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601
Babcorn 發表於 2019-1-3 09:39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兩個”

  洛倫上一次來教堂,而是在前往帝都戈洛汶時的事情。

  當時的拜恩大教堂依然沒有從幾年前“赤血堡惡獸”事件陰影中走出來——因為半人馬戰爭,矮人王國內戰加上新軍隊,巫師行會和“蒼穹之翼軍團”的建設,拜恩根本就沒有多少資金和物資,能夠真正投入到教堂修復中去。

  加上大量教會中高層瘋狂倒賣教會內的各種金屬器皿,甚至是聖十字雕像,導致三年後依然能看到不少當時被爆炸和火災破壞的殘垣,只有大教堂本身勉強修葺完畢了。

  一方面是的確無可奈何,一方面也是為了發展巫師行會時避免受到太多教會聲音的影響——很長一段時間內,拜恩大教堂更像是個精心裝飾過的墳墓,裡面每個活人都在迫不及待想要離開。

  而當韋伯接管了拜恩教會之後,僅一年的時間,整個教堂就已經煥然一新。

  雖然在拋棄了大量教區管理人員,田產和地產之後,拜恩教會失去了大量的財富和穩定收入,但也減少了開支,同時贏得了公國上層的友誼。

  即便洛倫再怎麼牴觸教會,也不得不承認他們在帝國乃至公國內的影響力,對聖十字信仰和對女武神的傳統崇拜幾乎佔到了一半對一半,絲毫不遜色。

  在與赤血堡女伯爵達成協議,擁有了一小筆穩定收入後,韋伯便利用來自公國各地的募捐修復了大教堂,並且按照他內心的想法來規劃設計。

  出身帝都,但在洛泰爾待了很長時間的小教士對戈洛汶那故作神秘威嚴,或是拜恩極盡奢華的風格都十分反感,反倒很推崇洛泰爾的“簡樸風”——教堂布道之所,只需布道台、聖像、長椅和聖水池,就夠了。

  至於什麼管風琴,熏香罐,水晶吊燈和大理石雕像……在見到了拜恩教會以前那幫腐敗執事們後,韋伯對這些東西產生了極度反感。

  他不止一次的當眾斥責這些都是“腐化心靈”的“財貨”,對夏洛特說應當崇尚節儉,將錢財用在品德的修養上,讓城內的作坊生產更加廉價的工具,藥物和日用品,而不是高價的奢侈品,更應該減少每月宴會和飲酒的次數。

  當然,驕傲的赤血堡女伯爵根本不可能聽得進去。

  宴會照樣開,圓桌大廳內的公爵席位從木椅換成了大理石高背椅,水晶吊燈換成了更好的螢石燈;煉金作坊生產的奢侈品與拜恩的美酒,依舊行銷全帝國。

  對夏洛特這樣一個“純粹的拜恩人”來講,如果沒有宴會,沒有美食美酒,音樂繪畫雕塑藝術品,熏香與漂亮的服飾……

  那樣枯燥無味的生活,意義何在?

  韋伯甚至十分懷疑,對夏洛特來說教會和聖十字的信仰在她的眼裡,是不是也和美酒、美食或者漂亮的衣服一樣,只是用來充實生活和精神的“奢侈品”?

  在幾次“試圖拯救”都失敗後,很是無奈的韋伯只能講注意力放到教會本身的純潔度上——自始至終都在嘗試恢復古代教會模式的他,一直寄希望於將聖十字教會打造成道德模範,能夠引領信徒的標竿。

  “艾茵的事情我已經知道…啊,對不起。”

  大教堂的走廊外,看到黑髮巫師那明顯不太高興的表情,韋伯連忙道歉道:“你和艾薩克他們爭吵的時候我就在外面,我不是故意要……”

  “沒關係,我知道是怎麼回事。”無奈的擺擺手,洛倫打斷了他:“你不是來勸我的,對吧?”

  “當然不是,我是你的朋友,但不是你的家人,無權干涉你的婚姻。”小教士韋伯點點頭,表情理所當然:

  “聖十字的歸於聖十字,權利歸於當權者——我要做的是為你主婚,在聖十字面前為你祝福,而不是干涉你的權利。”

  “至於夏洛特和艾茵,她們都是好女孩兒,雖然…都不是聖十字虔誠的信徒。”說到這裡,韋伯不由自主的嘆息一聲。

  每當自己傳教失敗,或是不被理解的時候,都會有種濃濃的挫敗感。

  “真的,只是不夠虔誠?”洛倫目光瞥向小教士韋伯:“我還以為你會動用主教的權力,逼我審判她們呢。”

  韋伯先是愕然,隨即失聲一笑。

  這種“玩笑話”,也僅僅是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才能開出來。

  “聖十字的舊經中說,出身、知識…這些永遠不是罪惡,真正的罪惡來源於我們自己內心無限膨脹的慾望,這才是能摧毀一切的力量。”

  淡淡說著,韋伯凝視著洛倫,神色真摯:“艾茵同樣是我的朋友,我同樣知道她的為人;作為聖十字的謙卑僕人,她的善良和勇敢仍令我感到汗顏。”

  “至於不虔誠…那是我們這些人的罪孽;就像讓無辜的羔羊在牧場失蹤,是牧羊犬的罪孽。”

  “若有人用‘女巫’這種藉口將她送上火刑架,那麼起因絕不是因為不虔誠——這種居心叵測,利慾熏心,不懷好意之徒,才是真正被膨脹慾望摧毀一切的可憐人。”

  默默頷首,洛倫在心底鬆了口氣。

  他當然不僅僅是在開玩笑,更是要確認韋伯的態度。

  韋伯是不可能告密,或者拆穿小個子巫師真實身份的,否則根本不用等到現在,但他對這件事的看法依然很重要。

  對於女巫…甚至是巫師,教會的態度一貫是很強硬的;出身帝都的小教士韋伯比洛倫更清楚教會對女巫和異教徒的態度是什麼,刻意無視甚至隱瞞不報,在教會內又是怎樣的罪名。

  某種意義上,這等於是讓韋伯,還有他身後的拜恩教會徹底與聖十字教會分裂。

  “其實你根本不用擔心我的,洛倫。”小教士那一貫平和的話語聲響起:“從成為拜恩主教的那天開始,這種事對我來說幾乎就是必然的。”

  “起初我還曾有過幻想,幻想可以一點一點的改變教會的風氣,但小約德的事情很快就給了我一個教訓,讓我看清了一個…很可怕的事實。”

  “那就是現在的教會與其說是教會,更加近似於一個半獨立的‘公國’——只不過這個公國太過分裂,‘領地’分佈在帝國各地,制度上更加分散罷了。”

  “這個‘公國’擁有獨立的軍隊,財政和領民;各地的主教與教堂牧師更像是被委任派去的總督和稅吏,負責盤剝斂財,或是與當地的領主爭奪權力……”小教士像是嘆惋,像是決然:

  “如果不摧毀這個怪物,如果不從根本上否定它,我所希望的教會…永遠只能存在於希望中——因為如果他們真正明白了我要做什麼,一定會殺了我。”

  閉上眼睛,表情痛苦的小教士微微顫慄。

  這種表情,洛倫曾經見到過一次;那是在御前審判上,小教士韋伯終於圖窮匕見的時候。

  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很殘忍,他知道自己要傷害很多人,甚至是讓曾經的朋友,教友,親戚乃至導師成為自己必須打倒的敵人…不要說做,光是這麼想就讓他痛不欲生。

  但他一定會這麼做,因為這就是韋伯。

  再痛苦,再不忍,心如刀絞…只要認為自己是對的,他就不會停下——痛哭到泣不成聲,渾身顫慄不止,同時毫不猶豫的揮動手中的屠刀。

  “他們不會殺了你。”洛倫的聲音很平穩,很認真:

  “他們得先殺了我,而我絕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的。”

  微微一怔的小教士睜開眼睛,一種想笑又想哭的衝動湧上來。

  但最後他也是緊抿著嘴,只是微微頷首。

  “婚禮的事情我不會過多干涉,等你想清楚,或者需要我幫忙的時候告訴我就行。”小教士輕聲道:

  “眼下我們要處理的是聖十字教會和巨龍的問題——據我所知,赤血堡的領民和貴族,對那頭赤紅巨龍的意見…非常大。”

  雖然韋伯已經儘可能小心斟酌了詞彙,但洛倫還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僅僅是兩三天的時間,赤血堡的民眾對巨龍的存在,就已經迅速從恐懼、好奇和興奮,轉變為極度混亂。

  小約德向洛倫抱怨,那頭赤紅巨龍提出的要求近乎匪夷所思,對活牛和活羊的需求量“足以在一年之內,吃垮拜恩”;

  不受拘束,甚至在赤血堡境內隨意活動的巨龍,經常襲擾樹林和農莊,雖然極少出現死傷的情況,但造成的破壞是十分惡劣的。

  而巨龍的出現,對拜恩更像是導火索——或是對都靈家族忠誠的質疑,或是希望借此提高拜恩在公國內的地位;各種各樣的聲音層出不窮,喧囂塵上。

  “我一直相信洛倫你對帝國,或者至少是對布蘭登殿下足夠忠誠,並沒有成為皇帝的野心。”小教士提醒道:“就像我絕對相信那些勇敢的拜恩騎士們,對你的忠誠一樣。”

  “如果再讓這種混亂的局面持續下去,再加上來自天穹宮和教會的刻意引導,很快事情就會變得不可收拾,向最壞的一面發展。”

  “而最壞的結果,就是在面對亞速爾精靈入侵之前,拜恩與帝國之間首先就會爆發內戰——這種同室操戈的局面,我們必須竭盡所能的避免!”

  話音落下,韋伯的表情已經嚴肅到了極點。

  “那你有什麼計畫?”洛倫很乾脆的問道。

  既然韋伯提出這件事,就肯定已經有了想法。

  “我只是向你提出一個建議。”微微一頓,小教士韋伯的臉上露出了笑意——這種感覺,就像是又回到了洛泰爾的古木鎮時一樣:

  “眼下的混亂,與其說是因為巨龍,倒不如說是因為你——洛倫·都靈,正是因為你在埃博登之戰贏得的聲望,在拜恩乃至帝國境內受到的推崇,才會導致眼下這種局面。”

  “拜恩的貴族希望你能更進一步,拜恩的騎士們更是有不切實際的想法;而天穹宮的態度則愈加微妙,教會則是充滿了敵意。”小教士一個一個將問題列舉出來:

  “在這種情況下,你提出任何一種想法都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更不可能獲得大多數人的贊同;若是委曲求全,只能得罪所有人。”

  “所以我的建議是,不要立刻表態,讓這種混亂繼續持續下去——聖十字教導我們,唯有在地獄之中,方能稱量信仰的重量;沒有經歷考驗的信仰,一文不值。”

  “只有經過混亂的考驗,你才能知道哪些人是你真正的敵人,哪些是你可以去團結的朋友;信仰是如此,忠誠也是如此……”

  觸動了心事的小教士韋伯嘆息一聲,看出來這一點的洛倫沒有打斷他,只是繼續向前走。

  “不說這些了,還是說說接下來的婚禮吧。”強打起精神,韋伯很是勉強一笑:

  “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時間,雖然這麼說有些唐突,但我還是想知道…你有沒有決定好?”

  “什麼?!”

  洛倫大驚失色:“只剩下不到十天了?!”

  “沒錯,所有事情都在按部就班的推進。”韋伯皺皺眉頭:“夏洛特沒告訴你?”

  她告訴我什麼了?!

  一句話差點兒脫口而出,洛倫卻趕緊攔住自己——他突然想起來,從那天之後,自己幾乎就沒有和夏洛特再見過面。

  “說實話,一開始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我也很驚訝的。”沒有察覺到洛倫表情的韋伯,繼續說道:“我原本以為像你這樣注重實際利益的傢伙,根本不會在乎什麼傳統之類的事情——我還以為,你會同時迎娶夏洛特和薩莉卡公爵兩個呢。”

  “畢竟你是都靈家族的領袖,哪怕你沒有這方面的想法,都靈家族也肯定是希望壯大自己,乃至可以和德薩利昂家族分庭抗禮——古老的騎士王后裔有多驕傲,我是瞭解過的。”

  “我怎麼敢?”洛倫以為他在開玩笑:“更何況同時娶兩個…聖十字教會和帝國律法,都不可能同意這種事情的吧?”

  話音剛落,剛剛還在笑著的韋伯突然扭過頭,一臉疑惑的看著洛倫:

  “聖十字教會和帝國律法有關於這方面的限制?我怎麼不知道?”

  嗯?!
Babcorn 發表於 2019-1-3 09:39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公爵的婚禮

  當洛倫還在驚愕於小教士韋伯的答覆時,在漫長考慮之後終於鼓起勇氣的夏洛特,也在莉娜·德薩利昂的陪同下來到了巫師行會。

  更準確的說,是艾茵的房間裡。

  面對突然造訪的女伯爵與莉娜,小個子巫師幾乎是和她們同樣緊張,緊抿著嘴又各懷心思的三個人面對面,曾經無話不談的她們始終沉默,直至試管內滾燙的藥劑變得冰涼。

  “艾茵……”

  過了好久,甚至到了莉娜都忍不住站出來打破沉默的時候,緊咬牙關的夏洛特終於抬起頭,胸脯劇烈的起伏著。

  “嗯。”

  同樣心情複雜的小個子巫師,緊張的看著她。

  “我…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事實上,原本、原本我是根本勇氣來見你,我害怕,忐忑,猶豫,卻又忍不住送了口氣,我簡直不知道有多少情緒徘徊在我的腦海裡!”

  緊抿嘴角,頓了頓的女伯爵目光灼灼的看著她:“但有一點我很肯定,那就是當我走進這扇門的那一刻,我…夏洛特·都靈…不是來向你道歉的。”

  “這件事或許唐突,或許有我自以為是和衝動的地方,但我沒有做錯——不論他怎麼想,我愛他,所以我一定會竭盡所能的得到他!”

  在聽到“得到”這個詞的時候,莉娜與艾茵幾乎同時漲紅了臉,對視一眼後又默默看向沒有絲毫退怯,甚至很是理所當然的夏洛特。

  拜恩的傳統,真不愧是騎士之鄉…大概。

  扶了扶鏡框,莉娜忍不住想到。

  “沒、沒錯,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

  看著器宇軒昂的女伯爵,還沒有從緊張中恢復過來的小個子巫師結結巴巴的開口道:“夏洛特,你做的很對,追求自己想要的,這沒有什麼錯。”

  “特別是對大騙…我是說洛倫這種傢伙!必須要更主動,更強硬一些才行!”

  說完,她還像征性的揮了揮粉拳,嘴角擠出一絲鼓勵的笑容。

  嗯?

  這種答覆,反而讓她們倆愣住了。

  雖然不是不知道小個子巫師的為人,雖然艾薩克一遍一遍強調過“艾茵就是那種高興了會開心很久,生氣就是一分鐘的傻瓜”……

  但是當真正從艾茵口中得知她的態度後,依然是不知所措。

  “艾茵你誤會了,我們今天不是來向你表態的,我們是……”

  遲疑了片刻,看了眼夏洛特的莉娜開口解釋道;但當看到小個子巫師那雙純淨無暇,宛若藍寶石般的眸子後,她又遲疑了。

  我們要做什麼?

