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599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0 12:02
第一百九十五章 新消息

  路斯恩並沒有對蘭馬洛斯和瑞格雷爾兩名伯爵隱瞞什麼,當赤紅巨龍格魯姆出現的那一刻,這場戰鬥就已經結束了。

  來自巨龍的怒火,徹底喚醒了冰原狼人們本能的恐懼——不論它們的爪子與獠牙再怎麼鋒利,不論它們是何等的凶惡嗜血,乃至悍不畏死;在面對頭頂一百公尺的洪荒巨獸的時候,它們的尖牙厲爪,嗜血凶悍……

  就只是一個不怎麼好笑的笑話罷了。

  荒涼的冰原雖然貌似地形十分平坦,但實際上卻是由大大小小的山峰,斷崖和冰川組成,凸起的丘陵組成了天然的“戰場邊界”,也將四散奔逃的冰原狼人們“鎖”在了這片看上去十分開闊的“荒野”之中。

  甚至不不需要太過刻意,赤紅巨龍格魯姆只需要圍繞著戰場邊緣的丘陵,不間斷的噴吐龍炎,就能將所有企圖逃命的冰原狼人連毛帶皮,統統變成火炬。

  熊熊烈火,伴隨著奔雷般的龍吼聲,將冰雪的世界變成了一片火海。

  直至烈焰吞沒了整片戰場,略有些疲憊的赤紅巨龍才張開雙翼,“心滿意足”的飛離了戰場,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消失在了漫天的飛雪之中。

  而在山坡上注視著這場“天災”般屠戮的拜恩騎士們,則沉默的始終佇立在原地,等待著冰雪將烈焰散去。

  他們足足等一小時,四刻鐘——席捲了整個戰場的烈焰,才終於了消退的跡象。

  “太誇張了…不管看多少次,每次當巨龍出現的時候我的腦海裡都是這句話,真的是太誇張了。”

  陰沉著臉的白馬峰伯爵瑞格雷爾緊抿著嘴角,有些顫抖的呼吸著混雜了灰燼的寒風:“那可是成千上萬的冰原狼人啊——就算是成千上萬的牲口,殺上個三天三夜也殺不完。”

  “在那個大畜生面前,居然就只是一個照面的事情!”

  “不然呢,你以為那幫薩克蘭的鄉下人憑什麼成為帝國的皇帝?”湖心城伯爵蘭馬洛斯倒是不怎麼在意,懶洋洋的伸了伸有些痠痛的臂膀:

  “再說了,要沒有這些個大畜生,我們究竟要死多少人才能一次次的打敗北方入侵的魔物?有它們在,軍隊的士氣也能提升不少。”

  “沒錯,但前提是它們站在我們這一邊。”瑞格雷爾反駁道:“如果有朝一日,巨龍的利爪和龍炎降臨到我們的頭頂上,降臨在拜恩的時候該怎麼辦?”

  “你胡扯什麼呢,帝國有專門的律法規定過——內戰之中,不能有巨龍參戰;這可都十三個世代了,何況德薩利昂家還剩下幾個御龍者?”

  “帝國的律法…沒錯,但前提是我們乖乖聽話,而沒有違背天穹宮的命令——哪怕是黑公爵。”白馬峰伯爵面色愈發陰沉,緊抿著嘴角:

  “哪怕是黑公爵,最後也要將一切罪責背負在自己身上,將功勞拱手讓給皇帝;就因為他們是皇帝,就因為他們有巨龍!”

  “未必。”蘭馬洛斯搖搖頭,表情十分的不贊同:“黑公爵是為了狂龍女皇——作為騎士,承擔一切責任,保護自己的女人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我要說的不是這些!”白馬峰伯爵很不耐煩的打斷他:“想想看,只要有巨龍,帝國就永遠有壓制拜恩乃至任何一個公國的力量!”

