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護國公 作者:木允鋒 (已完結)

 
mk2258 2018-6-30 10:20: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6 72590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1:01
護國公 第四八零章 天下苦楊久矣

事實上楊慶已經必須認真面對俄國人的擴張了。

接下來他們將大舉南下。

現在是西歷一六五一年,一六五二年布扎拉之戰,我大清以兩千人的絕對優勢主場逐退俄國人,并以傷亡七百的代價,造成后者八十八人傷亡其中包括十個死的,正式拉開清俄雙方在黑龍江流域的激烈交鋒。一六五八年再戰松花江上,這一次倒是全殲兩百七十名俄國人,一六六零年再戰伯力古法壇,我大清勇士殲敵六十不過統帥巴海因瞞報損失很快就被撤職查辦……

雙方就這樣不斷交戰。

同時俄國人的據點也愈來愈多。

什么雅克薩,尼布楚之類的據點都建立起來,最終麻哥忍無可忍,御駕親征并大獲全勝,之后簽了咱大清第一份不平等條約,割讓外興安嶺以北到貝加爾湖的所有土地。

話說這個大獲全勝真得很有些令人無語。

現在換楊慶了。

他將在接下來的十年里,面對俄國的第一波大舉南下。

而且不僅僅是這個方向上。

中亞方向上俄國人同樣也在大舉南下,不過這時候那不是楊慶需要考慮的,準噶爾部才是首當其沖,巴圖爾琿臺吉已經向女皇稱臣。實際上他的使者常駐長安,在楊慶承諾雙方維持現狀的情況下,他們很干脆地和和碩特部一樣,由原本的向李自成稱臣改成向女皇稱臣。反正就是個象征性而已,他們三年一貢,大明女皇賜他們金印,冊封巴圖爾琿臺吉為準噶爾汗,接下來他以及隨后繼任的大兒子僧格都將在阿爾泰山以西和俄國人不斷交戰。

一直到葛二蛋繼位,改變戰略轉而結好俄國。

還有貝加爾方向。

這時候俄國人的堡壘也已經修建到了距離貝加爾湖五百公里的布拉茨克,十年后伊爾庫茨克城建立,然后僅僅五年,他們就跨過貝加爾湖建立烏蘭烏德。

正式窺伺蒙古高原。

二十年內俄國人遍布從伯力到額爾齊斯河的萬里邊防線。

不過……

“二十年?”

楊慶頗有些感慨地說:“二十年后早他瑪進攻葉卡捷琳堡了!”

的確,那是原本歷史上的。

但現在就以大明的發展速度,二十年后真就該進攻葉卡捷琳堡了,實際上只要通西域的國道修好,明軍就具備了橫掃西域的條件。在他的計劃中這條國道不但修到西域,而且從吐魯番分別向南疆,伊犁河谷和布爾津三個方向繼續修,只要到達布爾津剩下就是額爾齊斯河的漂流,這條大河將把明軍一直送到秋明。沿途無論鄂木斯克,圖拉,都不是什么真正的棱堡要塞,只是普通的土城,根本不可能抵擋明軍的炮火。

只有秋明是真正要塞。

這座城市已經建成超過六十年。

但一樣沒什么用,俄國在烏拉爾山以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抗衡哪怕一個軍的明軍,保護他們的只是距離和冬季的嚴寒而已,但無論如何,二十后的明軍肯定會兵臨葉卡捷琳堡的。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考慮俄國人的入侵問題,而是俄國人在明軍的進攻下瑟瑟發抖。

至于南下的俄國人……

就讓他們南下吧,反正面對他們的是蒙古人,索倫人,至今他們還沒臣服大明呢,那么大明也就沒有義務保護他們了。什么時候想獲得大明的保護,先來把這個稱臣納貢的問題談好再說。

五天后。

廣州。

“象岡公呢?”

桂王看著一幫鄉賢和官員說道。

“象岡公病重,已臥床不起!”

為首的鄉賢,同樣也是與何吾騶齊名的耆老伍瑞隆說道。

桂王點了點頭。

“王承恩的信,楊慶要咱們交出高州和羅定二府,以作為他兒子百日的禮物,而且靖江王已經這樣交出了柳州府,朝鮮王也已經交出了他的鏡城都護府,那么諸位以為我們交還是不交?”

他把信往桌上一扔說道。

對于桂王這樣的楊慶當然不能明著要,就像讓盧九德去嚇唬靖江王一樣,這個也得通過王承恩,讓老王以私信的方式,以勸說的口吻,讓桂王放聰明點主動獻地。至于那些番邦不需要這么麻煩,都是使者帶著圣旨去宣旨,要他們直接獻出土地,所以這些需要的時間比較長,實際上肯定得超出他兒子百日。不過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百日里沒送上,接下來不是還有周歲禮嘛!

總之想送禮什么時候都行。

“以地事秦,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啊!”

伍瑞隆捋著自己的白胡子說道。

“鐵山公的意思是不給?”

陳子壯說道。

“呃,老朽并沒這樣說,老朽只是以為這楊慶步步蠶食,廣東之地一塊塊落入其手,我們終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啊!”

伍瑞隆說。

“那就是不給了!”

陳子壯很不懂事地說。

伍瑞隆沉著臉冷哼一聲不說話了。

“我倒是覺得,咱們也該硬氣一回了,咱們這些年養著五萬精兵,修了堅固的堡壘,花了那么多銀子,難道就是白花的?楊慶要了雷州,又要高州和羅定,那么下一次肯定是找借口要肇慶,我們怎么辦?是不是也把肇慶給他?若肇慶也給他,那我們還在撐什么?老老實實直接把廣州也給他算了!所以這一次我們不能再繼續聽他擺布,他無非就是讓海軍再打虎門,但我們已經有虎門要塞,數以百計的大炮等著。他攻韶關我們也有韶關的棱堡,就算他從西江進攻,我們也有西江的防御,更何況廣西那邊還不一定老老實實交出柳州。

他們交出柳州和交出整個廣西有何區別?

剩下桂林孤城嗎?

更何況柳州落入楊慶手中,桂西的那些土司能忍?岑家那些土司又不是不明白,楊慶再拿下柳州他們就是下一個目標。

天下苦楊久矣!

我們需要對他說不了!”

陳邦彥說道。

然而那些鄉賢們一片畏縮的目光。

雖然他們真得很不愿意,可要讓他們反抗楊慶,這個他們同樣也沒這膽量啊!打是肯定打不過的,雖然他們也有五萬大軍,而且還有韶關,虎門這些頂級要塞,可問題是楊慶已經解決北方了,幾十萬大軍隨時可以南下。他們可不認為自己的實力能夠抵擋朝廷龐大的軍隊,加上廣西的那兩萬也不夠,加上土司……

加上土司也不夠。

至少土司們不可能保證楊慶的大軍不會攻破廣州,土司們只能憑險自保,哪怕岑家的狼兵,拉到平地上也撐不住陸戰隊兩輪齊射。

這點覺悟鄉賢們還是有的。

“打是不能打的,一打咱們就成造反的了,一打那楊慶就有抄咱們家的借口了!”

伍瑞隆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

這個問題很重要。

就算楊慶收回廣東,只要他們沒反抗,那楊慶就沒抄家的借口,這些人都是家財萬貫,哪個拎出來都是幾十甚至幾百萬家產,和這些相比單純失去土地,這個其實可以咬著牙忍下來的。

當然,如果能不失去最好。

畢竟楊慶收回廣東,他們不僅僅是失去土地,還得面臨皇莊大量爭奪勞動力他們不得不給工人加工資的問題。

這個甚至比失去土地更難以忍受。

有皇莊誰還進他們的工廠?

有能養活全家的農田,誰還去給他們當那每天十八小時的奴工?而他們的產品競爭力,幾乎全靠著對工人的壓榨啊!沒有了廣州城里數以百萬計的男工女工甚至童工,他們怎么一個個富可敵國?他們怎么和江浙那些使用新式機器,甚至都開始推廣蒸汽機的工廠競爭?如果要他們也同樣全部改用新式機器,那又得額外花多少銀子?

可是要抵抗……

“諸位,我們似乎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陳子壯看著那封信說道。

那些鄉賢們一起看著他。

“這不是陛下的圣旨,也不是朝廷的行文,只不過是王承恩給大王的私信,大明稅務司總監給大明桂藩藩王的私人信件。”

陳子壯說道。

“這有什么用?咱們不給楊慶還是要動手的!”

伍瑞隆說道。

他當然明白陳子壯的意思。

“他用什么借口?”

陳子壯說道。

“他想動手還怕沒借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不要總以為他會跟你講道理,楊慶是那種人嗎?他這種陰險狡詐之徒會怕沒有借口?虎門外面就是南洋水師的戰艦,就是哪天晚上弄幾斤火藥聽個響,說咱們派人搞破壞都可以!”

伍瑞隆不屑地說。

很顯然他和美國資本家會有共同語言的。

陳子壯尷尬地低頭。

“如果是民意呢?楊慶不是最講究民意了嗎?咱們也學他那套,先放出風去,就說大王準備獻高州和羅定二府,再找些人上街游行,不同意大王這么做,報紙也鼓吹一下。另外在各地,尤其是高州和羅定再搞些民間請愿,請大王收回成命,軍隊也弄些人加入請愿,總之就是此類活動。然后大王請咨議局投票決定,咱們再投票否決,收買江浙報紙把這個結果進行報道,同時組織請愿團進京敲登聞鼓!”

陳邦彥說道。

鄉賢們面面相覷。

“此計可行!”

伍瑞隆捋著胡子說道。8)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1:01
護國公 第四八一章 真是一群無膽匪類

很顯然這一招最符合鄉賢們此刻的心理……

打是不能打的。

但交也的確不愿意交。

既然這樣就玩宛轉的,反正楊慶的確口口聲聲尊重民意,那么就讓他看到民意,用民意來堵楊慶的嘴,不過這并不是主要目的,畢竟鄉賢們也知道楊慶那廝陰險狡詐,肯定會另外想招數。

但是……

只要沒打就好辦!

只要沒打就不用擔心楊慶會以叛亂之罪在廣州大肆抄家。

畢竟他也得要臉。

所以鄉賢們只要堅守這個底線就可以了,然后能拖多久拖多久,剩下的看其他各方的反應,尤其是廣西那邊特別是桂西的土司們。岑家那些土皇帝們可不會坐視,思恩,田州,鎮安,泗城,岑家四大土司,手中都是有大量狼兵的,原本與咨議局的鄉賢們互為依托,共同面對朝廷在南邊的威脅。然而現在楊慶要柳州,事實上就是切斷他們和桂林的聯系,把他們隔離在一邊,剩下肯定就是不斷蠶食了。

之前朝廷在南寧進行的土改已經讓這些土司們心驚肉跳。

果化州趙家生生被玩死。

那些土改隊員也不知道跟哪個不要臉的學的,一批批,一遍遍不停往那些山民家里跑。又是送衣服,又是送新種子,還教人家種田,有更不要臉的還勾引人家姑娘,向那些年輕小伙子宣傳外面的花花世界。

尤其是皇莊的好處。

后者哪受到了啊!

那些土改隊員拿出的小鏡子,懷表,各種罐頭,棒棒糖等等,各種新鮮事物,無不向他們展現著外面世界的精彩。甚至還有土改完成的民兵向他們現身說法,帶著他們一起討論當初在地主壓榨,當然,他們是在土司壓榨下的悲慘生活。然后描述一下土改后的好日子,還有大明朝廷對土人一視同仁,只要入了皇莊就都是女皇的子民,不但享受同樣待遇,甚至立功還能當官封爵。

前提一片光明。

但在土司統治下,他們能有什么啊,無法就是吃苦受窮,還得給土司賣命。

來吧!

