝,反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這讓沐言很詫異,因為按照埃里克的劇本,接下來是德列斯帶他去威廉校長家裡……

    鬼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此外麗娜對銀月城的變故表現出了極大興趣,還對沐言發出了喝下午茶的邀請,後者看了眼阿瑪瑟心花怒放的樣子,就以自家侍衛一喝茶就拉肚為由拒絕了,然後趕緊帶 著他離開。

    不過這樣一來,藉由兩位貴族紈固之口,兩個神秘東方人法藍城的消息倒是逐漸傳開了……或許這也在埃里克的計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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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接觸上
    生活對德列斯而言,從來都不是簡單的。

    他實際上是一個悶騷的人,一方面在學校裡裝出少年老成、精於世故的樣子,對那些天真、質樸的想法表示不屑;一方面自己卻在執拗地堅持些什麼。

    人總是會有些放不下的東西,就像小孩子拼了命也要吃到糖果,得不到的玩具哪怕十年後也會耿耿於懷……這被統稱為幼稚可大人又何嘗不是這樣?只是他們都擅長偽裝,往往通過欺騙別人、甚至是欺騙自己的方式來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幼稚”,並為了做出區分,稱其為成熟。

    德列斯就時常這樣欺騙自己,比如他知道一個成熟的人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可他有時候卻很幼稚,守著某條天真的底線。

    在他眼裡,黃昏酒館交給他的委託是一種迫害。他看到了阿瑪瑟的強大,也看到了沐言的能言善辯,更感謝他對自己伸出援手。可也因為這些,他無法實施這種迫害。

    他清楚那些帶著強大護衛、外出遊歷的年輕人都對外界充滿了好奇心,驕傲自滿,認為自己可以征服世界。可實際上這個世界被一群早年同樣這麼想過、最終失敗並變得成熟的人主宰,他這樣滿腦子不切合實際想法的人注定是要碰壁的。

    所以他不想放任這個年輕人去威廉校長家裡,被揚森奚落、嘲笑,他知道這群貴族在背地裡是如何嘲諷東方人的。如果再因為沐言的心高氣傲與揚森發生衝突,到了那時候,巴里和塞繆爾這兩個傢伙說不定也會落井下石,這是他們最喜歡幹的。

    貴族最注重臉面,尤其是那傢伙讓這倆在麗娜小姐面前丟了臉面,這簡直不可饒恕。

    他估計黃昏酒館的面具男正是看到了這種結果,所以才一定要他帶著這兩人去,對方知道某些自己尚未察覺的情報,所以才會這麼篤定,只要他開口,揚森就一定會留下這兩個人。

    所以他不打算這麼做,他想捱到違約的懲罰降臨,如果那時候實在堅持不下去,或許就該妥協了。

    ……

    “所以那小子還沒聯繫你?”

    瑞奇往嘴裡丟了塊果脯,問道。

    沐言只能無奈地點點頭。

    “已經兩天了,如果他再不來找我,我就直接去威廉家試試。”

    “可你不是說自己沒有什麼'引薦人',貿然上去會暴露太多信息嗎?”

    “那也好過這麼幹坐著。”沐言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珈藍都要開學了,威廉校長只要一忙起來,基本就不會管自己孫子這邊的事了。到時候想要打入珈藍內部就難上加難,一想到那些貴族的嘴臉我就忍不住想用'法師的浪漫'解決他們……”

    “那我幫你再催催。”

    瑞奇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雙月掛在頭頂,周圍籠著一層烏雲,正是夜探民宅的好時機。

    “我覺得還是算了。”沐言突然笑道:“我想我大概有些理解那小子在想什麼了。他多半是被你嚇壞了,以為你要對我和阿瑪瑟圖謀不軌,所以用蹩腳的手段拖延。不過嘛,他也拖不了多久,陰影腳步的人就快要找上門了,你也得準備準備怎麼應付那群人。”

    瑞奇眉毛一挑,“你是說我和那群人直接接觸?”

    “當然,既然誤解已經產生,那為什麼不讓它一直保持下去呢?”沐言笑笑,“珈藍雖然是法師聖地,可陰影腳步的情報能力比晨星和圖靈的都要出色,你被發現是早晚的事。與其藏著掖著,倒不如一次性震懾到他們,然後謀求合作。說不定在遙遠的將來,我和他們走上對立面時他們會向你尋求幫助呢,那時候你反而能提供超越現在的助力。”

    瑞奇從桌子上跳了下來,輕飄飄的,像一根羽毛。

    “好吧,不過你得告訴我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好讓我有準備。”

    “嘖……”沐言揶揄道:“赫魯最偉大的傳奇刺客原來這麼慫的嗎……”

    “抱歉,我的意思是該裝成什麼樣子才能讓他們既畏懼又不至於惶恐至極。”

    沐言不由得多看了瑞奇一眼,塔林人也學會動腦子了,只不過這傢伙都快把尾巴翹到天上去了。

    “好吧,其實陰影腳步的人也沒什麼好介紹的,這一任頭目應該叫韋德邁爾斯,他甚至沒有自己的兒子戴斯蒙邁爾斯來的著名,抱歉,我是說戴斯蒙的未來,嗯……似乎也不該劇透……”

    ……

    夜深人靜,因為最近總是疑神疑鬼,德列斯還沒睡著。準確來說,這幾天他一直失眠。

    可事實證明,這種特殊狀態有可能屬於人潛意識的自我保護,因為他閉眼假寐時,臉上突然傳來了奇怪的感覺。

    即使沒睜開眼,他也知道有個人在緩慢地推開窗戶,輕手輕腳地從外面翻進來。

    對方很謹慎,似乎使用了隔音結界,因此沒發出一點聲音。可這個蹩腳的傢伙顯然忘了一件事,窗戶推開的剎那,晚風就吹進來了,只要屋內睡的不是個傻子,都能感受到異樣。

    德列斯大概猜到是誰了,不過他依舊沒醒,還在等對方的下一步動作。

    如果沒猜錯的話,接下來就是

    他從床上猛的彈起來,左手往上一推,恰好攔住即將傾斜的水盆,然後藉著身體上升的慣性將水桶倒扣回去,“嘩啦”一聲,原本用於惡作劇的涼水全倒在了始作俑者頭上。

    “咳咳……咳咳……”

    始作俑者一屁股坐在地上,頭上還扣著水盆,傳出沉悶的咳嗽聲。剛才猝不及防被人反制,他一下子嗆進去不少水。

    “好玩嗎?”德列斯拿掉水盆,隨手扯過一條毛巾扔在這傢伙頭上。

    “咳咳……還好。”來人從屁股底下摳出幾塊碎石頭,正是剛才被他一屁股坐壞的隔音結界石。

    “你是怎麼發現我的?”他忍不住問。

    “推開窗戶有風,所以下次潛入時記得挑一個晴朗的夜晚。”德列斯打了個哈欠,一邊拉開衣櫥一邊自顧自道:“清潔工具在樓下,動靜小一點,別打擾了我的室友,他膽子小,別被你嚇壞了。等你把地板弄乾淨,我換身衣服就可以出去了。”

    “餵,等等”他猛的站起來。“你怎麼知道有人找你?”

