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護國公 作者:木允鋒 (已完結)

 
mk2258 2018-6-30 10:20: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6 72596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1:06
護國公 第五二零章 焚書坑儒

李來亨的辭職和先帝最小兒子朱慈煥被封涼王……

呃,的確是涼王。

畢竟西域這個地方特殊,自古就沒有過封王西域的,唯一能與之沾邊的也就涼王了,好歹李世民他老祖宗的西涼也到伊吾了。那時候伊吾是哈密,李家就是在那里投降北魏,不過不是李世民那支,所以給朱慈煥一個涼王還是勉強能說得過去。

總之這些事情沒人關心。

四民大會都沒有任何意外,痛痛快快地同意了,都扔西域去了,那些四民代表還能不痛快呀?

由不用朝廷給土地。

而他們對定王的藩地劃分同樣也很痛快,女孩陛下這個一奶同胞的弟弟被封到了朔州,原本朔州所轄統統歸定王。反正那里也沒人,李自成在血洗姜家之后,強行帶走了雁門關外所有人口,之后這片土地被多爾袞送給了蒙古人當牧區。在蒙古各部相繼歸順,并且按照女皇旨意撤到陰山大青山以北各自劃定的牧區后,這一帶就直接變無人區了。只有明軍入駐大同,宣化等幾個主要軍鎮,但人口卻幾乎為零,最多也就是道路沿線有些民兵負責的驛站之類,真正的復耕并沒開始。

沒人喜歡去那里。

李自成的公社都改成皇莊,人家日子過得舒服呢,誰有閑心去那里開荒?就算皇莊人口多了需要向外擴大耕種范圍,這時候關中也罷晉中也罷都依然有大量未開墾荒地。

那里又不是江浙。

江浙因為已經沒得可開墾,必須另外想辦法。

但他們那里有的是。

過去這些土地價值不大,缺乏灌溉很難有什么收成,但隨著氣候轉好和玉米地瓜的推廣,這些旱田同樣可以養活人口,有的選擇誰也不會往更北的地方跑。

而河北各地同樣也在土改,完成一個個皇莊化,更不會有移民愿意到宣大去,這片地方給人們留下的記憶太深刻,當年大同可是七八兩一石米的,不是被逼無奈,誰喜歡去這些地方居住啊!這種堪稱無人區的地方封多少四民大會都不心疼,別說僅僅一個朔州了,就是把大同府全給朱慈炯也無所謂。

然而……

他們不知道楊慶正在育種的土豆對這些地方意味著什么。

就這樣女皇的三個兄弟,有兩個獲得封地就藩。

還剩下前任皇帝。

目前的稱號應該是朱庶人。

雖然女皇大赦天下,已經把朱慈烺由罪犯變成刑滿釋放,但依然只是庶民身份,而且也沒真正獲得什么自由,他暫時還得繼續待在監管他的一處小院子里,雖然偶爾可以出去走動一下,但問題是誰敢跟他走動?

事實上人們都快把他忘了。

而他計劃中的封地夏威夷還在清理之中……

北洋水師的一支艦隊已經趕去做最后的清理了,雖然因為各種傳染病的折磨,夏威夷各島死亡率超過百分之八十,但畢竟還有百分十幾,這些也是需要武力清場的。好在他們的那些傳染病在大明都屬于常見病,征服過程中不會出現自己人也被放倒這種尷尬的,總之最多再有兩年,朱庶人就可以去當島主了。給他配上幾千士兵和一支小艦隊算監管,剩下的土著就是奴隸,用鞭子抽著干活什么時候消耗干凈拉倒的,總之朱慈烺在夏威夷就可以快快樂樂地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了。

而且大明也有了珍珠港。

話說為了自己大舅哥們也算是煞費苦心了,想盡辦法能夠讓他們的余生在養豬中渡過。

當然,沒人管他家的破事。

這時候大明人民都瞪大眼睛,看著他和士紳們的終極決戰呢!

湖廣會館。

“爾農賢侄,此事非只是利益之爭,亦關乎儒家道統!”

一個北方口音的老者,捋著胡子一臉嚴肅地對王夫之說道。

“請鐘元公教誨!”

王夫之畢恭畢敬地低頭說。

這是孫奇逢,北儒宗師。

絕對的大儒。

不過他在清軍占領期間,很聰明的做隱士龜縮老家講學,所以盡管他的學生很多做了大清棟梁,一個個淪為明軍刀下鬼,但他本人卻躲過了漢奸的清算。當然,也是派往北方負責漢奸清算的官員故意忽略,楊慶既然沒有特意點名他,那他們當然要想方設法保護這種北儒的宗室級元老。他在北方儒學的地位幾乎相當于南方的劉宗周,說到底大明目前的文官仍舊都是儒學出身,不可能真正對這種可以說擔負道統傳承的人下手。

這是傳道者。

什么毀了他們都不能毀的。

王夫之對他也得當尊長對待,實際上后者在儒學中身份比他爹還要尊崇。

“楊慶是儒家否?”

“不是。”

王夫之很坦誠地回答。

“那么他對待儒家如何?”

“這個,不能說好,但也不能說敵視,楊慶是武臣,而且本身很難說信奉什么,其實他即便是對目前的道教也不能說一家。他重法制,若以此論之,他更像法家,不過也很難說是法家。”

王夫之說道。

楊慶當然不是儒家,這一點算是盡人皆知,甚至多次公然提倡百家爭鳴,不過他對待儒家也沒有什么特別的表現,對衍圣公也能維持著表面上的禮敬。

后者依然是公爵。

一切待遇依照公爵,享有一萬畝的封地,當然,衍圣公也不在乎,人家不缺那點地。

再說楊慶把他的封地劃曲阜了。

至于尼山劇盜楊豐……

那個實際上大家心里都明白,沒有崇禎的默許,楊慶是沒膽量那么干的,說白了是崇禎惦記上孔植家的財產而已。話說孔植又不是什么好東西,李自成還隔著幾百里呢,他就已經把大順天子萬萬年的牌子擺出來了,崇禎又不是不知道。崇禎南渡肯定不能把個衍圣公留給李自成當牌位擺起來,孔植要么學北宋時候衣冠南渡,要么他就得死,畢竟他死了崇禎可以封衢州孔家。說白了孔植的死是必然,唯一的意外只是崇禎突然殺伐果決起來,還有就是用了一個心狠手辣的打手直接把人家滅門。

但這個打手本身對孔家應該不會有什么特別感情。

無非就是想搶錢。

南渡之后的楊慶,至少對孔夫子還是經常掛嘴邊的,雖然他經常曲解圣賢書,但至少沒看出他有針對儒家毀其道統的表現。

他自己手下一大堆儒生呢!

誰敢說顧絳,陳子龍,堵錫這些人不是儒生?

“你還沒明白他是什么人啊!”

孫奇逢嘆息道。

“那么老朽再問一句,他是如何滅李自成的?”

他說道。

王夫之無言以對。

“他用時間,用他遠比李自成年輕的優勢,他的確沒有把握輕松解決這些割據群雄,真打他和李自成之間勝負依然難料,至少李自成要死守關中的地盤,他是無可奈何的。那么他就用自己最大的優勢,他比李自成年輕比李自成身體強健,后者必然會死在他前面,只要李自成一死,剩下那些李自成的部下他威逼利誘一下輕松就解決了。李自成也無可奈何,他知道這一點,最后為了李家不在自己死后被內亂吞噬,索性以突襲北都向楊慶示好換取李家的世代榮華富貴。”

王夫之默然點了點頭。

“那么他又是用什么解決多爾袞的?”

王夫之繼續沉默。

“用財力,或者說用他的那個詞經濟。”

“他用經濟困死多爾袞,把曾經驍勇無敵的八旗,生生餓得為了糧食鬧兵變,八旗漢軍和朝鮮競相投降我大明,就像當年遼東咱們的那些衛所兵。他又用宣傳玩死了桂王,用土改逼死了靖江王,用皇莊困死了江南士紳,同樣也用時間正在慢慢熬死張獻忠。他的勝利又指日可待,張獻忠已經臥床不起,孫可望和李定國勢不能并立,張獻忠一死四川各將立刻分崩離析。楊慶是無敵猛將,但看看他這些年所為,你就會發現除非別無選擇,他從不喜歡動用武力,他總是會選擇武力以外的手段。

那么你以為他會用何種手段毀儒家道統?”

孫奇縫說道。

王夫之依舊沉默不語。

“很簡單,教育,用那些遍及每個莊子的小學,據說還要遍及每個縣的中學,每個省的大學,用他的義務教育體系。

因為課本是統一的。

他的坤興學院負責編寫各級學校的課本,負責制定考題,負責教師的培訓,那些在楊慶教育下,天文地理歷史科學無一不包的坤興學院學生們再去教下一代,但他們唯獨不會教圣賢之書。據我所知甚至有他培訓出來的老師在課堂上公然詆毀孔圣,那么這樣的人教出的學生,會繼續尊崇儒學嗎?

我去北方土改區的小學看過。

沒有人教四書五經,沒有人教孔孟之道。

可怕啊!

這個人心機之深令人畏懼。

他在滅儒。

但就像他滅那些對手一樣,不是以武力,也不是一蹴而就,他用自己年輕的長出,在緩慢,一點點地滅亡儒家。

他等得起。

他就像倒入清水的墨滴般,用逐漸向外的擴散,一步步毀掉儒家,現在我們還可以說儒家依舊是正統,但二十年后,這一代人成長起來就不是了。三十年后儒家就已經被踢到一邊了,五十年后儒家恐怕也就只剩下幾個老古董了。

他又是勝利者。

他會活著看到儒家的毀滅。

被他毀滅。”

不得不說這個老家伙真得很警惕,他居然會跑去參觀皇莊小學。

實際上楊慶的義務教育體系盡管在很多地方已經建立,但目前來講仍然不足以引起儒家的警覺,畢竟因為時間問題,絕大多數仍舊只是些小學而已。他的小學是五年制,直到現在除了坤興學院那些,外面第一批中學生仍舊沒誕生,至于小學教的無非初級的識字教材,什么百家姓之類的也都有。然后再就是天文地理歷史初級的科學知識,但因為皇莊數量限制目前的民間依舊是以私塾外加書院的體系為主。

畢竟皇莊不是處處都有。

而且義務教育也還沒真正在皇莊系統完成,話說這個是要每年投入大量資金的。

所以教育上兩個體系并存。

義務教育體系雖然崛起,但說壓倒私塾和書院體系,目前來看還是言之過早,后者同樣在發展,因為不差錢甚至還在不斷增加,尤其是包括東林在內各大書院,儼然就像一所所大學一般。

但是……

私塾和書院體系的基礎是什么?

“延續儒家道統的,只有士紳為基礎的那些私塾和書院,如果公田法實施,士紳還存在嗎?士紳不存在了那些私塾和書院還存在嗎?如果全國都變成皇莊,都普及義務教育,所有蒙童都讀楊慶的課本,由楊慶培訓的教師教育,那么,儒家能存在嗎?或者說儒家去哪里存在?公田法毀的不是地主,毀的是儒家千年的傳承,毀的是圣賢之道!

這個妖孽是在用公田法,就像他解決割據群雄一樣,用非武力的手段滅我們儒家!

他的確不能公然滅儒家。

因為你們都在,包括內閣諸位閣臣,你們都是儒家弟子,不會允許他這樣做,他要敢滅儒你們是不會坐視的,整個朝廷,天下所有文官,全都不會坐視的。他明白這些,他不會這么做,所以你們這一代人還活著時候他就不會對儒家動手。就像李自成和張獻忠活著,他也不會動這兩人的地盤一樣,可你們能活過他嗎?他熬死李自成,即將熬死張獻忠,然后他只需要再用五十年時間,把你們這些阻礙他滅儒家的人熬死就行。

他用公田法解決士紳,毀掉私塾和書院存在的基礎,用義務教育培養出完全不屬于儒家的下一代,用時間毀掉你們這些儒家的中堅,從上到下他徹徹底底完成對儒家的清洗。

五十年后他就會搗毀孔廟燒毀儒家典籍,再來一次焚書坑儒,一百年后再也不會有人記得儒家。”

孫奇逢激動地說。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1:06
護國公 第五二一章 士紳興則儒家興,士紳亡則儒家亡

“鐘元公多慮了吧?”

王夫之說道。

他當然明白孫奇逢是受各地士紳所托來游說四民大會的,目前南北儒家三大宗師級人物里面劉宗周已經臥床不起,黃道周不問外事,準確說已經歸隱山林……

其實老黃名望大損。

畢竟他當初在對楊慶的斗爭中臨陣脫逃了。

剩下就孫奇逢了。

而且正好孫奇逢和楊慶有仇,因為他家被土改了,盡管漢奸罪沒有落到這個大儒的頭上,但作為保定著名的世家地主,他的土地是被分了。原本歷史上他家的地被八旗圈了,最后在朋友資助下講學,但這一次多爾袞就靠北方士紳撐著,當然不可能縱容八旗圈這種頂級大儒的地。但沒想到連建奴都沒做的,光復北方的官軍卻強行收繳了他田產,然后直接分給那些佃戶成立皇莊,這真的很令人失望了。雖然孫奇逢倒不至于要飯,但也算得上是破產,他一把年紀也不想留在家里聽那些家人哭窮,所以干脆游歷江南,然后迅速被東林書院邀請過去。

現在江南各大書院競相邀請。

由這種頂級大儒出面,游說四民代表,尤其是王夫之這樣事實上公認的四民代表靈魂人物,無疑是非常有分量的。

“多慮?”

孫奇逢微微一笑說道:“看來你們還不知道北方那些皇莊民兵是如何荼毒士紳的啊!”

“請鐘元公明示!”

王夫之趕緊說道。

“老朽說是南下游歷,實則避禍而來,自官軍收復河北,最初只是針對依附建奴者,以漢奸罪大肆抄家籍沒其家屬,罪重者斬首示眾,罪輕者流放臺灣,女眷官配無妻貧民。要說僅如此也罷,雖有違仁慈之道,但也是那些漢奸罪有應得。然實則鼓勵檢舉,縱容刁民惡意誣告攀附,多有那挾怨報復者,執事者利于抄家之獲亦不詳查,因此無罪而滅門者多矣!”

孫奇逢嘆息道。

王夫之的表情毫無波瀾……

大家都是成年人,這種事情都懂!

北方那些負責漢奸審判和異端審判的官員和錦衣衛,當然不可能真得當好孩子,他們職責主要是抄家,其次才是處理漢奸,至于鼓勵告密搞擴大化這是必然。

拿下一個漢奸抄一份家。

當然越多越好。

至于是不是冤枉……

北方士紳要細糾哪個冤枉?

孫奇逢自己細糾起來,還有一大堆學生當漢奸,當老師教出一堆漢奸還說沒責任?