外面廣闊的世界在等你們。

張開你們自由的翅膀,到外面的世界呼吸自由的空氣,然后在他們的煽誘下,那些涉世未深的少男少女們紛紛心里長草。

這是必然的結果。

那些山民哪受得了這種煽誘啊!

但土司不可能讓他們走,他們都是土司的農奴,他們走了那土司還玩個屁啊!最終結果就是矛盾激化,土司成為那些試圖追求自由的屬民眼中的仇敵。

結果果化土司趙國鼎,嚴懲一個試圖逃往皇莊的屬民時候,居然遭遇了狼兵的造反,可憐趙家從太祖洪武年間就歸附,趙榮宗還跟著朝廷大軍征交趾戰死的,傳到趙國鼎這兒居然被一群土改隊員蠱惑的自己部下給砍死了。緊接著朝廷軍隊打著安民幌子跑去接管了果化州,把分地的口號一喊之后,那些狼兵立刻就忘了趙家幾百年的恩澤,統統跑去做了皇莊的民兵,嚇得歸德黃家也趕緊自己主動交出了屬地改土歸流……

兔死狐悲啊!

岑家四大土司可是下一批!

田州岑家早就已經開始備戰,并且封鎖道路,甚至連自己族人都嚴禁出境,就怕重蹈趙家覆轍,但他們這樣做的法理依據,是他們屬于靖江王的封地,旁邊駐扎柳州的一萬靖江藩精銳在牽制南寧的第十八軍。

如果柳州歸朝廷,他們就是朝廷的菜了。

他們會繼續坐以待斃嗎?

未必吧?

所以廣東鄉賢們需要做的只是拖延時間……

呃,他們其實就是沒膽而已。

“真是一群無膽匪類!”

錦衣衛廣州站站長羅信站在自己的辦公室窗口,鄙夷地看著外面游行的人群。

他在廣州身份是公開的。

錦衣衛廣州站在這座城市里是直接掛牌辦公,實際上相當于朝廷在這里的聯絡機構,作為大明的桂藩,盡管是桂王封地自己統治,但朝廷在這里仍舊有不少機構。不僅僅是錦衣衛廣州站,廣州海關,總稅務司駐廣州主事,禮部外事司駐廣州主事等多個機構都在廣州掛牌辦公。

“這也就是當年南都青蟲們游街的水平了!”

他旁邊的稅務司主事笑著說。

只不過這位主事明顯是太監,實際上王承恩的總稅務司,至今超過一半主要官員都是太監。

他們都還算清廉。

至少比絕大多數文官清廉。

實際上說太監肯定就貪財是不合理的,他們又沒后代可繼承,他們貪財最后給誰?這一點上他們和文官有本質區別,文官貪財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給子孫后代一個家業,太監最多收幾個養子,但他們肯定沒興趣冒殺頭危險給這些養子造福。太監貪財尤其是明朝太監貪財,準確說是給皇帝貪的,以魏忠賢的貪財為例,最后說白了他是替天啟撈錢,替天啟以貪財方式保證開銷。但現在沒有皇帝需要他們貪財來解決花錢問題,相反他們還被納入錦衣衛南衙,受錦衣衛內部紀律控制,同樣也由錦衣衛內部解決他們的養老。

那他們貪財的動力就大幅下降了。

最多也就是個人享受。

但他們吃點喝點好個奢侈品真和那些為子孫后代不擇手段,拼命也要撈錢的文官不是一個級別。

至少他們害怕懲罰。

但文官的對懲罰的害怕,首先得建立在這種害怕超越他們為子孫后代攢家業的渴望基礎上,否則他們終究還是會以身犯險的。如果貪財僅僅是死,而不會牽連家人,那么太監會害怕,那些文官卻不會害怕,如果自己一死能換子孫后代的家財萬貫,恐怕一多半文官會嘗試冒險的。

所以楊慶喜歡抄家不是沒道理的。

抄家讓更多文官害怕。

而眼前的游行場面,的確就像這個太監所說,也就是當年青蟲們游街的水平了,實際上里面絕大多數也真得都是青蟲。

鄉賢們還能發動誰?

無非就是各地書院的學生而已。

總共大概有五六千人,一個個懶洋洋地喊著口號,扛著旗子和原本應該張開的橫幅,在外面同樣用水泥和石板鋪的街道上亂糟糟走著。兩旁那些小商販們指指點點,看上去一副很歡樂的樣子,但那些忙碌的工人卻無暇關心,尤其是那些瘦骨嶙峋的童工們依舊在拉著沉重的車子。乞丐們追趕著游行隊伍,不斷伸出手向他們乞討,偶爾有巡警拎著藤條過來一頓抽打。甚至街邊還有各色的外國人在好奇的看著,廣州的外國人數量遠比南都要多,畢竟北方各關只允許外國人居住在劃定范圍,到南都的只是外交使節,但廣州城是允許外國商人在這里居住的。

就連黑奴都有。

這支明顯組織力堪憂的游行隊伍就那么亂糟糟走著,在已經初秋的廣州炎熱中,不時發出幾聲有氣無力的口號。

而他們盡頭的另一場戲也準備好開演了,一身朝服的桂王站在自己的王府門前,廣東咨議局的鄉賢們站在他兩旁。接下來游行隊伍將走到他們面前,正式代表廣東人民,向桂王遞交請愿書,堅決反對桂王拋棄高州和羅定兩府人民。并且要求此事由廣東咨議局投票表決,只有廣東咨議局才能代表廣東人民做出此類決定,桂王哪怕是廣東之主,也必須遵從廣東人民的意愿……

總之劇本這么寫的。

“這演的也實在太爛了,好歹搞得像樣些,哪怕就是雇幾個戲子演得像一些,哪怕就是花點錢,花不了幾個錢,這也太對不起觀眾了!”

羅信不滿的說。

他此刻表情恍如看了一場鄉村二人轉的王家衛般。

“這里就是意思一下而已!”

那太監說道。

“這里就是走個過場,真正的大戲得去南都演,在這里演什么用都沒有,在這里有誰看?那些掙命過日子的工人?那些連他們做什么都不知道的鬼佬?還是本來就是他們一伙的鄉賢們?去南都的請愿團,才是他們真正演戲的,真是神機妙算,這些無膽匪類真得就這點本事了。”

他緊接著冷笑道。

這里的確不是主要表演場,就是走個過場而已。

這里又沒有觀眾。

接下來赴南都敲登聞鼓的請愿團才是主力,他們會讓女皇陛下和天下人都看到廣東人民的意愿,而同樣喜歡看楊慶出丑的江浙士紳也會用他們控制的報紙,來推波助瀾渲染這場風波。

但是……

他們不知道楊慶就等他們上鉤。

“好戲開始了,他們喜歡玩,那就好好玩吧!”

羅信陰險地說道。

他手中拿著的報紙上,整個版面幾乎都是桂王要將高州和羅定二府獻給女皇的決定,甚至還有對此進行的深刻分析,包括接下來朝廷將收回桂藩的推測。而類似內容正在廣州幾乎所有報紙上渲染,理論上這是眼前這場游行的導火索,正是因為桂王這個突然的決定,導致了廣州有識之士群情激憤,并以游行方式向桂王的不負責任提出抗議。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1:01
護國公 第四八二章 快來人哪,工人造反啦

就在游行隊伍頂著烈日走向桂王府的時候,距離他們不遠處,一處寬闊的廠房內,一群工人正在揮汗如雨地工作著。

這里面有男也有女。

他們每個人的面前都看著一個直徑半米多的平底鍋,這個平底鍋坐在泥制的爐上,里面的溫水中漂浮著數量眾多的蠶繭,而且分成前后兩組。前面的一組在水中不斷跳動,一根根從蠶繭上引出的蠶絲分別匯聚成三股,并且在前方牽引向上翻過幾組木制構件,并經過底下木炭烘干,最終牽引到一個就像撐開的馬扎的木架子上。而這個架子中間的木軸向右側伸出,通過木制連桿搖架一直連接到工人右腳的踏板,隨著工人的踏動帶著木架旋轉,將三根由多股蠶絲匯聚成的絲線不斷卷繞……

好吧,這是繅車。

天工開物就有的,正式名稱三緒腳踏繅車。

那爐子并不是煮繭的。

而是用來下面木炭來保持平底鍋的水溫的,不過溫度仍然在六十多度。

這些工人必須在一邊踏動腳下踏板的同時,不斷在這六十多度的水中將一個個蠶繭的絲頭理出,以補充前面抽完的蠶繭,每一根絲線都是由幾個蠶繭的絲用本身自帶的絲膠粘合而成,而這個粘合后的產物才是蠶絲或者說絲條。

也叫生絲。

此刻這座數十米長的巨大貫通式的廠房里,三排上百個繅車正在這些工人腳下不停轉動。

而他們身后專門是煮繭的。

蒸汽煮繭是不可能了,都是古老的大鍋沸水煮,這些人必須嚴格控制煮繭的溫度和時間,盡管煮繭的目的是去除絲膠,使絲可以牽出,但煮凈了絲膠卻會影響絲條強度。繭絲需要這些絲膠才能聚合成一股生絲,而對生絲繼續加工,最后徹底去除絲膠才是柔弱的熟絲。不過實際使用的絕大多數都是生絲,熟絲太高端,而且強度大幅下降。煮繭與繅絲就這樣共同進行,整個巨大的廠房里所有工人揮灑汗水,期間還有監工拎著藤條不斷巡視,并不時發出呵斥聲。在這樣炎熱的天氣里,盡管這廠房的里通風還算不錯,但仍舊無法抵消煮繭的熱氣,繅絲盆的熱氣,甚至那些烘干絲條的木炭的熱氣,甚至因為大量工人聚集的熱量。

突然間一名女工栽倒。

“拖出去!”

坐在風口的工頭喝道。

兩名監工立刻架著她出去,走到一間專門的涼亭里,很快里面一個悍婦就上前,趕緊噴嗅鹽弄醒然后灌藥……

不是為了救治。

她的救治方法很簡單,回去找個陰涼處睡一覺就行。

救醒她的目的,只是為了讓她趕緊回去干活,對于繅絲廠主來說,任何一臺繅絲機都不能停,如果她實在撐不住,的確得重新叫個人頂,但如果她只是太熱,那無非就是灌點鹽糖水而已……

“再熱頭上也有屋頂,又不是讓你們下地鋤草,都是壯勞力怎么就那么嬌貴?都打起精神來,誤了老爺的生意,這個月扣你們工錢!”

工頭敲著桌子喝道。

那些工人低著頭默默工作著。

遠處隱約傳來那些游行者的口號聲。

“虎爺,這是鬧什么?”

一個監工走到工頭身旁,舀起旁邊缸里的涼水,猛灌幾口之后好奇地問道。

“據說是桂王要獻高州府和羅定府給女皇,祝賀太子百日,而且聽咱們老爺說,是逼的,此時惹起眾怒。城里幾個書院的學生們都上街請愿,要桂王收回成命,而且把此事交給咨議局投票,這是去給桂王遞請愿書呢!咱們老爺這不是被叫到咨議局去開會了嗎,就是為了此事,話說那也太蠻橫霸道了,他兒子百日居然要桂王獻兩個府,咱們廣東人也不是好欺負的!”

虎爺憤憤不平地說。

“那要是咱們不給,水師是不是又要打虎門了?”

監工帶著懼色說。

“怕什么,虎門炮臺三百多大炮呢,還有幾十門萬斤巨炮,那水師還能飛過來不成?真要敢來,虎爺我打遍廣州無敵手,就讓他們知道知道什么是功夫!”