    “戴斯蒙邁爾斯少爺會無緣無故來夜探我的房間嗎?”德列斯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和你又不熟,而且被你坐壞的屬於陰影腳步製式道具,我有幸用過一次。閣下的父親是那樣嚴格的人,除了他的允許,應該沒有人敢輕易拿給你當玩具吧?”

    戴斯蒙哼了聲,躡手躡腳地下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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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接觸中
    深夜,銅火巷的鸚鵡螺酒館。
    從外面看起來酒館已經打烊,裡面一片漆黑。但推開門走進來,卻發現其內依舊燈火通明。

    只是不同於其他酒館在傍晚依舊嘈雜,這兒的人只是聆聽著音樂,靜靜翻閱手中的東西,空氣中只殘留著歌聲和書頁翻動的嘩啦聲其實就是一群加晚班的情報工作人員。

    這是陰影腳步的臨時集會場所之一,德列斯也是第一次來。雖然他在學院中和陰影腳步的負責人接觸過幾次,可那大都屬於一個組織對預備員的考核,他履行了不少義務,卻沒享受到相應的福利其實也享受了,陰影腳步的人沒有隱瞞與他接觸這件事,這使得德列斯在校園裡一下子神秘了起來,某種程度上算隱形福利。

    一個和陰影腳步扯上關係的斥候科學員,前途一般都不可限量。

    但第一次踏足這裡,他卻沒有多少新鮮感,畢竟類似的氣氛他也體會過,就在不久前的黃昏酒館。

    兩者相近的氛圍讓他突然有些明悟,那座不同尋常的酒館莫非也扮演著類似的角色?

    帶他進來的是老熟人,斥候科的韋德老師,戴斯蒙的父親,也是陰影腳步的現任頭目。

    這是位看似和藹的中年人短髮,厚嘴唇,面部線條柔和,平時穿著破舊的灰色長袍,如果不是胸口別著沒法偽造的導師徽章,或許會被誤認為是魔法科蹉跎大半生無法畢業的灰袍法師。即使不在校園,他也穿著一身便裝,和兒子站在一起也容易被誤認為管家。

    但德列斯知道,這是一個嚴苛、古板到骨子裡的人,壓根沒有看上去那麼好相處。

    “隨便坐。”

    溫和的聲音傳來,韋德隨手一指,德列斯立刻規規矩矩地坐下。

    “好久沒見了,德列斯。”

    “嗯……是的,一個月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突然找上門吧?”

    德列斯想了想,試探道:“麗娜小姐?”

    “那隻是一部分原因。”韋德搖搖頭,伸出手,旁邊等待許久的人立刻遞上一沓資料。

    “啪”

    東西被摔在了德列斯面前。

    後者拿起來瞄了一眼就放下了。

    這上面連他最近睡覺前喝了幾杯水都記錄的清清楚楚,自然也不缺少與黃昏酒館打交道的內容,只是缺少了地窖裡那部分,以及那位高個侍者對自己的暗示,顯然陰影腳步也沒查詢到那些東西。

    “你應該知道裡面缺少了什麼吧?”韋德兩隻胳膊撐在桌上,十指交叉抵著下巴,表情依舊平靜。

    德列斯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也知道自己沒有再隱瞞下去的資本。他一五一十交待了瑞奇對他說的話,以及那座酒館的詭異之處。

    聽完後,韋德的神情並未發生改變。

    “那你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告訴我們?”

    “那天晚上我就有過這個想法,可是緊接著床頭就被人劃了一道痕跡。”德列斯道:“那顯然是對我的警告,出於對自己生命安全的考慮,所以我……”

    “可你也沒有按照他們的要求帶那兩個東方人去威廉校長家裡?”

    “沒有。”

    “為什麼?”

    德列斯遲疑了片刻。

    “我覺得那是種背叛,我不應該那樣對待幫助過我的人。”

    “你是真的這麼想嗎?”

    “是的,先生。”

    德列斯抬頭,勇敢地和他對視。

    良久,韋德才點點頭。

    “我接受你的妥協。”

    “誒?”

    “這件事不怪你。”韋德往後一倒,靠在椅子靠背上,淡淡道:“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不安因素是我們工作上的過失,如果為了組織的顏面死不認錯就屬於錯上加錯。可再把它推脫給別人,還是一個弱小的學生……陰影腳步還是就此解散算了。科勒已經去那個酒館調查了,不出意外的話,他很快就會回來,我們即將得知真相。”

    “科勒先生嗎?”德列斯想起了那個年輕的影級刺客,算起來他還是斥候科十年前畢業的天才少年,屬於他的前輩。

    陰影腳步對刺客的評定和傭兵工會是一樣的,擁有一套自成體系的考驗綜合實力的流程,分見習、迅、疾、夜、影五個級別。放遊戲裡它大致對應玩家的10-50級,之所以說'大致',是因為也有高玩在低等級就拿到影級徽章的,這就屬於個體間的能力差異了。

    韋德口中的科勒就是陰影腳步近幾十年來最年輕的影級刺客,折合成玩家等級至少在50-60這個區間。

    但不知道為什麼,德列斯還是有些不安。

    “怎麼了?”韋德發現他神情不對。

    “沒什麼,我是覺得……”德列斯吞吞吐吐道:“或許……讓他一個人去,有些不太保險。”

    韋德笑笑,“你是在小巧他麼,放心,即便是我也沒有把握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留下他,哪怕遭遇不測,他也能全身而退。”

    “這樣啊……”

    德列斯這才稍安。

    他拿起面前的資料看了幾眼,壓下心裡的忐忑,等待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時間拖得越久,韋德臉上的鎮定自若就越顯得不自然,直到半個小時過去,依舊不見科勒踪影,他這才有些訝異。

    “喊貝納先生過來。”

    “是。”

    一個下人離開,看樣子是去用通訊裝置了。

    德列斯對這位貝納先生並不了解,他只知道陰影腳步還有位強大的法師,而且是位罕見的暗影法師,能從刺客們潛伏的影界抽取能量完善法術,所以雖然其人並非刺客,也加入了陰影腳步。