“這些倒還罷了!”

“酷吏何代無之,最多也就是冤案多一些,直到那些土改隊到達。”

他緊接著說道。

同時臉上還露出一絲恐懼。

他的表情一下子讓王夫之嚴肅起來。

“他們強行收繳所有土地,無論是否漢奸所有,士紳有反抗者他們就鼓動貧民自己動手,把這些無辜士紳抓起來,弄到高臺上,帶著紙糊的高帽子,任由那些貧民肆意羞辱。甚至將其全家驅趕出其家,瓜分其財產房屋,將其關入柴房,牲口棚,幾乎無日無夜毒打羞辱,待之如牲畜般。受害者求告無門,無論駐軍還是地方官員一概不管,蓋因土改隊隸屬于錦衣衛,乃是楊慶的親信,如同當年那些閹黨的欽差一般。而且這不是偶有之事,所有地方都是如此,他們將此稱之為訴苦,所有皇莊都在進行,期間就是那些沒有過反抗的士紳都不能幸免于難,可以說北方士紳全部遭其清洗!

老朽不得不走。

再不走連老朽也要被關進柴房了!”

“此事當真?”

王夫之深吸一口氣說道。

“老朽是說謊的人嗎?”

他的確沒說謊。

北方的土改當然不會容易,那些士紳誰會乖乖交出土地,他們在多爾袞手下都是當農nu主的,現在要他們交出土地,然后老老實實自己種田為生,這不是逼他們造反嘛!

幾乎所有地方都有士紳反抗。

公開的,不公開的,直接搞武力對抗的,扮演土匪襲擊土改隊的,發動關系找人幫忙的,總之他們用所有能用到的手段反抗。而那些土改隊對付這個經驗豐富,什么都不用麻煩直接上訴苦大會,這是幾乎所向無敵的法寶,然后剩下交給那些貧民,他們當個帶頭的就行。

不過這種事情是不會在南方報紙上公開宣傳的。

楊慶可是有審查制度。

而且這時候南方報紙的新聞來源就是應天日報,只有這份報紙可以得到錦衣衛的通訊塔發回的消息,這份報紙不報道的,絕大多數報紙都無法獲得。至于北方官員的私人信件,同樣也是要經過錦衣衛控制的郵政系統審查,還有從北方回來的商人,也都會在各處關卡受到警告。實際上就算真有敢胡說的,也會迅速遭到錦衣衛的逮捕,楊慶的特務統治已經可以說相當成熟了。當然,也不能說一點風聲沒有,但楊慶同樣也會洗地,他的宣傳機器會用各種手段將這些風聲湮滅于無形。

這個時代信息傳遞手段終究有限。

更何況過去南方士紳沒必要管北方同類的死活,他們宣傳這些對自己又沒好處,徒然激怒楊慶給自己找不自在。但現在不一樣了,楊慶已經挑起了戰爭,南方士紳已經和他事實上處于決戰狀態,那么他們就正好用這一點還擊。

但王夫之的確不知道。

“你們還是被他的面具騙了,卻不知道他的真正面目,他正在一步步實施他滅儒家的計劃,先以新式科舉向官場引入非儒家的官員,再以土改毀掉士紳階層。沒有士紳階層就不會有那些傳承圣賢之道的書院,而他再以義務教育培養非儒家的下一代,他一步步付諸行動,他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而他恰恰最不缺時間,他有五十年甚至一百年可以等,他先斬儒家的根基,再用時間熬死儒家這棵參天大樹,五十年后,當這棵大樹枯死的時候他需要的只是輕輕推一下。

那么我們,能坐視這棵大樹被他推倒嗎?

別忘了我們是儒家弟子。”

王夫之默然。

“這是一場道統之戰,傳承兩千余年的儒家的背水之戰,我們想要保住儒家道統,唯一的選擇就是保住士紳階層,儒家的根基在士紳,士紳亡則儒家亡,士紳興則儒家興,沒有別的選擇!”

不得不說大儒就是不一樣,一下子就把這場斗爭,提升到了道統之戰的高度,不過他說的也都對,哪怕他本意只是為了游說王夫之為首的這些士子代表,但像王夫之這樣的人也肯定不是用謊言忽悠的。這個必須得上干貨才行,楊慶的目的也基本上算被他猜到,這家伙就是在一步步毀掉儒家,盡管說他滅儒過分了,從沒想過滅儒。但把士紳解決,把士紳控制的舊教育體系解決,用義務教育體系培養出下一代,五十年后誰還搭理儒家那套東西?

估計除了專門研究學問的,都不會再有人去看四書五經了。

那時候儒家滅不滅已經不重要。

想復興都不可能。

垃圾堆里的垃圾就是垃圾,沒有變廢為寶的機會,再怎么粉飾,也掩蓋不了那陳腐的惡臭,這種東西一百年后根本不需要當回事,只要義務教育普及,誰會搭理這種東西?說到底儒家只是依靠迎合統治者才得以控制思想,當統治者不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還能怎樣?難道他們有膽量以武衛道?那樣楊慶會成全他們,可惜歷史已經證明,扒灰公之后儒家一茬不如一茬,到現在除了個別比較特殊的剩下全是嘴炮。

以武衛道是不可能了。

以死衛道的或許還有些,但也就是目前這些了,把這些人熬死后連以死衛道的都沒了。

總之不急。

但從目前看,說他正在用自己的黑手一點點把儒家毀掉,也不能說是錯誤的,至少從北方土改區對待大儒小儒們的方式看,的確正在實施一個xie惡的計劃。

一個滅絕儒家的計劃。

然而……

“姜齋兄,怎么辦?”

一個士子代表看著孫奇逢的馬車離開,然后不確定地問道。

“怎么辦?”

王夫之苦笑了一下。

“我們原本難道就準備同意公田法了?”

他說道。

他身旁幾個士子代表紛紛搖頭。

他們都是有屋又有田的,怎么可能同意公田法,這關乎他們的切身利益,必須得投反對票的,這一點無論有沒有人游說都一樣。包括王夫之也是如此,王家一門也是地主,哪怕這些年轉向工商業,但田產仍舊是他們家族重要資產。

他們不可能真愿意交出來。

“可是光咱們沒用啊!”

一個士子代表弱弱地說。

哪怕所有士子代表全都投票反對公田法也沒用,畢竟他們只有四分之一的票,想阻止公田法,必須得有超過百分之五十的反對票,也就是說他們還得有四分之一的同盟。但從最近的幾次會議看,這明顯很有難度,盡管商人代表和部分自耕農代表對此也不是很喜歡,但要讓他們阻擊還是很困難的。畢竟這不關他們的切身利益,商人階層的土地不多,他們有錢都去開工廠做貿易了,他們不喜歡只是因為需要多支付工資,但如果全面公田化,農民購買力暴漲工商業繁榮也是必然的。

畢竟指望佃戶消費是很難的。

那些僅能吃飽的佃戶沒多余的錢可以消費,皇莊的皇民才有錢消費。

而自耕農雖然也得失去土地,但按照公田法的贖買方式,低于五十畝的都是直接給現錢的。自耕農無非就是賣地獲得一筆不菲財富,然后進入公莊享有和皇莊一樣的待遇,而且額外還可以在北方獲得一塊墾荒區的三十年免稅。

這樣算算沒什么損失。

去北方墾荒是不可能,但這樣的土地份額是可以轉賣,或者以放棄這塊地換取鳥糞補償的。

而且補償三十年。

每年都可以免費獲得定量肥票。

話說自從把開發瑙魯鳥糞的計劃提上日程后,對于肥票完全放開了手腳,反正最多十年他就能把機帆動力的商船開過去。無論他現在印多少肥票,到時候都能兌現,而且不僅僅是瑙魯,南美的鳥糞也可以進行開發,這時候其實那里已經在使用鳥糞了。

肥票是最保險的。

那堪比自由兌換金本位的紙幣。

這樣算自耕農沒損失。

工人就完全與公田法無關了。

相反如果真得實施公田法,他們就更有底氣和資本家討價還價,畢竟過去皇莊數量有限,如果要安排到外省那就不如繼續忍受一下資本家的剝削了。但如果江南全是皇莊,那資本家剝削太狠,無非就是辭工不干去當農民,按照公田法,只要現在沒有耕地的大明人民,都可以到官府登記然后領地。

當然,必須得耕種。

有領了卻閑置不種的,或者改變其用途的,那就不只是受罰,那是要流放的。

總之對于這個公田法的確不是都喜歡,甚至地主以外不太喜歡的也不少,比如資本家不喜歡,他們得付出更多工資給工人了,但指望他們為此對抗楊慶,這同樣也是不現實的。畏懼也罷,尊敬也罷,和楊慶正面沖突這種事情,對于絕大多數四民代表來說,絕對是不敢嘗試的。

但是……

“但這不需要咱們操心!”

王夫之說道。

“咱們能做的,只是按照咱們的本意投咱們該投的票,至于其他人怎么辦,有的是人正在著急,他們會解決剩下的事情!”

他接著說道。

的確,他們該怎么做就怎么做。

這不是他們的事,或者說不是他們自己的事情,這是天下士紳與楊慶的戰斗,他們充其量只是士紳中的一份子,而且還是和楊慶關系比較好的那一份子。此時有的是士紳,正在全力以赴地投入這場決戰,這些人才是真正的主力,就看他們以什么方式來解決那些四民代表了。

“我總有些不安,此舉恐怕沒那么單純!”

王夫之幽幽地說道。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1:07
護國公 第五二二章 論大明改革的首要條件

王夫之猜得很對。

孫奇逢對士子代表的游說,不過是江南士紳的保險措施,他們沒指望依靠士子代表就能力挽狂瀾,這場決戰得全力以赴,用所有能用到的手段和楊慶斗爭。

首先就是宣傳。

“他們也會操縱輿論了!”

楊慶看著面前攤開的報紙饒有興趣地說。

報紙上的內容很簡單。

就是北方土改的真實情況,當然也包括不真實情況,要說造謠那些士紳也不比他差,更何況北方土改中的很多事情不需要造謠,只需要進行一些藝術化的加工就行。在和楊慶關系破裂后,江南各地士紳控制的報紙就開始大肆報道北方情況,公開的報紙容易遭到審查,但地下小報什么的就沒這問題了。話說小報這種東西從北宋就已經很成熟,這些年同樣更加成熟了,南都的確很不好搞,但南都以外的各大城市就可以了。

揚州,蘇州,杭州……

所有目前大明堪稱經濟重鎮的城市無一例外都出現小報泛濫。

所有小報全都不遺余力地夸大北方土改中的情況,把北方描述成為一片血雨腥風的暗無天日之地。那些土改隊無一例外都被描述成緹騎四出時代的東廠,所過之處人神共憤,對士紳的批斗簡直喪心病狂。

衣冠喪盡啊!

縱然焚書坑儒亦差之遠矣!

什么河陰之變,白馬驛之禍與之簡直無法相提并論!

把士紳關進牲口棚,綁著士紳游街,把他們架到臺上跪著被那些刁民們肆意羞辱,什么毒打都輕的,就是對待罪犯都沒這樣的。不但瓜分其土地家產房屋,甚至連他們的妻妾女兒都搶走肆意欺凌,而且不僅僅是一個兩個,幾乎北方士紳全都被清洗。天哪,士紳何罪遭此橫禍,人家建奴都沒這樣對他們啊,他們眼巴巴盼望著朝廷光復河北,卻沒想到盼來了這樣的結果。而且求告無門,北方的官員懾于錦衣衛的淫威,無人敢為其主持公道,他們可以說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現在就在那里等死了。

可以說這些小報竭盡所能,描繪出了一旦公田法實施,江南士紳將面對的噩夢。

至于公開的報紙……

他們則從歷史道德法律等等各種方面深入剖析,對的一意孤行進行抨擊,甚至還舉之前兩個這么干的例子,比如王莽,比如賈似道。一個改制后天下大亂,一個公田法之后身死茅坑,若逆天而行早晚也得天下大亂,至于他是不是身死茅坑這個倒是不好判斷。總而言之這公田法實施,立刻就國將不國,危亡無日矣!

反正評論又不犯法。

大明在這方面還是很開放的。

再說公田法既然在報紙上全文刊登了,那就是讓人評論的,這些士紳控制的報紙迅速在大明各地引發關于公田法的大討論。不過因為那些貧民佃戶肯定不會寫文章,再說他們寫了也不會有士紳的報紙刊登,所以從民間輿情來說,倒是一致對公田法進行口誅筆伐。

罵禍國殃民的都有。

雖然這些膽敢公然辱罵的報社無一例外都遭到不理智對待,但即便如此,還是有勇士敢于直面淋漓的鮮血,用他們的如櫞之筆,表達他們對公田法的憤慨。另外這些公開的報紙還對傳言中北方土改亂像表示深切關注,甚至提議應該由四民大會組成調查團前往北方,對這些風言風語進行核實,以便向天下人做出交待。

總之一明一暗,一個大義凜然地引經據典駁斥公田法,一個則無所不用其極地描述公田法的后果。

至于請愿……

這個真沒有了!

士紳們也知道,他們請愿無異于鬧劇。

公田法的大討論就這樣完全淹沒了各大報紙,就連大明海陸軍在南方的節節勝利都沒人注意了。盡管這時候他們已經登陸龍牙門,并且輕松擊潰柔佛叛軍,甚至還派出戰艦巡弋在馬六甲城外。至于目的當然不是去攻打荷蘭人,只不過是保護航運,畢竟英荷已經正式開戰,為了避免歐洲戰火燒到南洋,大明海軍必須在馬六甲海峽巡航。另外還在蘇門答臘島登陸占領棉蘭開辟第二戰場,總之對柔佛的討伐已經迅速擴大為對馬六甲海峽的護航行動。

而對南掌的討伐也在順利進行。

鄭家同意了明軍以其境內為基地對南掌的進攻,現在正沿著李仙江向奠邊府運輸物資,準備到冬天展開正式的討伐。

對緬甸的討伐也在順利準備中。

物資源源不斷沿著長江運輸到敘州府,再由張獻忠組織的民夫用馱隊運輸到昆明,由云貴和部分湖廣民兵從昆明以同樣方式運輸到騰沖。張獻忠部下拼湊的一個軍,也在馮雙禮帶領下到達昆明,正式接受唐王指揮參加討伐緬甸之戰。不過張獻忠已經臥床不起,不出意外的話,最多明年年底,又可以躺贏的方式熬死這個最后的梟雄了。

不得不說……

年輕就是好啊!

但這些根本沒人關心,就連美洲開拓艦隊,帶著在金山,也就是舊金山一帶捕鯨的巨額收獲歸國的消息都沒引起太多關注,整個大明所有報紙全都盯著公田法,盯著北方土改,盯著和士紳的決戰。

“他們又不傻,這些年學也學會你那些手段了。”

女皇說道。

“不過北方是不是太亂了?”