虎爺傲然說道。

他這才發現所有工人都停下了。

“都干什么,還不快干活,外面那個好了沒有,能動了就趕緊回來接著干!”

他拿藤條敲著桌子喝道。

那些工人們面面相覷,不過最終還是低下頭工作,那個女工也被架回來,坐在她自己的那臺繅車前有氣無力地工作著。但整個廠房內所有人的速度都慢了許多,不少人都在用目光交換著信息。這些工人都是每天工作超過十四個小時,甚至遇上活多還得到十八小時,幾乎回到自己貧民窟的住處就是睡覺,根本不會關心外面發生了什么。

但此刻這個消息卻恍如雷霆般。

這些工人絕大多數都是失去土地的農民。

因為廣東海上貿易持續發達,絲綢,棉布,糖之類出口紅火,種植桑樹,棉花,甘蔗帶來的收益遠遠超過糧食,地主開始大量收回土地,然后以雇工搞種植園。尤其是甘蔗種植園在珠三角外圍丘陵區非常普遍,就算沒有收回土地的,也強迫佃戶必須種植這些。但收購這些的同樣也是那些地主或者有勢力的大商人,他們不可能給農民足夠養活家人的價格,而賣給農民糧食的,同樣也是這些人,他們同樣也不會給農民低價。收經濟作物賣出糧食,這個手段榨盡農民的血汗,甚至比收糧食地租更殘酷,結果就是農村越來越多人陷入饑餓不得不外出求生。

而廣州的這些工廠,則是他們最主要的歸宿。

另外還有粵北鐵礦。

這情況就類似于民國的上海,周圍農村無法容納的人口,全都被一座大型城市吸引過來,然后為了求生不得不進入工廠,在這里被工業化這個很美好的名字吸干血肉。

這間廠房里就不乏來自高州和羅定二府的。

但如果是朝廷治下呢?

工廠不會沒有底線的壓榨,因為皇莊也在收人,工廠的工資太低可以去皇莊,皇莊也不會沒有底線的全種經濟作物,實際上皇莊種什么都是由上級根據情況限定。無底線的不顧糧食安全,把所有土地都種經濟作物是不行的,甚至大多數皇莊都只準種糧食,但朝廷會給予其他方式補貼。南都周圍皇莊目前就是如此,連油菜都已經開始限制,轉而以補貼的方式食用朝鮮產的食用油。

后者也是大明商人的種植園。

楊慶從三年前就已經開始鼓勵商人去朝鮮,以農奴莊園在朝鮮各地購買因戰爭而荒廢的土地,主要種植油菜和地瓜。

當然,對于這些工廠的血汗工人們來說他們并不懂其他的。

他們只知道一點。

皇莊會分地,皇莊不交稅,皇莊地租最高只有四成,實際上絕大多數都是兩到三成,而且皇莊提供小學義務教育,而且在皇莊還能通過當兵打仗出人頭地,而不是在一間廠房里累死也依舊命如草芥。

可是,咨議局不會同意啊!

哪怕是這些工人,也都明白這是一場自導自演的戲,咨議局就等著請愿然后否決。

那怎么?

那些工人們在交換著目光。

外面的口號聲依舊不時傳來,混合著外面的蟬鳴,和夏日的炎熱,讓此刻所有工人的心中生出一種想要發瘋的狂躁。

突然間一個正在煮繭的年輕人猛得站起……

“干什么?”

虎爺喝道。

“老子不干了!”

那年輕人吼道。

虎爺愣了一下,緊接著就清醒過來,然后一把抄起了桌上藤條。

“你個狗東西想造反嗎?”

他罵道。

兩個監工立刻走向那年輕工人。

“走啊,咱們還在這里受這種苦做甚,回去告訴鄉親們,準備迎接朝廷的大軍啊!”

那年輕人并沒理他們,而是對其他幾個工人喊道。

“還敢煽誘別人!”

虎爺怒發沖冠,光著膀子拎著藤條直沖過去。

那年輕人明確情緒有些失控,并沒注意別的,依然在朝另外幾個同鄉的工人招呼,而且有兩個也跟著站起來。很顯然對他們來說,與其在這里繼續當牛做馬,還不如回去宣傳這個消息,讓那些同樣早就忍無可忍,甚至都已經有往朝廷控制區跑的鄉親們一不做二不休,趁著朝廷已經想對這兩地下手了,干脆先鬧起來。

虎爺直沖那年輕人,舉起藤條就抽過去,那年輕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抽在身上。

他的慘叫聲立刻響起。

虎爺緊接著再次舉起了藤條。

突然間旁邊一名工人站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們又不是你們家的奴婢,這工我們愿意做就做,不愿意做就辭工走人,你們憑什么打人?”

那工人質問。

虎爺有些難以置信地轉頭看著他。

“反了,簡直反了!”

他氣急敗壞地說道。

然后他抬腳踹向這名工人,后者立刻向旁邊一閃,虎爺的腳正揣在旁邊的繅車上,而且鬼使神差般從兩束絲中間踹進絲架,一腳踹進底下烘干用的炭盒……

他是光著腳的。

“啊,快來人哪,工人造反啦!”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1:01
護國公 第四八三章 風暴

“這些狗東西簡直無法無天!”

廣州咨議局鄉賢代表,或者習慣的稱呼耆老,順發繅絲廠東家何舉人用手杖杵著腳下水磨石地板,怒沖沖地說道。

他已經很有民國范了。

身上是絲綢青衫,胸前掛著懷表的金鏈,而懷表則在表袋里,腳上穿著新式的皮鞋,黑色的鞋面锃亮,頭上帶著黑色方巾,手上還帶著扳指腰間還掛著鑲嵌寶石的玉飾。四周是一圈黃花梨的家具,旁邊特制的風口吹著水空調的涼風,身后掛著董其昌的畫,前面一片彩色玻璃的門窗,掛著精致的刺繡窗簾。

后面還坐著何夫人。

何夫人身上就花團錦簇了,各種昂貴的珠寶滿頭,手中還捧著個水煙袋……

進口貨。

從中東流傳過來的。

至于何舉人則掏出一盒帶著精致圖畫的煙卷,這是南都產的。

旁邊官家趕緊拿紙媒從旁邊的蠟燭上引燃,給老爺點上煙,何舉人陰沉著臉吸了一口……

“老爺,小的就怕這些工人都跟著心里長草啊!雖然這幾個鬧事的被抓起來,但這種事情很不好辦,那些工人都不傻,他們都知道這是朝廷想對咱們動手了。萬一有別有用心的一鼓動,他們這邊等不及先鬧起來,正可以給朝廷借口,如今當務之急是先安撫住他們,只要他們不再鬧事,朝廷也就找不到借口了。”

官家小心翼翼地說。

那幾個帶頭要不干的工人,當然不可能有什么好結果,這些工廠都有護廠隊,甚至都裝備燧發槍的,拿下幾個工人還不簡單。

剩下就是送官。

廣州府都是吃咨議局飯的,何舉人的片子一送,這些工人立刻變成破壞工廠設備,擾亂工廠秩序,總之就是戴上了刁民帽子,然后直接塞進了廣州府衙的大牢。不過這件事很顯然并沒完,發生這種事根源就是朝廷想對桂王下手,那些鄉賢們的確在想方設法抵抗,但那些工人和各地農民肯定急不可耐了。不排除還有更多像這幾個一樣沖動的,他們鬧事對于鄉賢們來說無足掛齒,城外還有桂藩護衛的一個軍部呢,直接調動軍隊進城鎮壓就行。

現在桂藩護衛甚至都已經完成燧發槍化了。

抵抗朝廷不好說怎樣。

但鎮壓境內刁民,這個絕對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但最大的問題是,如果廣州這邊鬧起來,會給楊慶插手的借口,南洋水師和陸戰第一軍就在香港,如果廣州出事,他們可以打著平亂的旗號強行入駐。

那才是真正的麻煩。

“怕什么,廣州還是咱們的天下!”

何舉人冷笑道。

不過他也就是嘴上說說。

“你立刻派人去羅定,讓三叔那里也小心點,咱們有軍隊鎮壓,他那里那些蔗農要鬧起來,那些民團未必鎮壓的了,需要早做準備。還有,再給我備車,陳邦彥使了步臭棋,光想著應付楊慶,忘了咱們后院,我得趕緊去找象岡公,這種事還得象岡公拿主意。”

他緊接著說道。

“象岡公不是臥床不起嗎?”

官家說道。

廣東鄉賢的靈魂級大佬何吾騶已經病重,畢竟他都七十多了,原本歷史上他就是這一年病死,實際按時間算也多活了幾個月。這個家伙在鄉賢們眼中,比陳邦彥這些人靠譜,何吾騶才是真正老奸巨猾。

“臥床不起?如今生死存亡之際他就是真病入膏肓也得爬起來!”

何舉人冷笑道。

說完他徑直走向門外……

而就在此時,半里外的一處貧民窟里,一盞散發惡臭的煤油燈下,幾個光著膀子的男人正聚集桌邊,在他們面前是一張鋪開的廣州地圖,只不過這張地圖上又畫出了很多東西。

“老吳,你們那邊如何?”

其中一個男人敲著地圖說道。

“沒問題,就一句話而已,那些鄉賢真搞了步臭棋,原本廠子里根本不知道這事,哪怕報紙上說了也沒多少人知道。結果他們又是游行又是請愿,還抓了想辭工的工人,這下子立刻鬧得盡人皆知,工人們早就盼著朝廷收回桂藩,只不過沒這動靜他們都只能忍著。如今那些鄉賢們自己把這傳播開,只要不是傻子,只要有點膽子的都想動手了,就缺一個點起這把火的,只要有人點火,我保證我們那里至少一半人會跟著。”

老吳說道。

那人點了點頭。

“你們呢?”

他又問其他的人。

其他人紛紛點頭表明他們那里都沒有問題。

“那就定了,明天早晨我們這里先開始,各廠聯合罷工,先不要喊其他那些口號,就是以廠主無故抓人為理由,去廣州府衙喊冤要人。如果去的人少,就繼續以這個理由,如果去的人多,就喊十小時勞動時間,加班給加班費,漲工資,總之就是這些工人們最關心的口號。如果人數還繼續增加,那就喊朝廷收回桂藩,咱們去錦衣衛那幾處衙門,去桂王府,但盡量不要動手。”

那人說道。

“為何不索性鬧大點?”

老吳疑惑地說道。

“上頭命令不準動武,防止造成太多無辜死傷,咱們這次就是單純的罷工。”

那人說道。

“可要是他們動武呢?”

老吳問道。

“而且單純罷工撐不了太久,這些工人很多都是沒有隔夜糧,就靠工錢養活家人,罷工沒了生計來源,十天半月還行,超過半個月幾乎就不可能維持下去了。”

另一個人說道。

“這個到時候再說,上頭肯定還另有安排,咱們不需要關心,我目前得到的命令就是罷工,但要盡可能搞大,最后是所有工廠的總罷工。不過要是他們真敢動武,那咱們也沒必要客氣,廣州城有上百萬各行各業的工人,沒必要怕那幾千支燧發槍,更何況南洋水師就在香港。”

那首領說道。

其他人沒有再多說話。

接下來怎樣他們都明白,那些鄉賢肯定要鎮壓,但的確也不用怕,廣州上百萬工人,根本不需要怕那幾千支燧發槍。

而桂藩護衛主力都在虎門和韶關還有肇慶,能最快趕回的無非就虎門那些,虎門炮臺加虎門鎮總共一萬多人,但虎門的桂藩護衛敢撤,駐香港但南洋水師就直接進虎門了。說到底這才是真正的解決問題的,這邊無論怎么鬧,都是給他們提供借口。這樣廣州工人需要面對的,只是桂藩護衛的一個軍部和一個旅,加起來也就六千來人而已。

至于那些護廠隊……

那就是些地痞流氓,真要面對廣州全城工人的反抗,他們早就屁滾尿流地跑了。

“兄弟們,該大干一場了!”