  當然是在這場婚禮之前安撫艾茵的心情,同時又不至於因為婚禮無法舉行導致拜恩人心混亂。

  但小個子巫師十分贊同夏洛特的決定,完全有受傷的跡象。

  這絕不是裝出來的…莉娜·德薩利昂很清楚,她十分確信此時的艾茵不僅沒有任何的傷心和難過,甚至還在為夏洛特感到高興。

  如果沒有這樣看人的眼光和智慧,她根本不可能再欠了眾多債務的情況下,還能在帝都特立獨行的生活了很多年。

  可面對小個子巫師的目光,莉娜欲言又止。

  “我知道的。”

  懇切卻果斷的話語聲響起,在安靜的實驗室內顯得極為突兀。

  “我知道的,艾茵。”眉頭挑起,夏洛特目光灼灼的看著神色平淡的小個子巫師:“我明白你現在的心情,更明白你為什麼會做出這種決定。”

  聽到這話的艾茵猛地一震。

  “我們相處的時間太久,也見過,一起討論過太多次了,多到可以讓我看清你的本來面目…當然,也並沒有完全看清,否則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

  “不要否認,因為你也是知道的——艾茵,請不要懷疑我這麼做是因為對你心懷愧疚;那樣,才是對你極大的不尊重。”

  凝視著那雙純潔無瑕的眸子,夏洛特一字一句的說道:“而現在…相信我,這世上除了我之外,不可能有第二個對你如此瞭解的人,即便是你,即便是洛倫也比不上。”

  “所以不要拒絕我的善意,這不是對你的補償,而是一份我們仔細商量好之後的計畫——就像我向洛倫承諾過的那樣,我要他,但我不需要他愛我。”

  果斷而凌厲的一番話,打斷了其餘兩人的思考。

  和震驚並且漲紅了臉的小個子巫師不同,莉娜·德薩利昂則對夏洛特前面那番話更感興趣。

  世上除她之外,沒有第二個對艾茵如此瞭解的人……

  什麼意思?

  難道說過去的夏洛特,其實對艾茵更有好感…莉娜忍不住這麼想到。

  一個煉金術師,一個赤血堡的伯爵…因為同一個人走到了一起,卻又因為同一個人不能放開自己的心扉;一次次的接觸,換來的卻是彼此更加遙遠的距離,還有輾轉反側,難以抉擇的傾慕……

  那這個結果倒是令人很沮喪啊。

  不…不對。

  如果真是這樣,好像更有意思了……

  思維放飛的莉娜·德薩利昂,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嘴角浮起的笑意。

  …………………………

  與此同時,身在教會的洛倫依然沉浸在對小教士韋伯話語的震驚當中。

  在過去的幾年中因為耳濡目染,加上所有見到的情況,他已經基本認定了這個世界和自己上輩子的印象區別不大,至少是在封建中世紀,“神聖婚姻觀”上的區別不大。

  但現在一位聖十字教會的主教卻親口告訴他,根本就沒這回事——不論是教會還是帝國法典,從來就沒有硬性規定過婚姻彼此,必須是一夫一妻。

  當然,洛倫更不知道的是上輩子的封建中世紀,也從來沒有強硬要求必須是一夫一妻;大部分貴族一夫一妻的理由,是因為有一個實力強大,需要引以為外援並且絕對惹不起的娘家……

  “事實上,帝國歷史上不缺乏類似一夫多妻的例子——當然,結果都不太好。”小教士微微蹙眉,耐心的解釋道:

  “像第六世代的‘賢者’布蘭登一世,就在原配皇后尚在人世時迎娶阿爾勒公國的繼承人,希望用這種方式拉攏阿爾勒公國,徹底融入到帝國體系之內。”

  “那…結果呢?”洛倫忍不住問道。

  “非常可惜,雖然當時的皇后陛下本人表示了理解,但皇后陛下的家人完全不能。”韋伯搖了搖頭:

  “雙方爆發了激烈的衝突,那位阿爾勒皇后同樣贏得了不少支持,加上兩位皇后都生了一個兒子…這場險些演變出內戰,以逼迫布蘭登一世皇帝休掉阿爾勒皇后結尾,是這位陛下一生中最大的污點。”

  小教士韋伯淡然的表情,讓黑髮巫師渾身一僵。

  “所以雖然沒有過明確的法典要求,但這也算是一種不成文的規定,算是一種潛規則吧。”韋伯輕聲道:“對於婚姻的雙方而言,他們更看重婚姻帶來的盟約和利益;所以如果男方娶新的夫人,在女方家族看來就形同對盟約的背叛。”

  “但這些事情不是我們今天要談的——實話實說,我原本還在想該如何勸你放棄迎娶波伊女大公的想法……”韋伯失聲一笑:“現在看來是沒有必要,原來你們真的是純潔的戰友關係,是我誤會了。”

  “……”洛倫·都靈。

  看著黑髮巫師那滿頭黑線,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的表情,小教士韋伯卻隱隱鬆了口氣。

  雖然放棄了所有的世俗權柄,但並不等於韋伯真的對外界毫無關心——在與聖十字教會分道揚鑣之後,拜恩教會已經從實質上成為了拜恩公國的附屬。

  對於這些,韋伯並不在乎,他在乎的僅有完成改革的聖十字教會,能夠真正成為自己心中的模樣——以信仰和道德領導民眾的教會,根本不需要強權,就能得到信徒的支持和追隨。

  如果洛倫真的決定迎娶那位彎刀女大公,小教士十分擔心事情會演變成第六世代的天穹宮之亂——不論是夏洛特還是波伊女公爵,她們最大的優點是強勢,最大的缺點也是強勢。

  甚至哪怕兩個人願意彼此退讓,她們各自的勢力也絕不會,哪怕最好的結果也是不歡而散,甚至是演變成一場拜恩與波伊之間的戰爭。

  眼下的拜恩教會還十分弱小,若是洛倫和他身後的拜恩公國遭到削弱,等於讓拜恩教會失去了最後的屏障,根本無法面對來自聖十字教會的狂風暴雨。

  作為虔誠的信徒,韋伯不畏懼死亡,但卻畏懼自己所做的一切毫無意義,就像煙塵一樣在自己死後灰飛煙滅;自己所有的努力不僅無法成功,被全盤否定,讓後來者再沒有前進下去的勇氣。

  一個生活在處處被教會制轄之下,一切解釋歸於聖十字,永恆不變的“地上天國”,才是真正被小教士恐懼的——那樣的國度之下,別說反抗,信徒們連質疑和瞭解經文的權力都會被完全剝奪。

  “不過說起這個,夏洛特和莉娜她們倒是和我提起關於十天後婚禮的計畫。”韋伯話鋒一轉:

  “本來這件事應該是她親自告訴你的,不過由我來說也一樣……”

  …………………………

  “結婚?!”

  脫口而出的小個子巫師,一副驚呆了表情看著神色嚴肅的夏洛特與莉娜。

  “沒錯,你沒聽錯。”微微漲紅了臉,赤血堡女伯爵凝重的點點頭:

  “原本按照計畫,我是準備用這種猝不及防的方式,逼迫洛倫·都靈這個混…答應我,同時利用這個機會整合拜恩的力量,但計畫趕不上變化;”

  “赤紅巨龍格魯姆的出現,將洛倫還有整個拜恩都推到了風口浪尖——天穹宮的忌憚,教會的敵視,還有拜恩騎士們諸多不切實際的想法,這種時候如果都靈家族再進一步變得更強大,只會招致帝國的打壓。”

  “現在是戰爭時期,天穹宮和皇帝的權柄比和平時期要更強大,想削弱我們連理由都不需要——勒索更多的物資,或是讓我們的軍隊駐守絕對守不住的堡壘,都是有可能的。”夏洛特嘆息一聲:

  “所以接下來的我們,絕不可以太張揚,但也不能示弱,讓天穹宮以為我們軟弱可欺——這樣做,也是為了保護洛倫。”

  “所幸,雖然公佈了婚禮,但我們並沒有說明究竟是誰的婚禮。”女伯爵的表情終於輕鬆了些:“這就給我們留出了餘地。”

  “於是,我和艾薩克就要‘閃亮登場’了!”

  莉娜·德薩利昂勾起嘴角,帶著對小個子巫師和夏洛特之間關係無限的遐想:“非常抱歉,但這次的新娘不是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而是我。”

  “你?”小個子巫師更驚愕了:“你要當眾嫁給艾薩克?!”

  “沒錯,一個德薩利昂嫁給一個巫師——我會以此名垂青史的。”莉娜此時的表情十分得意:

  “艾薩克是拜恩公爵最重要的朋友,一定程度上也是巫師團體的代表——我嫁給他,就是拜恩公爵在向天穹宮,或者說皇室正式提出‘聯盟’的請求。”

  “可…可……”小個子巫師結結巴巴的:“天穹宮…你的家人…皇室…我是說皇帝,他們能同意你嗎?!”

  “我家裡人肯定不會,但康諾德一定會——這對他有利可圖,也能緩解帝國境內巫師們的怨氣;”莉娜很不以為然的聳聳肩膀:

  “一個巫師成為了皇室的女婿,會極大的振奮巫師們對帝國的忠誠之心,讓他們感到自己被帝國重視了,地位提高了,尊嚴受到了照顧…嗯,雖然真的只是想想而已。”

  “能夠得到這些,作為代價的我…區區一個不受重視,甚至被當成半個叛徒的皇室旁系,又有什麼可惜的呢?”

  “所以抱歉啦,這次明面上風風光光的婚禮是我的了。”得意洋洋的莉娜·德薩利昂,故意用一種充滿了歉意的語氣開口道:

  “當然,作為你們共同的朋友,我當然也會給你們一點點補償,比如說……”

  “你們覺得等到一個巫師和一個皇室結婚的事情鬧出來,還有誰會去在意拜恩公爵的婚禮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9-1-3 09:39
第一百六十七章 帝國風暴

  “這絕不是洛倫·都靈的計畫。”

  在認真看完康諾德遞到自己手中的信箋後,掌璽大臣梅特涅·利奧波德十分確信道。

  話音落下,御前內閣大廳內的康諾德和菲特洛那同時露出了驚異的神情。

  面色淡然的梅特涅則放下信箋,眉須潔白的老人束手而立一動不動,從容不迫的完全不像是快八十歲的老人。

  空曠的內閣大廳內,螢石吊燈下只有三個人孤零零的影子。

  與艾克哈特二世不同,康諾德從不刻意對自己的臣子掩飾自己的想法;在做事上也從不像逝去的父親那樣“推波助瀾”,而是強硬到極點,一旦下定決心就不會更改。

  但也正因如此,僅僅執政半年不到的康諾德,就已經對熱衷虛與委蛇的議會有了強烈的不滿;那種和軍營中令出必行完全相反的感受,讓他無時無刻不沉浸在怒火之中。

  即便是艾克哈特皇帝留下的“歷代最小內閣”,康諾德真正信任的也只有掌璽大臣梅特涅·利奧波德和軍務大臣瑟維林·德薩利昂兩個人;

  後者是皇室旁系,是比他更有經驗的軍團指揮官;前者長年從政,沒有梅特涅在,康諾德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掌控帝國內閣乃至議會。

  因此在菲特洛奈將守夜人從拜恩帶回的情報送來時,康諾德也只傳喚了這位御前內閣之首。

  “為什麼?”

  瞥了眼面色微沉的康諾德,菲特洛奈還是率先提出了這個問題。

  “因為我們所瞭解的拜恩公爵,是不可能做出這種‘政治妥協’一樣的舉動來的,長公主殿下。”

  梅特涅表情淡然,語氣則十分的確信:“若您曾深入瞭解過這個人,就會明白他有多傲慢;他謹慎的將自己的想法隱藏起來,卻無法掩飾那種絕對無法真正低頭臣服的傲慢。”

  “因此,洛倫·都靈可以和您,天穹宮乃至任何人進行利益交換,必要時做出些無關緊要的讓步,甚至顧全大局犧牲自己的一部分利益,但是……”

  “雙方的交涉,必須是平等的!”

  說到此處,掌璽大臣的眼神變得銳利了許多。

  低哼一聲,望著天花板的康諾德,表情肅然;而剛剛還在困惑的菲特洛奈,則在沉默片刻後點了點頭。

  因為的確是這樣。

  不要說他現在已經是帝國首屈一指的大公,即便在他還是埃博登一個普通巫師的時候,這傢伙都敢和守夜人,布蘭登乃至巫師塔幾方談判。

  “所以我敢肯定,這絕不是洛倫·都靈能夠想出來的計畫——至少,絕不是他的真實想法。”梅特涅默默道:

  “如此圓滑,並且十分傳統的手段,更像是一位真正的貴族——不卑不亢,在謙卑退讓的同時十分誠懇的提出了聯合的建議,並且向陛下還有天穹宮示好。”

  “這封信,與其說是拜恩公爵,倒更像是是拜恩…或者說都靈家族的想法。”

  “都靈家族?”若有所思的長公主眨眨眼:“夏洛特?”

  “按照那位赤血堡女伯爵一貫的強勢和手腕來看,有這個可能。”

  掌璽大臣微微頷首,肯定了她的想法。

  兩個人默默的將目光同時轉向康諾德,等待著這位皇帝陛下對自己臣子的答覆。

  只見他稍稍收起下巴,肅然表情依舊是那樣的冷漠。

  “不卑不亢,謙卑、誠懇、示好。”康諾德一聲冷笑:“一個帝國的臣子,半強硬的將一位皇室旁繫帶到自己的領地,然後再用這種方式宣佈她的婚姻,而且還是與一名巫師……”

  “梅特涅大人,您就是用這些詞彙來形容他這種近乎強盜般的行為嗎?你要讓教會的人怎麼看我,你將皇室尊嚴置於何地?!”

  面對康諾德灼灼目光,梅特涅倒是沒有太多的反應,甚至鬆了口氣。

  主動將問題提出來,就證明他是很想解決這個問題的——會反對這件事的人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德薩利昂皇室和教會,他們的措辭只會比康諾德所說的更強硬,反應更激烈。

  所以作為掌璽大臣,梅特涅必須向陛下證明他有安撫這兩群人的能力,擁有繼續擔任內閣之首的資格。

  微微吐了口氣,低眉順眼的老人依舊是那麼沉穩。

  “陛下,我認為眼前教會的看法根本無關緊要;因為無論如何,既然拜恩敢把這封信送來,就證明他們可以說服拜恩教會主持婚禮。”梅特涅沉聲道:

  “換句話說,這最後只會變成聖十字教會和拜恩教會之間的矛盾…恐怕到時候,他們還會跑過來央求陛下的支持呢,又何必在乎他們的想法?”

  菲特洛奈眼前一亮,而康諾德只是微微頷首,示意老人繼續說下去。

  “所以最困難的,其實是說服皇室內部接受這一結果……”梅特涅微微一頓,因為這涉及到皇帝的家務事,他不清楚自己一個外人伸手干涉,是不是正確。

  但康諾德顯然不在乎這些:“德薩利昂家內部的問題不用考慮——關於莉娜的婚姻和拉攏拜恩的關係,我會寫封信向瑟維林叔叔解釋清楚。”

  梅特涅眼神一動,最困難的部分就這麼解決了。

  然後是康諾德最在意的部分,帝國上下的看法。

  眾所周知,巫師在薩克蘭帝國內的地位,根據不同的地區也會出現變動,但總體是受到排擠和歧視的;尤其是傳統的薩克蘭貴族們,更是將巫師看成是隱患分子。

  但在梅特涅眼裡,這簡直是最無關緊要的一部分——看法這種東西,是可以受到引導和影響的,只要宣傳到位,確保大多數人的想法,極少數“意見相左的團體”根本不值一提。

  年輕人…就算再怎麼掩飾,也會很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吶。

  偷偷打量著康諾德和菲特洛那,掌璽大臣暗嘆一聲。

  “陛下,還有長公主殿下,二位想必都很清楚一件事情做出來的時候,必會有人得益,也一定會有人受到損失。”梅特涅輕聲道:“所以我們只要確保損失和收益之間的平衡,就可以了。”

  “將一位皇室旁系下嫁給一名巫師,的確是駭人聽聞的事情,但也沒那麼駭人聽聞——巫師這個團體,在艾克哈特一世陛下在位時,還是一群剛剛被赦免的逃犯與異教徒;等到‘賢者’布蘭登一世即位時,又成了‘忠誠的’帝國子民。”

  “再等到您的父親,艾克哈特二世陛下時,又有一位巫師成為了內閣成員,另一位則成為了埃博登執政官。”

  “由此可見,在帝國十四世代的歲月中,巫師們的地位是逐漸上升的;這並非某位陛下的大發慈悲或者教會的寬容大度,而是一種近乎規律般的變化。”

  梅特涅耐心解釋道:“將皇室旁系嫁給巫師或許令人震驚,但若是與令巫師成為御前內閣成員,或出現在與諸位公爵並列的御劍騎士團中相比,也就沒那麼令人震驚了。”

  聽到這番話,欲言又止的菲特洛奈將目光轉向了身後的康諾德。

  “更何況,聲望的折損也能在別的地方得到補償。”梅特涅同樣抬頭看向康諾德,低聲道:“一旦這個消息傳出去,帝國境內的巫師們必然歡欣鼓舞,誓死為陛下效忠!”