她緊接著說。

她其實也不知道北方是什么樣。

楊慶肯定不會用這種小事來打擾女皇給他喂兒子的。

“亂,亂才是對的,我們在進行的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改革,甚至稱之為geming都不為過,這種事情沒有什么感情可講。地主階層必須得徹底消滅,無論以何種方式,他們已經嚴重拖累了大明的發展。如果財富繼續集中在他們手中,而不是最大限度惠及所有百姓,我們的內部市場就無法真正形成。不能指望那些要把絕大多數收獲交給他們的佃戶,能夠真正源源不斷地買衣服,買各種工業品,只有自耕農才有購買能力。”

楊慶說著把報紙扔進廢紙簍。

這種事情沒必要太在意,到了他這種境界,早就視人命為數字,再說北方那些士紳們哪個也不干凈,土改隊這一年的傷亡率,甚至都超過了明軍。那些士紳都不是南方這些,南方士紳有別的選擇,畢竟工商業發展是實實在在的,但北方士紳全靠著那些土地呢!收繳他們的土地,相當于斷他們命根子,他們不拼命才怪呢!北方的戰況之激烈堪比當初清剿清軍時候,這種情況下為了能夠迅速解決士紳,土改隊只能放訴苦的大招,而這個大招放出后就不是那么容易控制了。北方百姓對豪強地主的仇恨已經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在這之前甚至很多士紳都開始行使初夜權,現在仇恨的怒火得到釋放,不燒個赤焰滔天那才怪呢!

“他們不會就這些手段吧?”

女皇說道。

士紳們目前采取的手段一是宣傳二是游說,不僅游說四民代表,也包括對朝中官員,軍方將領,甚至一些已經退休的家伙的游說,但效果都很有限,精神上支持他們可以,但要為此和對抗則免談。

尤其是重點游說的軍方將領。

這些軍方將領的確很多對此舉不太歡迎,但要讓他們背叛這就夸張了。

對也罷錯也罷,軍方是沒人敢反對的,哪怕這里面原本也有大量土地的如張名振,王之仁等南方籍軍頭們,對于公田法的態度也都很明確。不理解的做法,但堅決服從的命令,做的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在執行中去加深理解。反正他們都很清楚,造的反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他們敢說造的反,下一刻他們的參謀部軍官就能砍了他們的頭。再說也不會虧待他們,之前的股災之中,在帶領下他們絕大多數都分了一杯羹,這其實就是給他們的補償,還因此反對就不夠義氣了。

至于文官就更沒用了。

軍方將領不敢造楊慶的反,文官們還能怎么樣?難道趁著內閣開會群毆嗎?話說他們戰斗力和楊慶的差距還是很大的。

說到底楊慶布局了近十年。

他早就用各種方式,瓦解了士紳們能選擇的手段,后者無法借助軍隊來清君側,軍隊都是楊慶一伙的,無法借助文官來斗爭,文官沒有武力終究沒什么卵用。而利用地方掌控力作亂也沒用,自從上次徽州事件后士紳們就已經明白,他們被皇莊鎖進了囚籠。

原本最有效的是暗殺。

既然沒法解決麻煩,那就解決制造這個麻煩的人吧!

這也是最通用手段。

上至皇帝下至庶民,都可以用上的手段,而且效果最好,危險性也最小,像楊慶這種天怒人怨的家伙死了可以說皆大歡喜。估計就連那些官員和軍方將領都暗自歡喜,畢竟現在楊慶對他們已經沒用了,大明的四民大會和內閣體系已經很完善,如果楊慶突然病死,恐怕一大堆軍方將領會暗中長出一口氣。

然而……

這個混蛋是不死之身啊!

多少人做夢也想弄死他,但弄不死這就很令人絕望了。

他要不是不死之身,士紳們還能讓他活到現在?就沖他這些年做的這些事,都夠他落水八百回了,話說正德落水了,天啟落水了,崇禎也落水了,他楊慶要不是不死之身,恐怕得一個月落水一次。從當年鼓動崇禎收稅時候起,估計就已經有很多人想砍死他了,到后來皇莊,清查土地,改科舉,無論哪一次,只要是一個能被刺殺的,他也絕對不可能活著完成這些。他之所以成功不是因為他的手段更高明,不是因為他受擁戴,也不是因為他和女皇的特殊關系,他之所以能一次次改革成功,真正的原因其實只有一個……

他殺不死!

他是一個袁宗第幾百支槍打死都能重啟的妖孽。

他是一個神戰士自爆都炸不死的妖孽。

他是一個和湯若望當著南都全城人對射,都能射出護體祥光的妖孽!

換別人?

還改革?

老老實實地落水吧!

大明自有國情,大明的國情特色阻斷一切改革者,任你是誰,哪怕是皇帝,在大明想通過改革來挽救這個垂死的帝國,首先得有一個不死之身才行,如果沒有不死之身,那么geming才是最現實的選擇。

楊慶的成功原因只有一個……

他是不死之身!

他是不死之身!

什么皇莊,什么新稅制,什么監國的支持,就連四民大會都一樣,統統都是不值一提的,在士紳的力量面前,這統統都是渣渣。他們能忍楊慶忍到現在,只是因為他們無法從上毀滅這個一次次作死的家伙,他們原本可以讓他落水,在朝堂上圍毆打死他,給他下毒暴斃。總之他們原本有一大堆手段可以徹底解決楊慶給他們制造的麻煩,但他們卻不得不一直忍到現在,原因只是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弄不死他!

這真得很悲哀!

“他們的辦法很簡單,”

楊慶笑著說:“拿銀子收買就可以了!”

的確,孫奇逢沒用。

游說也沒用。

但選舉制下其實還有一個最簡單有效的手段,就像曹錕的大總統一樣直接砸銀子買就可以了。大明的四民大會制度剛剛建立,很多制度依舊不完善,尤其是對四民代表的監督,那么直接玩最簡單的好了。利益輸送這種簡單的手段,對于那些士紳來說完全駕輕就熟。

對商人代表可以低賣高買,利益輸送輕松完成。

然后士紳就有一半票了。

剩下工人和農民代表里面,總會有人頂不住誘惑的,再收買一些票就超過百分之五十了。

事情就這么簡單。

“然后你再去抓人?”

女皇沒好氣地說。

“對!”

楊慶坦誠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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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國公 第五二三章 賄選

就在同時。

南都一處府邸內。

“周兄,你我從小一起長大,就如同親兄弟一般,你再如此可就不夠朋友了!”

原本歷史上咱大清麻哥九年的狀元,如今的不得志文科舉人蔡啟僔端著茶杯笑道。

他爹是前禮部侍郎,不過因為錢謙益案牽連,早已經被革職了,好在卷入的不深,作為萬歷朝進士故舊一大堆,最終只是革職回家,沒有被扔到臺灣開荒。德清蔡氏也算望族,不過這幾年日子過得并不好,尤其是帶著大量金銀跑來炒股的蔡啟僔,被股市套住了三十多萬。緊接著又要面對楊慶的公田法,如果這條新法通過那蔡家就真完了,官沒了,錢沒了,地再沒了還算個屁望族!

所以……

“蔡老弟,不是我不幫忙,只是這風險太大啊!”

茶幾另一邊的四民代表周昌說道。

他是商人代表。

德清人,但不是世家望族,就是一個走鄉串戶的小貨郎,鴻運當頭抽簽當上德清縣商人代表,然后在常設代表選舉中,依靠口才順利當選。

之后立刻就身價倍增。

盡管之前不過是小貨郎,但成為常設代表后,什么姻親,什么故舊便紛至沓來。

包括蔡啟僔。

清溪蔡家的少爺,居然跟他論起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來了,話說他們倒也的確從小一起長大,可憐那是周昌八歲就跟著大人踩在爛泥里一邊插秧,一邊用艷羨的目光,看著蔡少爺一身綢緞,在仆人簇擁中傲然走過的一起長大啊!

當然,這已經不重要了。

“風險?”

蔡啟僔淡然說道。

“風險大收益也大,德清父老推舉周兄當這個四民代表,是為了讓周兄造福桑梓的,周兄,你終究是德清人,那里才是你的家,你不能辜負了家鄉父老所托。同樣若是兄能不負家鄉父老所托,那卸任之后,家鄉父老亦不負兄。咱們也不說虛的,一萬畝水田,一文錢一畝,報官就按照市價來報,契稅田主出,你想買誰家的都是這個價,這是各家委托我向兄轉達的。你們家之前開的那個鋪子,以后無論向誰家進貨,也不論進什么貨進多少貨,一律比市價低兩成,另外三個月內,各家向你家的鋪子總計購買買二十萬元的貨。咱們這是正常的生意,你也不用怕錦衣衛發現,咱們公平買賣,只要你們家鋪子賣的我們都要,不計好壞!”

他打開折扇說道。

這意思就是二十萬的貨物不必考慮什么質量,大米里摻一半沙子也是精米。

但這不屬于行賄。

我們這是公平交易,我們樂意買誰家的貨就買誰家的,他們摻假以次充好我們都認,總之我們就是要把錢讓他家賺。

“可是……”

周昌依然糾結。

“可是什么?你要做的僅僅是投一張反對票,而作為四民代表,你有權投你認為該投的票,哪怕也不能把你怎么樣。規則是他定的,四民大會是他搞的,他要是因為四民代表反對他,就對四民代表動手,那他豈不是自己打自己臉?”

蔡啟僔說道。

“可萬一他就這樣做呢?”

周昌弱弱地說。

“萬一?若事事都怕萬一,還能成什么事?想想看,只要你有膽量投下這張反對票,那么你就能與我們,與我們這些世家望族并列,你會有一萬畝水田,一個日進斗金的店鋪,你和你的后代就是人上人!你做四民代表手中掌握權力,那么你為何不用這權力為自己謀些好處呢?人要學會往高處走,與你卸任四民代表后,可以獲得的那點補貼相比,我們能給你的才是真正的未來。如果你這次不為我們說話,那么回去以后你知道你會怎樣嗎?德清終究是我們說了算,沒有了地我們也一樣是豪門世家,你還是那個卑賤的小貨郎,甚至以后德清也不會有你的立足之地了,你們家的貨不會有人買,也沒人肯賣給你貨。

相反這次為我們投下反對票,你就是我們的一員了。

世家。

望族。

豪門。

你想繼續做一個貨郎,還是做一個世家?你是愿意繼續做一棵卑微的野草,還是愿意踩著野草走過?

來,賭一把吧!

人生能有幾回改變命運的機會?”

蔡啟僔趴在他面前說道。

周昌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不過他仍舊沒答應。

“還是覺得有點少?那就再加一萬畝好了,但再多可沒有了,你別忘了,德清是我們說了算的。”

蔡啟僔說道。

半個小時后,周昌悄然離開。

“到底是個暴發戶啊,才兩萬畝地就拿下了,他不知道咱們準備了十萬畝地呢!”

蔡啟僔站在那里說道。

“所以說,這些下等人就是下等人,楊慶沐猴而冠又能怎樣,難道戴上官帽的猴子就不是猴子了?兩萬畝地一張反對票,這價錢劃算得很,我倒是很想看看,楊慶知道這些被他捧得代表天下人的家伙,節操不過就值兩萬畝地的時候,臉上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從內室走出的他爹,原本歷史上咱大清太子太保,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蔡亦琛冷笑著說道。

而就在此時,幾百米外的另一座府邸內。

“徐四,你別忘了你姓什么,別忘了我還是你太叔公!”

一個老鄉賢怒氣勃發,用拐杖杵著地喝道。

“徐公您先消消氣,我想徐兄弟也是一時轉不過這個彎。”

旁邊前御史曹溶趕緊勸說。

他是崇禎末年的御史,李自成進北京后就留下了,原本歷史上他隨后降清,并且很賣力地為多爾袞出謀劃策。不過這次因為李自成八十萬大軍下江南時候,他覺得闖王定鼎已經沒有懸念,所以同樣很是賣力的參與一起南下準備衣錦榮歸他老家秀水。然而多爾袞卻抄了北京,李自成匆忙回師,他又很聰明地猜到大順天子的可能性很低了,所以干脆趁機逃回了老家。不過因為這段歷史,他被吏部除名,只能在家混日子,好在他家有的是錢,倒也樂得清閑,然而一場股災也讓他損失慘重。

緊接著又是公田法的噩夢了。

“不過徐兄弟,徐公終究是你太叔公,你終究是徐家人,難道不幫自己家反而去幫外人?”

他緊接著說道。

他倆一唱一和圍攻的對象,四民大會常設委員會常設代表,農民代表徐四低頭抽煙。

“哼,他哪還記得自己姓什么?”

老鄉賢說道。

“太叔公,此舉也是為了鄉親們好,人人有地種,人人有衣穿難道不好,就算要收您的地,也是給您補償的,不但給您土地券,而且還有北方的荒地開墾。按照的計劃,您交出多少畝地,就能到北方領多少畝荒地,開墾出來三十年不用向朝廷交租。這樣鄉親們有地了,您也沒損失什么,您有錢,去買些倭奴過去開荒就行,雇些監工看著,您都不用去,在家等著收銀子就行,這您還有什么不肯的呢?”

徐四抬頭說道。

雖然他是佃戶出身,但能通過選舉成為常設代表,肯定也是頭腦足夠好使的。

他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徐兄弟,你想的太容易了,首先那土地券,分五十年支付啊,五十年后楊慶的鈔票得印多少?洪武初年的寶鈔能買多少東西?永樂晚年的寶鈔還值幾個錢?楊慶無非就是設了一個騙局,用增發的鈔票,把他五十年后支付的土地券,變成不值現在一成的價值。至于北方的墾荒田就更是笑話了,北方的好地都在皇莊手中,剩下全是那些只能種地瓜的,這樣的地我們要來何用?難道跑到北方種地瓜做粉條?但楊慶收走的,可全都是上好的水田,這區別你總不會不懂吧?”

曹溶說道。

“可這與我們佃戶何干?”

徐四冷笑一聲說道。

“我只知道用公田法讓天下不再有佃戶!”

他緊接著說。

“皇莊的佃戶不是佃戶?”

曹溶說道。

“有佃戶之名而無佃戶之實,名為佃租實為賦稅,農民終究要交稅,用佃租代替賦稅,除佃租外不再收任何的稅,免除貪官污吏任何巧立名目盤剝百姓的借口。

你們看。

我的確過去是個佃戶。

但我當了五年四民代表,該懂的我都懂了!

你們說那么多無非就是想收你們的地,你們不敢公然反抗,你們害怕弄死你們,所以想哄著我們當槍使,讓我們去替你們擋住,事情就是這么簡單。太叔公您也別擺出長輩架勢,我租您的地您要我七成租,借您錢您要我利滾利的時候,您可不像個長輩啊!”