老吳興奮地說。

這些家伙其實都是錦衣衛,錦衣衛在廣東是明暗兩個組織,明的組織是廣州站,暗的還有另外一幫,專門隱藏身份滲透到這些工廠,主要任務就是拉攏人心讓自己成為工人的知心人。包括傳播一些楊慶讓他們傳播的思想,從一開始楊慶就沒準備武力解決桂藩,他就是讓這些工人從內部攻破,這個陰險的家伙,太清楚對付這種制度的最有效方法了。

至于鬧大……

那個肯定會的!

這種事情不可能和諧解決。

那些鄉賢們肯定要鎮壓,而廣州工人們積聚這些年的怒火,也需要來一場徹底的發泄,干柴碰烈火不燒起來才怪呢!

但這關他屁事!

他要的就是一個出兵干涉的借口。

而且還可以借此嚇唬江浙那些新興資本家,讓他們知道肆無忌憚壓榨工人的后果。畢竟楊慶那里同樣也有無數的工廠,那些新興資本家不是不想和廣州的鄉賢們一樣,只不過他的人為壓制而已。

但對此不滿的大有人在。

很顯然在他們看來,廣州這邊才是完美的,也該給他們當頭棒喝,讓他們知道資本家和工人想共存,最好的辦法就是互相妥協。否則的話后者會用一場大洪水,直接把前者的花團錦簇沖進汪洋大海。所以這對于他的未來很有好處,至于造成一些混亂就無所謂了,站在他這樣的人角度上已經不考慮這種問題了。再說他要真得強行進攻桂藩,那也真不是那么好打的,這可是一個真正符合目前歷史潮流的充滿活力的新興政權。原本歷史應該站在他們一邊的,然后讓大明真正進入資本主義時代,就像現在的英國一樣,開啟大明的新篇章。

只不過沒想到居然有人開掛直接截胡了而已。

所以楊慶也不是很有底。

他也不確定這場戰爭的結果,至少從表面上看來,桂藩的五萬護衛裝備水平,已經達到了明軍最高,幾乎與兩個陸戰隊相差無幾。而且還有虎門,韶關等多處棱堡要塞,如果真打弄不好會變成西班牙打荷蘭的,而楊慶并不想在廣東耗費太多力量。

這里又不是他的重點。

既然這樣那就玩他知道明確結果的吧!他的確不知道明軍和桂藩護衛戰斗會是什么結果,但他卻很清楚地知道,廣州的百萬工人鬧起來會是什么結果。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1:02
護國公 第四八四章 廣州大罷工

“好戲終于開場了!”

錦衣衛廣州站的樓頂,羅信興趣盎然地舉著望遠鏡,看著遠處的街道說道。

罷工終于開始了。

而且發展勢頭迅猛,第一批由那些錦衣衛組織起來的工人,數量還不到兩千,畢竟他們不是什么真正強力的地下組織,錦衣衛也還沒進化到這種能力。就是各人因為平日扶危濟困拉攏部分工人,這些工人再有些親戚朋友同鄉,他們借著此事鼓動,也就跟著一起了,但要說能夠在工人中間組織真正的大罷工,這是肯定做不到的。

但他們就是點燃導火索而已。

就在他們喊著口號,舉著旗幟走向府衙的時候,路上立刻就有越來越多本來就處于爆發邊緣的工人們相繼加入。尤其是那些從碼頭到工廠之間運輸的苦力,因為缺少足夠數量的馬匹,目前廣州城內貨運更多使用人力的大車。

實際上人力比養馬更便宜。

這些苦力的爛命,在那些資本家眼中還不如馬值錢。

他們也是最底層的。

畢竟像繅絲這樣還得技術,而拉車不需要什么技術,那些被趕出土地的農民基本上都是從這一行開始,尤其是還有大量童工,十二三歲就不得不跟著大人,一起拉著沉重的炭車往返工廠和碼頭,這一點倒是和此時英國一樣一樣的。

其中自然少不了高州,羅定二府的。

而被抓的工人也是這兩府。

當這支隊伍最初以為他們鳴冤的口號走向府衙時候,這些同鄉的,甚至有可能互相認識的苦力,也迅速加入了其中。

他們的加入讓人數暴漲。

數以萬計的工人和苦力匯聚后也讓口號開始改變,畢竟真要說起來其實絕大多數人關心的都不是那幾個工人,他們又不認識后者,只是需要發泄一下心中積聚這些年的苦難。他們憋了這些年的怒火,需要一個徹底的發泄,他們沒有別的發泄渠道,正好這些游行的給了他們吼出來的機會。

他們真得忍無可忍了。

盡管他們生活在一座本應該代表歷史發展潮流的城市,生活在被現代人贊美的封建時代向資本主義過渡的進步空氣中,但這對他們來說卻是真正的地獄。自由資本主義的確代表著進步,歐洲人依靠自由資本主義造就了現代的富強,然而現代歐洲人腳下踩著的,是一片厚達一千米的白骨和鮮血。只不過現代人看到鮮花,看不到鮮花下面腐臭的爛泥,是無數平均壽命十五歲,五歲前死亡率百分之五十七的貧民,用他們一代代的尸骨堆起了現代的歐洲。

而在自由資本主義最血腥積累期里,那些歐洲新貴們做過的,這個時代廣州的鄉賢們一樣,同樣三百年后民國資本家能做的,他們的這些祖先們也不會落后。

每天十七八小時的工作,低到買地瓜都根本吃不飽的工資,皮鞭甚至帶槍的監工,毆打甚至吊在烈日下的懲罰……

資本家的心都是一樣黑。

沒有時間的區別也不會有國籍的差異。

尤其是當他們沒有國家控制,或者說他們就是國家控制者時候,他們的兇殘在利益驅動下,在這片完全屬于他們的土地上,如同春天的野草般瘋狂生長。廣州的鄉賢們,利用這個特殊的時代,利用一個沒有實權的君主,讓自己一下子跨越到了自由資本主義時代。他們的確在不到十年里造就了一座財富之城,每年流入這座城市的白銀不下千萬,而楊慶開掛也僅僅是比這里的稍微強一點點。

但這輝煌踩著的同樣是尸骨。

對于這座城市的工人來說,他們過的日子還不如當佃戶。

如果說當佃戶是饑寒交迫。

那么當自由資本主義制度下那些資本原始積累的工業奴隸,那就完全是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獄了。

真不如當佃戶啊!

佃戶餓慘了還能啃草根樹皮,這廣州城里連觀音土都沒有,那些有錢人家陰溝里撈出的米渣子,清洗曬干再蒸一遍,都能成為貧民窟里那些傷病被踢出工廠的貧民美食。李自成說陜北饑荒時候,那些饑民連蒼蠅都吃光了,這里沒有饑荒都有人吃,饑民是土地產不出糧食餓死,這里有的是糧食卻依然每天有的是人餓死。

這是一個深淵。

他們就是深淵中的居民。

他們每天能做的,只是仰望天空祈求拯救,如果沒有對比,這些貧民說不定還能忍耐更長時間。

畢竟歐洲人忍了幾百年。

可楊慶在這片深淵周圍擺了一圈的鮮花,還打上了燈光,讓這些深淵居民們睜開眼就能看見,那么他們還能忍到現在,真得已經可以說是太善良了。原本無論工人還是農民,最大的夢想就是有一天朝廷收回廣東,這也是支撐他們在這座深淵里掙扎求生的最后一點希望。然后鄉賢們一時腦抽,或者說對他們太過于無視,不但自己在報紙上炒作獻上兩府,而且還為了嚇唬那些地主和資本家們,還煞有介事地評論朝廷已經對廣東下手的問題……

他們也不想想,這是這座城市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期盼的啊!

多少人會在心中為此歡呼啊!

然后他們再自己把這個否決,用一盆冰水在剛剛因此而歡呼的工人頭頂當頭澆下……

真得沒法忍了!

民間瞬間就變火藥桶了。

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不知道多少人在怒火中輾轉反側,而這場游行直接點燃了導火索。

很快就有附近工廠的工人,不顧那些監工的阻擋,紛紛跑出來加入游行隊伍,然后他們很干脆地喊出向朝廷請愿,要朝廷收回桂藩的口號。這時候甚至超出組織者控制,盡管那些隱藏的錦衣衛,還按照計劃試圖先去府衙,但很顯然這些家伙點火之后已經控制不了火勢。很快原本是向府衙的人群,開始直接轉向錦衣衛廣州站這邊,這里集中著朝廷在廣州的所有駐扎機構,恍如咱大清時候北京的東交民巷一樣。

工人不可能去南都請愿。

到這里向那些朝廷派駐桂藩的官員請愿是唯一選擇,然后他們的這個舉動,讓原本的游行真正變成了總爆發。

這才是所以工人想要的。

其他什么漲工錢,減少工作時間之類號召力都有限,只有這個才是真正直接震撼所有人心的。游行隊伍喊出的這個口號,立刻在整個廣州城內回響,吸引所有聽到的工人沖破監工阻撓走出工廠。甚至還有那些原本參與游行的主動跑出去,到附近那些有親戚朋友的工廠,去招呼這些工廠的人出來加入。

同樣也不再以高羅二府為主。

無論廣州本地籍,還是其他各府因為失去土地而跑來的,統統加入了這場游行,所有的貧民窟里,所有的工廠里,一條條小巷中,甚至包括城外的,就連那些女人,小孩也都跑出來。原本還試圖維持的官府,在這爆發的洪水面前完全癱瘓,匆忙從桂王府趕回衙門的知府,甚至被嚇得緊接著躲起來。幾伙試圖抓人回去干活的護廠隊,面對這場面也全都嚇得掉頭逃跑。

不跑都有可能被踩死。

“何吾騶來了!”

羅信身旁那個太監看著下面街道說道。

這時候游行隊伍距離已經不到半里了,那些鄉賢們不會允許他們跑到這里請愿的,他們還想用民意來阻擋楊慶呢,要是讓這些工人來向錦衣衛或者稅務司遞請愿書,那他們還怎么玩民意?就昨天他們那幾千人的游行請愿,和現在廣州幾乎闔城貧民齊出的游行請愿比,連他們自己都覺得像是一場鬧劇。同樣無論錦衣衛還是稅務司,也都會立刻把廣州百姓的請愿送到南都,剩下就是女皇陛下順應民意收回廣州了。

你們不是講民意嗎?

這無疑就是真正的民意了!

話說此刻還不知道多少鄉賢在罵陳邦彥的餿主意呢!

“他不是快死了嗎?”

羅信笑著說。

下面的街道上,一輛敞篷馬車載著何吾騶匆忙向前,兩旁跟著跑步的仆人,而后面跟著桂王府的侍衛和咨議局自己的護衛隊。

不過桂藩的護衛軍還沒出現。

目前桂藩兩個護衛軍,每個軍兩萬人,另外還有一萬是虎門和崖門兩處炮臺守軍,再加一支內河水師,其中護衛第一軍軍部就在廣州,但駐城外的大營,第二軍的軍部則是韶關這個主要前沿要塞。這就是桂藩的防御體系,反正他們只要能守住珠三角就行,其他地方交給民團,第一軍統制是老將王得仁,至于左夢庚,幾年前就已經被桂王給毒死了。

畢竟他身份特殊。

一開始廣東士紳還得靠他帶著得那些左良玉舊部,但新軍訓練起來以后就看不上這些人了,收買了王得仁和幾個將領后,對于他們的老大左夢庚,直接就毒死就算暴斃了。

否則對楊慶那里也不好交待。

畢竟左夢庚是左良玉的兒子,當年造過崇禎反的。

“快死也不行啊,快死也得頂上去啊!”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1:02
護國公 第四八五章 血染長街

的確,就是快死了也得頂上啊!