  “和成百上千募捐家產,乃至參軍的巫師相比,區區一些流言又能算得上什麼——如果陛下應准,我可以命令帝都內的城防軍四處巡捕,將任何膽敢誹謗皇室的人統統緝拿,斬首!”

  話音落下,老人早已花白的眉宇下露出了幾分凶芒。

  菲特洛奈微微面色,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位一貫溫和的掌璽大臣,露出如此狠辣的面孔。

  “斬首…只是議論的話,會不會太……”

  “長公主殿下,您知道您的兄長,已故的艾克哈特皇帝…是怎麼對付艾勒芒境內的邪神異端的嗎?”

  眼也不眨的梅特涅,厲聲打斷道。

  緊抿櫻唇的菲特洛奈,一言不發。

  “艾勒芒的維爾茨家族對皇室忠心耿耿,歷史上艾勒芒也是第一個向帝國宣誓效忠的國度…但即便如此,艾克哈特皇帝依舊毫不手軟;有時候為了抓住一個異端,整個村子都要燒光殺盡,雞犬不留!”

  “即便如此,維爾茨家族也從未有過怨言。”老人的聲音變得沉重了:“因為他們清楚,帝國的手段越是狠辣,就越證明皇室對艾勒芒是何等的重視。”

  菲特洛奈眉頭緊蹙,乾脆將頭扭了過去。

  梅特涅倒是毫不在意,將目光轉向康諾德:“眼下是迎戰亞速爾精靈的全面戰爭狀態,帝國…尤其是陛下您的權威,絕不容受到任何的破壞或影響;任何不一樣的聲音,消極或者故意作對的舉動,都必須受到最嚴厲的打壓。”

  “越是果斷,越是凌厲,越是對您治下子民的仁慈與愛護;正因為理解這一點,御前內閣上下,才如此的支持您和布蘭登殿下針對東薩克蘭的平叛舉動。”

  掌璽大臣的最後一句話,算是最後的表態——只要是維護帝國權威,並且對亞速爾精靈戰爭有益的事情,至少帝都一部分貴族絕對支持。

  他們雖然熱衷內鬥,但至少也清楚自己的種種特權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如果天穹宮和皇帝失去了應有的權威,變得不再重要,那麼身為“帝國貴族”的他們就將和任何一個公國的鄉下貴族平起平坐。

  和這樣的悲慘結局相比,一丁點兒的讓步和死幾個“東薩克蘭向鄉下的窮親戚”,簡直是不值一提。

  面對著淡然卻決絕的老人,康諾德垂下目光與他平視,表情同樣的無比堅定:

  “有把握嗎?”

  “沒有,但是……”梅特涅很是平靜:“如果最後不可收拾,我可以替您負起責任——砍了我的腦袋,換一位新的掌璽大臣,就能平息貴族們的怒火。”

  顯然,雖然成竹在胸,但同樣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如果你死了,誰有能力執掌內閣?”康諾德目光如劍,與老人四目對視:“您心中,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有。”

  梅特涅大方的承認了。

  “誰?”

  “我不能告訴您——因為這對您或者對他,都是最壞的結果。”梅特涅搖搖頭:“您不會相信我推薦之人的忠誠,受到懷疑的他,也無法盡心竭力的為您效勞。”

  “執掌御前內閣,必須是皇帝絕對信任的人選;陛下,您必須像您的父親和歷代皇帝一樣,自己挑選那位同時具備能力和忠誠之人。”

  “同時具備能力和忠誠…說的真容易。”康諾德冷笑一聲。

  “若是實在沒得選,那麼一位絕對忠於您,或者必須忠於您的掌璽大臣也不失為一種選擇。”老人畢恭畢敬的開口道:

  “手握皇帝權柄之人,寧可愚蠢,也必須忠誠。”

  菲特洛奈冷哼一聲,顯然對這種“忠誠言論”並不太信服。

  康諾德則目不轉睛的看著面色淡然的老人,肅然的表情像是在下定某種決心。

  下一秒,他猛地起身,站在了梅特涅面前。

  心弦一緊,傲人面不改色。

  “我絕不會讓任何人,代替我去承擔責任——背負帝國的善與惡,是皇帝的責任!”康諾德厲聲道:

  “命人傳令拜恩公國,艾薩克·格蘭瑟姆與莉娜·德薩利昂的婚事,我答應!但……”

  “帝國皇室…即便只是旁支,也不能嫁給一個平民;所以從今日起,正式冊封艾薩克·格蘭瑟姆為帝國騎士,准其姓氏列入帝國譜系,准其擁有紋章!”

  梅特涅和菲特洛奈的表情同時一驚,萬萬沒想到康諾德會做到這種態度。

  如果洛倫·都靈當初從布蘭登的巫師顧問身份上得到的“帝國子爵”,還只是榮譽稱號的級別,艾薩克·格蘭瑟姆的帝國騎士稱號,就是正式將這個人列入到帝國貴族譜系中了!

  這等於解除了巫師們身上的最後一道枷鎖,允許巫師擁有貴族頭銜!

  “既然下定了決心,那麼幹脆直接做到底,讓帝國上下明白他們的皇帝究竟是何種態度!”
Babcorn 發表於 2019-1-8 13:38
第一百六十八章 身敗名裂

  拜恩,赤血堡。

  距離約定的慶典宴會和“神秘的婚禮”,還有五天時間。

  雖然如此,但赤血堡上下已經熱鬧的像是已經在進行了無數次的宴會一樣。

  從宮廷到城牆外,遍地皆是人聲鼎沸——從籌劃到正式宣傳,借助了拜恩教會力量的夏洛特將這次慶典傳到了每一個拜恩人的耳朵裡!

  仗劍遊歷的流浪騎士,做小買賣的商販,幾乎從未離開過自己土地的農夫,與十三領伯爵沾親帶故的貴族;還有南方的矮人,大綠海的馬背民……

  倚靠洛倫在埃博登之戰贏得的聲望,沉寂百年的拜恩,終於再一次成為了帝國人心目中的騎士之鄉——數不清的外來者,或是因為仰慕黑髮巫師的聲望,或是純粹的好奇,或是單純想要挑戰,看看這位公爵大人有什麼了不起的……

  無論理由,起因,目的,四面八方前所未有的人流量向赤血堡匯聚,令整個赤血堡乃至整個拜恩,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熱鬧過。

  光是聚集在城內和城外村鎮的外來者,人數就已經達到了城堡的三倍——而且看著那日夜川流不息的道路,恐怕五天後這個數字還得翻一翻!

  這種時候,聚集在圓桌議會的十三領伯爵們皆是一陣慶幸,要不是提前將軍隊集中在赤血堡,一時間根本沒辦法籌措足夠的人手來維持如此龐大人流的治安。

  更加慶幸的還有公國的稅務官小約德,因為這幫人的到來,那些陳年積壓在倉庫裡的黑面包,終於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酒館的餐桌上;而釀壞變成醋的葡萄原漿,也能當成真正的葡萄酒賣出去……

  人流就是黃金!就是財富!當一群人走在路上的時候,他們就是移動的錢包,是長了腿的生意——雖然拜恩人並不算善於做生意,但當看到酒館和旅店老闆將房價提高了三倍之後,“善良好客”的拜恩人,也紛紛將自己家多餘的空間用來招待客人。

  當然,絕對是收費的。

  而拜恩的貴族,尤其是圓桌議會也立刻認識到了這些人流所代表的意義——無論最後結果如何,拜恩和這場拜恩的慶典都將隨著他們的腳步,傳遍整個帝國。

  辦一場傳奇的慶典和宴會,讓騎士之鄉的盛名響徹未來的一百年…立刻成為了所有人腦海中的共識。

  認識到這絕不僅僅是類似盛夏節慶典的伯爵們,立刻也紛紛開始動員各自領地內的家族,贊助都靈家族的同時,也要在城內開辦各自家族的宴會,免費款待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騎士們。

  而對拜恩教會的韋伯主教來說,這也會是他可能一聲僅有一次的機會——無論成功或者失敗,自己的教義都將隨著這些返鄉的騎士們送到帝國各處。

  這將會是韋伯對抗聖十字教會的第一步!

  確立了目標之後,韋伯甚至放下了教堂的工作,主動帶著教士們走上街頭,向外鄉人們宣傳自己的“新教義”。

  虔誠卻不狂熱的教士,與教會和平共處的巫師,熱情好客的貴族,種類繁多的商品,富饒的土地和人民……

  來自帝國四面八方的貴族、商人和遊歷者們所看到、聽到和接觸到的,是一個和他們想像中完全不同,和過去記憶更完全不同的,他們從沒有接觸過的全新“拜恩公國”。

  只有真正親眼看到的,他們才真正明白了為什麼過去十四世代的拜恩,始終有與帝國分庭抗禮的勇氣與實力。

  僅僅赤血堡一處就富裕到這種地步,坐擁十三領,又和波伊公國血脈相連的拜恩,帝國僅憑東西兩個薩克蘭領的人力物力,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當然,他們還不知道如今的拜恩在經歷半人馬戰爭之後,已經徹底打垮了南方內戰的矮人,邊境幾座矮人城邦已經成為了拜恩的實質附庸;失去了領地的埃博登巫師,也已經在哈林梵·阿沙邁大師的勸說下,加入了拜恩的巫師行會。

  如今的拜恩明面上是一個公國,但其實已經擁有了不遜於三個公國的財力,兩個公國的兵力以及兩到三個外圍的強力盟友;

  若再加上拜恩教會已經與聖十字教會徹底割裂,拜恩…已經擁有了帝國南部和一部分東部的絕對控制權,達成了實質上與天穹宮分庭抗禮的層次!

  如果沒有這份實力,即便仍有巨龍的聯盟,夏洛特也絕不敢想像能夠從德薩利昂家族手中,奪走統治帝國的法理;而康諾德更不會答應莉娜·德薩利昂與艾薩克的婚事,與拜恩相互妥協。

  康諾德是一個很實際的人,在他主導的“帝國總督政策”徹底失敗之後,他就明白拜恩的崛起已經不可避免;那麼既然不可避免,就應當加以利用,讓拜恩在這場精靈戰爭中承擔更多的責任。

  同樣的例子還有布蘭登這位“即將實至名歸”的東薩克蘭親王;康諾德的目的很簡單,也很明確,無論是想要奪權的布蘭登,還是想要崛起的拜恩,他們都必須團結在帝國之下,打贏精靈戰爭,否則他們所努力的一切都是白費。

  因為這一點共識,雙方才能彼此做出妥協和讓步,並且將目標放在共同的敵人身上——至於日後的帝國該如何將權力收回或者維持下去,那不是他現在該考慮的。

  帝國尚存,一切才有討論的基礎,否則毫無意義。

  維繫帝國法理和統治,打贏亞速爾精靈的入侵和一切有可能的入侵,確保帝國能夠在儘可能完整的情況下,平穩交接到下一代皇帝的手中,就是自己身為第十四世代皇帝的使命。

  康諾德是這麼想的。

  但這並不等於所有人都和他想的一樣。

  至少希爾維克就完全不這麼想。

  面色陰沉的聖十字教會執事大人,孤零零的坐在宴會大廳的一處角落,冷漠的打量著大廳內興高采烈,神色各異的眾人,瞳孔中壓抑著無窮無盡的怒火。

  在自己“合情合理”的請求被洛倫拒絕,甚至是當面羞辱之後,希爾維克就已經徹底放棄了“妥協”的想法,決心與這個“狂妄的巫師”戰鬥到最後一刻。

  但目標和現實之間的差距,卻是一個看不見的天塹鴻溝。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都靈家族展現出的財力、人力和物力都到了一個令他感到恐懼的地步——作為掌管教會部分實權,尤其是財權的希爾維克,十分清楚想要舉辦這樣一場盛大的慶典,光是維持秩序和穩定就要付出多少代價。

  但拜恩成功了,不僅成功了,人頭攢動的赤血堡還能維持至少明面上的穩定;集市雖然混亂,但物價的波動卻並不誇張。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都靈家族手中握的財力和物資簡直是天文數字,意味著他們能很輕易的將整個拜恩的財力物力集中在自己手中使用。

  在希爾維克的記憶中,能做到這一點的應該只有天穹宮代表的帝國!

  真正令他感到恐懼的,還有拜恩教會對聖十字教會的態度,已經從原本的“儘量配合”到現在,已經是充滿了敵意;那位韋伯主教對教義的理解,簡直可以被稱之為了異端了!

  強大的財力,高效的執行力,不遜色於帝國的軍力…再加上對教會十分不配合的當地教會,希爾維克執事愕然的發現,他居然根本拿不出任何行之有效的手段,來遏制這個狂妄的拜恩公爵。

  就在他一籌莫展,無計可施的時候,一個從來沒想像到的人找上了門。

  ……………………

  “阿爾勒大公?”

  強忍著詫異的情緒,希爾維克執事死死盯著眼前一身黑色長袍,打扮與普通教士無異的年輕人。

  “沒錯,諾蘭·厄德公爵命我前來,向尊敬的希爾維克大人——聖十字教會代表提供幫助。”一身黑袍下,又瘦又小的年輕人顯得很是冷漠:

  “公爵認為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那就是日益強大的拜恩和都靈家族。”

  希爾維克挑挑眉毛,這個情況他倒是不意外。

  阿爾勒比鄰拜恩,又貧瘠苦寒,除了巨怪這種比食人魔還大的怪物肆意橫行之外,根本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特產”,阿爾勒人想要活下去除了做生意,就是搶劫做生意的。

  在聖十字教會的眼中,就連這些所謂的“阿爾勒貴族”,也基本和強盜土匪無異——從厄德家族以下,基本上就是“大強盜”到“小強盜”,每個都貪得無厭且毫無忠誠和誠信可言,背叛與叛亂,都只是眨個眼皮的功夫。

  在這樣的前提下,一個強大並且團結的拜恩,對阿爾勒人來說絕對是天然威脅——如果拜恩十三領團結在都靈家族之下,想打劫這個富得流油的鄰居純粹是痴心妄想。

  但理解是一回事,同意就是另一回事了。

  “據我所知,諾蘭·厄德公爵和洛泰爾大公是很好的朋友,而拜恩公爵又和洛泰爾大公關係親密。”希爾維克一聲冷笑:

  “有這樣的前提,你卻希望我相信阿爾勒公爵要對拜恩不利?”

  “私人之間的友誼,與兩個家族乃至公國間的利益相比,不值一提。”年輕人冷漠至極的態度,讓希爾維克渾身一顫:

  “強大的拜恩就是阿爾勒的末日,黑公爵時代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看著年輕人那毫無情感臉孔,希爾維克抽了抽嘴角。

  這可不像是一個孩子會說的話。

  “那麼,請問阿爾勒大公希望怎麼做呢?”