    沒多久,一位身材矮小、身穿陰影腳步最基礎制式皮甲的中年人走了過來,即便是韋德先生在他面前也很恭敬。

    他來了以後也不廢話,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微微發光,一團黑氣從中冒出,在空中凝聚成一隻烏鴉,眼睛也似黑珍珠一樣明亮。它現身後就拍打著翅膀飛進了壁爐的火焰,一陣聲後,似乎是一路向上,沿著煙囪飛了出去。

    貝納閉上眼,大概五六分鐘過去,那隻烏鴉又回來了,重新變成黑氣鑽回了他的戒指。

    “黃昏酒館很安靜,沒有一個活人在裡面。”他睜開眼,淡淡道:“科勒要么死了,要么被轉移到了別處。當然也不排除對方的感知水平超過了我,比如說是一位傳奇法師,畢竟暗鴉也沒有飛進屋子。我覺得有必要告知六人議會這件事。”

    韋德的表情這才凝重了起來。

    “沒什麼事我先走了,建議你們也趕快離開這裡。”貝納站起身,左手在空中劃出一道漆黑的傳送門,彷彿吞噬了光芒。

    他回頭補了一句:“這是種不太好的預感,但請你們相信一位法師。”

    說完他便抬起腳往進走,可還沒來得及踏入,突然神色一凝,化作一道白光出現在了三米外。

    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則冒出了一截劍尖。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6:21
第十六章接觸下
    瑞奇其實一早就這座酒館了,準確說是和德列斯並排走入,只不過沒有人發現得了他。

    那個叫科勒的年輕人被他打暈,就藏在鸚鵡螺酒館旁邊儲存小麥的木桶裡,和這群人僅有一牆之隔。

    塔林人本想一直這麼待下去,看看陰影腳步的人會有怎樣好玩的反應,可那個法師的出現讓他想起了來之前沐言的忠告。

    ……

    “……綜上所述,韋德是個業務能力很強的人,但本身實力並不強這似乎是情報機構的通病了。此外陰影腳步其實還有一個叫做貝納的暗影法師,他是王牌,也是最神秘、最特殊的一位法師。簡單說,他能夠感知別人身處的空間線。

    “按照學院派的'線理論',每一名刺客在遁入影界時都相當於在主線也就是大部分人所處的空間之外申請到了一條新的空間線,我們稱之為支線。支線在被申請前是閉合的,沒有人待在裡面。它不佔據位置,不消耗能量,也就不會產生波動,可以理解為'不存在'。

    “可一旦有盜賊其中,它就'存在'了。

    “有趣的一點在於,支線的數量似乎是無窮的,而且因為即時生成,所以並不會有兩個盜賊遁入同一條支線。為此有人提出了一個理論,叫'羅蘭-赫德雙貓理論',即兩隻心有靈犀的雙胞胎小貓各自一條支線,依靠心靈上的羈絆尋找對方。它們不停地更換所在支線,卻永遠見不到彼此。

    “在這個基礎上,又有人提出了空間線的飽和理論,即支線僅能容納一人……當然,從你惺忪的睡眼我判斷出你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我們轉到下一個話題。

    “可對刺客而言,因為你們支線的方式與法師不同,所以遁入的支線被統稱為影界。這一點就像別人走正門,而你們鑽狗洞一樣我沒有嘲諷的意思。由此帶來的結果就是,你們在支線中會受到特殊能量侵蝕,你也清楚,永久待在影界是不可能的。再加上刺客的隱遁是為了更好地現身並發起攻擊,所以說刺客之間的戰鬥更像是比拼耐心和忍受力。

    “但貝納不一樣,他在早年間不知道經歷過什麼,成為了暗影法師,他無法像正常法師那樣支線,甚至連閃光術都要藉用魔法戒指來實現,可他卻能連通影界,吸收其中的能量化為己用。更至關重要的是,他像一團空氣,一個不存在的人,可以僅供一人容身或說飽和的影界。這讓他擁有一個華麗的稱號,影子殺手。

    “所以儘管我對你的隱匿技巧抱有絕對信心,也不確定你是否能躲過他的感知,所以我建議你在看到他時,用最原始的方式隱藏,這樣興許更安全一些。”

    ……

    沐言是這麼說的,瑞奇並沒有聽懂,可他懂了一件事,那就是貝納很危險。

    所以他也按照吩咐做了,他並沒有遁入影界。

    從貝納一出現,塔林人就意識到了自己的機智。對方不像沐言、格雷澤、扎老師那樣的法師,一上來就用感知橫掃整間屋子,而是向空間伸出了觸手似的感知,開始檢索有沒有人創建新的影界。檢索未果後,他從戒指上抽取了存儲的影界能量,才放出了那隻烏鴉。

    瑞奇花了五分鐘從屋子角落不動聲色地挪到中間,就為了刺出關鍵一擊,可沒想到這傢伙滑溜的跟泥鰍一樣,在那種情況下都能第一時間躲開。

    現在場面就有些尷尬了,瑞奇一擊未果,貝納閃身躲開,他一下子將自己暴露在陰影腳步這麼多人的視野裡。

    塔林人頓時有些苦惱倒不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

    眼前這群人太弱了,他擔心自己收不住手,一不小心就弄死太多個,到時候場都沒法收……

    猶豫間,離他最近的兩人已經先後出手了。

    看到韋德刺過來的匕首,他突然有了好主意。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個看似是頭目的傢伙,如果控制了他,就相當於控制了這一屋子人吧?

    帶著這種想法,他身形閃躲,手中的短劍卻像長了眼睛似的刺向韋德。

    避無可避。

    ……

    在後者看來,眼前這個身材矮小的對手似乎出奇的靈活、迅捷,不光躲過了他和德列斯聯手發起的攻擊,還有餘力向他出手?

    韋德並不覺得自己會被命中,躲開這種攻擊就像喝水吃飯一樣簡單。

    於是他輕輕向左一偏,打算側身躲過,接著匕首向上一撩,刺中對方來不及縮回的胳膊。

    然而他側身的同時,視野裡的短劍也如跗骨之蛆般跟了上來。

    動作有點快呀……韋德放棄了反擊的想法,再度閃躲。可短劍依舊讀對了他躲避的方向,而且速度更快,他已經能感受到脖子上因為劍鋒的寒氣起了雞皮疙瘩。

    關鍵時刻,韋德腳下的鞋子上亮起微光,他整個人也化作白光遁到了遠處。

    這下總該躲掉了吧?