“鄉親們!”

何吾騶顫巍巍地喊道。

他是被一幫鄉賢從病床上架起來硬塞進馬車的,伍瑞隆這些人的無能讓鄉賢們徹底失望,相反這些年一直沒走錯的何吾騶更受他們信任,所以在這種危急關頭,還是得把他搬出來當架海紫金梁……

他這也算臨危受命了!

話說鄉賢們也抓瞎,因為事發突然至今護衛軍還沒進城。

他們其實駐扎鹿步。

也就是東江口北岸,畢竟護衛軍主要就是警戒南洋水師進攻虎門,在鹿步和烏石的大營可以作為廣州外圍的第一道防線。當然,其實主要是廣州城內和城外都沒地方了,那些工廠貨場倉庫,貧民窟,商業街,富豪們的府邸,都已經把這座城市周圍塞滿了,哪還有地方再給軍隊留出當駐地啊!對于資本家們來說,一切都必須得為他們的發財服務,包括軍隊也是如此,在賺錢面前軍隊也是讓路,所以把他們趕到鹿步是最合適的。然而現在卻倒霉了,廣州城里就桂王和咨議局的兩支衛隊,再加上各處甕城里面的少量警戒的護衛,總共加起來還不到兩千人呢,一下子卻要面對整個城市的工人大游行……

完全傻眼了啊!

這時候就是盡量拖,拖延時間等到護衛第一軍主力,尤其是他們的騎兵旅趕來。

估計也就是半個多小時而已。

畢竟其實仔細算,也就是三四十里路程而已,而且還是真正的大路。

何吾騶就是負責拖延時間的。

“鄉親們,咱們都是鄉里鄉親你們這是要做什么啊!這日子過得好好的你們怎么就不能安生點?咱們都是一家人,祖祖輩輩就在一起安分守己的過日子,你們不要信那些外人的謠言受他們的蠱惑!”

何吾騶喊道。

緊接著他還咳嗽了幾聲,然后痛心疾首地用拐杖拄著地。

在他對面是密密麻麻的工人,他們已經完全堵塞這條二十多步寬的主要商業街,而且向后根本望不到有盡頭,實際上那些工廠里的工人還在源源不斷涌出。目前真正聚集起來的也就十幾萬人,而廣州城內僅紡織業工人就超過二十萬,不僅僅是傳統的絲綢,棉紡實際上是最多,以至于廣東的棉花種植園都供不上,去年光從印度就進口超過十萬擔棉花。還有在大明逐漸淘汰的麻布也是出口的重要貨物,這里的麻布都已經銷售到遙遠的南美洲,甚至更遙遠的歐洲。

而這僅僅是一個行業。

這里還是世界最大陶瓷產地,最大的蔗糖出口港,去年三十里外的佛山產了英國兩倍的鐵。

廣州到佛山之間遍地工廠。

超過一百萬各行業的工人聚集在這座城市,他們一旦發動起來,就是真正淹沒一切的力量,不過很顯然鄉賢們依舊看不到,或許他們平日高高在上久了,直到現在也沒能低下頭真正看看這些卑微的……

鄉親!

“鄉親們,都散了吧,都得養家糊口,不去工作在這里鬧什么啊!”

何吾騶語重心長地說。

“對,對,都散了吧,今天這事就當沒有過,你們幾個是我的廠子里的吧?趕緊回去工作,今天就不追究你們曠工的事了,下個月每人漲半成工錢,至于那幾個鬧事的,回頭我讓人拿著片子去府衙保出來。我們開工廠的也難,咱們得互相體諒,如今北邊的競爭激烈,我們其實也賺不了多少錢,咱們得互相扶持,只有廠子紅火才能都有飯吃,你們這樣鬧廠子垮了我是餓不著,可你們沒有工作就沒飯吃了。”

何舉人在他旁邊說道。

“對,對,大家都是為了混口飯吃而已,鬧大了都不好,我這張老臉還有點用,我就替廣州的那些工廠主們答應諸位鄉親了,下個月起所有人工錢漲半成!”

何吾騶說道。

對面工人們漠然地看著他們。

“還不快回去!”

何舉人喝道。

他們前面伴隨軍官的喊聲,列隊的護衛們立刻舉槍,上中下三排燧發槍口對準了那些工人。

“我們又不是要漲工錢,我們是要向朝廷請愿,請女皇陛下收回桂藩土地,依朝廷例開四民大會,何公您憑啥阻攔?難道這廣州城不是大明朝的,我們和您不一樣都是女皇陛下臣民?”

那個老吳在人群中說。

“對,讓開!”

“我們要向女皇陛下請愿!”

人群中無數喊聲響起。

這些工人又不是傻子,說到底他們目前的處境,就是和朝廷不同的制度造成,并不是說漲點工錢就能解決的,就漲那半成工錢,只要制度沒有改變,回頭工廠主隨便找點借口又扣回去了。而根源一是以土地選鄉賢組成咨議局,而不是朝廷那樣抽簽組四民大會,二是桂藩境內沒有皇莊,土地全在地主手中,他們可以玩蠶吃人不準農民種糧食,不但要低價賣給他們蠶繭還要高價買他們的糧食。三是官府只為地主工廠主服務,那些當官的本來就是后者任命,當然也只聽這些人的。

這些東西不改變,給他們點好處毫無意義。

“胡鬧,簡直是胡鬧!”

何吾騶痛心疾首地說道。

說著他又咳嗽一陣,甚至都氣得說不出話了。

“簡直是胡鬧,看你們把何公起的,桂藩乃是桂王的封地,這種國家大事,豈是你們這些草民能參與的!”

何舉人替他喝道。

“怎么不能?女皇陛下還是四民大會選的呢!”

老吳說道。

“對,我們要請愿!”

喊聲再次響起。

“你這個狗東西,平日偷奸耍滑不務正業,和一群無賴天天聚在一起吃喝嫖賭,今日在此妖言惑眾,到底是何居心?來人,先把這個狗東西拿下,送到府衙仔細審問,看看是不是外國收買的奸細!”

何舉人勃然大怒說道。

他后面兩名護衛拎著槍上前。

老吳身旁幾個不錯的朋友,立刻把他擋在后面,周圍工人群情激憤地涌向前……

“你們都想干什么?不要給你們臉不要臉,老爺我和你們好好商量都商量不通,那你們是想造反嗎?再不散開把你們都抓進大牢,你們都長本事了,需知這廣州還是桂王的,你們身為桂王之臣民,這就是造反!你們不要以為,聽人說朝廷怎么樣就跟著動心了,需知朝廷是朝廷,桂藩是桂藩,既然在桂藩的地上,就得按照咱們桂藩的規矩。衛兵,準備開槍,我就不信你們的骨頭硬過槍子!”

何舉人喝道。

“這是大明的廣州,桂王也是女皇陛下之臣,我看是你們想造反吧?”

老吳走出人群喊道。

“兄弟們,別怕他們,咱們就向前走,咱們走在大明的土地上,咱們去向大明皇帝請愿,誰也沒資格阻擋咱們,誰阻擋就是造女皇陛下反,的大軍會收拾他們的!”

他振臂高喊。

而就在此時,何舉人后面大隊騎兵趕到,都是穿半身甲,騎著印度馬的精銳,很顯然護衛軍開始入城。

何吾騶毫不猶豫地轉身自己上了馬車,這時候工人也開始向前,原本去抓老吳的兩名士兵急忙退回,而那些舉槍的步兵開始瞄準。剛剛趕到的一名將領在何吾騶的馬車旁停下,用詢問的目光看著他……

何吾騶手向下一切。

他可是當過首輔的,根本不可能在乎幾條人命,之所以跟工人扯這么多,只是因為騎兵沒趕到,單純那幾個步兵阻擋不了工人。

現在騎兵到了他還管什么?

這種事情必須強硬鎮壓,打死幾十幾百個刁民算什么,曾經的大學士代理首輔,禮部尚書,根本就不會把這些刁民的命當回事。相反這些工人的思想已經很危險,不把他們這股妖風鎮壓下去,以后發展起來就更沒法收拾。楊慶不想真得武力進攻,這一點廣州鄉賢們很清楚,但如果這些工人真得天天鬧事,先把廣州給搞亂了那楊慶就不會錯過機會了

必須以雷霆之勢,把這些工人的氣焰打下去。

那將領沒有再多說,他們都是雇傭軍性質,在聽話方面沒問題,他緊接著帶領騎兵催馬向前,而何吾騶的馬車則向后離開,其他那些跟隨而來的鄉賢同樣離開,現場只留下何舉人和那些士兵,很快板甲騎兵就在大街列陣,一支支長矛端起。

“再不停下開槍了!”

何舉人喝道。

“咱們不怕他們!”

老吳在人群前面喊道。

他和兩旁同伴挽起手臂,其他那些工人也挽起手臂,踏著緩慢而又堅定的步伐逼近士兵的刺刀線。

“這狗東西簡直不知死活!”

何舉人一臉怒色的拿過手下遞上的燧發短槍罵道。

緊接著他瞄準老吳扣動扳機。

槍聲驀然響起,伴隨火焰飛出的子彈,瞬間打在老吳胸前,他在子彈沖擊中立刻向后倒下,也就是在同時伴隨槍聲那些士兵紛紛扣動扳機。橫在大街上的三排火槍線,直接噴出了密集的火焰,前排的工人們在槍聲中成片倒下……...看書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藍色書吧”,即可第一時間找到本站哦。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1:02
護國公 第四八六章 暴動

一片混亂的尖叫中,最先倒下的老吳突然間如詐尸般坐起,然后直接噴出一口鮮血……

旁邊一個想跑的工友看傻了。

“沖上去,跟他們拼了!”

老吳擦著嘴角的鮮血吼道

這時候對面的士兵正在裝彈,后面列陣的騎兵依然在待命,而工人們一片混亂,不過中彈的其實并沒有多少,士兵也是貧民中招募,都是鄉里鄉親說不定還有認識的,他們開槍歸開槍,但槍口抬高一寸對絕大多數士兵來說仍舊是本能。

就是驅散工人而已。

能不殺人最好不殺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士兵們也不想日后無法面對鄉親。

但工人們依然完全被打懵了。

他們也沒想到對方真正開槍,橫在腳下的十幾具尸體,那些慘叫的傷員和流淌的鮮血,讓這些從沒經歷過戰爭的工人一片驚恐的尖叫。一些膽小的已經在掉頭逃跑,沒有逃跑的也多數不知所措,只有少數膽大的在救起那些傷員。但反擊這種事情仍舊超出他們想象,對于槍械的畏懼可以說本能,前方彌漫的硝煙中,那些穿著整齊的藍色軍服,豎起槍口裝彈的身影,無疑帶著巨大的震懾力……

“怕什么,只要咱們鬧大了,把桂王他們趕出去,那朝廷不正好派兵接管廣州?”