  “怎麼做和我們公爵大人沒有關係,應該是希爾維克大人您…還有您身後的聖十字教會怎麼做。”年輕人搖搖頭:

  “按照帝國法典,除非得到天穹宮的許可,否則公國之間是不可以互相干涉的。”

  這是當然的,否則的話還要天穹宮幹什麼。

  但希爾維克更知道,這是對方在推卸責任——很明顯,阿爾勒的諾蘭·厄德公爵雖然想針對拜恩,但卻不正面得罪都靈家族,所以絕對不會主動出面,只能慫恿自己。

  這一點希爾維克毫不意外,哪怕是分裂時期的拜恩,也不是阿爾勒這樣一個偏僻的窮國能隨意招惹的,更不用說現在了。

  但僅僅是這樣,還不足以說動希爾維克。

  “就算是這樣,我又憑什麼相信你們?”希爾維克質問道:“就算我能相信諾蘭·厄德公爵的誠意,又憑什麼相信你是他派來的人,而不是其他人給我準備的陷阱?”

  遭到了懷疑,年輕人依舊不急不忙,甚至連一點點惱怒都看不出來,彷彿並不介意這些似的。

  這種漠然並且冷靜到極點的態度,讓希爾維克稍稍有些緊張,但也隱隱的有了些信服的想法。

  聽到懷疑就拚命想要證明自己的,不是蠢貨,就是有鬼。

  “希爾維克大人,公爵想要與您合作,是出於共同的利益——我們都希望看到都靈家族毀滅,但都不希望看到拜恩毀滅。”年輕人輕聲道:

  “一個富有但並不強大的拜恩,是我們都樂於看到的;所以我們的目標僅僅是剷除洛倫·都靈,而不是徹底摧毀拜恩。”

  “至於是不是相信我們提供的幫助,那是您的問題,諾蘭公爵大人並不在乎——他當然想打擊拜恩和都靈家族,但並沒有您和您身後的聖十字教會那麼迫切。”

  希爾維克又是一聲冷笑。

  如果不是足夠迫切,他們為什麼會這麼急不可耐的找上自己;如果不是足夠迫切,為什麼他們會知道自己和聖十字教會正在千方百計的想要和拜恩公爵敵對?

  分明你們自己也已經慌了手腳,卻還想要將自己置身事外,慫恿聖十字教會去做這件事情——哼,做夢!

  希爾維克完全沒有想過,他現在的想法就和當初他慫恿洛倫時的想法,一模一樣。

  “可是,您真的需要證據的話……”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始終冷漠的年輕人終於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容看的希爾維克毛骨悚然:

  “我們可以給您一個十分關鍵的情報,一個可以讓洛倫·都靈瞬間身敗名裂的情報!”
Babcorn 發表於 2019-1-8 13:38
第一百六十九章 結婚日

  天色微亮,艾薩克·格蘭瑟姆便早早的醒來了。

  和所有“真正的”巫師一樣,他厭惡睡眠這種“物質身體必然的環節”;冥想可以恢復精神上的疲勞,但無法緩解身體上的。

  對他而言,睡眠就等於“一個充滿了智慧與靈感的頭腦”要暫停思考整整六個小時,外加兩個小時無法保持絕對的注意力集中——哪怕只是大致的估算,也等於是將一輩子三分之一的時間白白浪費掉了,簡直不可接受。

  當然,在艾薩克眼裡,所謂“真正的巫師”在全帝國的範圍內,大概也只有他自己。

  但今天的他,卻有種恨不得直接睡過去的衝動——最好是“一覺醒來,第三天了”的那種。

  恐懼,是面臨危險情境時,想擺脫又無能為力所產生的一種強烈壓抑情緒體驗,具體表現可以是興奮,可以是憤怒、慌張、激動、痛苦……

  無論如何,這是一種身體和意識上的本能之一;艾薩克並不陌生,對所有接觸過那不可名狀的虛空之力的巫師而言,都不陌生。

  但興奮、慌張、激動、痛苦…這些表現同時出現的時候,這還是第一次。

  雖然整整一晚上都笑的咧嘴,乃至到整個臉都僵硬抽搐的地步,依然無法抑制這種沒來由的恐懼。

  艾薩克終於明白自己六神無主的緣由——因為現在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恐懼什麼。

  怔怔的他抬起頭,看向鏡子裡那個陌生的身影。

  象牙色開襟翻領長袖風衣,繁瑣的荊棘花花紋遍佈了袖口與衣扣處;底襯是莧紅色的襯衫,配以燦金色流蘇與右肩上的單肩斗篷,平舉的雙手被蓋在一雙小鹿皮手套下,與手掌完美的貼合在一起。

  一條簡單的皮帶襯起風衣的衣擺,簡單的鏈扣皮靴用鞋跟撐起小腿,配上斗篷和修身的風衣,硬生生將樹枝似的身材襯托的十分挺拔。

  挺拔的都不像是自己了。

  一直以來,艾薩克一直都不明白穿衣打扮有什麼必要——他能理解服飾與封建社會等級觀念的聯繫,可以理解人類這種“明顯退化”的動物需要靠衣服保護自己過於脆弱的身體。

  但他就是不能明白,穿衣服和“漂亮”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就像莉娜·德薩利昂,她最最漂亮的是她思考是的面部表情,也沒見她把全身的衣服都蓋在臉上啊。

  何況要是都擋住了,還怎麼分辨好看不好看呢?

  深深吸了口寒冷的晨霧,也不知道是在放鬆還是讓自己精神精神,或者二者皆有的艾薩克,只有臉還能認得出是自己的。

  “咚咚咚……”

  敲門聲傳來。

  就在艾薩克扭頭的瞬間,一道倩麗的身影就已經直接闖了進來,兩道視線幾乎同時掃向對方。

  然後兩個人就同時呆住了。

  呆住了好一會兒。

  “你、你…你你你你……”死死盯著眼前一身墨藍長裙,放開了頭髮,摘掉了黑框眼鏡的女孩兒,雙眼發直的艾薩克徹底結巴了。

  鮮紅如火的長發,猶如海浪般披散著;那平日裡躲在鏡片後的“死魚眼”,此時此刻也變得妖媚異常,舍人魂魄。

  “聖十字啊…你美炸了!”

  一句話,讓莉娜露出了笑意。

  “這不是我的最佳水平,但你真的很美——我剛才突然想到了一百二十五個形容你的詞彙,外加六十首詩歌描述你的模樣,真的!可我現在一首也念不出來,因為於此同時,已經另外有超過一千個黃段子外加邪惡想法衝進了我意識!”

  渾身一顫,眼睛都直了的艾薩克哆嗦著,用極快的速度說完了這一大段話:“你絕對想像不到,我現在究竟在用何等強大的意志力,抑制我那幾乎快不可抑制的邪惡想法!”

  “……我明白。”

  微微一愣,莉娜的語調開始隨著嘴角一起上揚,背著手一步步靠近,直至火辣辣的眼睛和艾薩克對視,直至兩個人的面頰貼合。

  直至鮮紅的櫻唇,靠在已經呆滯的自大狂耳畔:

  “就像你絕對想像不到,我現在有多想用鞭子,把你這身衣服撕成碎片!”

  說完,莉娜調笑著看向他那發直的眼睛,貝齒輕咬下唇:

  “這才叫‘邪惡想法’…你說呢?”

  呆滯的艾薩克,像寵物狗似的拚命點頭。

  莉娜吃吃的笑出了聲。

  原本緊張的二人,此刻卻毫不緊張了。

  那種平靜,就像是一切放下之後的淡然。

  莉娜·德薩利昂,她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有一天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

  作為皇室旁支,她的命運幾乎是從一出生就被安排好的——榮譽伯爵的待遇,幾乎可以在任何地方隨意出行,貴族們的阿諛奉承……

  不用擔心缺衣少食,不用為明天著想,視金錢如糞土…這一切要付出的代價,就是來自天穹宮的絕對控制。

  所有皇室成員嚴禁參與一切工作,每年從天穹宮得到一筆錢外加個人莊園的產出;男性可以從軍,女性則必須接受“所有的安排”。

  說得更直接一點,就是天穹宮內的皇帝陛下對所有皇室成員擁有絕對的人身控制權,可謂生殺予奪——只需皇帝開口,一切針對皇室的決定都可以無視帝國法典。

  所以當康諾德找上門,要她配合教會和貴族們“坑一把”洛倫的時候,莉娜毫不猶豫的同意了;因為她沒有任何的資本,去對抗下一個能夠對她生殺予奪的皇帝。

  但事情的結果,卻完全超乎她的想像。

  她站在這兒,面前是她愛的人,身後就是通往婚禮現場的通道——走出去,她就能和她相愛的人,在萬眾矚目之下,完成一場前無古人的婚禮。

  這不是命運的“捉弄”,這恰巧是因為她第一次選擇了對抗自己的命運;雖然過程險死還生,但得到的結果卻超乎了她的想像。

  哪怕是在夏洛特能想像的最好的結果裡,她也不敢相信自己能光明正大的得到一位主教的祝福,在無數人的矚目之下嫁給艾薩克·格蘭瑟姆。

  一個巫師。

  當然,她不知道的是面前的這個傢伙,比她還要驚訝。

  “我曾經一直認為,甚至到不久之前我都這麼認為…我不會結婚,我不會有孩子,不會因為另一個人的心情不好也跟著不好。”

  漲紅了臉的艾薩克,結結巴巴的自言自語著:“理解女人的想法,對我來說是一件太浪費時間的事情了;直至在見到你之前,我都認為自己這輩子只會為了一件事而費心思,那就是真理。”

  “我錯了,錯的厲害——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時有這種感覺的,但當你剛剛走進來的那一瞬間,當我第一次說我喜歡你的一瞬間……

  “我突然覺得…覺得這個世界的命運和未來都無關緊要了,我發現自己再也不在乎讓這個世界的巫師們走上正軌,不在乎去解開真理的面紗,不在乎是不是能名垂青史……”

  “我有你,我還需要在乎什麼?”

  這、這真是……

  看著面前激動過頭的自大狂,莉娜的眼睛閃爍著,拚命的眨動掩飾著那即將溢滿的光澤。

  “這麼說…我是那種壞女孩兒了?”

  “你當然是壞女孩,你壞的我都無以言表,無法形容了…你簡直就是個女妖精!”自暴自棄似的,艾薩克說話的速度越來越快:

  “要不然,為什麼我現在會完全喪失理智,說這麼多毫不害臊的話——坦白的說如果不是早上,我還想和你說更多沒羞沒臊的話,做很多很多沒羞沒臊的事情!”

  “你讓一個冷靜而理智的頭腦,變成了發情期的野獸,你簡直罪不可赦啊!”

  莉娜張了張嘴,想笑卻又想哭;最後卻只是緊抿著唇,目光灼灼的盯著他:“既然如此,那就和我這個女妖精一起下地獄吧,巫師異教徒!”

  “嗯,先說好是哪個地獄——到處都是火焰和刑具,用來懲罰死人的?還是荒誕不經,充斥著發情期野獸幻想,用來展現人類醜惡慾望的?你知道,現在的我比較傾向於後一個……”

  話音未落,囉囉嗦嗦的艾薩克突然愣住。

  “怎麼了?”

  突兀的暫停,讓莉娜也怔了怔。

  “兩個…沒錯,我怎麼沒想到呢,我怎麼沒想到呢?!”瞪大了眼睛的艾薩克,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莉娜,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關於皎光劍最開始的設計理論,是起源與一個亞速爾精靈的高階魔咒嗎?”

  眼睛少女點點頭。

  “我一直在嘗試著按照洛倫的想法,去設計一個簡化版可以推廣的‘皎光劍’——比較一下的話,大概就是弩炮和十字弓的區別。”

  “但我錯了,這兩者從一開始就是長得特別像,其實完全不同的兩種東西——我被洛倫的話給誤解了,我怎麼能按照男人的標準去設計女人呢?!”

  “這應該也必須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武器;它和真正的皎光劍不同,需要的也絕對不是簡化版的‘皎光劍’,它……”

  話語聲戛然而止,艾薩克的瞳孔驟縮了一下。

  “所以…其實是為了這個目的?”

  莉娜眨眨眼睛,沒有開口,等待艾薩克自己說出答案。

  “他並不僅僅是為了打造一種新武器,而是要開啟一種新模式——沒錯,一旦這種武器誕生,擁有大批巫師的拜恩就能成批的生產,巫師的地位自然會得到提升,因為傳統的甲冑和弓箭在它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所以,洛倫不僅僅是希望你能設計一種‘簡化版’的皎光劍。”莉娜嘗試著理解道:“他是希望通過這個過程,提高巫師們的社會地位?”

  “提高地位…對!就是這麼一回事!”艾薩克眼前猛的一亮:“如果我真的設計出來,並且將它作為一套完整的產業加以推廣……”

  “那麼就能改變巫師的地位,因為只有巫師才能設計和改造出威力更強,也更實用的‘皎光劍’!”莉娜緊接著說道:“這種武器將改變戰爭的模式,變成誰的皎光劍更多,威力更強,誰就能打敗另一方。”

  “就像現在比較誰的騎士更多一樣!”

  “我們就能改變…不,是創造歷史了!”一臉興奮的艾薩克直接吼了出來。

  話音未落,他直接從旁邊的桌上抄起墨水瓶;沒有羊皮紙,他就直接趴在地上;沒有筆,他就一把搶過了莉娜的綠松石胸針。

  “首先是符文排列順序必須更改,既然不需要那麼龐大的虛空之力供應,那麼縮小到兩道三層魔法陣就足夠了……”

  “新型皎光劍的設計,這種簡略化的東西完全沒必要像真正的皎光劍那麼完美…不,它必須是完美的,但應該是那種簡約美,改成幾個可以拆裝的部分似乎可行,應該回頭嘗試一下……”

  “……要不乾脆放棄高階魔咒,只要達成威力水準的話,低階魔咒其實就夠了…不,不行!一旦放棄了最嚴謹的序列,用四到五個低階魔咒替代,故障率會大大提高……”

  看著趴在地上近乎癲狂的艾薩克,默默站在旁邊的莉娜一聲不吭,雙手背在身後安靜的注視——就像是在欣賞畫家作畫,舞者起舞。

  直至第三個身影,打破了這份寧靜。

  “你們在幹什麼?!”

  急匆匆的小個子巫師發現門沒有關,就直接闖進了房間:“典禮馬上就開始了,為什麼還沒有…這是什麼?”

  “你來的正好,快過來幫忙!”頭也不抬的艾薩克趴在地上,氣喘吁吁的:“我找到問題的關鍵了,小型皎光劍必須有一種徹底全新的設計才行!”

  “全新的設計…你在說什麼,不是已經完成了嗎?”

  “不,那個不行!還沒抓到重點嗎,我們得從頭開始而不是弄一個小型化就算完了!”

  “這種事情難道就不能等典禮結束……”一臉急躁的小個子巫師看著滿地的“圖文”,突然愣住:“等等,這個…你說的對,這是全新的設計……”

  “這當然是全新的設計,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東西!”興奮的艾薩克還不忘了扭頭瞥她一眼:“我們要擺脫那個該死長耳朵精靈的固有理念,創造我們的歷史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1-8 13:38
第一百七十章 忠誠

  “什麼?”