    然而令他瞠目結舌的是,那個人也“嘭”的一聲炸開,彷彿散發著微光的粉塵,如影隨形,像彗星一般帶著尾巴,在他面前重新凝聚成一個戴面具的矮個子。

    他彷彿感受到面具下的敵人在笑,在嘲諷他的不自量力,短劍也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高估你了,韋德先生。”

    瑞奇的通用語雖然蹩腳,可在此情此景下,在韋德聽來卻是那麼刺耳和肅殺。

    塔林人環顧四周,倒是有些詫異,這群人沒有像沐言預測的那樣大喊“請務必保持冷靜,只要不傷害我們的boss,有話好商量”之類的,反而一個個眼神不善地望著他。

    “話說……你們不該派出一個代表和我談判嗎?”瑞奇索性扔出了這麼一句。

    德列斯左看看又看看,發現沒人願意開口,就舉起了手。

    “我沒有帶武器,瑞奇先生。”他示意自己很安全。“請你保持冷靜,只要不傷害韋德先生,我們什麼都可以商量。”

    聽到這句台詞,瑞奇竟還有些高興。

    “那也得讓貝納法師放下手裡的通訊石才行。”

    說著短劍又往深裡摁了摁,頓時血流如注。

    見狀貝納只好聳聳肩,把手裡的東西扔了。

    “還不夠,先生。”瑞奇笑道:“你右手中指和左手無名指的戒指。”

    貝納神色微凝,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對他了解的這麼清楚,緩緩蹲下身,將戒指也摘下,放在了地上。

    “很好。”瑞奇帶著笑意,緊接著屋內被一抹銀色粉塵拉出的弧光席捲,韋德只覺得脖子上一輕,眼前一花,周圍大部分人都已經接二連三地倒在了地上,其中就包括貝納。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瑞奇的身影再度出現。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6:21
第十七章暗流
    2月8日,銅火巷。

    雖然是正午,但黃昏酒館裡依舊人滿為患,和平時那種安靜不同,今天則多了幾分嘈雜,不過酒鬼們都很克制,營造出一種讓人舒適的白噪音,極度適合辦公和學習。

    韋德一個人靜坐著,他面前擺著一沓資料,時不時端起旁邊的咖啡小啜一兩口,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被脅迫的人質。

    距離鸚鵡螺酒館被瑞奇入侵已經過去了一天,他也似乎習慣了人質生活,只是對未知的恐懼仍像一把鎖,掛在他的心頭。

    陰影腳步不算什麼強者云集的組織,它不僅在製度上和傭兵工會很像,在實力構成上也是如此,像他這樣勉強媲美白袍法師的刺客就已經算最強者了,畢竟他們只是個情報組織。倒是被瑞奇倒塞在木桶裡的科勒有可能衝擊一下傳說中的“傳奇刺客”。

    不過韋德隨即覺得這是個笑話:劍聖他見過,傳奇戰士他也見過,可傳奇刺客是什麼東西?科勒都能在準備充分的情況下暗殺一位接近巔峰的白袍法師,這等於跨級暗殺。那如果刺客到了傳奇,能幹什麼?刺殺神明嗎?開玩笑吧。

    這歷來都是個段子,大家開玩笑說這是彌婭對刺客的偏見,不想讓他們太過強大,所以刺客沒有領域,沒有開化要素,能做的就是躲在影界,默默忍受影界能量的侵蝕,然後做出致命一擊。

    不過玩笑歸玩笑,他倒覺得洗劫了陰影腳步的那位很可惜。對方明顯是位劍聖,再不濟也是傳奇戰士什麼的,那種融身於光的技巧應該屬於領域,卻與暗殺者無比契合。如果對方是個刺客那可真是太棒了,只可惜他不是。貝納在之前就檢索過,附近沒有一名刺客藏身於影界。

    他現在愈發覺得,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入侵,而且多半是上面大人物的博弈。

    韋德很清楚,看似鐵桶一塊的珈藍,其內部也是暗流湧動,因為是保持絕對中立的情報部門,他們身處漩渦之外,看的格外清晰。

    身處權力最高處的六人議會已經許多年沒有過問政事了,雖然他們對帝國君王有罷黜的權力,對政策頒布也有一票否決權,但從他接手陰影腳步以來,從未收到過來自議會的指令,所有命令都來自皇室。

    皇室則分成特色鮮明的兩派,一派是以克拉克家族為首的“血統論”,一派是以威廉校長為首的“真理論”,兩者表面上和和氣氣,實際暗中較勁已經不知道多久了。

    前者堅信“感知魔網的能力於血液中流淌”,認為法師必須保持自身血脈純淨,唯有如此才能讓後代也踏上法師之路。這一點最有利的佐證就是目前珈藍傳承年限超過500年的貴族家裡,基本每一代都有一兩個直系後代被檢測出法師天賦。

    其現任族長蓋恩克拉克還說出了一個無異於殺人誅心的結論:

    “……至於那些連續好幾代人都失去了施法能力,無法成為法師的貴族,請審視你們的過往,是否因為* *和愚蠢讓原本高貴的血統流落在外,現在衣著華麗的只不過是骨子裡流著污血的賤民。”

    貴族私生活靡亂是大家的共識,但被拎到明面上罵“你兒子可能不是你兒子,你父親也不一定是你父親”就屬於頭一遭了。在這一點上,克拉克家族還是非常激進的。

    相較而言,“真理論”的簇擁者就溫和多了,他們魔法是探求這個世界本質的方法之一,法師只是一群幸運兒,不足以成為炫耀的身份。或許因為這部分人大都是學者和珈藍學院的老師,所以言談舉止都很注重禮儀,但也因此總處於守方,在輿論上佔據不利地位。

    雙方的較量不知從何時開始,如果從成果上看,後者似乎佔優。377年前帝國通過了法令,允許有錢的平民通過向元素高塔捐贈來獲得騎士身份,並將其也納入貴族範疇,由此來擴大珈藍的招生規模,也給了所謂“平民”追趕貴族的機會。

    可從實際效果上看,這使得貴族與平民的界限更涇渭分明。藉由此路珈藍的學生並未受到同等待遇,反而備受霸凌和冷落。最可怕的是,此舉似乎加劇了貴族的逆反情緒,原本一些靠向“真理論”的貴族也偏向了血統論,他們認為自己的孩子無需與賤民在一起生活學習。

    他們好像也逐漸認同克拉克家族的看法,認為血脈至關重要,不願 你現在所看的《黃昏編年史》第十七章暗流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請百度搜:(冰雷中文)進去後再搜:黃昏編年史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6 12:03
第18章揚森