老吳中氣十足地吼道。

說話間他從上衣下面抽出一塊厚厚的鍛鐵板,那上面赫然是一個深陷的彈坑。

很顯然他早有準備。

但周圍那些工人卻沒有人注意到這家伙手中的鍛鐵板,他們腦子里回響的是老吳的話。鬧大了把桂王趕出廣州,工人們自己控制這座城市,后者無力奪回廣州,結果只能是朝廷的大軍趁機過來,而他們只需要到時候移交就行。然后他們的夢想就可以實現了,只要朝廷的軍隊控制了這座城市,那桂藩也就不存在了,廣東會重新回到朝廷治下……

“跟他們拼了,趕走桂王迎官軍!”

一個工人驟然發出怒吼。

說完他第一個沖向那些士兵。

“跟他們拼了,咱們有百萬工人怕那幾千護衛做甚,拼死趕走桂王迎官軍,咱們子孫后代都不用受苦!”

老吳高喊著。

“沖啊!”

“迎官軍!”

“趕走桂王,迎官軍!”

更多吼聲響起,更多工人沖向那些士兵。

最先沖鋒的工人已經距離那些士兵不遠,不過他對面的幾名士兵首先扣動扳機,一顆子彈正打在他的肩膀上,狂奔中的他身子猛然一晃,但卻沒有倒下,而是帶著身上的傷口繼續狂奔。在他身后更多工人跟隨,同樣對面槍聲也不斷響起,不停有工人在槍聲中倒下,這時候那些士兵不會再故意打空,近距離的燧發槍子彈近半打在工人中。最先沖鋒的工人絕大多數都倒下,但后面那些原本一片混亂的工人,卻在老吳的喊聲中,紛紛加入沖鋒的行列。

此刻幾乎所有聽到喊聲的工人心中都只有一個想法……

趕走桂王,迎官軍。

迎來官軍他們的苦日子就結束了!

至于死亡……

如果能用死亡為自己的家人后代換來好日子,這些工人絕大多數都不會猶豫的,與他們現在過的日子相比死亡并不可怕,他們這樣在深淵中的日子實際上就是生不如死。

真得生不如死。

基本上在工廠里沒有撐過五年的。

都是在幾年間病死,鐵釘的漢子只要進工廠三年,基本上也就變成病秧子了,雖然說是病死但實際上都明白就是累死,甚至經常有人正在干著活,就直接一頭栽倒無聲無息地咽了氣。盡管這些工人并不懂過勞死的概念,但他們也知道這就是被工廠榨干生機,這些瘋狂運轉帶來無數財富的工廠就像一個妖魔,不停吞噬著活人的生命。與這樣在深淵泥沼仰望天空的生活相比,抱著給兒女換來好日子的希望死在槍口下,反而是一種最好的解脫了。

此刻他們無視噴射火焰的槍口。

他們無視呼嘯的子彈。

甚至他們都無視打在自己身體里的子彈。

那第一個沖鋒的工人,在那些士兵混亂上刺刀的時候,一下子撞在了他們中間,猛然把兩名士兵撞翻在了地上。旁邊一名士兵上好刺刀,轉身就向他刺出,但緊接著第二名工人到了,后者揮拳正打在他臉上,在這名士兵慘叫同時,這工人一把抓住了帶刺刀的燧發槍往自己手中奪。那名士兵清醒過來,急忙全力回奪,他身后一名上好刺刀的士兵手中槍刺出正中那工人胸前,但還沒等拔出刺刀,兩名工人同時撞過來。其中一個手中還拿著半截旗桿,直接戳在了他的右眼上,在那士兵慘叫中另一名工人奪過了他剛拔出的槍,轉身一下子刺進旁邊士兵肋下……

幾乎可以說眨眼間,洶涌向前的工人就淹沒了這些士兵。

工人的數量太多。

這時候就算不敢向前的,也一樣在后面擁擠下向前,否則就會被撞倒踩死,尤其是后面清楚自己不可能面對子彈的,完全在逐漸蔓延開的口號聲中瘋狂向前。這片洶涌的洪流完全不可阻擋,在數以十萬計的人群撞擊中,那些士兵的單薄線列恍如薄紙般瞬間崩潰。

何舉人傻眼了。

他無論如何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結果,他無論如何沒想到那些被他視為草芥的工人,居然有膽量迎著子彈沖鋒。

“快,快上,踩死這些刁民!”

他揮舞手中短槍吼叫著。

旁邊那騎兵將領糾結著。

這時候前面的步兵已經在丟棄武器逃跑了,他們不可能阻擋住這樣看不到頭的洪流,這是爆發的山洪而他們只是一道木柵欄,不跑轉眼間就會被踩死的。那些步兵又不是傻,這場面完全控制不住,他們不斷拋棄武器甚至脫下衣服,很干脆地跑向兩旁的建筑甚至跑進去。他們被騎兵和工人夾在中間,只有兩邊可躲,而沖垮步兵線列的工人繼續洶涌而來,帶著奔騰的氣勢發瘋一樣撞擊這支騎兵。

那些騎兵們同樣面面相覷。

盡管他們手中還端著長矛,盡管他們身上穿著鐵甲,他們胯下還有昂貴的印度馬,但他們的目光卻已經表現出了恐懼。

“撤退!”

那將領突然大喊一聲。

緊接著他第一個調轉了馬頭。

“你想干什么,擋住他們啊,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何舉人傻眼了,他抓狂般拽住將領的韁繩喊道。

“你自己擋吧,都這樣了誰能擋得住,這他瑪都跟流寇一樣了,張獻忠的饑民都沒這么瘋,老子還不想讓人踩死!”

那將領說道。

說完他一腳把何舉人踹開。

然后他催馬迅速逃離,四周后面騎兵同樣紛紛掉頭。

話說這些騎兵和步兵不同,后者基本上是在本地招募的,但騎兵基本上全是當年跟著左夢庚南逃的,畢竟騎兵需要更多技術,那些貧民招募的士兵明顯不行。但這些南逃的都是真正久經沙場,尤其王得仁外號可是鐵騎王,而他們都是和張獻忠李自成這些人打了多年仗的,此時一看這場面就知道,這局勢已經無法挽回。

這比當年他們要面對的饑民還可怕。

饑民都沒這么瘋狂。

如果是野外戰場上他們或許可以結陣沖鋒,利用速度繞到側翼不斷襲擾使其崩潰直到沖散。可這是城市街巷里面,他們面對的是整個城市的工人,他們的戰馬沖擊力再強,撞不出十步就得像陷入泥潭般淹沒在無盡的人群中,既然這樣還不趕緊跑,剩下的以后再說吧!

可憐何舉人傻了一樣,看著這些騎兵的臨陣脫逃。

然后那些工人就到了。

他舉著那打空的短槍,艱難的擠出一絲笑容,表情僵硬地看著沖到自己面前的老吳……

“這位兄弟……”

他干笑著說道。

“瑪的,敢射老子!”

老吳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子。

“你,你想干什么,有話好好說,咱們鄉里鄉親的不要動手。”

何舉人驚恐地說。

“鄉里鄉親?你開槍時候怎么不管什么鄉里鄉親了?不動手?對,我們不動手,兄弟們,把咱們的大老爺請到街上!”

老吳喊道。

旁邊幾個工人一擁而上,很歡樂地抬起何舉人,在他的驚恐尖叫中喊著號子,猛然拋向街道正中。

緊接著后者就砸在石板路面上。

何舉人摔得慘叫一聲,雙手支撐著艱難地想爬起來,一個狂奔向前的工人來不及躲閃,被他絆了一下正趴他背上,把他又重新砸回地面,這名工人罵了一句之后迅速爬起繼續向前跑。何舉人還沒清醒過來,又一名工人跑過,原本想跨過的他因為步子不夠大,一腳正踩在何舉人胳膊上,滑了一下才在何舉人的慘叫中站穩緊接著跑向前。而僅僅一秒鐘后,一名來不及躲開的工人就一腳踩在何舉人背上,然后猛得一蹬向前跳出。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1:02
護國公 第四八七章 廣州公社

桂王府。

“大王,快走吧!”

陳子壯焦急地催促著桂王。

局勢的急轉直下,讓他們全都傻眼了,誰也沒想到居然會出現這樣結果,暴動的工人在極短時間里就席卷了整個廣州。此刻整個城市已經被那些沖出工廠的工人淹沒,最早進城的騎兵不戰而逃,跟著何吾騶前去鎮壓的王府衛隊和咨議局衛隊直接被工人沖散……

廣州城內所有官員都在逃跑。

那些護廠隊也在保護著雇傭他們的鄉賢逃跑。

而工人們一片狂歡。

他們占據了官衙,商號,那些鄉賢們的府邸,歡樂的瓜分財富,還有餓極了的在喝酒吃肉……

這也是難免的。

說到底不能指望這種事情真得還有什么秩序,但更多卻是在向著桂王府而來,他們已經喊出了趕走桂王的口號,這時候王府外圍高墻上,留守的衛隊已經在開火。不過工人手中也有了武器,一來他們有繳獲的,二來城里又不是沒有軍火商,甚至就連兵工廠都有,廣州產燧發槍是那些商船首選,張獻忠甚至定了五萬支。那些軍火商號都囤積著不少武器彈藥,工人們都很清楚,他們在動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武裝自己,否則也不至于現在才進攻王府。

“本王能去哪兒?”

桂王坐在那里欲哭無淚地說。

此刻他身邊就剩下陳邦彥和陳子壯兩人了,他本來也沒什么大臣,那些鄉賢們絕對精兵簡政,對于官員數量嚴格控制,桂王也沒有自己的真正朝廷,就幾個屬官而已。外面還有三百護衛,原本他就五百人的衛隊,勻出兩百給何吾騶去鎮壓,這也是他能掌握的全部力量,至于軍隊那是聽咨議局話的。

他們的軍餉是咨議局開的。

“先出城再說!”

陳邦彥說道:“王得仁正帶著后續步兵趕來,咱們先出城和他會合,然后重新奪回廣州,工人都是些烏合之眾,他們抵擋不住護衛軍。更何況就算王得仁的手下不夠,大王還可以調其他各軍增援,那些鄉賢們多數已經逃出城,他們也會調各地民團,只要出城先避過這一陣,接下來咱們有的是辦法!”

陳子壯也點了點頭。

至于桂王……

都這時候了他還能怎樣?

就這樣桂王迅速收拾行裝,帶著他的老婆孩子們,在二陳和三百侍衛保護下,匆忙出后門離開王府,踏上了逃亡之路。

而此時工人們正在向錦衣衛遞交給女皇陛下的請愿書。

“你們也太孟浪了!”

匆忙趕到門前的太監,接過老吳遞上的請愿書說道。

“這位公公,我們也是被逼得快沒活路了,您是不知道我們這些過的什么日子啊!天天吃著那些廠主家狗都不吃的東西,干著比牛馬還累的工作,每天兩頭不見太陽,鐵打的漢子都能三年累死。生病受傷就直接被踢出來,多少人為了不拖累家人,自己干脆跳了江!”

老吳聲淚俱下地控訴著。

“公公,我五個孩子活活餓死四個,就剩下一個才十一,就得在拉車謀生路啊!”

一個女工哭喊著。

然后四周工人們全都哭了。

此刻他們看著這個老太監,恍如看到了親人般,趴在他身邊還有抱著他腿的,在那里不斷哭訴著自己這些年的悲慘生活。這種情況是很容易傳染的,所有工人都拉著那些錦衣衛和稅務司的官員們哭訴,還有互相之間哭訴的。

很快整個大街一片哭聲。

“這也的確太過分了,女皇陛下以桂王鎮守廣東,就是要桂王保境安民,要桂王給人民豐衣足食,讓那些工廠主如此漁肉工人這是桂王的嚴重失職!”