  看著小心翼翼開口,表情古怪到極點的宮廷總管查爾斯,強忍著吐槽衝動的洛倫嘴角不停的抽搐。

  “莉娜小姐讓我告訴您,只是一些小小的意外,絕不會耽誤正式婚禮的時間。”查爾斯小聲道:“請您不用擔心,按照原計畫專心主持典禮就行。”

  “……我知道了。”

  查爾斯不再多言,通稟之後便轉身離去。

  “怎麼了?”一旁的路斯恩看著離去的宮廷總管,有些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艾薩克那邊出了點小狀況。”扯著嘴角的洛倫,面不改色的笑了笑。

  和未婚妻見面時突然來了靈感,前去找他的小個子巫師不僅沒能把人帶回來,自己也一頭紮進了“新發現”裡去……

  這種事情,洛倫真不知道該怎麼用一句話從頭到尾解釋清楚。

  灰瞳少年倒是毫不在乎的聳聳肩,在他看來艾薩克的身上發生什麼都不奇怪——倒不如說這傢伙居然能順利的結婚,才是天底下第一奇怪的事情。

  如果說真有什麼奇怪的地方,那就是這場慶典本身了;明明是為了慶祝埃博登之戰的勝利,黑髮巫師卻做了全副武裝的準備,甚至在來之前還不忘提醒自己帶好武器,以防萬一。

  難道這場慶典,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有人打算在這場慶典上圖謀不軌,甚至是刺殺洛倫大人?

  灰瞳少年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亞速爾精靈,天穹宮的刺客,教會的走狗…數不清的可能在他的腦海裡徘徊。

  直至一聲悶雷的聲響,打斷了他的思考。

  “轟隆隆……”

  伴隨著沉重遲緩的門軸聲,赤血堡宮殿的大門緩緩打開。

  門外,便是一片人聲鼎沸!

  雖然名義上真正受邀的,只有拜恩十三領和來自帝國各地的三百名貴族與使者,但這並不等於夏洛特會放棄這樣一個提高都靈家族的聲望,乃至宣傳拜恩的好機會。

  整個慶典期間,赤血堡城內各處都有免費的食物、葡萄酒提供;而作為慶典場地的拜恩大教堂也將敞開大門,共同分享勝利的喜悅,領受聖十字的榮光。

  擁擠如潮水般的人流中,一條不到三人寬的道路被預留出來;全副武裝,舉著盾牌和旗槍的拜恩騎士們竭盡全力維持著秩序,將身後的人群推回去。

  望著眼前莫名熟悉的畫面,黑髮巫師的記憶彷彿回到了三年前,自己被夏洛特“反擊”,成為拜恩公爵的那一天。

  這不是自己主動要求的,甚至不是自己想要的,更不是自己選擇的。

  但既然命運非得要站在自己的對立面,那就應該坦然接受它的挑戰。

  “…親愛的洛倫,如果真的贏了,我會把你一直想得到,卻始終沒能得到的東西給你……”

  自己一直想得到,卻始終沒有得到的…究竟是什麼?

  洛倫並沒有懷疑的意思——倒不是說完全不相信,而是布蘭登根本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欺騙自己,因為那對他根本毫無益處。

  “路斯恩。”

  平復著呼吸,黑髮巫師頭也不回的輕聲道:

  “走吧,我們不能遲到了。”

  “嗯。”

  灰瞳少年用力點點頭。

  ………………………………

  當洛倫穿過如潮水般的人群,踏入拜恩大教堂時,大廳內已經擠滿了身影,小聲議論的話語,交頭接耳的聲響充斥著教堂大廳的每一個角落。

  拜恩十三領的伯爵家族成員,名聲卓著的騎士,各公國乃至天穹宮,教會前來的祝賀使者,身居高位的公國官員……

  濟濟一堂的三百人,按照事先安排好的位置排列。

  不論是洛倫還是夏洛特,都不準備將這場典禮當成簡單的慶典或者“盛夏節宴會”,僅僅舉辦一場奢侈的宴會款待所有的客人,那樣除了炫耀財力之外根本毫無用處。

  所以他們要做的是通過這場典禮將拜恩的意志,或者說洛倫·都靈的意志傳播到整個乃至整個帝國的各地。

  一方面是為了進一步利用埃博登之戰的勝利,提高拜恩的聲望;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統一拜恩上下的想法,提高拜恩的凝聚力,讓他們真正明白洛倫想做什麼,以及拜恩在這場精靈戰爭中要做什麼。

  黑公爵就是因為無法讓拜恩人明白他的想法,才落到了最後眾叛親離的下場,夏洛特當然懂得這一前車之鑑。

  就像她說的那樣,有了這次的勝利和巨龍的出現,眼下洛倫在拜恩的聲望已經到了一個極其高的程度,現在不論他說什麼,熱衷並且崇拜英雄的拜恩人都會答應。

  “拜恩之主,都靈之主,騎士王的子孫,洛倫·都靈公爵駕到!”

  隨著路斯恩一聲吶喊,教堂大廳內頓時息聲。

  或是喜悅,或是驕傲,漠然,冷淡……數不清的臉孔紛紛變色,同時將目光轉向黑髮巫師的身影。

  眼前的情景讓洛倫想起了康諾德的加冕儀式,唯一的區別是那是站在人群中的是自己,站在自己這裡的,是現在那位帝國的至高皇帝。

  頭也不回的黑髮巫師穿過人群,走向聖十字雕像下的主祭台前;以赤血堡女伯爵為首的拜恩十三領伯爵最先簇擁上來。

  “拜恩的騎士們,上前——,向你們的主人宣誓效忠——!”

  在踏入大廳之後,早早等候的公國總管查爾斯接過了路斯恩的“工作”,神情肅然的進行著拜恩傳統的儀式。

  這些都是之前進行了無數次的“傳統活動”,甚至每個伯爵都曾經不止一次的獨自演練過,按照自騎士王時代就定下的順序;十三位伯爵依次上前,一步不能多,一步不能少。

  雖然這種“遵循規則”的習慣來自薩克蘭王國,但那種充滿了神秘和肅穆的儀式感,倒也很貼合拜恩人對宴會的喜愛。

  夏洛特率先走出人群,以一身黑紅色的豔麗長裙向洛倫行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還不忘了偷偷瞪他一眼。

  面無表情的洛倫只能挑挑眉毛,強忍著笑意。

  緊接著上前的是山岩堡伯爵蓋伊·安格特和怒火堡伯爵特裡斯·艾克特;作為黑公爵時代留下的老人,他們也是洛倫最能指望的騎士統帥。

  旗槍堡伯爵烏爾·薩拉爾德,斷劍塔伯爵賽德里克·伊蘭迪爾還有忠魂堡伯爵加尼斯·鮑斯,是拜恩北部的三位守門人,更是重裝步兵軍團的核心將領;

  湖心城伯爵貝爾·蘭馬洛斯,白馬峰伯爵安汶·瑞格雷爾,光榮塔伯爵伊德·傑蘭特——拱衛赤血堡外圍的東、西、南三面領主,堅守拜恩傳統的他們,一直都在騎兵部隊中被委以重任。

  雙子塔伯爵威廉·嘉利赫斯和彩虹橋伯爵奧克尼·加雷斯,這倆人就是如今拜恩人的兩大極端,並且毫不猶豫的表現了臉上。

  以虔誠和頑固著稱的嘉利赫斯伯爵對於洛倫和聖十字教會的矛盾十分不滿,在行禮時很“不經意”的冷哼一聲;

  而加雷斯伯爵則對巫師和煉金術十分熱切,在聽說埃博登的巫師撤入拜恩後,一直都希望在自己的彩虹橋伯爵領重建巫師塔,連看向洛倫的眼神都帶著幾分討好的神色。

  一臉溫和的風暴堡伯爵艾頓·格倫威爾半彎著腰,牽扶著才五歲大的翹望峰伯爵博恩·博西瓦爾走上前,向黑髮巫師行禮。

  上一代翹望峰伯爵博利諾·博西瓦爾在半人馬戰爭中犧牲,結果人丁單薄的博西瓦爾家族居然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繼承人,只能讓博利諾才五歲大的兒子直接繼承爵位。

  這個結果讓洛倫很是傷感,但也很無奈——在拜恩的騎士制度下,他這個公爵的軍隊主力是以各個伯爵為核心組建的;沒有一個能打仗的翹望峰伯爵,就意味著拜恩的驃騎兵軍團戰鬥力會大打折扣。

  翹望峰的博西瓦爾家族很明顯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在洛倫推行新軍制的時候沒有任何反對的聲音;這次讓“伯爵”出面,一定程度上也是想表現他們對公爵的“擁護”。

  當“咿咿呀呀”的“小博西瓦爾”躬身行禮,又被風暴堡伯爵格倫威爾攙扶著退下後,大廳內的氣氛驟然一滯。

  “咚————!!!!”

  大廳之內,所有的拜恩騎士們同時將手中長劍,在地面用力一砸。

  “諸位——”

  黑髮巫師的聲音在教堂大廳的圓形拱頂與大理石牆壁間迴蕩,清晰無誤的傳到每個人的耳畔。

  十三伯爵——上到兩鬢斑白的怒火堡伯爵艾克特,下到五歲大的翹望峰伯爵博西瓦爾,同時神色肅然。

  “我很感激大家,能夠接受我的邀請來參加這場慶祝勝利的典禮。”黑髮巫師沉聲道:“但就如諸位所預料的那樣,這次典禮的目的,也絕不僅僅是為了慶祝勝利和凱旋。”

  靜默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十分自然的注視著洛倫的一舉一動,等待他接下來要說的內容。

  面對著那一雙雙眼睛,黑髮巫師厲聲開口道:“因為那場戰爭的結果,也遠遠不能稱之為勝利!”

  話音剛落,原本還算喜悅的氣氛突然冷了許多。

  “沒錯,我們用不到敵人三分之一的兵力和一座幾乎不設防的城市,拖住了敵人入侵的步伐;我們極大的挫敗了他們進攻的兵鋒……”

  “但同樣,我們也失去了埃博登,失去了帝國最大,更是唯一的出海口,將這場戰爭的主動權讓給了我們的敵人!”

  “我絕不是要危言聳聽,也絕不是要讓諸位畏懼我們的敵人。”稍稍一頓,洛倫冷冷道:“但現在身處這場戰爭的我們如果還有任何僥倖,如果還有在團結一致,擊潰來犯之敵以外還有任何的想法,都請不要忘了……”

  “從埃博登到拜恩,遠遠比不上從亞速爾王國到帝國的距離!”

  所有人…尤其是拜恩的伯爵和騎士們,臉色立刻難看了幾分。

  黑髮巫師話裡的意思,說是“威脅”都太輕了。

  只有怒火堡伯爵表情依然如故——在埃博登他親眼看到了亞速爾精靈的軍隊,也與洛倫一起分析過,所以清楚洛倫現在的說法已經儘可能的緩和,給在場的騎士們一點兒信心了。

  真相,遠遠比這恐怖的多。

  “敵人可以在預定的時間內組織十萬有戰鬥力的軍隊,並且準備了充足的運載設備將這支軍隊,以百分之百的戰鬥力投放到大海對面的戰場…而且據我所知,這恐怕還不到他們實力總合的六分之一!”

  “即便這是敵人將全國乃至整個種族力量壓榨徹底,近乎於‘舉族入侵’和‘大移民’一樣的戰爭,想要完成這樣的舉動需要怎樣的上下一致,怎樣的眾志成城?”

  “所以我們和亞速爾精靈的差距不是武器裝備,不是頂尖戰力的數量,甚至不是等同兵力下的戰力水平——而是他們能完成這樣的動員,我們,帝國…不可能!”

  洛倫的說法很直接,也很傷人,在看到赤血堡集結起來的騎士軍團和波伊的帝國軍團後,這位怒火堡伯爵一直認為即便敵人真的很強大,也不可能比團結一心的帝國更強大。、

  但他不得不承認,洛倫說得對——面對一支機動性堪比波伊遊牧馬背民,紀律與薩克蘭“黑色城牆”相仿,素養和戰力與拜恩騎士比肩的軍隊。

  對強大的敵人心生警惕,是他身為統帥的本能;讓他更警惕的是絕大多數的拜恩騎士和伯爵們還沒意識到這一點,甚至單純的以為“拜恩贏了,長耳朵們沒什麼了不起”。

  這才是最可怕的。

  “諸位——,敵人已經吹響了他們的號角,,現在已經不是是否會開戰,要不要開戰,能否迎戰的問題;戰爭,已經擺在我們我們的面前!”

  黑髮巫師深吸一口氣:“因此從今日起,我以拜恩之主,都靈之主的名義號召拜恩的騎士們,遵守你們許諾的誓言:向我,向洛倫·都靈絕對效忠,追隨我信任我,隨我打贏這場決定拜恩乃至帝國命運之戰!”

  “我反對——!”
Babcorn 發表於 2019-1-8 13:38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他是誰?!

  就在那聲音響起的同時,嘩然聲也在教堂大廳內震盪了起來,以至於負責維持秩序的拜恩騎士們忘記了維持肅靜。

  因為他們也驚呆了。

  幾乎所有的與會者們在踏入大廳時,基本上就猜到了這場典禮的目的,甚至私下瞭解了不少關於“長耳朵精靈”的事情。

  赤血堡遭遇的刺殺之夜並不是什麼秘密,而隨拜恩公爵出征埃博登的騎士們,以及一同撤回來的巫師們也將那場戰爭的“真相”,散播到了許多人的耳朵裡。

  因此很多人尤其是十三領的伯爵和拜恩騎士們,對洛倫要做的事情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也完全不排斥,甚至還隱隱的有些期待。

  追隨英雄的步伐,讓每一個燃燒著壁爐的大廳和酒館,都傳頌著與自己有關的故事與歌謠,至少也必須是傳奇故事的一部分…這對拜恩人,尤其是拜恩貴族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在拜恩傳統裡,騎士或者說拜恩十三領對公爵的義務不是無償的,更不是無限的,甚至是要受到圓桌議會監管和控制的;洛倫現在提出的要求,明顯是要擺脫這些,讓拜恩的所有騎士無條件效忠自己。

  但為了“騎士夢”,他們一點兒都不抗拒對拜恩公爵的絕對忠誠,甚至是超越“領主與騎士”這種關係的忠誠,為拜恩公爵的夢想與偉業奉獻一切。

  某種意義上說,還得感謝“黑公爵”——如果不是他曾經做到過這樣的偉業,讓拜恩成為帝國的救世主,幾乎完全凌駕於德薩利昂家族之上,洛倫想說服拜恩上下還不太容易。

  一片嘩然的大廳中,只有黑髮巫師和夏洛特依舊冷靜,面無表情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希爾維克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第一個站出來質問的不是拜恩人,甚至不是十三位伯爵之一,而是天穹宮派來的使者,御前大法官維克托·修斯,憤怒讓他的表情都有些扭曲。

  作為被派到拜恩“祝賀”的使者,和洛倫在御前審判中打過交道的維克托沒有半點祝賀的想法,但他也能理解康諾德皇帝對看重他能力卻又不信任的態度,所以答應了。

  維克托來的目的是為了試探拜恩和洛倫對帝國的真實態度,以及弄清這個帝國第一公國國內的真實想法,絕不是來挑事——所以希爾維克的突兀發言才讓他這麼惱怒,對方所代表的聖十字教會,很可能把天穹宮“拖下水”。

  當然,讓他更惱怒的是對方沒和自己商量就擅自這麼做:“聖十字教會的執事和代表,難道因為在教堂之內,就迫不及待想展示自己的權威嗎?!”

  “聖十字的權威不容置疑,更不需要我專門去展示!”

  稍有些畏縮的希爾維克強忍著對御前內閣的恐懼,還是頂了回去,他知道自己既然開口,就絕沒有回頭路了:

  “但作為聖十字在人間的代表,需要奉獻時我依然應當站出來,為聖十字的國度匡扶正義!”

  面對著“義正辭嚴”的希爾維克,維克托·修斯內心的惡感愈盛,但還沒來得及反駁,就已經被另一個聲音搶斷:

  “那請問聖十字在人間的代表,您要匡扶的是什麼正義呢?”