徐四說道。

“你這是說什么混話,信不信老夫回去召集族人行你家法?”

老鄉賢勃然大怒道。

“您敢行我家法,就敢行您國法,您想試試嗎?”

徐四冷笑道。

他之前的確是個什么都不懂的佃戶。

可他在南京五年了。

他都能靠自己的本事爭到常設代表了,這代表著他足夠聰明,一個聰明人默默學習了五年,話說這時候就是放他出去當縣令,管好一個縣都毫無難度。

“二位,都是一家人,就不要為這種小事爭吵了,既然徐兄弟是個爽快人,那咱們也就直說了,分給佃戶多少地,這個跟你也沒什么關系,你最多分到你那份,每口人那么兩三畝地。可你手中有權,四民大會常設委員會有你一票,兩百九十九名常設代表有你一份,國家大事有可能因你的一張票而改變,你有這樣的權力,卻要這么一點地,這未免就有些太不明智了吧?

你可以得到更多。

你可以得到幾萬畝地而不是幾十畝地。

半年后公田法通過你回家無非還是個農民,最多有些補貼,你還得帶著一家人種田過日子。可如果你能投一張反對票,讓公田法無法通過,那么我們可以給你一萬畝水田,你可以和我們一樣做地主,甚至你還可以做族長。那么何樂而不為呢,你想投什么票是你的權力,你就是投反對票,也不可能把你怎么樣,那么你為何不投這張反對票呢?”

曹溶趕緊說道。

“然后呢?”

徐四冷笑道。

“然后我被錦衣衛逮捕,你們繼續逍遙快活?”

他緊接著說。

“你多慮了,我們既然想給你,當然會想辦法避開錦衣衛,至少不會給他們把柄,比如說徐公年老,不勝族長之任,在宗祠召集宗族公推你做族長,徐公以宗族攤派名義送給族長一萬畝地。”

曹溶說道。

這種操作方法也是無奈之舉。

畢竟徐四家誰都知道就是一個佃戶而已,不可能有錢買一萬畝地,周昌雖然是貨郎,但這五年靠著在南都的消息靈通,其實已經發展成一個身價不菲的商人。他拿銀子買地是有一定合理性的,但徐四買一萬畝水田這就夸張了,而推選他做族長,然后族人贈送土地是合理的。畢竟他也是做過四民代表的,而且卸任后還有對地方的監督權,這樣的人當然最適合做族長了。

“你們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徐四感慨道。

“徐兄弟,有權不用,過期可就作廢了!”

曹溶笑著說道。

老鄉賢雖然臉色還沒變回來,但也略微點了點頭。

“對,有權不用,的確是過期作廢,作為四民代表,我可是有很多權力的,比如說我可以不需要預約直接去覲見女皇陛下,不需要走程序直接向都御史檢舉,比如說直接去見大理寺卿,史公無論在干什么,都必須立刻接見我,你們看,我真得有很多的權力!”

徐四突然笑著站起身說道。

然后他在曹溶二人愕然的目光中大笑著向外走去。

“徐兄弟,十萬畝!”

曹溶不顧一切地撲向他尖叫著。

徐四猛然轉身,抬腳踹在了他的胸前,然后在曹溶的慘叫中,笑著看了看已經傻了的太叔公。

“太叔公,我這算不算大義滅親?”

他說道。

說完再次轉身走向門外。

“快,攔住他!”

地上的曹溶驟然尖叫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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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國公 第五二四章 垂死掙扎

“你們想干什么?”

徐四看著那些被慘叫聲吸引出來的仆人厲聲喝道。

那些仆人面面相覷。

“快,把他抓住,每人賞千兩!”

曹溶焦急地喊著。

徐四真要去檢舉,那他可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楊慶正愁沒有殺雞儆猴的呢!他這可是送上門的,試圖賄賂四民代表,以賄選達到阻止公田法的目的,那抄家是少不了,他的腦袋也得落地。

“他們想殺人滅口,你們也想跟著一起找死嗎?”

徐四喝道。

那些仆人迅速清醒。

自己這種領工資的,完全沒必要做這種傻事,他們是仆人,過去的賣身契早就作廢了,現在無非就是領工錢的雇工而已。曹家就算抄家,也不會牽連自己,到時候大不了再另找雇主,找不到雇主也可以去皇莊投靠。

既然這樣……

他們迅速后退。

徐四回過頭看著曹溶。

后者也傻了。

老鄉賢突然把拐杖一扔撲倒在徐四腳下,直接抱住了他的腿……

“老四啊,太叔公一時糊涂,你就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放過我們吧!我和你爺爺從小一起長大,你爹小時候得病還是我出的錢,你真要去檢舉太叔公也活不了了,你難道真忍心看著太叔公耄耋之年上法場?你要是真去檢舉,太叔公今晚就上吊好了,也免得去挨那一刀!”

這個老家伙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嚎著。

徐四厭惡地推開他。

“你們好自為之!”

他看了看一臉諂媚笑容的曹溶然后轉身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老鄉賢終于長出了一口氣,和曹溶就這樣目送著徐四離開,后者的身影徹底消失后,他倆才再次面面相覷。然后老鄉賢的臉上露出一絲狠厲的表情,曹溶了然地點了點頭,緊接著看了看那些仆人,后者低著頭裝什么都不知道……

“一群廢物,滾!”

曹溶喝道。

那些仆人們趕緊離開。

“世風日下啊,都是那釋奴令鬧得!”

老鄉賢嘆了口氣說道。

的確,要趕過去,哪有家奴敢不聽主人的,可這釋奴令頒布以后,奴婢都成了雇工,人家根本不會再什么都聽主人的了。就算被趕出府也沒什么大不了,無非就是找個皇莊,以前奴婢離開主人就只能當流民,現在卻可以當皇民。之所以還在這些士紳家效力,不過是因為江南皇莊控制的土地數量有限,想加入皇莊只能被送到外地才能分到土地,在士紳家如果有合適工錢,當然還是不愿意真背井離鄉去開荒。

但人身依附關系不存在了,給士紳家干活可以,為士紳犯罪的傻事是不會干的。

“幸好還有別人!”

曹溶冷笑道。

“一定要做的隱蔽些,不能牽連到咱們。”

老鄉賢說道。

“放心,南都兩三百萬人口,哪怕四民代表,也難免會有個意外什么的,就算沒有意外,也還有個歹人搶劫傷人呢!”

曹溶說道。

他們可不敢保證徐四真就不會去檢舉他們,說到底雙方其實已經撕破臉了,這可是關乎身家性命的,既然徐四已經動了這個心思,就不能讓他再活著了。好歹也是經歷了北京城破的,曹前御史還不至于連殺個人的膽量都沒有。

第二天晚上。

“到底還是財帛動人心啊”

對于南都士紳們的賄選活動,他當然是了若指掌。

不是靠錦衣衛。

事實上蔡曹兩家發生的事情,緊接著就被仆人以告密方式報告給了錦衣衛,既然要玩特務統治,當然不可能不鼓勵告密,雖然聽起來這有點不太好聽,可也是真有用啊。當然也不能說是告密,這是那些仆人婢女們忠于國家忠于女皇陛下,看不得雇主有作奸犯科之行,作為大明人民皆有為國檢舉揭發的責任。反正這時候釋奴令早就頒布,理論上除了專門在官府登記的異族奴婢,那些依然占士紳家很大一部分的仆人婢女都已經算作良人,完全不用有什么顧慮。

過去奴告主也是犯罪。

任何朝代奴告主,哪怕告的是事實,奴也是要受一定懲罰的。

再就是奴婢與主人是一體,若告密使主人被抓,主人家完了,他們也一樣沒別的活路,畢竟奴婢是直接在奴籍上的,基本上都是籍沒然后官賣而已。除籍為良人這種好事,也就是洪武時候還能指望,那時候平民甚至嚴禁養奴婢,發現之后不但要挨板子而且奴婢直接釋放為良人。

但之后就別指望了。

甚至到后期江浙士紳都能蓄養數以千計的家奴。

更何況那些官員都是舊禮法體系的維護者,對于這種案子一般都是先收拾奴婢,這是綱常問題,就像扒灰公當官時候,佃戶告地主都能有違綱常一樣,所以奴告主除非逼到別無選擇,基本上是不會發生的。

但現在不一樣了。

都是良人誰怕誰呀!

“這難道不正是你想要的?”

李來亨不無諷刺地說。

“別胡說,我只是給他們一個接受考驗的機會而已,他們經受不住考驗怪他們自己,又不是我逼著他們收錢的。他們不收不就可以了,他們不收我又能奈他們何,看看,這不是有經受住考驗的嗎?”

楊慶拿著關于徐四的密報說道。

他的陰謀還是很成功的。

這些天那些士紳們,正在義無反顧地撲進他的陷阱,以各種方式收買那些四民代表,用錢用地居然還有用美女的。尤其是這些四民代表本籍的那些耆老鄉賢們,更是不遠千里跑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全力以赴對總計兩百九十九名擁有投票權的常設代表展開攻勢。而且都頗有收獲,畢竟不是誰都能頂住誘惑,徐四這樣的屬于特殊情況,周昌這樣的才是正常,不過即便是如此,承諾投反對票的仍舊不算多。

主要是他們對的畏懼還是很嚴重的。

錢是好東西。

錢和田誰都喜歡。

可問題是這錢和田并不好拿啊!

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因此激怒然后進行報復,說到底四民大會是捧起來的,雖然隨著這些年的各種事情,四民大會在民間已經形成一定威望,但說到底還是一個沒有真正實力的機構。更別說是以此來對抗了,如果楊慶真報復,那四民代表們是真沒有反抗能力的,所以嘴上士紳的的確不少,但真敢收錢的沒幾個。

嘴上無所謂。

但收了錢這就是同盟,就必須得投反對票了,四民大會投票可是舉手的,誰贊成誰反對一目了然。

不過徐四的表現還是很令人驚喜。

這意味著農民真正開始覺醒,開始明白他們與地主之間涇渭分明的階級對立,雖然讓楊慶有些遺憾的是,徐四并沒有去都察院檢舉。

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他只是個從宗族勢力嚴重的浙東鄉村走出的佃農,要讓他徹底擺脫宗族思想,這個肯定不太現實,但他能認清公田法的意義,并頂住士紳們的糖衣炮彈,這就已經算是真正覺醒了。給他足夠的時間,他會完全擺脫舊思想束縛的,這個人以后完全可以得到重用,比如說在他卸任四民代表后,讓他參與下一步的土改,接下來江南的土改,還得需要大量的土改隊。

“我算明白了,和你比起來闖王還是太單純啊!”

李來亨感慨道。

“所以他最后失敗了!”

楊慶很坦誠地說。

“而且就算沒有我,他依然只能是失敗者,他或者說你們的能力,不足以應對大明復雜的局勢,當你們還是造反者時候你們的確勢如破竹,你們是成功的造反者。但你們不是成功的治理者,你們能毀掉舊帝國,但你們不能建立新國家,如果沒有我,你們還是會在士紳的反撲和建奴的南下中失敗,除非你們能夠和士紳同流合污,繼續保證他們的特權。

但那樣你們的造反有什么用?

你們不過是換湯不換藥,用李家皇帝取代朱家皇帝,天下依然是貪官污吏土豪劣紳橫行,等到某些年后一個張自成或者王自成揭竿而起,重復你們的造反過程。

但我不一樣。”

他頗為自傲地說道。

“你比我們更陰險狡詐!”

李來亨說道。

很顯然楊慶的臉皮之厚讓他也是很無語的。

“陰險狡詐就陰險狡詐吧!知我罪我,其惟春秋,后人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至于你,幫我把張獻忠那里解決就可以安安心心退休了,而且看到我兒子沒有,你那個一歲的女兒可以給他當皇后了!”

張獻忠的情況不妙,成都的錦衣衛送回急報,弄不好年底都撐不過去了,楊慶必須得找一個特使,去替他穩住那些軍頭。而這個特使沒有比李來亨更合適了,一則李來亨和他的私交盡人皆知,朋友不多,這算是私交最好的了。二則是李自成系統的,和張獻忠的人都是造反出身,算是一個類型,甚至都還多多少少有點舊交情,畢竟都是一個地方的。而且他和原本李自成系統的將領們此時情況,也可以打消張獻忠手下將領們的顧慮,這就相當于一個牌。至于給還不到周歲的太子定個娃娃親,這個也算穩定內部了,有這個未來大明皇后,關中的皇莊對楊家就可以繼續忠心下去。

“若有意外怎么辦?”

李來亨說道。

“不會有意外,他們總共五萬多精銳而已,兩萬在云南準備向緬甸進軍呢,無非剩下三萬多留守的,而且還有兩個騎兵旅在白文選帶領下經略西康了,他們拿什么搞意外?

你去跟張獻忠明說。

他只要入朝,一切都按照你們李家的標準,他的蜀公由他指定一個兒子繼承,同樣也算我干兒子,其他兒子每人一個伯爵。他在四川這些年積累的私產還是張家的,不論土地還是工廠商號,至于怎么分給他那些兒子隨他便。至于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四將封侯爵,以上將軍銜繼續統兵,當然,他們要是不愿意統兵也有另外任用,他們的私產依張獻忠例。馮雙禮,白文選等次一級將領封伯爵,名單我再給你一份,愿意在軍中還是當地方官或者退役做富家翁隨他們便,愿意退役的以上將軍銜退役,想繼續留在軍中的,以少將軍銜另外任命。”

他才不介意多封幾個爵位呢!

一個伯爵無非三千畝地,這些家伙自己目前都是萬畝良田起步,三千畝不值一提,只是以此向他們做出一個保證而已。而且這些人才能也是有的,必須得承認一點,張獻忠的部下其實比李自成的部下更懂治理,雖然他們被咱大清黑得喪心病狂,但事實上張獻忠在成都一帶,是真正建立起有效統治的。

“士紳呢?”

李來亨問道。

這個問題很重要,畢竟楊慶都要搞公田法了,四川士紳都是以土地為生,他要公田人家只能和他拼命了。

“一百年不變!”

楊慶舉著一根手指頭說道。

“我給他們一百年時間,在這一百年里他們自己想辦法把財富轉移到工商業,一百年內我不會在四川實行公田法的。”

他接著說道。

一百年時間差不多了。

以目前四川人口自然增長率,再加上新作物的種植,一百年后那里的人口估計能到三千萬,以四川的自然條件,哪怕沒有化肥,僅僅依靠玉米土豆地瓜之類新作物的增產,也足夠容納三千萬人口。清末四川人口已經達到四千萬,即便這樣四川依然很少饑荒,而且還能以稅收補充云貴兩省的缺口,三千萬是一個完全沒有壓力的數字。

然后再實施土改。

“但如果他們仍舊不愿意呢?”