老太監義憤填膺地說。

“諸位工友放心,咱家雖然無權監督地方,但好歹也是看著女皇陛下長大的,在女皇陛下面前也還能說上幾句話,你們的請愿咱家會轉達。不過如今城里這樣混亂也不好,你們也還需組織起來恢復秩序,咱家無權過問地方,你們要逐桂王咱家也無權阻攔,但逐走桂王也不能毀了廣州。依咱家之見,你們不如先把四民大會推選出來,既然是大明之地,在女皇的旨意沒到之前,四民大會就可以自行管理地方。”

他緊接著說道。

“對,咱們聽公公的!”

老吳揮舞手臂喊道。

“那咱們總得有個衙門吧?難不成咱們自己選個知府?”

一個工人小心翼翼地說道。

“這個最好不要,畢竟你們就算選出來,也只是民間在廣州無人管理時候暫時自治而已,終究不是朝廷的官員,這個廣州府各級衙門還是先空著等女皇陛下旨意。”

老太監說道。

“公公說的對,不如咱們和李自成那里一樣,也組一個公社,咱們就叫廣州公社!”

老吳說道。

“對,就叫廣州公社!”

“咱們也和李自成一樣,把倉庫的糧食都分了!”

那些工人們立刻興奮起來。

很顯然李自成的那些公社,對于這些赤貧的工人來說,無疑是最有吸引力的,當然,這些就不關錦衣衛的事了,作為朝廷的派出機構,他們是無權干涉地方的。所以桂藩百姓因為桂王治理無方,聚眾將其驅逐,這個錦衣衛是無權干涉的,同樣將桂王驅逐后,在廣州無主的情況下,老百姓自己組織公社管理自己,這個錦衣衛也是無權干涉的。不過桂王要是指揮桂藩的護衛反攻廣州,錦衣衛同樣不能干涉,畢竟在女皇圣旨沒來前廣東還是桂王藩地,就是首輔來了也不能干涉的。

總之廣州公社就這樣誕生。

而就在那些工人們興奮地討論如何推選四民大會,如何組織廣州公社的時候,一聲突然的炮響,打斷了他們的討論……

“是五羊門!”

一名工人看著南邊天空中升起的硝煙說道。

“護衛軍的戰船到了!”

老吳說道。

五羊門就是清朝的五仙門,廣州外城南門之一,對著珠江碼頭,很顯然是乘坐戰船而來的護衛軍步兵到達了碼頭,那里的碼頭苦力們匆忙間開炮告警。說不定這時候護衛軍已經開始入城,畢竟外城的碼頭苦力們絕大多數都涌入了城內游行,整個外城幾乎都已經空了。

不過這沒什么。

因為廣州城和北京城一樣,是南北兩個部分,外城只是附屬的,真正的主城墻在內外城之間,甚至外城里面還有一道額外的護城河,只要這道城墻還在就行。

“走啊,兄弟們,拿起刀槍來保衛咱們的廣州公社,去和護衛軍血戰到底!”

老吳振臂高呼。

然后那些工人一片沸騰的吼聲。

緊接著他們洶涌而前,奔向南城去為保衛新生的廣州公社而戰,至于錦衣衛立刻派人出城,去把廣州工人的請愿向女皇陛下轉達。

而此時桂王已經出了小北門。

他和陳邦彥,陳子壯帶著唏噓回過頭望著身后的城門,因為這座城門沒有甕城,他們可以清楚的看見此時的城內。那些狂歡的工人正在追著他們洶涌而來,幾個落在后面的護衛緊接著就被淹沒,然后被無數只手拽下馬……

“大王,趕緊走吧!”

陳子壯一臉沉痛地低聲說道。

桂王嘆了口氣,他也沒有再多說什么,緊接著掉頭催馬離開,他后面的城門處,大批工人追出,不過在確定已經沒法追上后,那些工人們迅速關閉了城門。而此時除了外城的各門以外,廣州的各門也已經相繼被那些工人關閉,但外城卻因為那里的工人們絕大多數都涌入內城,而被乘坐戰船趕來的護衛軍步兵所占領。不過好在那些工人反應速度也很快,迅速關閉了內城南墻的大小南和歸德三門,就這樣護衛軍和工人隔著內城南城墻分別控制著外內兩城。

不過護衛軍也沒立刻進攻。

實際上帶兵趕到的王得仁自己也一頭霧水,他根本不知道城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一路上各種混亂甚至互相矛盾的消息把他都搞懵了。

而且他第一批帶來的就只有一個步兵旅,鹿步大營就騎步各一個旅而已,他的護衛第一軍在虎門鎮,肇慶和惠州各一個旅,軍部加步騎各一個旅駐鹿步大營。得到命令后他先派出騎兵旅,實際上他也沒想過廣州城內會出這種事情,所以帶著步兵悠閑登船作為后續,在他看來有騎兵旅進城就足夠了。然而卻沒想到騎兵旅被工人嚇得不戰而逃,而且被城內工人沖散,不得不分頭逃跑,至今還沒收攏起來,甚至還有部分被堵在城里,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敢貿然進攻,而是給虎門鎮的那個旅發去命令,要后者火速增援。

雙方的第一個夜晚,就在各自的準備中渡過,同樣在這個晚上桂王跑到了王得仁的軍中。

第二天早晨佛山民團到達。

同樣被沖散的騎兵也相繼收攏,甚至那些逃出城的鄉賢們,也把他們的護廠隊組織起來,部下兵力迅速過萬的王得仁,終于向著廣州內城發起了進攻。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1:02
護國公 第四八八章 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

四天后。

南京。

“此風斷不可長!”

戶部尚書陳子龍堅定地說道。

那些閣臣們紛紛點頭。

廣州之變的消息在當天就送到香港,因為此時仍舊在向北的沿岸流控制下,三桅飛剪縱帆通訊艦第三天就把南洋水師的報告送到廈門。然后接力傳遞的通訊塔,用不到兩天時間傳到南京,這份報告立刻引發內閣的大討論。很顯然內閣這些家伙在這個問題上都是站在鄉賢們一邊的,盡管他們也知道,這是把廣東直接送回到朝廷手中,而且他們肯定也會借此對桂王落井下石,但是……

那也不能支持工人。

這是一個屁股的問題。

“不論桂王治民如何,不論廣州工廠主對工人待遇如何,這種工人自行結黨以罷工,游行,乃至bao亂手段破壞秩序的行為,必須嚴厲打擊以儆效尤!”

刑部尚書楊鶚說道。

“那工人應該如何為自己爭取權利?”

楊慶問道。

“他們可以通過和平手段,比如找工廠主協商,如果工廠主不答應他們大不了不干,工廠主肯定不想他們走的,他們的財富得靠工人的工作換來,如果工人不給他們工作,他們同樣無法獲得財富。雙方完全可以協商一個雙方滿意的結果,為什么非要以這種極端方式呢,國家自有律法,任何人都必須遵守法律,若工人皆如此國家豈不是亂了?”

兵部尚書堵錫說道。

“若工廠主就是不答應呢?”

“那就不干好了,廣州又不只有一家工廠,就算工廠都一樣,還有那些種植園可以謀生,實在不行還可以去殖民地。”

陳子龍說。

“但如果走不了呢?”

事實上廣東咨議局禁止那些工人隨便出海。

倒不是說怕他們跑去殖民地,實際上他們也鼓勵工人去河仙的那個殖民地,倒是工人不愿意去,鄉賢們怕的是工人都跑去朝廷控制區。

那些鄉賢們已經知道勞動力的寶貴,他們搞蠶吃人一是為了擴大經濟作物的種植面積,二是把盡可能多的勞動力趕進他們的工廠。畢竟原料不是最缺乏的,絲綢產業有限,最重要可以說市場無限的是棉布,而棉花可以大量從印度進口。但工人沒地方進口,尤其是本土這種聰明能干勤勞善良的工人,而楊慶在周圍的土改,對他們最大的威脅就是把工人抽走。所以去河仙殖民地的只能是他們組織的真臘公司的,沒有官方許可,桂藩的普通老百姓是不準出境的,那些地方民團就跟邦聯的捕奴隊一樣就是專門抓流民。海上偷渡也在嚴防死守,反正漁業也控制在那些漁霸手中,就連香港島對面都有民團在巡邏防止有人往那里跑。

至于辭工……

如果沒有殖民地可去,那些工人就算辭工還能去哪兒?

回鄉嗎?

他們本來就是因為家鄉土地被地主收回而不得不到廣州謀生。

那么剩下只有進山當逃戶了。

但逃戶被民團抓住,會被直接當奴隸賣到煤窯和鐵礦的。

不要小看鄉賢們的智慧,他們在剝削方面總是天賦滿滿,刁民們的那點小聰明,在鄉賢們的智慧面前完全不夠看的。更何況在廣州辭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辭工得賠償工廠主們的損失,工廠主教會了工人工作,讓他們有了一技之長,卻在學會后就不干了這說不過去吧?更何況一個工人辭工會造成一個崗位缺人,至少短時間內缺人耽誤產量,工廠主們也是要承受損失,所以那些辭工的不但拿不到工錢,還得給工廠主們錢以賠償損失。

敢不給?

人家護廠隊的槍是吃素的呀?

珠江里面天天都能看到浮尸,雖說都是自殺的,但被自殺對于鄉賢控制的廣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

但是……

“那也不能無視律法啊!”

陳子龍說道。

“不做安安餓殍,猶效奮臂螳螂?”

“呃!”

陳子龍閉嘴了。

“諸位,老老實實承認吧!其實就是你們害怕了,你們害怕有一天你們的那些工廠里,工人也會有樣學樣搞罷工,搞游行,甚至干脆造你們的反!但諸位請記住,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當年有人喊著不做安安餓殍,猶效奮臂螳螂,結果就是李自成把他們都夾出腦漿子。現在廣州發生的事情也一樣,既然那些工廠主把工人當牲口,那也就別怨那些工人把他們扔到腳下踩死,說到底沒有無緣無故的仇恨。”

“何故維護亂民?”

楊鶚很干脆地質問道。

他們當然都已經很清楚,楊慶這次是支持那些工人的。

但他們也并不想妥協。

因為這種政見之爭不會有什么危險的,楊慶這個人并不在乎別人在合法范疇內反對他,而廣州之事也的確不能縱容,真要都像廣州那些工人一樣,那以后還怎么搞工廠?說到底大家都是有工廠的人,要是廣州的工人不嚴懲,江浙的工人也學會用罷工游行來說話,那……

那簡直荒唐!

廣州的工廠工作十八小時這都是盡人皆知的,要不然人家成本怎么低呢!

但江浙也沒低于十二小時啊!

楊慶的工廠是十小時,但楊慶的工廠都是皇莊系統,他和民間并不是一個系統,他的工廠通常只招收皇莊的工人。但其他新興資本家們,他們的工廠一樣竭盡所能壓榨,他們的工廠基本上全是兩班倒,一般十天輪換一次,輪換時候一個直接上二十四小時。他們的工廠也一樣是監工帶著鞭子巡視,想在他們那里辭工也一樣是有一堆手段的,唯一的區別是他們的工錢不至于讓工人吃地瓜,但也僅僅維持在比佃戶略好一點的水平。

如果說廣州工廠主的心是黑的。

那他們的心也不紅啊!