  “沒錯,現在的皇帝還算不錯,但歷史上德薩利昂家也不是沒有過昏君!到時候怎麼辦,哪怕我們能打敗帝國的軍隊,巨龍還是會把我們的家鄉和領地燒成灰燼!”

  “我們這些人…驕傲的拜恩騎士…貴族…連反抗的餘力都沒有!”

  蘭馬洛斯的表情終於凝重了許多。

  的確…面對巨龍的時候那種可怕的無力感和恐懼,足以讓最自豪的拜恩騎士感到恥辱——戰馬,甲冑和長槍乃至大劍,對這種可怕的洪荒巨獸都沒有任何意義,這已經不是同一個等級的戰鬥了。

  光是對方能夠飛起來這一點,就決定了雙方並不在同一個,可以“公平戰鬥”的層次上。

  “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是嗎?”蘭馬洛斯笑了笑,打量著表情陰沉的瑞格雷爾:“公爵大人和炬峰山的巨龍有了約定,赤血堡的巫師造出了浮空城——聽說還有一種能像拋石機一樣,射很遠的武器,根本用不著怕這幫大畜生了吧?”

  瑞格雷爾翻了個白眼,表示對這個腦子裡只有騎士精神的傢伙徹底絕望了。

  “行啦行啦,時候不早,該咱們上場了!”嘻嘻哈哈的拍打著白馬峰伯爵的肩膀,蘭馬洛斯朝身後的拜恩騎士們揮揮手:

  “還想立戰功的,跟著我衝啊——不能讓風頭全被那個大畜生搶走!”

  話音未落,揚刀策馬的湖心城伯爵就已經率先衝出隊列,朝著一片狼藉的戰場狂奔而去。

  周圍的騎士們也紛紛發出興奮的吶喊聲,跟隨著那縱馬馳騁的身影衝入了一片火海的戰場。

  呼喝著揮舞起狹長的馬刀,一臉興奮的蘭馬洛斯直接衝著兩個已經發現他的冰原狼人狂奔而去。

  “噗嗤——!”

  肌肉顫慄的右臂展現出炸裂般的爆發力,拽著馬刀在空中劃過一道血腥的弧度——徑直將冰原狼人的頭顱斬落。

  “呵呵呵哈哈哈——!”

  幾乎已經站在馬背上的蘭馬洛斯興奮的大笑著,噴湧而出的血漿染紅了他的視野,也淌進了他的嘴,讓這位騎兵統帥愈發的血脈噴張。

  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他已經完全衝入火海,身後最近的拜恩騎士也離他有四五匹戰馬的身距;猶如離弦之箭般,在一片混亂的冰原狼人間層層突破,肆意的斬殺。

  面對徹底變成一片散沙,只知道逃命的冰原狼人,靈活機動的騎兵們展現出了步兵絕對無法比擬的“高效”。

  一擊便走,揚長而去,絕不拖泥帶水;弩箭,旗槍,馬刀,大劍——當機動力,衝擊力,遠程投射完美結合的時候,屠戮一群幾乎不知道反抗的敵人……

  簡直不要太容易。

  “鐺啷!”

  隨著不知道究竟是第幾次揮斬,終於不堪重負的馬刀在撕開皮肉的同時,刀身的上半截卡斷在了冰原狼人的頸骨內。

  “我特麼……”蘭馬洛斯還沒來及破口大罵,對面一個渾身著火的冰原狼人,就已經嘶吼著朝他撲了上來。

  沒多想一秒鐘,那只剩半截的刀身就被他徑直拋出,正中狼人的面門。

  “嗷嗷嗷——!!!!”

  哀嚎的冰原狼人腦袋抽搐般向上猛地一揚,冒火的身體卻已經一躍而起。

  砰——!

  雖然蘭馬洛斯已經儘可能的閃避,但坐騎的反應還是差了半步——雪花迸濺的衝擊力,將他連人帶馬向右側摔了出去。

  “蘭馬洛斯——?!”