李來亨說道。

“他們沒有別的選擇,我只是不希望破壞四川的和平,但如果他們非要抵抗,我也不會因此而放棄以武力收回四川的統治權。”

真那樣就打好了。

他不介意以親征方式,以最小的代價解決這個問題。

李來亨再也沒有別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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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國公 第五二五章 復仇少年

索額圖……

呃,的確是麻哥的索相。

索額圖靜靜地伏在樹枝間。

他已經十六歲了,他爹索尼戰死在保定城下,他則是在北都被俘,那時候他才十四歲,因為年紀合適,直接被奴隸販子們賣到了南都的一處娛樂場所,并且按照規定做了手術。不過不是新式手術,新式手術剛剛開始推廣,必須預約排隊等待才行,那家娛樂場所為了能讓他盡快賺錢所以雇人用了舊式的……

其實就是凈身。

當然,不是全割,只是剔除了倆蛋蛋而已。

然后索相就開始接客了。

他還是很紅的。

畢竟大明士紳此風甚盛,這些老家伙就喜歡俊俏少年,索相年齡正是他們最喜歡的,可憐他就這樣一次次在那些老頭子面前強顏歡笑,忍受他們的欺凌。

這噩夢一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一年,一年里他受盡摧殘。

直到遇上了曹溶。

是曹溶救了他。

雖然曹溶本來也是他的客人,但曹哥哥對他是真心的,他從不用那些邪惡的手段摧殘他,把他真正當做自己的摯友。不但幫他贖了身,而且還想辦法打聽到了他的幾個家人,然后一起買下作為曹家奴婢,讓她們免于被欺凌。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當主子要他殺一個人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盡管這個人據說還是四民代表,但……

“阿瑪,我給您報仇了!”

他喃喃自語著。

此刻他仿佛看到了他爹索尼那睿智的雙眼。

他可以為他阿瑪復仇了。

雖然他阿瑪是被孫守法殺的。

但他也真沒能力刺殺這時候還在錦州的孫守法,人家可是騎兵軍的統制,指揮著近兩萬騎兵,他無非一個十六歲少年,如何能刺殺這種手握重兵的大將。再說他也打不過人家,那可是真正的猛將,但這不僅僅是家仇而且是國恨,殺不了孫守法,能殺暴明一個重要人物也算報仇。四民代表好歹也是暴明的大人物,能殺一個四民代表,也算為他爹,為已經不復存在的大清報仇了。此刻復仇少年索額圖,仿佛身上充滿了力量,復仇之火在他胸膛燃燒,從小在他爹教導下能挽硬弓的雙手,握緊了一支精巧的鋼弩,雙眼透過樹葉的空隙,緊緊盯著下面的街道。

驀然間一個身影出現。

這個人用手中的燈籠,對著他緩緩晃動了幾下,然后徑直轉入了旁邊的小巷里,就在同時這人后面的路燈下,一輛四輪馬車緩緩駛來。

帆布車棚已經掀開,一個男子坐在里面,和車夫說笑著。

索額圖立刻瞄準車夫。

徐四的馬車是朝廷專門給四民代表配的,他自己肯定養不起馬車,而車夫也是錦衣衛,而且是還是隸屬侍衛司的,不僅僅是車夫,同時也是保鏢,徐四本人就是個農民,這個車夫才是真正能打的。索額圖的鋼弩穩穩地瞄準著車夫胸口,一動不動地看著馬車駛近,就在距離拉近到不足五丈的時候,他突然扣動扳機。伴隨弩弦的響聲,弩箭驟然飛出,那車夫下意識般一抬頭,弩箭正中其心臟,瞬間穿透他的身體,車夫的慘叫立刻打破夜的寧靜……

“老吳!”

下面的徐四驚叫一聲。

樹上的索額圖以最快速度重新裝箭。

他的位置立刻暴露。

徐四反應也很快,一把從老吳旁邊摘下短槍,打開龍頭對著索額圖位置扣動扳機,子彈鬼使神差般正中鋼弩,火星迸射中鋼弩脫手。索額圖沒有絲毫猶豫地拔出短刀,從樹上縱身躍下,徐四顧不上裝彈,將短槍直接砸在馬屁股上,那馬嘶鳴一聲加速向前。在地上滾了一下才站起的索額圖眼看著馬撞過來,猛得向前撲出,一下子抓住了錯身而過的馬車,他仗著從小訓練的身手直接跳上馬車,手中短刀直刺徐四。

徐四的武力值肯定不值一提。

面帶驚慌的他,甚至沒來得及躲閃就被短刀刺中,不過馬車的晃動讓索額圖的短刀偏離目標,沒有刺中徐四胸口,卻在他肋下劃過,直接豁開一道傷口。

“救命,殺人了!”

徐四慘叫一聲。

生死關頭他也爆發了,另一只手抓住索額圖胸前,猛得向下一推,索額圖同樣抓著他,兩人一起滾落,在地上滾了幾下后,索額圖還是壓在了上面。

他手中短刀再次刺下。

徐四雙手抓住他的手腕不斷尖叫著呼救。

索額圖雙手握刀,獰笑著全力向下刺,帶著路燈反光的刀尖,一點點接近著徐四的咽喉……

驀然間槍聲響起。

索額圖的肩頭鮮血迸射。

他慘叫一聲,被子彈撞擊的力量推得向一旁倒下,緊接著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十幾騎疾馳而來,索額圖急忙爬起,拼命沖向旁邊的河水。但槍聲再次響起,腿上中彈的他立刻跪倒在地,身后一名騎兵出現,在馬背上探身,抓住他后背的衣服直接拎了起來。索額圖驚叫著轉身,一個拿著短槍的將領出現在他視野,這個人的紅色軍服左胸前,赫然是兩顆斜列的金色四角星……

“上,上將。”

索額圖苦笑著說了兩個字。

“大帥,這刺客是建奴!”

那個拎著索額圖的士兵,看著他腦袋后的鼠尾巴,剛剛從皇宮出來準備返回秦國公府的李來亨說道。

按照楊慶的規定,各種奴們只要是男性,就必須保持其族特色,也就是建奴必須金錢鼠尾,倭奴必須月代頭,雖然月代頭其實是武士的,但畢竟這也是倭國特色。錦衣衛教管司對于這些奴們是有不定期檢查權的,一旦發現造型不符直接砍頭,不過那些老男人們對此反而很喜歡,至于他們喜歡的原因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此刻索額圖的金錢鼠尾赫然亮在路燈下。

“定遠侯救我!”

地上的徐四急忙高喊著。

“你是何人?”

李來亨收起短槍,看著自己的衛兵扶起徐四迅速進行急救,徐四認識他是因為他進京時候四民代表都去歡迎過,但他是不可能認識所有兩百九十九名四民代表的。

“我是農民代表徐四,請定遠侯帶我去見。”

徐四說道。

“四民代表?”

李來亨一愣。

這時候他的衛兵也把那名錦衣衛的死尸抬過來,后者雖然沒穿錦衣衛制服,但腰上可是帶著腰牌的。

“走,去皇宮!”

李來亨毫不猶豫地說。

半個小時后。

“你叫索額圖?”

楊慶愕然地看著渾身血的索額圖。

索額圖很英勇地啐了一口。

“我乃大清一等公赫舍里索尼之子索額圖,爾等要殺就殺,我大清健兒寧死不屈!”

他傲然說道。

不過他的尖細嗓音還是讓這種氣勢弱了不少。

“你爹索尼死得可慘了,都被馬踩得就剩個腦袋了,我最后看見他時候一個野狗正叼著,后面跟著一群野狗爭搶。”

索額圖暴怒般撲向他。

然后抬腳把他踹回去。

“說,是誰讓你刺殺徐代表!”

“沒有人,我大清健兒,殺你們還需要指使,國仇家恨,唯有殺盡爾等明寇,有一個殺一個,若要說是指使,乃我大清太祖太宗,攝政王在天之靈之旨!”

索額圖說道。

“去,把福臨抓起來,就說他不思女皇陛下厚恩,心懷不軌,指使建奴索額圖行刺四民代表,欲于南都制造混亂,伺機造反以圖復起,讓南衙好好收拾一下,一定要讓福臨招供然后送孝陵剮了!至于他媽和他女人就直接籍沒然后官賣吧,這種事情應該是他一人所為,他女人聽說已經懷孕了,女皇陛下憐憫,就等孩子生下來再連孩子一起賣吧!”

福臨母子之前已經被赦免。

畢竟女皇陛下仁慈,就一對孤兒寡母哪怕是有罪也主要是多爾袞,她們母子還是可以赦免的,這兩年建州衛上下表現很好,已經徹底清剿干凈神軍并撤回其故地。雖然總人口因為各種原因還剩下不足四萬,但這四萬人也是大明臣民,而且女皇還親自給福臨指婚,讓佟圖賴的女兒嫁給了福臨,以此向建州衛表現大明的皇恩浩蕩。

這時候佟圖賴已經是大明的建州左衛指揮使了。

但很顯然福臨冥頑不化,辜負了女皇厚恩,居然還敢陰謀造反,這樣就罪無可赦了,先進錦衣衛大牢讓那些粗坯玩一玩,再送到孝陵去凌遲就可以了。至于大玉兒姐姐和他老婆就官賣到娛樂場所吧,而且他老婆已經懷孕,這樣麻哥也很快就有了,以后麻哥就跟著他奶奶和額娘一起在娛樂場所吧!畢竟大玉兒姐姐身后還有科爾沁部,她娘家那幾個大小汗之前為清剿神軍也出力不少,留她一條命也能以此顯示大明對科爾沁各部的皇恩浩蕩。

總之……

“楊慶,此乃我一人所為,與太后和陛下無關!”

索額圖尖叫著。

“都叫太后和陛下了,這謀反看來蓄謀已久,這種暗殺的武器準備情報搜集都不是一個人能完成,很顯然有一個團伙,讓福臨多供一些,就供個兩三千人吧。然后把這些人統統抓起來,林島上最近缺人手,把這批人正好送去挖鳥糞。”

“那他們主人那里……”

楊勇問道。

“他們主人那里就不必為此追究了,雖然他們監管不力,的確也有些責任,但口頭警告一下就行,另外讓所有那些蓄建奴的家庭,一定要以此為戒,不能對這些狗奴才掉以輕心太過寬仁。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些建奴都是狼子野心的,對他們好了他們就會伺機造反,一定要時刻保持警惕,所以朝廷建議他們以后對建奴都戴上鐐銬,鏈子拴著終究安全些。當然,這只是建議而已,不做強制性要求,但如果以后再有建奴陰謀造反那主人就要擔責任了,畢竟他們買了這些建奴,就必須負起監管之責,他們才是主人!”

李來亨在旁邊一臉無語。

楊勇問的應該是給不給這些建奴的主人補償好不好!

而旁邊的索額圖直接傻了。

很顯然他那十六歲的人生里,也是第一次見這么無恥的,這羅織之能也不愧為錦衣衛頭子出身。

“很憤怒嗎?”

楊慶笑咪咪地看著他說。

“那你就繼續憤怒吧!是你造成了這一切,福臨原本已經被赦免,他可以老老實實地活下去,是你把他給害死了。你的那些族人原本已經回復了平靜的生活,是你把他們送上了去海島當苦力類似的悲慘命運,整個大明數以十萬計的你的族人,也因為你戴上了鐐銬。

你看!

這都是你造成的!

我會告訴他們這一點,然后你就在陰曹地府,聽著他們對你的咒罵和仇恨吧!”

他說道。

“楊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索額圖瘋狂地咆哮著。

“把他帶下去!”

那些錦衣衛立刻把索額圖帶走。

“你就這么放過真兇?”

李來亨難以置信地說。

“首先,徐四的檢舉沒有物證,我們大明是講法治的,必須人證物證俱全才行,但他沒有物證,而且他本身也不能作為人證,哪怕他是四民代表也得講法律。不過都察院會接受他的檢舉,并對此展開調查,包括對曹溶等人的拘留,這些都肯定會有的,但是,除非能夠找到更多人證,否則我們是不能給他們定罪。或者可以等索額圖招供,不過這個應該很難,據我所知索額圖的娘,妹妹,還有他一個侄子,都被曹溶買下,福臨死不死不管他的事,但如果曹溶完了這些人也完了。

所以他不會供出曹溶的。

他保護曹溶就是保護自己這些僅存的親人,反正他肯定是死,保護這些人對他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刺殺案上曹溶只有監管不力之責,他說索額圖是逃奴就行,我們也就是對徐四的檢舉展開一些調查而已,但他又沒收錢,他收了再檢舉就好辦!”

“你其實是怕把其他收買四民代表的士紳嚇回去吧?”

李來亨鄙視地說。

“呃,很顯然你是我的知己!”

楊慶坦誠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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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國公 第五二六章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的確,楊慶就是怕把那些正在收買四民代表的士紳給嚇跑。

他要搞一場大獄。

就才收割兩個未免太少了。

兩百九十九名四民代表,怎么也得幾十個才行,然后順便牽連出一大堆賄選的士紳,話說他的贖買計劃耗資可是驚人,能少花點就盡量少花點吧!

但凡賄選的統統抄家。

所以這只是開始,不能操之過急把人都嚇跑了,得適當表現一下對法律的尊重,以及對士紳們的安撫,然后無論行賄的還是受賄的都可以放心大膽了。徐四的檢舉第二天就被他轉給了都察院,然后都察院正式立案對此展開調查,至于剩下就是走程序了,但無論如何,曹溶二人是不會真有什么大事的。畢竟就徐四的檢舉,也沒有什么其他證據,無非把曹家的仆人找來調查,這些仆人又沒聽見他們三人談了什么內容,而且徐四也沒收錢,連物證也沒有。

總之調查吧!

至于索額圖對徐四的刺殺……

這是以福臨為首的一小撮建奴叛亂分子所為,他們想在南都通過對四民代表和官員的暗殺制造混亂,然后趁機把福臨弄出南都,并逃亡到北方招誘建州衛各部,以圖重建他們的大清國。對于這種謀叛罪行,是必須堅決予以打擊的,然后錦衣衛迅速逮捕了福臨,并且在北衙嚴刑拷打,很快福臨就招供了全套計劃,另外還有暗中與其勾結的一干黨羽。一個龐大的叛亂計劃就這樣浮出水面,他們由一幫索額圖這樣不甘心失敗的少壯派為首,以福臨為核心,再加上大量原本被俘的建奴舊軍官和士兵,一共有近三千人暗中勾結。

不得不說錦衣衛在這個問題上有些失職了。

不過也很正常。

畢竟這幾年大量建奴被賣到了南都及江浙各地,光南都其實就得上萬建奴,這里面成年男人也得兩三千人呢,他們肯定不甘心認命的,試圖進行反抗也是正常的。

但錦衣衛對此也沒法預防。

因為這些建奴都是在那些豪門世家做家奴的,他們的監督之責在這些豪門世家,他們都屬于后者的私有財產,錦衣衛也不可能跑到這些士紳家里去監視他們的家奴啊!