  面若寒霜的夏洛特轉過身,先抬手攔住了眉頭緊蹙的怒火堡伯爵艾克特,凌厲的目光猶如利劍般刺向對方:

  “難道我們公爵剛剛的言論中,有任何對聖十字不敬之處?如果有,我以都靈家族一份子的名義,代他向您致歉。”

  話音落下,周圍的拜恩騎士與各地的使者客人們紛紛將目光投向希爾維克,疑惑了詫異佔據了絕對多數。

  只有御前大法官維克托隱隱有不太好的預感,拚命抑制著自己衝動的情緒,因為他剛才突兀的看到台上的黑髮巫師面無表情,沉默的像是什麼也沒聽見似的。

  難道他……

  “對您如此謙遜的態度,以聖十字僕人的身份,我向您表達敬意。”希爾維克十分大方的躬身行禮,哪怕他知道女伯爵絕不是什麼“虔誠的信徒”:

  “但這絕不是洛倫·都靈閣下本人對聖十字教會不敬,更不是說我要否定他曾經做過的功績,曾在聖十字庇佑下完成的偉業。”

  “但即便一個人的功績再偉大,也無法掩蓋他的罪惡,因為罪惡就是罪惡。”希爾維克沉聲道:

  “而洛倫·都靈閣下的罪惡,就是他試圖以‘拯救者’,以彷彿‘黑公爵’般的姿態奪取拜恩公國的無上權柄,成為這個偉大國度唯一的主人。”

  “而我反對的理由,就是他根本沒有這樣的資格!”

  根本沒等他說完,憤怒的嘩然聲就已經在大廳內爆發了。

  拜恩騎士們終於弄明白了,這位聖十字教會的執事和使者,居然在質疑和否認洛倫作為拜恩公爵的合法性。

  “這是什麼意思?!”

  “聖十字教會想幹什麼?!”

  “衛兵,衛兵在哪兒,把這個瘋子拖出去!”

  “你瘋了嗎,你要把一個聖十字的僕人拖出教堂?!”

  “沒聽見他剛剛說的話嗎,我看你才是瘋了!”……

  憤怒的火焰在大廳內熊熊燃燒,也讓到場的賓客們和維克托·修斯一樣的瞠目結舌——教會這是想幹什麼,難道他們還嫌拜恩教會和聖十字教會的關係太好了?

  鐺——!!!!

  一聲重響,短暫的制止了這場愈演愈烈的混亂爭吵。

  “夠了——!”

  山岩堡伯爵安格特拔出佩劍,像戰斧似的砸在了地上;他抬起怒不可遏的目光,死死盯著希爾維克:

  “這位教會的執事大人,您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在質疑拜恩的傳統,質疑圓桌議會的推舉不合法是嗎?!”

  “我絕無這種想法。”

  希爾維克果斷的搖頭否認道:“作為聖十字的僕人,我尊重拜恩的傳統,更尊重代表了這一傳統,最最至高無上的圓桌議會。”

  “但我要說的是,你們被欺騙了,圓桌議會被欺騙了,整個拜恩都被欺騙了——你們自以為的強盛和偉大,都完全被浸泡在謊言和欺騙之中!”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一種強烈的正義感和責任感突然浮上希爾維克的心頭;有那麼一瞬間,他居然感覺自己在做一件特別正確的事情。

  連一秒鐘都沒到,他就不光是這麼感覺,而是這麼認為了。

  沒錯,自己就在做一件正確的事情,自己就是在拯救拜恩人,將他們從謊言與欺騙的地獄深淵中拯救出來。

  “拜恩人,我要告訴你們一個真相……”帶著莫名的慷慨悲壯,深吸一口氣的希爾維克猛地轉身,看向正對自己怒目而向的人群:“洛倫·都靈不是你們的公爵,他也不姓都靈,更不是所謂的都靈旁支。”

  “他…甚至都不是一個拜恩人!”

  有那麼一瞬間,大廳安靜了,安靜的甚至能聽到所有人的心跳聲,聽到人們睜大眼睛,倒吸冷氣的聲音。

  下一秒,就是狂風暴雨般的怒喝與咆哮。

  但希爾維克渾然不懼,猶如踏上戰場的騎士般,死死盯著面無表情的黑髮五十,彷彿恨不得用眼神殺人似的。

  只有在親身經歷的時候他才能感覺到,這些憤怒的聲音裡面同樣充斥著懷疑的眼神與聲音——顯然這種想法,並不是完全沒有出現過,只是被夏洛特還有十三伯爵的圓桌議會壓下去了。

  沒錯,一個遠離拜恩多年的旁支突然回歸,並且成為了拜恩之主,怎麼可能沒人懷疑呢?

  “你憑什麼這麼說?!”

  一個十分稚嫩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剛剛年滿五歲的“小翹望峰伯爵”博西瓦爾瞪著一雙幼狼似的眼睛,跨著對他來說堪比雙手大劍的彎刀:

  “洛倫·都靈大人是拜恩上下共同推舉的公爵,是都靈家族承認的騎士王血脈,更是得到了天穹宮的血統與身份認證,證據確鑿!”

  “你憑什麼質疑他,你拿什麼否認他,你有什麼資格…說出你剛剛的那些話?!”

  這段回答的內容有理有據,令人信服,在場的眾人有不少也都默默的點點頭,看向“小翹望峰伯爵”的眼神也變了許多。

  這番話從一個五歲的孩子嘴裡說出來,實在是令人不能不動容。

  但希爾維克的嘴角卻露出了一絲竊喜——這種“有理有據”的質問,正是他需要的。

  “若無證據,我當然不會站在這裡向諸位進言;我也很清楚在拜恩的領地,拜恩的慶典上說出話,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希爾維克揮動著手臂,唾腥飛濺,一副馬上就要慷慨就義的模樣:“但真相就是真相,真相就是正義,是必須讓大家看見,明白的!”

  “讓我活劈了他!”

  暴怒的山岩堡伯爵再也忍不住,正想拔劍撲上去,卻被怒火堡伯爵艾克特死死按住肩膀,默默搖了搖頭。

  “洛倫·都靈,拜恩人,祖父萊昂納多·都靈;父親蓋約·都靈,母親未知,疑似洛泰爾人或阿爾勒人。”

  正當大廳內吵成一團的時候,希爾維克突然又從懷中掏出一份捲軸,放聲朗讀,讓一旁的維克托·修斯眉頭一跳。

  教會的人,是從哪弄到了天穹宮內的檔案卷封?!

  “萊昂納多·都靈因家族仇怨,意圖刺殺拜恩貴族遭受除名,僅保留騎士頭銜;一同離開的還有他唯一的長子蓋約,成為流浪騎士;

  約二十年前,蓋約·都靈於一次護送商隊途中遭遇強盜圍剿身亡,僅存留一子…即為洛倫·都靈。

  此人為拜恩公國,赤血堡伯爵領,都靈家族旁系;萊昂納多·都靈死後繼承其騎士頭銜;”

  “相信這些,大家都是清楚的,上述的內容也都明確記載在天穹宮的檔案上。”希爾維克滔滔不絕:“但請問,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洛倫,一臉熱切的希望看到這個該死的巫師驚慌失措,或者至少表情猙獰,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模樣。

  但希爾維克失望了。

  面無表情的洛倫不僅沒有站出來反駁,也沒有阻止自己活著打斷的意思;他就像是站在旁觀者角度,看著一場和自己毫無關係的鬧劇。

  他怎麼能這麼冷靜,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莫名的慌張猶如冰冷的空氣般,從胸腔滲透,緊緊的攥著希爾維克的心臟。

  “這段信息的內容有兩個問題——首先,沒有人能證明蓋約·都靈的死亡時間;其次,也沒有誰能確定蓋約·都靈有過一個兒子。”

  儘管察覺到有些不對,但事到如今希爾維克也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據我所知,萊昂納多曾經在洛泰爾一帶當過流浪騎士,打聽過後當地認識他的人都只知道洛倫是他的侍從,從來沒聽他提起過是他的孫子,更沒有提起過他姓都靈!”

  “而我們的洛倫·都靈大人在離開洛泰爾之後,也沒有選擇返回赤血堡,而是前往了巫師之城埃博登;在抵達帝都之前,他也從未和都靈家族有過任何聯繫!”

  “一個失去了最後的親人,又離開了學院庇護的年輕人居然寧可選擇前往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也不願意揮刀屬於他的故鄉,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那又怎麼樣?!”

  這次站出來的是彩虹橋伯爵加雷斯——因為喜歡煉金術和符文學,所以他對寬容巫師的洛倫很有好感。瘦弱的他一身長袍,面紅耳赤的反駁道:

  “萊昂納多被逐出家族,當然不可能再對家族有太多好感;從出生就沒有再拜恩待過的洛倫公爵,想得到出路當然只能按照他當時巫師的身份來考慮。”

  加雷斯伯爵很清楚自己的解釋有多牽強,但此刻他能做的也只有儘可能將問題引開,轉移到希爾維克的證據是否真假上面。

  “希爾維克大人,您根本沒有任何切實的證據能證明您說的一切,全都是妄斷臆測而已,根本無法證明洛倫公爵不是蓋約·都靈的兒子!”

  “我還真的有證據!”希爾維克立刻針鋒相對。
Babcorn 發表於 2019-1-8 13:38
第一百七十二章 知道還是不知道

  憤怒的咆哮,驚詫的尖叫,滿是憂慮的質疑…在大廳內此起彼伏,猶如海浪般的上上下下,讓往日沉寂的教堂喧囂的像是街頭酒館一樣。

  站在簇擁著黑髮巫師的高台上,十三位伯爵神色各異——夏洛特面沉如水,五歲大的翹望峰伯爵與彩虹橋伯爵“並肩作戰”,與希爾維克爭得面紅耳赤。

  風暴堡伯爵格倫威爾與怒火堡伯爵艾克特則強作鎮定,不停的看向面無表情的洛倫,視線來回移動著,猜測著事情背後的真相。

  其餘的伯爵們則與騎士們一樣,或是驚異或是懷疑,或是恨不得乾脆直接撲上去,一劍將這個“搗亂”的教會執事給捅了。

  但他們沒有,因為他們其實也並不是沒有半點懷疑。

  而站在吵鬧人群中的御前大法官維克托·修斯,。自始至終目光都沒有從洛倫·都靈的臉上挪開半分,對方那種毫無表情,甚至冷漠到根本不關心的樣子,他到今天仍是記憶猶新。

  那不是成竹在胸,那就僅僅是冷漠;彷彿站在他面前慷慨陳詞,滔滔不絕的希爾維克執事,並不是一個有生命的實體,而是冰冷的屍體。

  這種想法讓維克托一陣顫慄——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恐怕不僅僅是猜到了會有這樣的事情,甚至有可能像御前審判時那樣,刻意引導了這樣的局面,讓跳樑小丑和質疑的聲音主動站出來。

  他……

  他到底在幹什麼?!

  “彩虹橋伯爵加雷斯閣下,您說需要證據,而我正好有證據!”希爾維克從懷中掏出一份卷封,激動的在手中揮舞:

  “這是萊昂納多閣下在離開阿爾勒前,在一處教堂墓地內埋葬兒子蓋約·都靈的正式記錄——上面的簽名,根本沒有洛倫·都靈的名字!”

  “按說洛倫·都靈大人當時應該至少已經十二歲,好吧,我們就算之前因為他太年幼所以大部分時候都被人無視了,那麼至少這份安葬他父親的文書上,應該有他的名字吧?!”

  “安葬文書還有死者墓誌銘這種事情,全部都被教會的人操持!”加雷斯伯爵面紅耳赤的為洛倫辯護著:

  “既然如此,那這種東西還不是您說怎樣,就怎樣?!”

  希爾維克冷哼一聲,很是輕蔑的打量了加雷斯伯爵一眼,對方已經開始強詞奪理了,這簡直是讓自己乘勝追擊的號角聲:

  “好吧,即便如您所說,是我心懷叵測,我不懷好意的想要站出來指責洛倫·都靈大人——但這件事當中有一個很關鍵的問題,那就是……”

  “在場的諸位,乃至帝國上下,有誰見過洛倫·都靈十六歲以前的樣子?!”

  這個問題讓許多人一愣,沒明白希爾維克究竟想說什麼。

  “沒有…據我所知,是沒有的。”希爾維克陰沉沉道:“我從洛泰爾蒐集了不少情報,古木鎮,野狗村…凡是記得洛倫·都靈大人的都很一致的回答:大概是十六七歲的模樣。”

  “我們的洛倫·都靈大人就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根本沒人見過童年時的他,從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時就已經十六七歲了!”

  “一派胡言!”

  加雷斯伯爵厲聲反駁道,可越是反駁他就越是感覺自己沒底氣,只能扯著幹涸沙啞的嗓子,激動的讓面頰充血:“那些人只是被你收買了,誰都知道在洛泰爾,教會的權力甚至比公爵還要大!”

  “我是不是可以認為,加雷斯伯爵您是在質疑教會的誠信和權威?”希爾維克也怒了,對方已經明確在指控自己抹黑事實:

  “難道您認為我是在污衊?”

  “不是嗎?!”

  “絕無可能——當眾指控和污衊一位公爵,對教會有什麼好處?!”

  “那當然是……”

  沒等到加雷斯把話說完,就感到自己被人按住了肩膀;回過頭,怒火堡伯爵艾克特就站在他身後,冷靜的注視著對面“囂張可惡”的希爾維克執事。

  “爭吵就到此為止吧,希爾維克執事。”

  搖搖頭,怒火堡伯爵嘆了口氣,十分冷靜道:“如果您還有什麼要說的,就請開口;我向您保證,在場絕不會再有人打斷您的話。”

  面面相覷的拜恩騎士們愣了半晌,紛紛向周圍退下,或是憤怒或是驚疑的目光在希爾維克與洛倫只見來回移動。

  一個是被眾人所信賴的教會,一個是帶領他們打贏了半人馬之戰與矮人內戰,帶來榮譽的公爵。

  究竟誰才是居心叵測,欺騙了他們的野心家?

  “我要說的只有一個……”

  希爾維克冰冷的視線掃過十三位伯爵,停在了黑髮巫師的臉上;在終於安靜的大廳內,響起了他那充滿正義感的話語聲:

  “洛倫·都靈大人,從我找到的證據來看,您並不是萊昂納多·都靈閣下的孫子,更不是蓋約·都靈的兒子——最多,只是一個不知道從哪兒被萊昂納多閣下找到,收養的侍從而已。”

  “都靈這個姓氏,是您偷來的!”

  說完,他挺胸抬頭,正氣凜然的看向黑髮巫師,等待著對方反駁自己。

  沒錯,對方根本無法反駁自己。

  蓋約·都靈的墓誌銘,有關萊昂納多·都靈在洛泰爾的記錄,主要都是阿爾勒公爵的使者向自己提供的,一部分也是希爾維克有意無意察覺到的。

  這些證據當然有捕風捉影的嫌疑,但好處就是它無法被證偽——不論是那些來自洛泰爾人的口供,還是阿爾勒某個小教堂的墓誌銘,都是真實存在的。

  如果洛倫反駁,說這些都是假的,優勢反倒在自己這一邊;無論如何,懷疑的種子都已經被種下,等待拜恩的將會是一場四分五裂的內訌。

  一個陷入內鬥,從強盛走向虛弱乃至分裂的拜恩,就是希爾維克的目的;只有讓他們彼此分裂敵對,教會和天穹宮才有插手干涉的餘地。

  至於自己的生命安全,希爾維克根本不在乎——倒不如說他現在恨不得立刻有人衝出來,殺了自己;如果自己死於意外,死在了這場慶典上,說不清人是洛倫·都靈。

  所以他絕不會傷害自己,甚至會竭盡所能保證自己不會有任何意外!