法藍城,克魯塞街區。
  這裡屬於法藍城的中環,大部分貴族的住處組成了建築群。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建築是一座莊園,人們稱其為塞因沙莊園,規模龐大,建築精美,將克拉曼風格的磚石結構和魔法科技完美地結合在一起。
  這是威廉校長的莊園,為傳奇法師塞茵莎威廉建造,傳到今天至少有五六百年了。原本她的法師塔也在其中,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移到了別處。珈藍城郊的塞因沙墓園也是以這位法師閣下來命名的。
  莊園門口並無傭人,矗立著一座一人高的氣元素守衛。
  “我不一定能帶你進去,如果失敗了,我會立即離開。”德列斯伸出手,在元素守衛胸口按了一下。
  沐言站在他身後,面帶微笑。
  “知道了,感謝你的幫助。”
  聽到這句,德列斯不禁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了?”
  “沒什麼。”他搖搖頭,趁著兩人的身份被守衛傳進去的時間又問:“你為什麼一定要來這兒?”
  “那些傭兵不是說了嗎?這是有史以來最難的任務,我出來游歷的目的就是讓自己變得更強,來完成這個委託挑戰一下自己難道不好嗎?”
  “這個'難'和你理解的完全是兩碼事……”
  德列斯準備多說兩句,氣元素胸口突然張開了一片水幕,大概二十公分見方,裡面是一張蒼老的臉。
  “是老漢斯介紹來的?”裡面的人問。
  “是的。”
  “接受委託來的?”
  德列斯點點頭。老漢斯是那個匿名發布委託的人,受莊園所託。這多少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因為認識老漢斯的人都知道他在為誰做事。加上他本身就知道其中內幕,所以並未接受委託,直接去找的老漢斯。
  管家模樣的人遲疑了一瞬,面帶難色道:“那個委託恐怕要擱置了,應聘者目前已經足夠了。”
  “那太棒了,我們這就走!”
  德列斯暗地里松了口氣,欣然轉身。
  “誒?這就走了?”沐言詫異道。“你不是說報你的名字興許有用才帶我來的嗎?”
  “我……”德列斯頓時僵在原地,“我也不……好吧,其實我是吹牛的,說大話而已。 ”
  “請問……是德列斯先生?”水幕裡突然傳來一聲略帶驚喜的問候。
  德列斯有些茫然地轉身。
  “啊,是我……”
  “是兩個月前去過坎薩,去過白岩礦場直面過邪惡法師的德列斯同學?”
  “……實話講其實我並沒有直面過死靈法師。 ”
  “抱歉,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但少爺經常提起您,我這就放您和同伴進來。”
  “啊??餵”
  水幕猝不及防地關閉,德列斯話都沒來得及說完。
  他回過頭,沐言正在一臉認真地表示謝意,可他一句都沒聽進去。
  果然存在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情報……德列斯泛起一陣無力感,這種迷茫讓他無所適從。就像他從沒想過陰影腳步會在一夜之間被人控制一樣,他也沒想過自己的身份會這麼貴重,竟然能被以貴客的身份邀請進入塞因沙莊園。
  去坎薩那趟經歷雖然聽起來離奇……可和揚森又有什麼關係?為什麼對方會經常提起他的名字?
  德列斯一下子又焦慮了,這位年輕的斥候還遠未達到古斯塔沃那個隨心所欲境界……
  ……
  從大門進來,腳下的小徑上鋪滿了大小一致的鵝卵石,嵌在月白色的大理石中。正前方是鍍著秘銀的魔法噴泉,霧氣氤氳,在魔法粉塵的浸潤下折射出彩虹的顏色。
  穿過第一道門,左右手邊種滿了淚石竹,乍一看至少有四種顏色,規規整整地排列。
  沐言瞥過這些花,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淚石竹,相傳這種花是彌婭的眼淚化成,它代表了憐憫和博愛,意為對所有人類都抱有同等的愛,可以進一步引申為對生來殘缺者的鼓勵。塞因沙莊園種著它並不奇怪,畢竟揚森是個天生癱瘓在床的人。
  可那小子真的能理解這些嗎?
  沐言隨手將一旁倒地的植株扶了起來,新鮮的泥土上還殘留著輪子碾過的印痕,很顯然它是被人驅車撞倒的,至於是誰,也不難猜測,畢竟被撞倒這麼久僕人都沒收拾,恐怕不是忘了,而是不敢。
  ……
  兩人在管家的帶領下一路向裡,沿途不斷有被拒絕的應聘者,大都滿臉怒氣,卻隱忍不敢發,同時看向沐言和德列斯的眼神中帶著幸災樂禍的意味。
  最終,他們被管家帶到了一間華麗的會客廳。
  “請兩位在此稍等片刻,我進去通報一聲。”
  管家禮貌地欠身,然後推開門進去了。
  會客廳面對樓梯那面牆上掛著塞茵莎女士的巨大畫像,踏上樓梯第一眼就能看到。她神情威嚴,一絲不苟,畫像又很傳神,讓整個會客廳彷彿都籠罩在傳奇法師的餘威中,多少有些壓抑。貼牆矗立著雕塑和書架,牆壁角落才是一扇棕色的木門。管家推開這扇門走進去,很顯然忘記設置隔音結界,從裡面飄出來一絲聲音。
  最後一個應聘者還呆在裡面,沐言見沒有結界,就悄悄將感知探了進去。
  ……
  “描述一下您的經歷吧,肯迪先生。”
  提問的是位中年女性,聲音溫和,一副幹練的樣子。
  “呃……我有很多護理經驗,而且給小孩子們講過故事,不管是繪本還是簡裝版的歷史課本都接觸過,甚至還有一些騎士小說的內容……”
  “口齒伶俐,很不錯的朗誦功底。”女人記錄道,示意肯迪可以跳過這一環繼續了。
  肯迪擦了把汗,咽了口唾沫接著道:“而且我很擅長照顧……那種人。”
  “具體點?”
  肯迪對她眨了眨眼,含糊道:“就……你懂的,年邁,不便的人。我的外祖母十一年前就中風躺在床上了,除了張嘴什麼也做不了,一直是我在照顧她,我對這方面很有經驗,所以……”
  “嗯… …請您繼續。”
  肯迪似乎鬆了口氣,狀態也好了起來。
  “我會讓他感受到無微不至的關懷,他還是個孩子,需要這樣的照顧,就像……就像我照顧我的祖母那樣……”
  女人似乎有意略過這一段,不耐煩地打斷他。
  “說說您想要得到什麼吧,肯迪先生。”
  “啊?”
  “我是說,目的。”
  “嗯……”肯迪低頭想了想,抬起頭。“我進來時看到了淚石竹,就像它代表的那樣,彌婭對世界上所有人的愛,對健全人是,對……他也是這樣,我會讓他享受到和其他人一樣的生活,我清楚他什麼都做不了,但我可以幫助他。”
  “您說完了嗎?”
  “呃……就這些。”
  “那麼,接下來是您的面試結果。”
  女人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輕輕觸摸旁邊的通訊石。