至于武器……

手弩又不受什么限制。

這些士紳家別說手弩,就是火槍都有呢,平常誰還不帶著家奴出去打個獵什么的,所以錦衣衛同樣無法在這些事情上進行管控。總之這件事也是過去都大意了,不論錦衣衛還是順天府的警察,還是那些蓄奴的人家都大意了。

以后不能再這樣了。

然后就在展開大逮捕的同時,那些蓄養建奴的人都得到警告,尤其是還有的建議,也就是要他們給建奴都戴上鐐銬。對此這些人當然尊從,雖然戴上鐐銬影響工作,但錦衣衛可說了,再有下次他們就得負連帶責任了,更何況他們也怕自己的家奴真有造反心思,哪天再抱著為大清不惜一死的心思給自己一刀。既然這樣當然給建奴帶鐐銬是必然選擇,反正這些是建奴,在大明連人都不算,主人就是看不順眼吊死也沒人管,話說大明的奴隸制嚴重倒退。話說過去家奴可不是隨便殺的,最少也是要挨一百大板,甚至情節惡劣的還有可能被處死,這樣的案例有過,但現在對于奴們可以隨便處置了。

仆人可不行。

哪怕抽仆人一鞭子,人家也是可以去告雇主故意傷害的。

仆和奴必須分開。

所以曹溶在這件事情上,僅僅是因為沒看好自己的家奴,讓他逃跑并行刺四民代表而受警告,另外就是因為徐四的檢舉被都察院傳喚,然后被限制離開南都而已。

就這些了。

至于老鄉賢……

他已經臥床不起,而且耄耋之年是可以享受部分特權的,其實按照大明律,這個年齡充軍以下是直接免刑的,流放之類由子孫代替,偷盜及傷人可以贖,就是交罰金,到九十以上就是死罪也免刑。所以他就連傳喚都沒有,僅僅是都察院的御史上門問了一下而已,但他已經昏聵到說胡話的地步了。就這樣此事迅速平靜,因為沒有找到其他人證物證,僅僅依靠徐四的檢舉,是無法在法律上給曹溶定罪的。

他照樣在自己的府中歌舞歡宴。

至于唯一倒霉的……

“我冤枉啊!”

孝陵享殿前的廣場上,曾經的大清皇帝福臨,在十字架上哭嚎著。

不過觀眾寥寥無幾。

南都是一座繁忙的城市,生活節奏越來越快,已經沒多少閑人跑來看凌遲了,尤其是那些工人,不放假誰閑得蛋疼了請假出來看這個。說到底過去一處刑就人山人海都是閑的,而且缺乏娛樂活動,但現在誰會對這種事感興趣啊!

“哭什么哭,還是做過建奴皇帝的呢,你那些大臣都沒哭的,我剮了那么多建奴,頭回見你這么窩囊的!”

劊子手怒斥道。

然后他手中的小刀在福臨胸口落下……

福臨驟然慘叫一聲。

四周寥寥無幾的喝彩聲緊接著響起,不過劇痛反而讓他清醒了,他帶著痛苦和絕望,留戀地看著眼前盛夏的紅花綠樹,看著遠處那片繁華的都市。現在只不過才十五歲的他真得不想就這樣告別這個世界,他真得還想再活五百年啊!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一個中年貴婦臉上,當然,說中年有些夸張了,準確說應該是三十左右的少婦,后者風韻猶存的臉上,一雙眼睛正用憐憫的目光看著他。但緊接著旁邊一個老男人出現,攬著她的腰一起轉身走了,那應該算阿姨的少婦還回過頭再次看了他一眼。

這一剎那的回眸,讓福臨仿佛忘記了痛苦……

“那不是董小宛嗎?”

旁邊劊子手一邊割他一邊說道。

“哎呀,當年的秦淮名妓們也都老了,前天我還看見顧橫波呢,跟在秦王妃后面就跟個婢女一樣,看上去也不是當年了。”

另一個劊子手感慨道。

“她也算倒霉了,原本想著傍上秦王榮華富貴,結果秦王卻早早就死了,她也沒孩子,連個正式的名分都沒有,龔鼎孳也不再要她。要不是秦王妃心腸好,繼續讓她留在秦王府當姐妹對待,這時候估計她又得去秦淮河重操舊業了!”

劊子手說道。

因為注意力不集中,他手中的小刀一下子扎深了……

福臨驟然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叫,叫,又叫!”

劊子手怒斥道。

福臨悲憤地看著他……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和他們一起逝去的,是我的青春啊!”

遠處的涼亭里舉杯哀嘆。

“明天四民大會就投票了,你倒是悠閑得很,據我所知,因為你的縱容,可是有不少四民代表都膽子大了起來,照這個情況,你的公田法未必會通過。還有王夫之也在那些代表中聯絡,認為四民大會不能淪為你的傀儡,必須試著對你說不,很顯然他們想以此來試探你對四民大會是真尊重還是假尊重。”

“尊重,我當然尊重了!”

“規則是我定的,如果連我都不遵守規則,那豈不是自己打臉,如果四民大會拒絕公田法,那我無非等下一屆再提一次。”

他很坦然地說道。

這倒是真的。

王夫之很顯然已經真正帶入了議長的角色,不過他是不是出于自己的利益,但他真得在聯絡那些四民代表反對公田法,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四民大會不應該做他的傀儡,四民大會是代表人民的,不應該他說什么就是什么,必須學會對他說不,以此防止他肆意妄為。

簡單點說就是限制他的權力。

這也是必然。

任何朝代一旦天下大定,那些士人就開始惦記限制武將權力,包括限制皇帝權力,而楊慶恰好現在兩條都算。

“他們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

“然后他們會怎么做呢?他們會自己提一份新的土地法,王夫之已經在這么做了,他正在和那些士子代表還有部分地方士紳一起,在研究一套新的土地法。按照四民大會制度,四民大會有立法法權,他們可以對內閣提出的法律進行審議表決,四民代表也可以自己提出一份法律,他們是有立法權的。所以他們要自己制定一套法律,重新明確大明的土地制度,防止我在下一屆四民大會再次提出公田法。

你看,

階級在四民大會已經很明確。

王夫之為核心,土地士紳,商人新興資本家,他們正在形成同盟。

土地士紳不愿意公田法通過,然后自己的地被分,新興資本家不愿意公田法通過,讓那些工人可以有更多選擇,從而增加他們的工資成本,利益就這樣讓他們湊在一起,他們處于相同的階級。

而農民和工人呢?

他們很顯然還一盤散沙。

他們同樣也需要一個人把他們團結起來。”

“那不就是黨爭?”

“黨爭是必然的,這種東西是永遠無法杜絕的,所以干脆就讓它公開化制度化好了,王夫之為核心正在四民大會形成一個政治集團,這個集團代表土地士紳和新興資本家利益。那么就需要另外一個,代表著農民和工人利益的政治集團出現,否則農民和工人繼續一盤散沙,終究是斗不過他們的。”

“你想讓我來建立這個政治集團?”

“對!”

楊慶坦誠地說。

“黨派可以在四民大會出現,但軍政系統不準出現,無論是內閣還是地方官員,都不允許加入任何一個政黨,至少不允許公開加入,至于軍隊就更不行了。

軍隊是女皇的。

女皇陛下是帝國的保護者。

軍隊只服從女皇。

同樣女皇也是國家治理者,她任命內閣治理國家,而四民大會代表的是人民,為人民監督女皇的,黨派只能在四民大會出現,女皇必須是中立的,她任命的軍政系統也必須是中立的,加入黨派就失去中立性,所以內閣可以有黨爭,但軍政系統不允許有黨爭。

至少不能有公開的黨爭。

所以我就不可能出面組建這個政黨了,必須得另外找一個我放心的人。”

“那為何是我呢?”

“因為你后面有人,你后面是關中和山西的皇莊,甚至還包括河北的皇莊,這些與江浙士紳沒有什么關系的皇莊百姓是你的后盾,尤其是關中和山西的,他們會全力支持你。而我的那些親信都不行,他們和士紳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實際上他們絕大多數都是和士紳一黨,畢竟他們都是新興資本家。

但你不是。

而且你已經沒有軍職。

你不用受任何限制。

你的名聲也足夠。

如果你以工農的維護者身份收攏工農代表,形成與士紳集團對立的政治集團,就可以在四民大會和王夫之這幫人斗爭了。”

李來亨是最合適的人選。

首先他是理想主義者,依然對均貧富充滿向往,第二他的名望也足夠讓人向他聚集,第三他的基本盤足夠強大,北方皇莊區的代表會無條件地支持他。他本身的理想可以在楊慶幫助下迅速形成政治綱領,北方基本盤的支持讓他短時間形成勢力,剩下就是吸引更多支持者了。接下來就算這一批四民代表卸任,以王夫之為核心的政黨也已經實際上形成,那么以李來亨為核心的工農政黨,就可以與之在四民大會斗爭了。

說到底政黨是必然的。

壓制也沒用,這東西只要有人就一定會出現,與其壓制讓他們在地下斗爭,還不如干脆放到明面上。

“你這是讓我做眾矢之的啊!”

“但誰又敢動你呢?”

楊慶笑著說:“你可是侯爵,你背后可是有一個龐大的軍事集團,政治上斗爭無所謂,誰要敢用別的手段對付你,那舊秦藩的將士們和關中百萬民兵可不答應。”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1:07
護國公 第五二七章 鐮刀和錘頭

一個真正為底層說話的政治領袖最大的危險是什么?

當然是毀滅了!

暗殺永遠是對付這類人物的最有效手段,當地主和資本家集團,在政治斗爭中無法對付他,而軍隊又敝中立的情況下,那么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雇個神經病給他一槍。

這樣的例子太多了。

但李來亨就可以最大限度免疫這種手段了。

敢暗殺他?

且不說暗殺這樣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將需要多么大的難度,畢竟真要說單挑能打過他的,至今在大明仍然屈指可數,而且就算暗殺成功那后果也很可怕,因為大明軍隊里還有一大堆軍官和士兵是視他為偶像。同樣在關中和山西還有一百多萬秦藩民兵,也是視他為秦藩歸順朝廷象征的,他他如果有意外,那么這些人的憤怒,可以讓楊慶有足夠借口展開一場大清洗。南方籍將領因為利益可能包庇那些士紳,這一點楊慶毫不懷孕,他用這些人對付士紳,他們肯定是要陰奉陽違,搞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是,想方設法給他把計劃玩壞。

但舊秦藩的士兵不會。

如果有人敢以暗殺的手段來對付李來亨,那么直接一聲令下調張鼐的騎兵軍來抄家。

這些人就很好用了。

哪怕就是讓他們在江南屠城他們都會毫不猶豫。

這就是李來亨的特殊性。

他背后是舊秦藩,甚至整個北方已經實現均田的,那些自耕農民兵體系,這些人是楊慶在江南推行公田法的武力后盾。而捧出李來亨來作為農工階層的領導者,就是以他來作為北方勢力的旗幟,讓北方集團鎮壓南方士紳集團,這樣楊慶就可以躲在一邊坐山觀虎斗了。

“那我就試試吧!”

李來亨說道。

很顯然他對這個身份也充滿期待。

說到底他才不過三十多歲,就這樣徹底退出政治舞臺,還是有些不甘心的,他只是理想落空的意興索然而已,現在楊慶給了他繼續為理想而奮斗的機會,那么他當然就重新找到了人生的目標。

“那么你可以看看這本書!”

楊慶神神秘秘地說。

然后他就像當年蠱惑老闖王一樣又把一本書塞給小闖王。

“資本論?”

李來亨看著封面饒有興趣地說。

“這是我在疵廣州事件后,通過對廣州工人的了解,對這件事根源進行的分析,當然,我的目的是為了杜絕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我逼著那些工廠主和工人簽了一份由女皇做保的協議,但我仍然不敢保證以后會不會再次矛盾激化,畢竟他們一方為賺錢不擇手段,另一方則想讓他們付出更多。如果你能夠建立起一個維護工人和農民利益的政治集團,那么就可以在四民大會通過政治上的斗爭,來最大限度保證工人利益防止他們和資本家之間再一次爆發戰爭。

實際上農民也一樣。

如果當年朝廷真正有一個維護底層農民利益的政治集團,壓制那些地主豪紳們,說不定還不至于天下大亂呢!”

李來亨贊同地點了點頭。

“但四民大會真能做到你想要的?”

他緊接著問道。

“四民大會不能,但四民大會擁有立法權,如果你能夠在四民大會掌握優勢,那么就可以制定最大限度維護工人和農民利益的制度,而我負責執行這些制度。女皇和政府必須是中立的,就類似于掌柜的,而四民大會是東家,東家制定制度,掌柜的去執行。只要你能在四民大會獲得優勢地位并制定維護工農利益的制度,那么誰敢違反這些制度,我就以法律的名義制裁他。反之如果王夫之這些人獲得四民大會的優勢,并制定出有利于地主資本家的制度,那么我也會去維護這些制度。

我只做中立的執行者。

我不會直接傾向任何一方,不會幫你們,也不會幫他們,我遵守的是四民大會制定的制度。

但誰來制定這個制度,這就需要你去努力,你想讓富人拿出更多,想讓窮人不會被壓榨,那你就想辦法去獲得四民大會的更多代表支持。但無論是誰,都不允許再造反,地主和農民,資本家和工人,只允許在四民大會以這種方式斗爭,但無論誰都不能使用武力,農民不能造反,工人也不能像廣州那樣bao動。

當然,罷工可以。

合理的罷工我是支持的。

但打砸工廠,把資本家吊死這種事情是不允許的。

地主和資本家也一樣。

雇傭打手鎮壓工人,或者操縱地方官員,出動警察武力對付工人這個是絕對不允許的,敢這么干軍隊就會介入的。

我們共同遵守一個確保這個國家不會亂的底線,誰越過這個底線就得天下共擊之,女皇和政府以及大明軍隊,就是這個底線的守衛者。作為中立者我們不會介入你們的斗爭,我們尊重你們斗爭出的結果,但任何一方試圖突破底線時候我們就會阻止。”

這就是他設計的未來國家。

政治斗爭在四民大會,李來亨的工農黨和王夫之的地主資本家黨以四民大會進行斗爭,女皇以及女皇控制的政府和軍隊中立。

但確保國家穩定。

四民大會的斗爭無論誰輸誰贏另一方都必須接受失敗。

這就可以了。

事實上當公田法完成后,地主階級基本上就不存在了,最多就是資本家和種植園主,佃戶也不存在了,基本上全是自耕農。另外士這個階層也在變質,因為傳統意義上的士子隨著科舉改革也沒有,現在的士是指新科舉的那些秀才舉人們,可以將其視為精英階層。

他們很多人都不學儒家學說……

這些家伙往往是最識時務的,過去他們靠儒學為敲門磚,現在當給他們準備了好幾塊敲門磚后,立刻就有人拋棄孔夫子,現在已經有人公然聲稱自己是法家了。

他們的轉變還是很迅速。

而且這些新科舉的士子,除了一個頭銜之外沒有任何特權,朱元璋時候他們好歹還免徭役,但現在大明已經沒有徭役,所以他們連這個特權也沒有了。別人該交的稅他們也一樣得交,而且哪怕就是舉人,現在也沒資格當官,畢竟五科進士等著呢,過去進士少,舉人監生什么的還有可能撈到一官半職。

但現在進士一大堆呢!