資本家都是一樣,不能指望他們有誰會是大善人,他們的原則就是在條件允許的范圍內,盡最大限度地壓榨工人。

所以……

這件事真不能妥協。

“維護談不上,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但目前來說,最重要的是如何盡快平息此事。”

那些閣臣們對此倒是贊同。

“首先桂藩得撤了,桂王的職責就是保境安民,如今明顯已經是嚴重失職,他都被民逐出自己藩城了,還有何資格再治民?桂藩撤藩,召桂王入京,如今建州衛各部已經開始返回其地,遼東接下來將空出,給他在遼東劃一塊地移藩。他與福王同為陛下堂叔,也給他和福王相同,就以廣寧作為他的藩城,大凌河以北,醫巫閭山以東,遼河以西,遼東邊墻以南,這一片劃給他作為藩地。”

閣臣們表示這個處置很滿意。

就這樣桂王由廣州的繁華都市被這些無良的家伙,一竿子支到遙遠的遼西去了,可憐廣寧目前基本上可以說一個活人沒有啊!

他還不能反抗。

實際上楊慶還不知道,這時候桂藩護衛第一次反攻廣州已經慘敗,而且幾乎看不到勝利希望。

畢竟城里有的是糧食。

撐一年都沒問題。

而且還有兵工廠,倉庫里的彈藥和原料不比韶關要塞少,這里本來就是后者的后勤基地,桂王和廣東鄉賢們的標準是韶關囤積不少于一年的作戰物資,而廣州囤積不少于兩年的各種原材料,現在那些工人只需要把這些原料加工出來就行……

這個他們最擅長。

所以打不下廣州的桂王,真沒能力應付楊慶的落井下石。

他只要不傻就會聽話的。

然后他就可以被扔到遼西開荒了。

此時明軍只是到了錦州,留下大凌河外遼闊土地,給建州衛的奴才們和科爾沁部的蒙古騎兵,負責給他們獵殺殘余的神軍,估計再有半年就可以清理干凈了,然后建州衛的奴才們退回山林,緊接著桂王北上開荒,不過不好讓他一個人去的……

“桂藩屬臣輔佐失職,通通跟隨桂王一起貶往藩地!”

他說道。

“那護衛如何處置?”

堵錫問道。

“桂藩護衛編入陸軍,原本的將領統統強制退役,先讓陸戰第一軍去廣州,但不要進攻廣州,把雙方分隔開,無論如何處置先停戰再說。我親自南下去處理此事。”

這種事情必須得他親自去。

其他無論哪個閣臣,甚至包括他的那些大將們,去處理都有可能采取強硬手段鎮壓,這些家伙對廣州鄉賢們落井下石是一回事,但在對待工人的態度上,他們是肯定不會有什么本質差別的。在這些完全一丘之貉的新興資本家看來,廣州工人此舉無異于大逆不道,不把這股歪風邪氣狠狠打下去,今天廣州工人能因為待遇問題造廣州資本家的反,明天江浙工人就會因為待遇問題,也走上街頭造他們這些人的反。

有他的命令也沒用,這些人有的是辦法故意激化矛盾,然后把那些工人坐實了造反,他們再去快快樂樂地鎮壓殺個人頭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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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國公 第四八九章 楊慶經濟學

“你為何那么維護工人?”

女皇問道。

很顯然楊慶的做法就連她也不是很理解,畢竟自己家手中也有無數的工廠……

真得可以說是無數了。

鋼鐵,紡織,水泥……

目前大明朝廷控制區幾乎所有種類的工廠,都少不了他們家,要么自己開辦要么與別人合股,更別說還有一座座礦山,南北二洋海運,捕鯨加殖民地開拓,就是目前的卷煙廠都有一大堆工人在倒班工作,日夜不停地制造一盒盒卷煙……

他們家最低也是十小時。

雖然監工帶著鞭子巡邏這種事情并沒有,但對于工作不力的,通常也是一腳踹過去。

這在這個時代已經很人道了。

也就是工資高點。

但他們的工廠同樣要控制成本以避免被擠得倒閉,目前大明至少在競爭上,仍舊是符合自由資本主義,不過楊慶一家的工廠,更多是依靠新的技術和新工藝控制成本。另外也包括一定的特權,畢竟買家的產品是感情投資,就算有略微便宜一點點的選擇,只要不是便宜到的確令人動心的情況下,還是買家的東西最劃算。另外還有軍隊,皇莊這些內部訂單,也是以楊慶的為主,他一家的工廠本來就是以吞下的原本官營工廠為主。

但要說楊慶一家的工廠不會嚴格控制工人待遇,那仍舊是不可能的事情。

誰家都得控制成本。

如果說廣州的工廠完全就是目前英國一個德性,直接把工人當牲口對待,而營工廠已經可以接近于十九世紀早期,也就是工人每個月最多也就吃三四次肉,而且每次都很少一點。

米飯肯定能吃上。

但菜里的含油量仍舊得嚴格控制。

不過魚相對廉價些。

畢竟江浙到處都是魚,這一點要比十九世紀初的英國工人強點。

而楊慶的工廠,則更接近于十九世紀后期的英國工人水平,已經能夠讓工人衣食無憂,但也不能說生活得很好,至少還是很辛苦的。畢竟每天十小時工作,而且沒有類似于星期天的假期,但可以請假休息,當然不會有帶薪休假。

楊慶認為這已經對得起良心了。

包括他的工人們也認為對得起自己良心了。

畢竟別人是十二小時。

而且工錢還比他低。

而且因為都是從皇莊招募,這些工人并不需要擔心養老,另外醫療和教育支出相對來講也很低,畢竟皇莊有醫療所和義務教育的小學。總得來說楊慶是不用擔心有人罷工的,在這個某種程度上比爛的時代,他至少是最不爛的,至于什么八小時工作,星期天,帶薪休假之類都省省吧!

但是……

“這樣終歸不好,咱們倒是不用擔心這個,可朝廷這邊那些工廠的工人也跟著學怎么辦?都這樣罷工游行甚至占據城市,那不都亂套了?總得講個規矩才行。”

女皇憂心忡忡地說。

“我不但要讓他們跟著學,而且還要給他們豎立一個插在那里的旗幟呢!”

楊慶逗著自己兒子說道。

女皇疑惑地看著他。

“首先你必須明白對一個治國者來說調控經濟的關鍵是什么。

就是賺錢嗎?

不,是維持持續發展。

那么如何維持經濟的持續發展?

靠海外貿易嗎?

咱們的確在不停的從外面吸入金銀,海外貿易帶來了我們目前的繁榮昌盛。

但你要明白外面的市場有限。

全世界目前大概六萬萬人,其中超過一多半是赤貧的,消費不起任何東西,就像非洲那些黑人,他們連一件衣服都買不起,印度的人口僅僅比我們這里稍少一點,但他們同樣是赤貧。真正能夠消費我們產品的,只是外面很少一部分人,我們的絲綢在歐洲除了貴族沒人穿得起,我們的茶葉也只是有錢人喝的。所以出口不能帶動經濟持續繁榮,或許它能帶動一個一千五百萬人口的國家繁榮,但絕對不可能帶動一個一萬萬五千萬人口的國家持續繁榮。

而我們有世界超過四分之一的人口,而且我們的抽血會讓外面的國家越來越窮。今年倭國購買白糖的數量就在減少,因為他們已經沒有足夠的錢了,所以我們不能指望這些窮鬼們購買我們越來越多的商品。

我們不能靠外國人發展經濟。

而經濟的增長卻只能前進不能后退,一后退就會出大問題的,甚至整個國家的動蕩,所以為了維持工業的增長,我們最有效手段就是擴大內部消費。畢竟我們才是最有錢的,大明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家,而且我們還有一萬萬五千萬人口,這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市場。

而擴大內部消費的首要條件,就是先讓老百姓有錢。

讓他們能買得起東西。

讓他們買更多,哪怕其實不必要的東西。

過去很多女人甚至買不起衣服。

我們這些年的努力,讓所有女人都買得起衣服了,同樣這些買的起衣服的女人,帶動了我們經濟的第一波快速增長。現在她們都有衣服了,那么我們就應該想辦法讓她們有錢買第二身衣服,而她們有錢買第二身衣服可以保證我們的經濟繼續增長。然后當她們都有第二身衣服時候,我們就要想辦法讓她們買得起第三身……

女人會嫌衣服多嗎?

如果有錢她們會不停買衣服,哪怕她買回去只穿一次,甚至連穿都不穿,話說你的很多衣服我記得自從做好就從沒穿過吧?昭仁的鞋子多到需要一間屋子來專門盛放,那么你們姐妹倆養活了多少工廠?

這就是內需。

如果她們突然沒錢買了呢?

工廠一下子停工。

工人一下子沒工錢買糧食了,農民的余糧一下子沒人買了,他們種的棉花一下子沒人要了,然后農民也沒錢了,然后他們也買不起油鹽醬醋各種商品了,然后更多工廠停工,更多工人失業,惡行循環不斷蔓延。整個社會整個經濟就這樣一下子崩潰,失業工人鬧事,農民不滿,資本家紛紛破產,整個國家陷入動蕩甚至一不小心變成戰亂洗牌重啟。我們必須得預防這種事情,但資本家想的只是賺錢,他們不會想這些,他們只會想拼命賺錢,如果有利益他們連絞死自己的繩子都會賣,指望他們考慮這種問題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這種大發展的時候。

所以我們就要做這只看不見的手在推著他們。”

楊慶說道。

“聽不懂!”

女皇陛下搖了搖頭說。

很顯然楊慶經濟學,對于她的頭腦還是有點超前,畢竟這是后世幾百年的累積,這個時代的人,完全不懂拉動內需的概念。

“呃,那你只需要懂我準備用鞭子抽著工廠主們加工資就行。”

楊慶說道。

實際上他的經濟學也是必須的。

雖然一說起明朝,無疑都是期待海外貿易,搞工業,滿世界輸出商品賺大錢,但實際上情況是這個時代的世界,靠出口根本養活不了一個大明級別的工業國家。養活英國進入工業時代的確沒問題,但別忘了工業時候英國就一千萬人口,而這一千萬人口,已經需要掠奪整個世界來支撐。需要英國海軍的戰艦去轟開一個個市場,然后向整個世界傾銷商品,否則他們就要面對經濟危機面對生產過剩。

而那時候世界人口十億。

英國人口只不過占全世界的百分之一,一個工業化的英國人,向九十九個外國人出口商品。

而大明呢?

超過一點五億。

而全世界才不過六億。

一個工業化的大明人,向三個外國人出口商品,這完全不可能,目前的世界能支持的,也就是幾百萬人口的工業化。目前的大明實際工業人口已經達到了這個數字,之所以還看不到飽和,只是因為蒸汽機剛剛應用還沒真正發威。一旦真正全面進入蒸汽機化,那么目前的工業人口,就已經需要大明海軍去用艦炮轟開一個個新市場了。

簡單說他的發展超前了。

超前和落后都是不適宜時代的。

這個絕大多數都是赤貧的時代消費不了楊慶的蒸汽工廠。

解決辦法只能是拉動內需,搞大規模基礎建設,推動軍隊擴張消耗過剩產能,利用掠奪收獲刺激消費,另外還有更重要的,就是增加工人收入讓他們買更多東西。指望資本家因為賺錢多了,主動給工人加工資,這完全是不可能的,就像大明的士紳都免稅了,也沒見他們讓佃戶們吃飽飯一樣。

唯一的辦法就是逼他們。

但不能逼工廠主們漲工資啊!

那么就讓工人自己動手吧!

他只需要做那只幕后推動的黑手就可以了,而且不僅僅是這個,接下來江南的公田法,還會造成一定程度的農業人口回流,最終結果都是逼迫工廠主漲工資。同時也是逼迫他們轉向蒸汽機,最終以蒸汽機拉低增加工資的成本問題,至于外部的競爭根本可以無視,連珍妮機都沒進化到的英國人如何與蒸汽機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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