  “滾”
  處於變聲期的嗓音發出了咆哮,肯迪連滾帶爬地離開了。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6 12:04
第19章面試 小說: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沐言在女人的手觸摸石頭時就假裝掏耳屎默默堵住了耳朵,可德列斯沒有,所以他被房門大開剎那震耳欲聾的呵斥聲差點嚇軟了我是說癱軟。
  房間裡的女人似乎對這習以為常,一副見多了的樣子,就在她收拾東西準備離去時,管家過來沖她耳語了幾句。
  “什麼,還有人?”
  女人咕噥道,隨即對揚森轉達了德列斯到來的消息。
  “是去過白岩礦場的德列斯嗎?”揚森這次語氣較為迫切。
  “是他,少爺。”管家回應道:“他還帶來了一位客人,似乎也是……”
  “讓那個人滾吧,德列斯來見我就好。”
  “這……”
  管家面露難色,他將求助的目光望向女人,後者無奈地聳聳肩。
  “揚森少爺,這樣做恐怕不太合適。哪怕是真的要他滾,也是走完流程,您拒絕了他以後再讓他離開。否則德列斯先生恐怕就不會留下來了。”
  “這麼麻煩?”揚森聽起來頗為不悅,但也妥協了。“那你讓那個人趕快進來吧,問問題也快一點。”
  “好的,少爺。”
  ……
  沐言坐在女人面前,頗有些新奇的四處張望了幾眼。
  屋子裡不像會客廳那麼壓抑,牆上的壁紙是淡金色貼圖花紋,沐言稍微回憶了片刻,認出來這是447年某位抽像畫家的傑作,他擅長用線條畫代替文字,並在作品中留下一些密碼供後人發掘,最終指引一群年輕人去他的古堡探險,於地窖深處找到他的所有財富和一顆骷髏頭,背面刻著一行字:
  “oh,youfoundme.”
  有趣的是這位老人也天生殘疾,他無法下地走路,卻熱衷於躲貓貓,小時候就是這個遊戲的高手,就連死後的日子也要這樣童心未泯地安排一下,可謂是樂觀到了骨子裡。
  這恐怕又是某種來自長輩的激勵吧,沐言想。就像自己小時候時身邊堆著的書籍,有一大半都是“殘疾不等於殘廢”,“殘缺也是一種美”這種主題的,別人似乎無法理解他真正想要什麼。
  桌對面的女人沒有因為他的東張西望而不耐煩,依舊一副公式化的表情。看得出來她最近一直這樣,已經有了疲態。
  “名字,先生。”
  “沐言。”
  “姓呢?”
  “我是東方人。”
  “哦……”女人這才注意到他的面容,恍然道:“那麼,您的履歷恐怕就不那麼妙了吧,沐言先生?”
  “如果你們信我的話,我可以編一套很棒的經歷出來,請相信我的口才。”沐言聳聳肩,女人不禁莞爾。
  “那麼……沐言先生,你熟悉、這些書籍嗎?
  “實話實說,只看過一遍,而且很快速,根本談不上熟悉,女士。你知道的,我來自東方,熱衷於冒險和遊歷,比起那些令人頭疼的文字,我更喜歡騎士小說。”
  女人皺了皺眉,“那麼……你為什麼會來這兒?”
  “錢啊!”沐言脫口而出,“你們給出的酬金很高。”
  女人一下子笑出了聲,但很快捂著嘴做了個道歉的手勢。
  “抱歉,我從未聽過這樣直白的答案……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嗎?”
  “嗯……本來沒有,但現在有了。”
  “說來聽聽?”
  “我之前不喜歡你提到的那些書,但看樣子如果我得到了這份工作,就需要替別人朗誦它,那就必須耐著性子讀一遍,說不定還能向聆聽者請教一些東西。我的長輩說過一句話,當你討厭某個過程時,說明它在幫助你成長,成長總是伴隨著痛苦,有人選擇做逃避痛苦的懦夫,而有人迎難而上成為一名勇者。這裡面我選擇做後者。”
  “很不錯,還有嗎?”
  “嗯……”沐言沉吟片刻,笑道:“還有……我之前沒見過這麼大這麼漂亮的屋子,如果獲得了這份工作,豈不是能多待一段時間?這難道還不夠嗎?”
  “當然夠了。”女人道:“如果我再年輕個二十歲,興許會愛上你的。”
  “啊?”沐言愣了片刻,隨即有些害羞地摸了摸臉,“嗯……我今年二十歲,這事兒您或許要找我父親商量。”
  女人笑笑,她覺得眼前這個少年很可愛,讓她的心情都好了許多。
  但很可惜,許多條件比他還要好的人都被勸退了,恐怕他也沒有希望。
  如果他能留下來……她遺憾地搖了搖頭,然後觸摸通訊石。
  只希望這次少爺他能拒絕的溫和一點,別那麼暴躁,女人想。
  然而石頭裡傳出的聲音卻讓她愣住了。
  “餵,你知道凱莉克萊森嗎?”揚森問。
  “那是誰?”沐言答道,緊接著反問:“你又是誰?”
  “我?我是你的雇主,回答我的問題。”
  女人頓時急了,她給沐言瘋狂使眼色,示意他抓住這個機會。
  沒想到沐言失笑道:“憑什麼你要我回答我就回答?你剛才講話的語氣令我很不爽,我又沒有跪在地上求你賜予我這份工作,你為什麼要用'餵'來開頭?既然是雇主,你應該知道我的名字,並禮貌地開口才對。”
  女人絕望地捂著臉。  這下完了,他絕對激怒揚森少爺了。
  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即使從石頭另一端傳來多麼尖酸刻薄的話都能夠接受。
  然而
  揚森同樣愣住了,這還是頭一次有人跟他這麼講話。
  “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你自稱是我的雇主,一個沒禮貌的傢夥。”
  “……”
  揚森沉默了片刻,換了一種語氣。用平易近人來形容不是很恰當,生硬,但聽得出來他在努力讓自己不那麼盛氣淩人。
  “沐言,你知道凱莉克萊森嗎?”
  聽到這個問題,沐言在心裡松了口氣。
  對付這個熊孩子還真是費心費力呢……
  “抱歉,沒有,或許你可以講給我聽?”
  “她是一位偉大的吟遊詩人,有首歌,歌詞和你剛才說的很像。”
  “哪一段?”
  “就……總之歌詞是這樣的,'凡殺不死我的,會使我更強大',你真的沒聽過嗎?你父親也沒聽過嗎?”
  “我沒法向他求證這一點,可我的確沒聽過。”
  “抱歉……”
  揚森有些小心,他似乎會錯了意,以為沐言也失去了父親。
  “那麼,你會接受這份工作嗎?”
  “唔,沒問題,我想。”
  沐言爽快地答道,嘴角微揚。
  一切都和他想的一樣。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6 12:04
第20章美德 小說: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我們並不擁有美德,我們擁有向他人展現美德的。