而且隨著義務教育的普及這個階層也越來越平民化,過去一百個舉人里面很可能就寥寥幾個底層農民出身的,但以后絕大多數都是。畢竟義務教育讓底層農民的后代都享受到了教育的機會,學問不再是世家壟斷,而他們學習的實用知識,更容易在雜科的科舉中出頭。

反而世家子在這方面差了些。

畢竟他們還是很高傲的。

這樣四民就完全變質。

士變成了精英們。

或者也可以說科學家醫生藝術家之類,不過后者肯定弱勢,畢竟五科科舉沒有考琴棋書畫的,指望演而優則仕更是不可能了,也就是文學家能考個文科。而剩下工農商醫分別對應著科學家,農學家,經濟學家和醫學家,他們還是很實用的,雖然經濟學家最后往往令人厭惡,但不得不承認他們還是有用的。

商變成了新興資本家和種植園主們。

也就是財富階層。

均貧富是不可能的,楊慶還沒這個能力,所以有錢人錦衣玉食就錦衣玉食吧,真要均貧富了,第一個先均他那一家子,比如他刑子這樣上廁所都得灑玫瑰精油的。

但他們不會把國家變成自己的傀儡了。

畢竟四民代表不是票選。

楊慶的抓鬮奇葩歸奇葩,但在這方面優勢明顯,哪怕資本家投資也不知道該提前投資誰,這種隨機產生的代表很讓人糾結管收買仍舊是不可避免,但至少五年一屆的抓鬮讓資本家收買也免不了手忙腳亂,尤其是成本大幅增加。畢竟有效期最多也就是五年,五年后又得收買一遍,連任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現任四民代表又不參與下任的抓鬮。如果投資太高的話,對資本家來說這很顯然是不劃算的,但如果他們出價太低的話,那些四民代表很顯然也沒興趣為此冒生命危險。

畢竟他們也怕死。

總之這種方式嚴重制約了資本家們主宰國家的步伐。

農則變成了自耕農。

他們將是大明軍隊的支撐。

同樣也是大明對外擴張的支撐。

至于說什么中國人沒有對外開拓精神的都純屬扯淡,自耕農時代的中國人從來不缺乏擴張精神,無論漢朝還是唐朝,對外開拓的基醇是自耕農集團。說老婆孩子熱炕頭,只是因為吃不飽飯的佃戶們,能夠夢想的也就是這些,他們哪敢有其他夢想,現代中國人都能成群結隊跑到非洲做生意甚至開荒,已經證明了自耕農體系下的中國人,往外跑的熱情相當高。

自耕農才是強國的基礎。

最后一個階層工人,也由手工業者逐漸轉變為真正的工人階級。

“但你仍舊無法均貧富!”

李來亨立刻發現了他這個體系的問題。

“是呀,我也從來沒有說過我要均貧富,我要的只是維持穩定,而維持穩定的前提,就是各方的矛盾不至于激化。富可敵國會有,但貧無立錐之地不會有,斗爭的目的不是讓所有人都一樣,而是幫助那些工人和農民舊能多爭塞益※貧富這么偉大的事情我可干不了,我只能最大限度保證不會出現赤貧而已,當然,如果你有能力你可以去努力,但前提是不能造反。”

“你也就敢做個方從哲了!”

李來亨無語地說。

“難道你還想我做闖王?闖王我是不可能做的,你看看我要做闖王自己就是第一個要上夾棍的,我能做的就是方從哲,在確保穩定的前提下努力平衡各方利益。”

楊慶很坦誠地說。

“但方從哲終究還是失敗了!”

李來亨說道。

“但他沒有強權而我有,他沒有別人可害怕的,到萬歷一死他就更沒有了,但我有,所以在我死之前我可以保證這個體系不會出問題。至于我死之后的,就只能在我死之前一點點解決了,矛盾永遠存在,這個是解決不了的,只能讓各方學會互相妥協學會共存。”

這種事情他也沒底啊!

他能做的就是以自己的鎮壓讓各方學會共存,學會互相妥協,然后用時間來逐漸合為一個整體,但他死以后怎么樣,他至少現在還看不到。他唯一能保證的是,這個大明在他活著期間,會把所有外敵清理干凈,但到最后會不會毀于內部分裂,這個他就真得沒法保證了。說到底帝國總會滅亡的,無一例外,他創建的這個帝國同樣總會滅亡的,唯一的問題只是能延續多久而已,同樣他能做的也只是保證它不會亡于外敵。

這個還是沒問題的。

只要把外敵都掃蕩干凈就行了。

那時候就算亡于內部分裂,這個也無非就是一堆漢人國家,實際上在他看來這是必然的,尤其是未來展開大規模殖民以后,肯定要面對殖民地與本土的分離。一旦殖民時間久了就必然會發生殖民地獨立,哪怕是只有自己人的殖民地也一樣。當一群大明移民在一片富饒的土地上生活一百年后,他們對本土的感情也就很難剩下多少了,如果本土還要他們交稅那就完全無法忍受了。

這一點他有心理準備。

他能做的就是讓漢人占據這個世界上所有最有價值的地方,同時舊能減少異族數量,這樣就算帝國分崩離析,也還是同文同種的。

“再給你個好東西!”

他緊接著把一個脅片扔給李來亨。

“這是什么?”

李來亨疑惑地說。

這個脅片是銅制,正面是紅色的,然后中間是一個交叉的符號,而構成這個符號的是一個錘子另外還有一個鐮刀。

“你的農工黨徽章!”

楊慶帶著得意說道。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1:08
護國公 第五二八章 游戲規則

李來亨就這樣,正式接過了農工階層旗幟的重任……

反正他就是楊慶的代理人。

楊慶只是作為,必須保持中立身份,不能親自下場而已,但想要扶持農工,他又必須要整合一個政黨,這樣本身威望足夠,而且能夠讓他放心的李來亨就成了最好選擇。同樣王夫之的地主資本家黨,其實也就是朝廷那些大佬們的代理人,大明的政治斗爭,歸根結底還是朝廷內部的斗爭。他和陳子龍,顧絳這些人都是好朋友,后者作為內閣成員,也不能親自下場,他們就委托王夫之這個代理人。

說到底新興資本家們,這時候也已經和楊慶矛盾重重了。

廣州事件就是分水嶺。

如果當初楊慶強硬鎮壓廣州的那些工人,那么他和新興資本家們依舊是好朋友,可他對廣州事件的處理很讓新興資本家們失望。這些人也知道和他們不是一伙的,雙方接下來的斗爭同樣不可避免,但他們相比地主更理智,更不愿意和楊慶公然做對……

實際上他們還得依賴楊慶。

在這一點上他們和地主有著本質的區別,地主和楊慶是單純敵對,但新興資本家們和楊慶之間關系要復雜得多,他們必須維持斗而不破,甚至還得合作。

所以找代理人斗爭是最明智的。

這樣最好了。

這樣就避免內閣的斗爭了。

說到底這些人真不想在內閣和楊慶公然惡斗。

一些容易激化矛盾的斗爭交給四民大會,讓四民大會的兩黨來進行代理人斗爭,四民大會斗爭出什么結果就接受什么結果,并以此作為以后政治斗爭的游戲規則,這樣也就避免了國家陷入混亂。在經歷了之前二十多年的亂世,死了無數人,包括無數士紳官員后,這些政治精英們,這時候也知道和平的寶貴。同樣也知道不給底層留活路的后果,他們其實也都害怕,畢竟目前內閣這些,都可以說是真正經歷千錘百煉的精英……

全都是。

陳子龍,顧炎武,堵錫,何騰蛟等等哪一個都是足夠清醒的。

既然楊慶制定了這個能夠最大限度避免矛盾激化的游戲規則,那大家都干脆都遵守吧,又不是說真得無法接受!說到底新興資本家們也都很清楚,他們不得不付出的那些,根本影響不了他們的富可敵國,這時候他們已經在以種種理由給出口的商品加價了。

反正他們無論加價也罷,不加價也罷,那些歐洲人都得買……

這些家伙又沒別的選擇。

事實上這時候正在有越來越多國家加入東方的貿易,荷蘭,英國,西班牙,葡萄牙,法國,丹麥,再加上陸地的俄國,光算歐洲的就七個主要國家在和中國貿易。而且根據錦衣衛得到的情報,瑞典人也正在籌劃加入東方貿易,第一艘駛往東方的商船很可能已經起航。

這還不算南洋的屬國。

還有同中亞,西亞乃至于印度的陸上貿易。

后者的陸上貿易依然存在。

而且包括了緬北,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野人山和西藏兩條路線,張獻忠那邊的馱隊,同樣滿載各種貨物沿著茶馬古道輾轉于青藏高原,然后經過拉薩南下到印度和喜馬拉雅山區的屬國,雖然運輸量不大,但仍舊是一個有利可圖的線路。

但無論向哪里的貿易,都依舊是大明的賣方市場。

別人又沒有那些貨物。

尤其是越來越受歡迎的茶葉。

直到現在,哪怕就連最近的倭國都依然不會炒制綠茶,他們會的只有蒸青,倭國人學會炒青同樣也是在咱大清時候,同樣也是由一個光頭以研究佛法名義跑來偷走的。

更別說歐洲這樣的了。

歐洲人多次努力,也沒能獲得茶種并帶出大明,在這一點上那些控制茶園的地主們還是很清醒,畢竟他們再傻,也不至于和麻哥一樣,把這些賺錢的東西,毫無保留地讓歐洲人去學習。

壟斷的好處大家都懂。

既然這樣,當然大明的商人們就有漲價的資格,壟斷供貨商要是連這點覺悟都沒有,那也未免太蠢了,付出的成本多了,無非就是轉嫁給購買者,反正資本家是不會賠錢的。棉布倒是都會造,可蒸汽機的推廣,實際上正在大幅拉低大明棉布價格,另外因為長期依賴大明的布匹,很多地方其實已經逐漸失去自己織布的能力……

這并不夸張。

呂宋島上的土著就已經沒多少會織布了。

畢竟紡織技術也需要傳承,呂宋島的西班牙人和華僑,大量進口大明布匹銷售給土人,這樣的貿易在楊慶出現前已經持續數十年,這些年里土人習慣了購買棉布。延續到現在那些懂紡織的老人死去后,年輕一代不可能還會織布,他們會種棉花然后把棉花賣給商人,但他們卻不會把這些棉花紡線織布。

而且他們也不想會。

作為世界上棉花單產最高的地方,無論是土人還是那些商人,都喜歡賣棉花然后買布。

畢竟買辦們都是一個德性。

這就是技術的斷代。

而這種斷代想恢復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尤其是對于這種本來手工業就很脆弱的地方,一個老工匠的手藝失傳,又可能就是整個體系的倒退。

總之楊慶那些些對農工階層的善待措施,對資本家的確有影響,但也僅僅是影響而已,不會對他們構成實質的損失。

倒霉的只是地主而已。

剛剛被割了一遍韭菜的地主算是大明這場變革中,應該說唯一的受害者了。

他們的反抗也最激烈。

四民大會堂。

“姜齋兄,你是支持我的吧?”

楊慶一臉純潔地對王夫之說道。

“,請恕在下對公田法不能茍同了!”

王夫之說道。

“呃,那真是太令人遺憾了,可是你為何不支持我呢,你應該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吧,像你這樣的智者,難道不明白我大明之前亂世之源就是土地兼并?公田法難道不是解決土地兼并的最簡單,最有效手段?只要公田法推行,大明可以說永遠擺脫土地兼并的陰影,你為何就不支持我呢。”

楊慶憂傷地說道。

“,如果朝廷想贖買土地也應該以自愿為原則,有人愿意將田產賣給朝廷,我們無話可說,但如果強制性要求別人賣就不行了。”

王夫之身旁一個士子代表說道。

王夫之點了點頭。

然后他倆帶著一幫士子代表,傲然地從楊慶面前走過,到他們各自的席位上就坐,而楊慶則繼續面帶笑容地站在那里,就跟個倚門賣笑的一樣歡迎那些代表們。不過這是他的本職工作,他的職責就是為四民代表們服務,雖然他并不經常過來,但只要過來了就還是盡職的。而眼前一批批進入的四民代表有的跟他熱情行禮,但也有的明顯在回避他,很顯然士紳們的努力獲得了不少成果,畢竟他對曹溶的處理造成了很多誤解。

很快兩百九十九名四民代表全部就席。

楊慶返回發言席。

緊接著那些旁觀的百姓涌入。

開始正式對他的公田法進行解釋,當然,這只是個程序,這段時間這東西早被扒得很透徹,包括楊慶那些支付手段的真實目的,尤其是那些五十年期的土地券……

五十年啊!

光貨幣貶值就能把這些土地券價值拉低三分之二了。

金屬貨幣也是要貶值的。

十六世紀的一百年里,西班牙物價上漲了四倍啊!大明目前吸納白銀的速度,絲毫不比美洲白銀當年涌入西班牙的速度慢,后者只是在吸納美洲白銀,而且同樣在大量花出。但大明吸納整個世界的白銀,還是幾乎只進不出的吸納,這幾年除了糧食因為的強硬干涉,勉強維持著正常外,其他所有東西都在漲價。明明各種物資供應充足,可就是價格始終都在漲,那些聰明人已經在報紙上評論白銀涌入和大量發行紙幣造成是事實上貨幣過剩了。

只不過貨幣貶值的速度,相對于老百姓收入增加速度來說還差點,還不至于讓老百姓真實感受到貨幣貶值而已。

但五十年后呢?

五十年后的龍元實際購買力能不能剩下三分之一?

這真不好說。

而五十年后支付的土地券可沒加上百分之二百的利息,這也是地主們咬牙切齒的重要原因,說到底他們也不是傻子,哪怕過去他們很單純,在被楊慶割了一次韭菜后,基本上也知道他們對手的陰險了。

還有北方墾荒田。

這個很明顯就是玩朱元璋那套。

只不過楊慶更狡猾,不像朱元璋那樣把江浙世家豪門拿繩子拴著,拿刀槍押著往北方移民,他是用這種所謂補償的方式,連哄帶騙另外再加上逼迫,讓南方世家豪門去北方開墾那些荒地。但朱元璋手段粗暴歸手段粗暴,至少開墾出來還是自己的,楊慶手段溫柔歸溫柔,開墾出來卻不是自己的,只是免費使用三十年,三十年后依舊要交租的。那些地主辛辛苦苦投入大量資金開墾出來,結果三十年后他摘果子,做人無恥到這種地步也算登峰造極了。

總之……

“諸位代表,請支持者舉手,用你們的贊成票,將大明帶入一個輝煌的盛世!”