  “既然您說是我偷來的,那麼……”

  面無表情的洛倫走下台階,與希爾維克對視:

  “您究竟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

  我想讓你下地獄!讓你身敗名裂!讓你被無數人生吞活剝,然後求著我賜你一死!

  這些話希爾維克當然只會在心裡說說,他甚至不會露出一絲一毫這樣的想法,目光灼灼的迎向洛倫:

  “我希望您能夠拿出足夠的證據,來證明您的身份或者反駁我剛剛說的一切,證明您是都靈家族的血脈!”

  “只是這些?”

  黑髮巫師突然問道,那詢問的口氣在希爾維克聽來,好像還帶著一絲嘲諷。

  “只是這些。”希爾維克鄭重的點點頭,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打自己的臉。

  “太好了。”洛倫突然一笑,平靜的目光在大廳內環視一週:“我還以為教會是想抓著我的把柄,讓我下地獄,身敗名裂,被無數人生吞活剝,然後求著賜我一死呢。”

  開玩笑似的話語在教堂大廳內迴蕩,十三伯爵與到場的賓客中不少人也露出了心領神會的冷笑,更多則依然是憤怒與不滿。

  “這種玩笑話,您還是少說為妙。”希爾維克的表情難看了許多:“還請公爵您盡快拿出足夠的證據,來證明自己的身份比較好。”

  “證據,這個簡單。”笑容不減的洛倫抬起頭,迎著那雙已經從“正氣凜然”變得有些陰毒的目光:

  “既然是在阿爾勒發生的事情,那就請阿爾勒的使者來為我澄清吧——阿爾勒主教大人,有請!”

  嗯?!

  順著黑髮巫師的目光,大廳內眾人同時回首,看向站在人群中一位頭髮花白,一身金紅色教會長袍的老人。

  “尊敬的拜恩公爵大人,尊敬的教會執事大人,以及在場的諸位……”帶著友善的微笑,這位代表阿爾勒公爵前來的老人一副老好人的架勢:

  “拜恩公爵的身份這種事,應該是拜恩的私事,我本人和阿爾勒公國並不打算牽扯其中。”

  希爾維克面色一黑,嘴角本能的抽搐了下。

  因為地處偏僻,阿爾勒與拜恩的情況類似,甚至更嚴重些——雖然當地對教會很是虔誠,但並不怎麼搭理帝都的聖十字教會;尤其是最近幾年,阿爾勒教會幾乎變成了半獨立王國的狀態。

  尤其是這位阿爾勒主教大人過於長壽,都快八十歲了還沒有半點快要蹬腿的意思,讓教會想給阿爾勒換個主教都不能。

  不過看在對方足夠虔誠,並且大部分時候還能遵循教會的命令,聖十字教會也就捏著鼻子忍了。

  “沒有關係,您只需說清知道還是不知道,就足夠了。”洛倫神色淡然的看著對方,一丁點兒緊張的意思都沒有。

  這下,反倒是希爾維克緊張起來了。

  他知道阿爾勒人是絕對不願意公開牽扯到這件事情裡的,否則拜恩和阿爾勒就要不死不休了;所以對方絕不會主動承認,或者站在自己這一邊。

  當然,他也不需要;希爾維克需要的,僅僅是對方別主動否認自己的證據,說自己造假就行了。

  “作為阿爾勒主教,我必須承認她不是一個富饒繁榮,並且充滿和平的國度,很多事情並不在我這個主教的掌控之中。”

  阿爾勒主教用一種很遺憾的口吻說著,但緊接著就是話鋒一轉:“不過幸運的是,在我準備前來拜恩的路上,一位曾經與公爵大人有過交集的教士找到了我,希望能和您再見一面。”

  “他…現在就在這裡。”

  在眾人疑惑卻又有些許期待的目光中,一個穿著黑色教士服,表情冷漠的年輕人從主教的背後走了出來,很是僵硬的向洛倫躬身行禮。

  “洛倫·都靈大人,好久不見了。”

  希爾維克驟然變色,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沒錯,是他,就是他……

  提供給自己那些證據和消息的人,就是他!

  為什麼他會在這兒,為什麼?!

  突然間,希爾維克想通了什麼。

  瞳孔逐漸收縮,正氣凜然的表情被恐懼替代而愈發猙獰可怖,面頰的紅暈褪去,變成了看不到血色的蒼白。

  他不敢回頭看向自始至終面無表情的洛倫,更不看去看周圍那些還在驚異和憤怒的拜恩騎士們——那些視線對希爾維克來說,就彷彿是一根又一根束縛著自己的鎖鏈,正在慢慢收緊,勒斷自己的喉嚨!

  這是一個局,一個早就設好的局…而自己居然真的就乖乖聽話,連想都不想就鑽了進來!

  “…當時情況比較突然,萊昂納多·都靈閣下處於極度悲傷的狀態,倉促之間我們並沒能記錄完整,包括蓋約·都靈閣下的墓誌銘是否要纂刻他的姓氏,萊昂納多·都靈閣下也猶豫了很久。”

  “因此為了照顧萊昂納多大人的情緒,我們僅僅登記了他一個人的名字,但我們教堂裡的人,都是認識洛倫·都靈大人的。”

  說著,冷漠的年輕人看向御前大法官維克托·修斯:“關於這一點,曾經到我們這裡徵詢情況,確認洛倫·都靈大人身份的天穹宮,應該是知道的。”

  聽到這句話,極度恐慌的希爾維克立刻將目光轉向維克托·修斯,眼神中帶著一絲乞求的顏色。

  面色冷漠的御前大法官眼神閃爍,很難確定他究竟在想些什麼;但如果他願意置身事外,甚至是否認這件事的存在,或者說忘記了……

  沒錯,只要他能否認這件事,哪怕只是說自己不知道,自己就還可以……

  “對於洛倫·都靈公爵身份的確認問題,是由帝國專門的情報人員負責,與御前內閣沒有隸屬關係;不清楚的事情,我不會說我知道。”

  維克托·修斯冷冷道:“但…情報本身,應該屬實。”

  啪!

  那一瞬間,希爾維克的耳畔迴蕩著清脆的聲響,就好像有什麼東西……

  碎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1-8 13:39
第一百七十三章 婚禮開始

  面色灰白,六神無主的希爾維克像是意識與肉體分離了般,渾渾噩噩的站在拜恩大教堂的大廳正中央,站在無數雙目光的注視下。

  上當了…自己上當了。

  被恐懼勒住了脖頸的希爾維克,在這種“窒息”中突然明白了這一切的緣由和目的。

  洛倫·都靈…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軟肋在哪裡,他也明白自己“謎一樣”的身份在拜恩人心中是個多麼尷尬的問題;無論都靈家族如何強調,無論他為拜恩帶來過多少勝利,這種懷疑永遠都不會消失。

  在平時,這麼一丁點兒懷疑並不是什麼問題;但當他需要拜恩上下對他絕對效忠的時候,就變成必須解決的麻煩了。

  所以他聯合阿爾勒人找上自己,讓自己在這種盛大的場合當眾提出質疑,然後他再用“鐵一般的證據”將自己反駁的體無完膚。

  如此,洛倫便輕易的讓“懷疑”的聲音徹底消失於無形,再沒有人敢提;同時讓拜恩人與聖十字教會徹底割裂,任何膽敢為教會說話的人,都會被當成是“懷疑公爵的叛徒”!

  一舉兩得。

  他甚至想到了這很可能只是對方試探的舉動,並沒有抱太大希望,僅僅“慫恿”了下,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證據和痕跡。

  而自己居然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面色灰敗的希爾維克渾身顫慄不止,周圍的目光也迅速從質疑和憤怒,變成了咬牙切齒的憤恨,與不屑一顧的冷漠。

  “希爾維克執事大人,看起來好像很疲倦了。”冷漠的洛倫瞥了他一眼,對方的身體立刻打了個冷戰。

  希爾維克完了,洛倫心道。

  哪怕自己現在一劍捅死他,在場眾人也不會有任何反對的聲音;但畢竟今天是拜恩的慶典,又是在大教堂內,自己不能讓韋伯為難。

  殺他,還不夠噁心自己的呢。

  “查爾斯,安排下,命人服侍執事大人下去休息。”

  “遵命。”

  畢恭畢敬的公國總管點頭,很好的掩飾了嘴角的冷笑。

  沉默的大廳內,精神恍惚的希爾維克在一雙雙鄙夷與拚命抑制著怒火的目光中被“拖”了出去,原本被破壞的氣氛似乎也因為這位教會使者的悲慘下場,稍稍扭轉了一些。

  “諸位——”

  洛倫故意抬高聲音,目光環視大廳:“雖然因為一些我本人的原因,和聖十字教會的使者產生了一些小小的誤會,但這些並不能阻礙今日的典禮。”

  “為了緩和一下大家的心情,我正式向大家宣佈一個人的婚禮——有請,戈洛汶的莉娜·德薩利昂小姐——!”

  嗯——?!!!

  無數雙驚愕的眼睛,在夏洛特·都靈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後齊齊回首看向身後。

  打開的教堂正門外,一卷鮮紅的地毯突然從大門向門內延伸,將人群一分為二,停在了主祭台的正前方。

  而站在那地毯盡頭的,是一道火紅色的身影。

  看著那張與菲特洛奈長公主頗有幾分相似,卻截然不同的臉孔,御前大法官維克托·修斯嘆息一聲,走出人群,主動上前。

  “瑟維林·德薩利昂大人正在前線領軍與敵人對峙,無法脫身。”面無表情的維克托看著莉娜的眼睛,輕聲道:“奉陛下御令,由我暫且擔任您的監護人身份,還望不要嫌棄。”

  “這是哪裡話。”

  莉娜·德薩利昂的表情十分坦然,微微一笑小聲說道:“那個脾氣暴躁的死人臉能不來,我高興還不急呢。”

  假裝沒聽見的維克托嘴角動了動,攙扶起莉娜的臂彎,與她並肩跨入了大教堂的門。

  地毯的兩側,騷動聲不斷響起;面帶驚異的人們,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目光一遍遍的打量著她。

  但莉娜頭也不回,像是根本聽不見這些聲音似的,泛起紅暈的面頰上完全是幸福的笑容。

  笑的合不攏嘴的艾薩克·格蘭瑟姆已經早早站在了紅地毯的盡頭,一旁是同樣面帶微笑的黑髮巫師,艾茵和神情肅然小教士韋伯。

  當然,還有面無表情,冷酷如柄的道爾頓·坎德站在三個人的身後。

  艾薩克的父親早已去世,所以監護人的身份只能由道爾頓導師擔任,洛倫和艾茵則作為他的“伴郎”出場,而小教士韋伯則是主婚人。

  維克托·修斯走到台前,面無表情的將莉娜的手遞到艾薩克的懷中,目光轉向一旁的道爾頓·坎德,同樣不會笑的兩個人面對面,彼此心領神會的點點頭。

  就在此時,御前大法官轉身背對著新婚的二人,面向大廳內數以百計的賓客們,令所有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匯聚在了他身上。

  “奉康諾德一世陛下之命,於此祝賀莉娜·德薩利昂與艾薩克·格蘭瑟姆兩人的婚禮,並送上天穹宮皇室的祝福!”

  驚詫與喜悅的氣氛中,只聽見維克托淡淡開口道:“認可莉娜·德薩利昂為德薩利昂皇室第十三世代成員,享有‘公主殿下’稱號,冊封為西薩克蘭湖畔莊園女伯爵,不世襲,不承繼。”

  “艾薩克·格蘭瑟姆,因其在埃博登之戰的戰功卓著——以康諾德皇帝的名義,正式冊封其為帝國騎士,享有帝國貴族一切應有權利,享有‘爵士’稱號!”

  “自今日起,艾薩克·格蘭瑟姆爵士有權設立家族紋章,有權列入帝國貴族譜系,有權將紋章登記於帝國紋章院,世襲罔替,傳承不斷,以示皇恩!”

  全場嘩然!

  那一刻是,所有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了艾薩克一個人的身上,在場眾人的表情熱切到了極點,還帶著一丁點兒的嫉妒。

  這可不是僅僅冊封的榮譽而已——在場的絕大多數人,尤其是拜恩騎士們的爵位僅僅只有自己一代,後代只能掛著一個“貴族”的名號而已;整個拜恩上下能夠能夠世襲的爵位,只有不到一百個!

  而現在,一個巫師,一個洛泰爾鄉下出身,八輩子絕對都沒有一滴貴族血統的巫師,居然成了世襲的貴族?

  說他們不嫉妒,鬼都不信!

  而在場的伯爵們和各地的使者們,則從這份“冊封”中聽出了另外一個很重要的信號。

  康諾德皇帝,這是準備正式打破“巫師不准冊封貴族頭銜”的禁令了嗎?

  一旦康諾德決定這麼做,那麼可想而知在接下來的精靈戰爭中,必將崛起一大批“巫師貴族”——這批人將會成為教會的眼中釘,肉中刺;而同樣,這批人也將會成為康諾德皇帝和德薩利昂家族的死忠。

  因為他們的地位和特權來自皇室,所以他們也必將比所有人更忠於皇室。

  可以想像這會在帝都,在聖十字教會,在全帝國上下將引起怎樣的轟動!

  而得知這些的巫師們,也必然會對皇帝陛下感恩戴德,令之前他們對洛倫和布蘭登“救命之恩”有所削減,轉而變得渴望能從皇帝手中獲得正式的承認和爵位。

  畢竟就算洛倫這個拜恩公爵能給他們再多,再好的待遇,也不可能冊封他們爵位,那是皇帝的特權。

  帶著某種程度的憂慮,不少人將目光轉向了台上的黑髮巫師,卻詫異的發現這位公爵大人絲毫沒有自己的朋友被“皇帝收買”後的擔憂,反而是一臉想笑,卻又強忍著不敢笑的模樣。

  該怎麼形容呢…眼神帶笑的洛倫,上下打量著面前同樣笑的合不攏嘴的好友。

  帝國騎士艾薩克·格蘭瑟姆,簡稱“艾薩克爵士”,這可真是……

  一想起上輩子某位腦袋被蘋果砸過的“艾薩克爵士”,洛倫就感覺有一陣無法克制的笑意拚命上湧,讓他的嘴角不停的抽搐。

  直至夏洛特和小個子巫師一左一右瞪了他一眼,黑髮巫師才悻悻的收斂了笑容,保持嚴肅原地站好。

  至於艾薩克本人…他倒是對這件事沒什麼感覺,除了“設計家族紋章”能稍微引起一丁點兒興趣之外,爵位和頭銜在他眼裡,是真的和糞土沒多大區別;“賞賜”他爵位的康諾德皇帝,更是和土豆差不多。

  唯一能讓他高興的,大概也只剩下“莉娜的家裡人同意這門婚事”,僅此而已——雖然嘴上說辦不辦婚禮,對方認不認可沒區別,但能夠得到承認還是會讓人很高興的。

  任何人,如果想用財富和頭銜拉攏這位“自大狂”,都要做好肉包子打狗,甚至根本不被他當回事的心理準備。

  “諸位——”

  面帶微笑的韋伯主教緩緩上前,並不嘹喨卻清晰的聲音,準確無誤的傳達到每個人的耳畔:

  “今日我們團聚於此,在聖十字的祝福下,共同見證艾薩克·格蘭瑟姆與莉娜·德薩利昂的結合。”

  “舊經上說,我們生於土中,在土地上生活,死後塵歸於塵,土歸於土——我們生前的榮譽,地位,財富和傳說,都不會伴隨著我們。”

  “伴隨我們的是另一抔土,一抔曾與我們相伴幾十年的塵土;當我們成為一抔土之後,也只有另一個人才能站在黃土前,在我們的墓碑前,準確無誤的說出我們的過往。”

  隨著韋伯那平靜到彷彿不帶感情的聲音與話語,大廳內的氣氛也變得十分安靜。

  “所以今天我們共同祝福兩位新人,祝願他們能像千千萬萬,曾經生活在這個世上,最後化為黃土的人們一樣——彼此相互敬佩,相互愛戴,相互扶持,相互之間帶著對彼此深沉的愛戀,走向他們心中已有的路。”

  輕輕低下頭,韋伯那平靜的目光看向還在傻笑不止的自大狂,溫柔的話語聲中帶著一絲莊重:

  “艾薩克·格蘭瑟姆,從我們相識相遇的那天開始,我就知道你是一個超乎所有人想像的天才;你的智慧必將讓你產生難以言喻的傲慢,你會疏於和人交流,會用更加冷靜且毫無任何情感的目光,去注視這個世界。”

  “所以,現在請摒棄聖十字賜予你的智慧,不要思考的回答我……”

  艾薩克眉頭驟起,正想要反駁那句“聖十字賜予的智慧”,就聽到韋伯輕聲說道:“你願意永遠愛她嗎,你會永遠愛她嗎?”