沐言忘了自己是從哪兒看到這句話了,當時年幼的他無法理解,但後來逐漸把它記在了骨子裡。

展現美德的方式有很多種,在電子交互異常發達的21世紀70年代,它著重體現在一個人對外界發出的聲音,表現的善意上。

說白了,就是所謂“人文關懷”。

在那個年代,運算速度逆天的光子處理器強大到足以記錄一個人一生中在所有社交平台上發布的內容,並編寫進一份“社交檔案”。如果你只想做一個普通人,那麼ok,這份檔案頂多就屬於黑歷史,晚年回顧人生時還會多一筆讓人捧腹的回憶。可如果你想從政,那問題就大了。

因為這份檔案,你必須從小就受到先天性免疫缺陷症患者那樣嚴格的輿論隔離,保證心態上對國家和人民的絕對忠誠,並不能在任何社交平台上發布有關反動、暴力、瑟琴、違法的內容。調侃不行,含沙射影不行,陰陽怪氣、明捧實貶更不行。

當然,這只是所謂的基礎、底線。

在此之上,你還要充分錶現自己是一個“有美德”的人,來為自己加分,具體方式就是上文提到的“人文關懷”。

沐言記的很清楚,在他剛好12歲,到了法定可以接受采訪和媒體曝光的年齡時,一個叫社會關懷聯合會的組織找到他,對方稱可以為他提供治療帕拉雷斯綜合徵的機會,並負擔治療費用的95%,唯一要求是他要接受後續追踪報導以及部分採訪。這個看似完美的邀請讓沐言一下子震驚了,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答應,然而沐爹卻以監護人身份替他拒絕了。

沐言發誓他從沒有一個瞬間那麼怨恨自己的父親,如果能用法術來衡量,那或許都該是一個禁術,甚至是神術……

可事實證明,沐爹是對的。他並沒有完全拒絕,這個外表比實際年齡蒼老了十歲的中年人答應對方舉行一次小規模的採訪彩排,並表示如果孩子能夠接受,那後續一切都可以展開,如果他不接受,那就徹底拒絕。在這之前,他不會要對方一分錢。

對方欣然允諾,並於當天晚上就安排好了彩排。

晚上,媒體人扛著長槍短炮進來,鎂光燈和懸浮話筒擠滿了病房,沐言感覺自己在面對一隻張牙舞爪的千面巨獸,它伸出猙獰的觸鬚,張著無數張嘴對自己喋喋不休地低語,耳邊充斥著大量虛假、冰冷的關懷……

站在他旁邊的是一位中年女人,也是記者們聚焦的對象。沐言常在電視上看到她為三等公民和弱勢群體發聲。她保養的很好,衣著得體,伸手握著沐言瘦弱的胳膊,聲淚俱下地說些什麼,連記者都被感動到哭泣,可沐言沒聽清其中任何一句。

他只聞到對方胳膊上傳來的刺鼻氣味,其中至少有四種消毒劑和隔離劑,甚至蓋過了她身上的香水。

可帕拉雷斯綜合徵是遺傳疾病,並非傳染病……

從那以後他就不再對所謂“關懷”抱有任何希望了,他也愈發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麼,並非關懷,而是平視。

他之所以熱衷於扮演學者的角色,就是在於遊戲能提供給他一個完全真實、平等的環境,那裡的人不會特殊對待他,一切都很正常,正常的讓人舒適。

所謂特殊關懷,每一秒都在強調被關懷者的弱勢群體身份,每一秒都在揭開傷疤,這不是他們真正需要的。他們想要得到平等對待,在別人眼中他們與常人無異,而非敏感所以產生的莫名距離。

即便是帶著善意的關懷,都容易讓自我敏感的人排斥,

更何況那些以此為幌子的人,他們的行為毫無疑問是殘忍的傷害。
所以沐言對揚森的心態再清楚不過了,這小子和他當初一樣叛逆,任性,一樣發了瘋地將對世界的怨恨宣洩到親近自己的人身上。只是兩者不同的是,他在六歲時就認識到自己並沒有肆意宣洩情緒的資本,而揚森不是。

他的資本太雄厚了,可以隨意揮霍,但在未來,總有一天會完全耗盡。到了那時候,不是他放棄世界,就是這個世界拋棄他。哀莫大於心死,無論如何,這都是他無法逃脫的歸宿。

但現在,或將有所改變。

……

“……金發艾麗希佛夫人繼承了丈夫的基業,也繼承了他和賽普汀人之間的仇恨。於是在14年後,青薔薇綻放之年,賽普汀人踏破了城門。但他們見到的卻不是瑟縮在牆角發抖的母女倆,而是一地荒蕪和人去樓空的宮殿。王座周圍殘留著法陣燃燒的焦味,空氣中還有濕鹹的海風,一切線索都指向無盡之海,可至今都沒有人知道她們為什麼消失,去了哪兒……”

沐言讀到這裡,停下來,看向閉目養神的揚森。

“你知道嗎?”

揚森修長的睫毛抖了抖,不耐煩地睜開眼,可看到沐言一副充滿好奇的樣子,剛到嘴邊的譏諷又咽了回去。

“第十二卷,第四百四十一頁,第二段開始有解釋。”

“好的。”

沐言放下手裡的書,從書架上重新取了一本。

“我看看……找到了!靠海的圖靈人大都擅長出航,他們在距離普拉提港口至少五百海里外的深海中發現了一艘巨大船隻的殘骸。經過打撈和辨認,他們認定這是當年借傳送陣離開的艾麗希佛夫人,和她的船隊,他們遠渡重洋,最終葬身海底……”

讀到這兒,沐言故作恍然,“原來如此……可是,你明明都看過,甚至都背下了,為什麼非要我讀呢?”