“贊成!”

第一個舉手的立刻出現。

“徐代表,感謝你的支持!”

楊慶看著徐四說道。

剩下那些代表面面相覷,陸陸續續有人舉手,農工商都有,至于那些士子代表則無一舉手,反而一副冷眼旁觀的姿態。

“諸位代表,我再次請支持者舉起你們的手。”

然后又有些人猶猶豫豫地舉手。

旁觀的人群中,那些老鄉賢們一個個瞪大眼睛,其中有幾個還在很是激憤的高喊著,不過衛兵也不能拿他們怎么樣,因為這都是些八十九十的老棺材瓤子。后者別說在四民大會堂制造噪音,就是打傷人也一樣是免罪的,耆老鄉賢已經學會利用這點,最近負責收買四民代表的,統統都換成了這類家伙。

“難道沒有更多人支持了嗎?”

然而這次就才一個給面子的。

“好吧,開始計票!”

他說道。

很快計票開始,總共兩百九十九名代表的票數很好統計,反正公開的舉手,走一趟數數然后匯總起來就可以,最終結果很快揭曉,支持公田法的總共一百四十五人。

大明沒有棄權票。

剩下的全是不支持的。

一百五十四票反對,一百四十四票支持,大明新的土地法沒有通過。

然后所有人都看著楊慶。

話說這可是第一次,四民大會第一次對說不,提出的議案第一次被否決,作為一手捧起來的,可以說完全在他支持下才走到今天的四民大會,第一次對他說不了。那么他會如何反應,相對于這個投票結果,其實這一點才是人們最關心的,就連同時列席的那些內閣官員都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楊慶環顧四周。

所有人屏息凝氣等待著。

他驟然一拍桌子上的驚堂木……

“好吧,我宣布,新的土地法沒有通過!”

他說道。

被嚇了一跳的人們長出一口氣。

“不過,我會在下一屆四民大會上再次提出議案的,我想下一屆的四民代表們,肯定會支持我的,好在用不了多久了。”

楊慶緊接著說道。

“,這樣不妥吧?”

一名士子代表小心翼翼地說。

“四民大會有規定一份議案被否決后不得再提嗎?”

楊慶問道。

“沒,沒有!”

那代表說道。

“那就是了,你們否決新土地法不代表下一屆也會否決,下一屆還否決那就再下一屆,總之我會一次次努力完成這項使命的。我現在才不過三十歲,我還有幾十年的時間,我想幾十年的時間,足夠我等到公田法在四民大會通過的一天了。”

說完他很干脆地離開,留下了一幫大眼瞪小眼的四民代表。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1:08
護國公 第五二九章 我有一個夢想

四民大會對楊慶的成功阻擊,沒有結束公田法引發的斗爭,相反卻拉開更激烈斗爭的序幕……

畢竟那些士紳的時間不多了。{隨}{夢}小說щww{suimеng]}

這時候已經是七月了,按照大明的制度,下一屆四民大會將在冬至祭天并正式履行職責。

實際上這時候那些路遠的四民代表已經啟程。

比如說關西的。

也就是嘉峪關以西的。

盡管關西目前除了駐軍外,總人口也就兩三萬,但那里依然設立了迪化和敦煌兩個府,他們人口再少也是大明正式的行政區,同樣新一屆四民大會他們也是要派出代表的。哪怕人口最少的縣,總共也就兩千口人,這兩千口人也是要選出四個的,大明的四民代表了不是以人口分選區,而是以縣為選區。

無論人口多少。

兩百萬人口的上元縣選出四個代表,兩千口人的敦煌縣,一樣也是選出四個代表。

而這個時代除了加急的信使,普通人騎馬以正常速度從迪化萬里迢迢趕到南都,那真就得花上三四個月才行,這還幸虧后半段有國道,否則三四個月都不夠。而同樣在接下來的時間里,這個龐大帝國四面八方的數千四民代表,都將陸陸續續以各種方式趕到南都,然后以選舉方式選出常設委員會,再由常設委員會代表他們常駐南都。

至于現在這些……

他們就沒什么權力了!

他們最多也就是頂著個卸任代表的頭銜回鄉,有權直接給女皇上書而已,同樣也就代表著,之前士紳們在他們身上的投資作廢了。那些士紳如果還想讓四民大會繼續為他們阻擊楊慶,那么需要再花一次錢,然后收買新一屆四民大會。

這就很尷尬了。

如果楊慶是等到四民大會選出常設委員會,再向常設委員會提交公田法,那么士紳們就需要再次收買至少和之前相同數量的。

但如果楊慶直接向全會提交……

他們得收買幾千人啊!

士紳們現在都很窮了,他們被楊慶割羊毛套走數千萬,現在真沒太多錢了。

更何況新一屆也沒法收買啊!

他們能收買這一屆,是因為這些人已經在南都五年,他們都已經互相熟悉,甚至早就建立起聯系了,但新一屆完全隨機產生,話說這時候南都的士紳,都未必知道他們家鄉的四民代表是誰呢!時間根本來不及,而且新一屆的代表們,還沒在南都這個大染缸里變成老油條,他們絕大多數還都滿懷純潔的理想,敢收買他們,被檢舉的風險極高。

更何況這一屆又多了幾個省。

而這些省除了廣東和廣西是部分的皇莊區外,剩下山西,陜西,北直隸全都是皇莊。

河南同樣如此。

山東三分之二的皇莊區。

皇莊的代表沒法收買,一來都是狂信徒,二來沒利害關系,人家已經是公田了,根本不在乎公田法,三來皇莊內部的監督體系,讓任何一個人的暴富,都會暴露在錦衣衛面前,然后招致嚴厲懲罰……

皇莊成年男人可都是軍法約束。

總之,必須得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徹底解決公田法,否則等到下一屆就必然會通過,而解決的方式就是……

“一份新的土地法!”

王夫之說道。

他面前桌子上攤開的,是同樣一個小冊子。

而在桌子周圍,內閣除了武職以外,所有文職閣臣全都正襟危坐,目光齊刷刷指向這個小冊子,甚至不只是內閣文臣,還有已經退休的如張國維,瞿式耜等老臣,包括了相當于最高法官的大理寺卿史可法,相當于檢察長的左右都御史,全都以同樣表情盯著小冊子。

“第一,尊重土地私有,國家無權剝奪私人的土地權!”

王夫之說道。

老臣閣臣同時點頭。

這個原則最重要,說到底國家收地是不對的,強行收地就更不對,必須尊重土地的私有權。

“第二,已有的皇莊農田山林水域視為皇室私產,宗室,爵臣封地內的所有土地山林水域也同樣視為其私產,但除此之外的無主土地視為國家所有。”

王夫之說道。

還是一片點頭。

這就把皇室和爵臣的產業劃清楚或者說分割清楚了。

他們有多少都無所謂。

重要的是必須把他們和國家分開。

“第三,對于國家所有土地,任何人都有權購買為私產。”

所有人點頭。

其實這就是明確目前大明已經有些混亂的土地歸屬,之前大明并沒有什么真正的土地法,如果說有的話就那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這句話已經被推翻了,天下并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土地當然也不是一家一姓的,那么必須得有一個專門的土地法來明確土地這個根本問題。所以制定土地法是必須的,而斗爭的原則只是國有還是私有,楊慶的公田法是國有,而官員士紳的目的是私有。

王夫之繼續解釋他的土地法。

這份土地法完全就是為那些士紳們服務的了,不僅僅是明確目前大明的各類土地歸屬權,而且包括了礦產的勘探開采……

這一點很重要。

盡管楊慶已經控制了很多地方的礦產勘探開采權,但問題是大明的領土擴張太快,還有更多地方沒有被控制,這些地方的自由勘探開采權必須通過法律明確。甚至包括以后再擴張的土地上,那些礦產勘探開采權也必須以這種方式搶到民間,這塊蛋糕楊慶拿走的已經太多,剩下的不應該再被他搶去了。

還有山林,水域之類,以后如果分割也必須通過法律明確。

現在它們的確算國家的。

但私人購買了就是私人的了,尤其是開荒的,誰開荒就是誰的,最多開荒出來該交稅交稅,但絕對不能開荒出來算國家的。

“這才是正理!”

張國維很是滿意地感慨著。

“以前咱們就是忽視這一點,沒有早跟他定個這樣法律,這才給了他一次次胡鬧的機會,他這個人最善于鉆空子了!”

瞿式耜憤然說道。

很顯然他還是對當年的失敗滿懷不甘。

“但這并不能阻擋他推翻咱們的土地法,然后繼續讓下一屆四民大會通過他的公田法,說到底咱們不能控制下一屆四民大會,那么這份土地法制定得再好也是沒用的。目前的情況想讓這份土地法通過不難,但他愿意推翻只需要等幾個月就行,我們必須得加一條內容,阻止他廢除這份土地法。”

堵錫說道。

“加上這份土地法為鐵律,任何人不但推翻或修改!”

陳子龍說道。

“可楊慶會遵守嗎?”

顧絳不確定地說。

“只要是四民大會真正通過,他是不會做什么的,他自己制定了這個規則,那他就不會違背,他如果真的恃強橫行,也就不會弄這個四民大會了,這一點還是可以相信他的。再說他如果真得推翻,咱們其實也沒什么辦法,軍權終歸在他手中,說到底咱們盡己所能,無愧于心就行了!”

史可法說道。

很顯然這個話題過于沉重。

一幫前任和現任內閣大員們紛紛沉默。

突然間房門被推開了。

所有人一起抬頭,看著史可法的兒子史德威走進來,后者沒有給幾個長輩們行禮,而是在他爹疑惑的目光中掃視一圈……

“諸位,到四民大會堂廣場去看看吧!”

他說道。

四民大會堂廣場。

“我有一個夢想!”

李來亨舉著喇叭筒說道。

此刻的他正站在一輛停著的四輪馬車上,而站在他身旁的是徐四,另外還有上百名之前投票支持楊慶的四民代表也站在周圍,其中多半都是皇莊代表。

在他頭頂上,則是一個張開的橫幅,上面寫著三個大字……

農工黨。

而且還有那個楊慶設計的徽章。

包括他和那些四民代表胸前,也都同樣佩戴著這種徽章,而他身上還穿著軍服,雖然他已經退出現役,但軍服還是可以穿的。而作為上將他的軍服檔次可是很高,再加上那些勛章和侯爵的綬帶,雖然一定程度上掩蓋了那個徽章,但卻極其引人注目。四周數千百姓聚集,全都帶著尊敬看著他,看著大明定遠侯,的老朋友,外加剛剛注冊成立不到一個小時的農工黨黨首。

“我夢想天下沒有貧富之分,沒有貪官污吏,土豪劣紳,沒有那些壓榨貧民的虎狼,所有人都有地種有衣穿有飯吃。不用因為交不起租被地主毒打,不用因為沒錢交稅而被關進大牢,不用因為還不起高利貸,不得不賣兒賣女。

在我全家都餓死時候,我就在做這樣的夢。

可這只能是夢。

因為沒有人會為我們作主。

誰會為貧民做主?誰會管佃戶們的死活?誰會為挖煤的苦力做主,誰會為扛活的雇工做主?皇帝?大明立國三百年除了太祖,除了女皇,還有誰管過貧民死活?官員嗎?大明立國三百年,出過幾個海剛峰?那么還有誰?

神佛?

鄉賢?

沒有人!

夢終究是夢!”

李來亨帶著激動吼道。

很顯然他帶入狀態了,作為一個全家都餓死,就剩下他一個的人,在這個問題上看得比誰都透徹。

而四周越來越多的百姓聚集默默看著他,雖然南都算是日子過得最好的,但畢竟絕大多數人,都還對過去記憶猶新。他們的確可以歡呼遇上了女皇和這樣的圣主明君,但他們也絕對不會真得就相信統治者會一直是這樣的。事實上他們都知道女皇和才是異類,他們記憶中的那些才是常態。

李來亨說的沒錯。

除非像女皇和這種三百年難得一見的,絕大多數統治者都不會管貧民死活。

太祖也沒用。

海剛峰同樣沒用。

他們有用的話,大明就不會有之前的幾十年亂世了。

“現在的確好了很多,官員們都稍稍收斂了,不至于貪賄橫行了,但也只是稍稍收斂了,地主們也把地租減到了六成,苛捐雜稅也少了,老百姓過得比以前好了,能吃上飯了,冬天不至于披著一片破麻袋了。

可這一切是他們良心發現了嗎?

他們知道自己錯了嗎?

不是!

官員還是那些官員!

地主還是那些地主!

他們肯做出一點點改變,肯讓貧民過得好一些,不是因為他們良心發現,而是因為我們,因為闖王,因為蜀公,因為我們這些在北都把他們夾出腦漿子的人來過。

因為他們害怕了!

他們害怕再一次有人因為活不下去揭竿而起!

他們害怕造反的貧民再一次把他們夾出腦漿子!

就這么簡單!

因為他們見識過了貧民忍無可忍時候的力量!他們害怕,所以他們不得不略作妥協,不得不把手中的鞭子放下,不得不給貧民留下更多,他們知道再奪走貧民的一切,不給貧民留活路的結果,就是貧民也不給他們留活路!”

李來亨繼續吼著。

“簡直是妖言惑眾!”

剛剛趕到的張國維,陰沉臉用拐杖拄著地低聲說道。

“但我們也只能在這里聽著,別忘了他是定遠侯,和班超一樣,別忘了朝廷的八十萬大軍里面,還有十萬是他的人,別忘了關中還有一百多萬民兵視他為少主。

他是他們的小闖王。

陜西和山西歸順朝廷,只是因為他放棄了割據。”

堵錫說道。

他說的是實話,李自成和李過之所以選擇歸順,只是因為李來亨這個唯一能保護李過兒子繼續割據的少壯派首領,反對秦藩繼續割據。是李來亨主張向楊慶歸順,才讓李自成最終下定決心的,也是李來亨為了防止劉宗敏割據西域,不惜親自奔赴西域以毒酒殺了劉宗敏。關中和山西的近六百萬皇莊百姓,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投降大明,他們只是給闖王面子接受楊慶這個老朋友的統治。而李來亨是他們公認的小闖王,這個被他們視為少主的人,和楊慶的私人友誼,才是目前這兩個省和朝廷關系的保證。

“哼!”

張國維沒有再多說,繼續陰沉臉看著李來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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