  “當然!”

  睜大眼睛的艾薩克,用不能更理所當然的口吻回答道:“這根本不是問題好嗎,就不能問點兒有建設性有意義的?比如說如果我是你,我就會問……嘿!”

  “莉娜·德薩利昂。”微笑的小教士韋伯不動聲色的打斷,並且無視了艾薩克的抗議,冷靜的目光與眼睛少女對視著:

  “我們並不算熟識,甚至稱不上有多認識;即便如此,我也能從你的眼神中看到不遜於艾薩克·格蘭瑟姆的智慧,以及生活和閱歷賜予你的膽識和機智。”

  “你懂得用言語和姿態打敗敵人,懂得如何趨利避害,所以…現在請你摒棄你心房諸多屏障,放下所有的戒備,用你最本心的話告訴我……”

  “你愛他嗎?”

  “愛!”

  簡短的一個字,在莉娜·德薩利昂的口中卻如此的鏗鏘有力,甚至令站在她身後的夏洛特為之一震。

  韋伯鄭重的點點頭:“那麼我在此宣佈,從今日起,艾薩克·格蘭瑟姆將與莉娜·德薩利昂正式結為夫妻,祝願他們的愛情如大地般堅定不移!”

  “新郎……”嘴角一挑,小教士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竊笑,故意朝艾薩克使個了眼色:“你可以吻新娘了。”

  “用得著你說!”

  話音未落,艾薩克就像是護著保護的凶獸般,一把將眼睛少女摟在懷中,死死的不松手,用力的像是打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似的。

  毫無拒絕想法的少女,同樣抱住了他的腰身。

  “啪!”

  不知道從哪兒傳來的第一個掌聲,在教堂大廳內久久迴蕩。

  緊隨其後的,便是雷鳴般的掌聲與喝彩的聲響,激動的拜恩騎士們一個個漲紅了臉,簡直比艾薩克本人還激動。

  新年的凜冬中,一場“別具特色”的婚禮正式拉開了拜恩慶典的帷幕!
Babcorn 發表於 2019-1-13 09:48
第一百七十四章 盛宴的歡愉

  夜幕降臨,火熱的太陽一聲不吭的沉入大地,披著星辰與飛雪的皓月高懸天際;已經喧囂了整整一個白天的赤血堡,仍沒有任何要就此沉寂的打算,歡樂和喜悅依舊充斥著每一個大街小巷。

  宴會,宴會,宴會…這世上大概不會有第二個比拜恩人更喜歡宴會的民族了!鄉間的農夫們至少一月一次,貴族們則恨不得每天都有。

  奢侈如赤血堡宮廷的款待,從一份份紅酒燉牛肉的撲鼻香氣到火焰般辛辣可口的赤血酒;簡易如城牆外鎮子裡大大小小的家宴,在小巷裡點起油燈和火把,支起桌子和椅子,實在的炭烤豬蹄和壓餓的黑面包,配上土釀的新酒清口,一樣沁人心脾。

  考慮到有很多外來的客人們可能對拜恩的“宴會習俗”不瞭解,夏洛特甚至在城內大大小小的廣場和主要街道,都擺放了宴會用的長桌,堆滿了食物和酒,任人享用。

  從赤血堡宮廷到城鎮的最外圍,數不清的人群在被火光和燈光照耀的街頭巷尾流動著,白天的集市不僅沒有散去,反而更熱鬧了。

  街市上,路邊上,行人的手裡,店舖的門外,從窗戶透出……在漫天的大雪中一閃一閃,宛若銀河的倒影。

  任何統治者看到這樣一座城市,都不可能抑制澎湃而出的激情——坐擁如此繁華的城市,意味著精銳的軍隊,意味著充足的稅收,意味著無論如何強大的敵人,只要雄城在手,自己就立於不敗之地!

  然而作為這座城市的“主人”,此時此刻的黑髮巫師卻感覺不到半點驕傲,反倒是十分忐不安的站在拜恩大教堂的主祭台上,孤零零一個人。

  白天曾經熱鬧非凡的拜恩大教堂,此刻冷冰冰的,看不到一個人影。

  這是當然的,宴會開始了,所有人都去了赤血堡宮殿,沒事的話怎麼會有人特地跑到這裡來?

  但是……

  “啪!”

  清脆的聲響,像是高跟鞋與青石板碰撞的摩擦,卻不知為何,讓黑髮巫師寒毛豎起。

  渾身一激靈的黑髮巫師猛地回頭,某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教堂大門前;藉著門外的光,在漆黑一片的教堂內拖出長長的影子,讓洛倫根本看不清她的臉。

  “夏、夏洛特?”

  表情十分不冷靜,有些慌的黑髮巫師試探著問道。

  “嗯……”

  慵懶的驕哼一聲,女伯爵隨手一拋,精緻的酒杯摔落在地。

  洛倫又哆嗦了下。

  邁著醉意盎然的步伐,挺胸抬頭的夏洛特一步一步的從大門走向黑髮巫師;如果此時的洛倫還能保持一丁點兒的冷靜,他就能察覺到夏洛特是按照白天時莉娜的速度和模樣,踩著地板上“不存在”的紅地毯走來的。

  可惜,洛倫現在很慌。

  特別慌。

  因為按照小教士之前的說法,現在出現在這裡的至少應該有韋伯,夏洛特還有艾茵,加上他一共四個人。

  但現在,四個人減到了兩個。

  “你喝酒了?”

  洛倫試探著問道。

  “沒錯,我當然喝酒了——今天是宴會,宴會就應當痛飲!”

  真正走進了,洛倫才發現眼前的夏洛特已經是滿臉酒氣,淡淡的粉紅色從面頰向下延伸,又將耳廓和眉目都染上了紅暈。

  洛倫突然想起之前夏洛特喝醉的情景,本能的向後縮了縮。

  “你去哪?!”

  夏洛特立刻尖聲喝道。

  “哪兒都不去!”

  “那你為什麼要向後躲,不准躲……”才兩句話,踉踉蹌蹌的女伯爵就暴露了自己已經喝醉的本質:

  “躲……就是想跑!”

  嗯,洛倫現在更想跑了。

  “你、你…你你你你……”搖搖晃晃,夏洛特用一種十分“彆扭”的語氣,醉醺醺右手指著黑髮巫師,開口問:“你為什麼不問…不問艾茵和韋伯他們…去哪兒了?!”

  “我…我該問嗎?”

  “問!必須問!”

  “好吧……”一點一點向後挪動著腳步,洛倫抽動了下喉嚨:“他們去哪兒了?”

  “誰?”夏洛特故意問道。

  “艾茵和韋伯。”洛倫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

  “嘻嘻嘻…嘿嘿嘿嘿嘿……”滿臉通紅的夏洛特,露出了和她十分不搭,陰謀得逞般的笑容:“那個小教士,我讓查爾斯去和他解釋了,時間改到明天早上;至於艾茵嘛……”

  “我…把她灌醉咯。”

  嗯?!

  “瞧你緊張的樣子,擔心了吧!”冷哼著,夏洛特瞥了洛倫一眼:“放心,她已經被莉娜攙扶回房間睡覺了——才兩瓶就醉,洛泰爾人的酒量真差勁!”

  抽了抽嘴角,洛倫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所以,我親愛的拜恩公爵洛倫·都靈,你猜猜看……”夏洛特步步緊逼,一點一點靠近:“我這麼處心積慮,想盡辦法換來一個能和你獨處的機會……”

  “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呃…不知道。”

  洛倫笑的很僵硬:“要不你告訴我?”

  該死,後面沒路了!

  伸手一摸,後面就是聖十字的雕像,面前是步步緊逼,嘴角掛著“得逞微笑”的女伯爵。

  “我告訴你?很好……”夏洛特燦然一笑,表情突然一變:“我覺得行動,比言語更直接!”

  話音剛落,渾身一震的女伯爵像是突然覺醒的母獅子,筆直撲來!

  興許是醉酒的緣故,或者更可能是因為堂堂都靈家的家主,夏洛特·都靈小姐接受的騎士訓練中並沒有“火箭頭槌”這種技巧,所以毫無意外的……

  她撞歪了。

  “噗通!”

  搶在最後一秒,手忙腳亂的洛倫只得主動迎了上去,穩穩的接住了撲過來的夏洛特;當然,代價就是胸口也挨了一記頭槌。

  連帶著慣性和衝擊力,兩個人在聖十字雕像下倒成了一團。

  啪!

  沒等洛倫來得及爬起來,醉醺醺的夏洛特一把按住了他的胸口和大腿,死死的將黑髮巫師壓在身下。

  “不准動!”

  根本用不著她“呵斥”,洛倫完全沒有起來的想法,是真的紋絲不動——就自己現在被她像八爪魚纏住似的狀態,多動一下除了“纏得更緊些”外,不會有任何幫助。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洛倫能聽見她那強有力的,堅定的心跳;聞到她身上的香水,還有摻雜其中的酒氣。

  “我知道……”醉醺醺的夏洛特,用一種半睡半醒的口吻低喃著,看向洛倫的眼神卻很堅定:“他說的…都是真的。”

  “教會的使者…希爾維克執事,他說的都是真的,全都是真的——你,是個假都靈。”

  洛倫猛地一震!

  他幾乎本能的想要起身,然後就被夏洛特用更加堅定的力量按了回去。

  “道爾頓·坎德…他在制定這計畫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瞞我。”泛著水光的目光,死死地與洛倫對視著:

  “我親眼看到了那些證據,蓋約·都靈死在了阿爾勒,醉生夢死的萊昂納多·都靈不願回到拜恩,於是去了洛泰爾。”

  “…至於蓋約·都靈,他可能真的有過一個兒子;但即便真的有,恐怕也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你是在萊昂納多抵達洛泰爾的第三個月前後與他相遇的…兩年後他死在了一個叫野狗村的地方,於是你去維姆帕爾學院……”

  “…於是,你從洛倫…變成了洛倫·都靈……”

  一動不動的洛倫,不停的觀察著夏洛特的表情。

  “不用擔心,公爵大人,你的導師沒有背叛你——他這麼做,是讓我做選擇。”斷斷續續的,夏洛特的聲音更平靜了:“究竟是選擇你,還是選擇都靈。”

  “呵呵呵…很奇怪吧,我也很奇怪,我選擇了你……”低聲的哼笑中,帶著濃濃的自嘲:“我為了都靈幾乎奮鬥一生,到頭來卻因為一個人就放棄了。”

  “但是啊,我卻感覺不到任何的痛苦,悲傷——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知道我並不難過,彷彿這就是我想要的,我感到…感到…解脫……”

  “我…沒有任何失去帶來的空落感,而是解脫了…像是從某個詛咒裡…解脫了……”

  低聲喃喃的夏洛特,表情有了些許恍惚。

  一滴晶瑩,從她的面頰劃過。

  “洛倫,不知道你究竟想要做什麼…但我知道,你和黑公爵是同一種人,你們的身上背負著某些原本不屬於你們,卻不停催使著你們去做的事情;和你們要做的事情相比,區區都靈家族的存亡,簡直不值一提……”

  “但是啊,都靈…她依然是我的家族,依然是我必須要為之奮鬥的一切,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會因為任何理由,從這個世界上消散,我辦不到;”

  “當我能明白這一切的時候,我就知道留給我的選擇,恐怕只剩下最後一個——那就是將都靈家族的興亡,系在你的身上。”

  夏洛特顫抖著,挑起的睫毛上下襬動:“即便你不是都靈,你也必須是都靈——你是洛倫·都靈,是都靈之主,拜恩之主。”

  “你…就是我們的騎士王,我的騎士王!”

  抽動著喉嚨,洛倫試探著將手掙脫出去。

  “啪!”

  一聲脆響,右手像要逃跑的螃蟹般,被夏洛特一掌拍住。

  “你想幹什麼?!”

  剛剛還精神恍惚的夏洛特,立刻恢復了醉醺醺,卻無比警惕的模樣。

  “不、不干什麼……”

  “你想逃跑?”

  “沒、不…不敢……”

  洛倫立刻果斷搖頭,瞬間沒有了“騎士王”的威嚴。

  當然,前提是這東西真的曾經存在過。

  “洛倫·都靈公爵,騎士王大人……”眼神迷離,神態恍惚的夏洛特死死地將洛倫壓在身下,讓他動彈不得:

  “為了你,我放棄了都靈家主的位置,我答應了你不要一場正式的婚禮,我願意和艾茵一起和你站在聖十字雕像下,接受祝福……”

  “我放棄了這麼多,犧牲了這麼多,難道你就不覺得…應該給我一點兒補償?”

  話語間,夏洛特的語氣中多了一絲嗔怪,還有委屈。

  “應該應該,必須應該!”

  洛倫忙不迭的點頭,但突然意識到有點兒不對:“那、那個…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我特地支開了所有人,特地清空了大教堂,我費了這麼多周折……”夏洛特玩味的低喃,調笑著:

  “你說呢?”

  嗯?!

  洛倫滿臉驚嚇。

  他突然想起來上次夏洛特喝醉時的表情,那已經連話都快說不清楚了,絕對沒有現在這麼條理清晰,一句一句的將自己堵到說不出話的地步。

  果然…再抬起頭的時候,就看到女伯爵正狡黠的冷笑著,一點一點將被死死壓住的自己,頂在身後的聖十字雕像上。

  門外的光照亮了二人頭頂的聖十字雕像,漆黑的影子卻完完全全的將黑髮巫師籠罩其中。

  感受著背後刺骨冰涼的聖十字雕像,還有面前撲鼻的芬芳,洛倫突然有了種“走投無路”的錯覺……

  “夏洛特,那個…要不,你先冷靜冷靜,我覺得咱們這樣可能……”

  “冷靜?我費勁周折弄出的大好局面,你讓我冷靜……”冷笑著,夏洛特摘掉了礙事的頭飾,右手猛地掐住了黑髮巫師的喉嚨:

  “我的公爵大人,沒發現你已經走投無路了嗎——你就是喊破喉嚨,也沒人會來救你!”

  “更何況…你敢嗎?”

  “……”洛倫·都靈。

  看著他沒說話,夏洛特笑的更得意了。

  下一秒,敞開了衣領的夏洛特,猛地將黑髮巫師抱在懷裡,用力的像是要將他和自己化為一體般——就像白天時,艾薩克抱著莉娜那般。

  雖然沒有開口過,但不等於夏洛特不會嫉妒。

  感受著那微微顫抖的身軀,黑髮巫身體一僵,掙紮著想要爬起。

  “幹什麼?!”

  夏洛特相當警覺。

  “我…我去把門關上。”

  “用不著,這個時間根本不會有人來!”

  “那你也總該…總該讓我把衣服脫了吧?!”

  “那就更用不著了……”醉醺醺的少女,語氣中帶著濃濃的笑意,還有氣勢:

  “今晚,你就給我一動不動的躺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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