“我在反复閱讀加深記憶,難道像你一樣腦子裡空空如也嗎?”揚森翻了個白眼,“餵,幫我翻到十五頁後,那兒的一些細節忘記了……”

“給,”沐言伸長了胳膊把書舉到他面前,自己卻全神貫注在另外一本上。

“喂喂,該翻頁了。”揚森抗議道。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沐言不耐道。

“你……”

揚森被噎了個半死,但心情卻莫名愉悅。他轉動唯一能使用的脖子,用下巴蹭著書頁勉強翻過一面,沐言適時地抬起手指壓下書角,兩人完成了一次默契的配合。

揚森油然生出一種巨大的成就感,這是他以前從未體驗過的。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6 12:05
第21章燒盡 小說: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2月13日,距離沐言接受這個名為僕人實為人工朗誦機的差事已經過去了5天。

一開始他只是每天下午來塞因沙莊園三個小時,呆到天色將黑就離開。可隨著兩人漸漸熟絡,揚森把他的工作時間延長到了5個小時,並支付了之前三倍的工資,時薪1金幣50銀幣。

即便對塞因沙莊園的其他全天候傭人而言,沐言一小時賺到的錢也要他們花上一整天時間。

時間延長了,工作的內容當然也不局限於朗誦,沐言會在揚森的指導下推著他的代步車,走過莊園的角角落落。圖書館,展覽室,被封存的書房,甚至是後廚這些地方都在沐言的強烈要求下轉了個遍。

並非單純地閒逛,這些天來揚森講的話也越來越多了。在這些地方,沐言總有許多問題來撩撥沉默寡言的揚森,讓他忍不住打開話匣子,賣弄似的講個沒完沒了。

“就像你說腦子不用會生鏽一樣,如果時常不開口,口才也會退步的。”

沐言這樣解釋。

每逢此時,他都會扮演一個合格的聆聽者,還時不時提出一兩個問題證明自己在認真聽講。

揚森也覺得很奇怪,兩人之間似乎有著某種難以名狀的默契,每次他剛想展開引申講解某個話題時,對方就會恰到好處的提問,簡直和書中記載的那些王室弄臣像到了極點。以至於他忍不住想道:如果這不是巧合,那這傢伙得是個學識多麼淵博的人?

可這個念頭一經提起就被他掐滅了。

這怎麼可能?即便是威廉爺爺在自己面前都做不到這種程度。當一個人能完全兼容別人的認知面時,他的學識要超出別人好幾倍,這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更何況他看起來還那麼年輕,只比他大幾歲而已。

他覺得珈藍,甚至是牧馬平原上都無法出那麼博學的人,因為自從識字以來,他就從未停止過閱讀,銀燭會有不少被他趕跑的學者,明面上說受不了他的刻薄和壞脾氣,實際他們都是心虛而已。他們比誰都清楚,自己離開的根源並非他過於刻薄,而是兩者懸殊的學識差距讓他們羞於啟齒。

好吧,他確實有那麼點刻薄,這些天也被沐言吐槽過好幾次了。可懸殊的知識差距也是客觀存在的。他沉迷於閱讀,將之當成逃避現實的唯一方法,慰藉自己的唯一手段,也因此收穫了豐碩的成果。

在這一點上,他倒是和沐言更相似了。

……

這天下午,塞因沙莊園的中庭,沐言照例推著代步車和揚森漫步在花園中。

沐言對眼前這些淚石竹表現的格外好奇,他時不時揪下一片花瓣拿到鼻子邊輕嗅,並觀察其紋理。

“你在做什麼?”揚森問。

“我想用這些花瓣做一幅畫,送給一位可愛的姑娘。”沐言解釋道:“然而它的花瓣竟然只有四種顏色,還散發出一股並非香味的奇怪味道……”

“等等,可愛的姑娘?”揚森驚道:“你竟然……”

“我怎麼了?”沐言哼了聲,“我為人風趣幽默,長得英俊帥氣,又熱愛冒險,難道我在遊歷途中不能俘獲一兩個美麗少女的芳心?”

“我真是太好奇,是哪個少女這麼可悲可憐,會認識你這樣連都沒讀過的人……”揚森毫不客氣道:“而且你一點兒都不懂浪漫,竟然試圖用淚石竹這種花來送禮物……”

“淚石竹怎麼了!這花難道不好看嗎?”

“不是外表,而是內涵。”揚森撇撇嘴,好像回憶起什麼,嘴角噙著譏諷道:“淚石竹意為博愛,平等的愛,換句話說即是憐憫。你把它送給喜歡的姑娘,

無非表達兩種含義,其一,你在同一時間也送給了別的姑娘這種花,你在展現自己的'博愛'。其二,你對她並不是純粹的愛慕,而是帶著憐憫和同情,無論哪種都證明了你的無知。”
“這樣啊……”沐言看起來情緒有些失落。

我的話太過分了嗎?揚森心道,便生硬地補了一句:“有關花卉的知識……比較冷門,倒不是每個人都會接觸,你不知道也屬於正常……”

“哦……”沐言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其實我剛才只是在思考……你為什麼要種它呢?看起來你一點兒都不喜歡。”

“不是我種的。”揚森道:“而且我的確不喜歡。”

他瞥了眼滿院盛開的淚石竹,就像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舞女,鶯鶯燕燕,在他看來像多舌的女僕在竊竊私語,對他指指點點。

“如果可以的話,我會燒乾淨它們。”

“那我還是替你燒乾淨了吧。”

“什麼?”

揚森詫異地扭過頭,剛好看到沐言伸出手,隨著五指律動,空氣中的火元素匯聚在一起,如紅色絲帶,又像渾身燃燒的火蟒,高溫瞬間席捲了兩人所處的花圃。

“你在幹什麼!?”

揚森的驚呼伴隨著刺耳的警報聲響起,話音未落,三道身影就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塞因沙莊園的安保足以媲美皇宮,幾息之間就有平均等級在40以上的護衛出現,為首的法師竟然還是個穿白袍的……

按照法藍城的價格,白袍法師常駐給人當莊園護衛,一個月的佣金至少得上萬,這還僅是50級出頭、這輩子連法師塔的磚都摸不到的那種低級貨色。而眼前這位頂多算中年人,還遠未到那個年紀,估計是為了和威廉校長處理好關係才來的。

花園里火光沖天,轉眼被法師撲滅,濃煙也被狂風捲成一條烏龍飛走。剩下一地焦黑,原本的鶯鶯燕燕都成了笑不露齒的張三爺。

三人對沐言怒目而視,尤其是那位法師,看沐言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圖謀不軌的綁匪,緊盯著他搭在揚森肩上的手。

“什麼人?離開揚森少爺!”

沐言完全無視了他,拍拍揚森的肩膀,

“現在是不是開心點了?”

後者這才從懵逼中醒過來。

他怔怔望著眼前一片狼藉的花圃,嘴巴幾經張合,說不出話。

似乎如對方所說,他現在的確開心很多,甚至可以說是莫名舒暢……

他討厭這些花,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他願意,也的確可以摧毀它們,可他不能這樣做。

這些花的種子是克拉克家族差人送來的,威廉校長將其視為一種示好崇尚血統論的克拉克家族有意交好他們,所以送來了花。揚森雖然平時一副不懂事的樣子,但實際上他對那些勾當再清楚不過了。所以儘管他無時無刻不在厭惡這些表達憐憫和同情的植物,還是要說服自己接受它們,盡力不去想這些,只有情緒失控時做出一些孩子氣的舉動來發洩憤懣。

但現在,這些憤懣彷彿和滿院子淚石竹一樣隨風而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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