  不遠處傳來了白馬峰伯爵的驚呼聲。

  “沒死呢!”

  一邊從死去的戰馬下爬出來,狼狽不堪的湖心城伯爵一邊罵罵咧咧的:“虧大了,真特麼虧大了…這匹好傢伙花了我不少錢,要是公爵不給賠的話……”

  砰——!

  一道黑影閃過,還沒起身的蘭馬洛斯被狠狠撞飛,在雪地裡翻滾,直至一處燃燒的“篝火”前才停下。

  嗯,如果那些被燒焦的,堆砌的屍骨也能被稱之為“柴火”的話……

  “嘔……”

  五臟六腑翻江倒海的蘭馬洛斯掙紮著起身,一口黑血混雜著亂七八糟的嘔吐物直接噴了出來。

  剛才那一下子,右臂的甲冑幾乎全碎了,胸甲完全變形,彷彿胸口深深陷進去一大塊。

  “蘭馬洛斯大人!”

  幾名騎士看到這邊的情況,揮舞著馬刀和旗槍衝過來。

  “滾,幹你們自己的去!”咬牙切齒的蘭馬洛斯,罵罵咧咧的從地上拾起一柄長矛,對準朝他撲過來的冰原狼人。

  “它是我的!”

  說完,疼到嘴角抽搐的他還不忘了沖對面的冰原狼人咧嘴笑笑。

  “嗷嗷嗷嗷——!”

  咆哮的凶獸根本沒有半點好意,四爪並用向蘭馬洛斯撲來,急速逼近的身影將他所有能閃避的可能全部都封鎖了。

  但…誰說要躲了?

  “呼——!”

  用力刺出的長矛被狼人閃開,但衝刺的冰原狼人也同樣撲了個空。

  出現在它面前的,是剛剛蘭馬洛斯身後那熊熊燃燒的篝火!

  “噗——!”

  搶在狼人止步的剎那,轉身挪步的蘭馬洛斯再次刺出了手中的長矛——這次,正中胸膛!

  驚恐萬狀的狼人拚命的想撲向蘭馬洛斯撕咬,卻被胸口的槍身死死擋在了兩公尺之外。

  雙臂顫慄的蘭馬洛斯死死攥住槍桿,一點一點的將狼人向火堆裡頂過去。

  “啊啊啊啊啊——!!!!”

  蘭馬洛斯全身繃緊,撕心裂肺的怒吼著;對面的冰原狼人也在拚命的將他推回去,血流如注卻也渾然不顧。

  砰——!

  瞬間,槍桿折斷!

  抓住時機的蘭馬洛斯毫不猶豫,直接飛身撞向了身形一晃的冰原狼人,將它撞到了篝火堆中。

  這場“力量對決”,以其中一方變成了焦炭告終。

  剛剛還緊繃神經的拜恩騎士們也紛紛開始高聲歡呼——這種一對一決鬥廝殺的方式,最為拜恩人所尊重。

  看著那個躺在雪地裡大口大口喘粗氣的蘭馬洛斯,白馬峰伯爵瑞格雷爾終於鬆了口氣,陰沉的臉上終於多出了一絲微笑。

  但僅僅是一轉眼的功夫,他的表情又重新變得凝重了起來。

  剛才在和這傢伙談起巨龍的時候,蘭馬洛斯那看似無心之語卻讓他更警醒了幾分。

  公爵大人和炬峰山的巨龍有了約定,赤血堡的巫師造出了浮空城,還有一種全新的,據傳聞威力巨大的煉金武器。

  沒錯,這些聽上去都很不錯;可以預見到未來的拜恩根本不用再懼怕來自天穹宮的威脅;在這場決定世界命運的大戰之後,拜恩注定會在新公爵的領導之下,一天比一天富有,強盛,榮光萬丈……

  但他們呢…拜恩騎士和傳統十三領貴族的未來呢?

  面對強大的魔物,巨獸和邪神,過去戰無不勝的騎士們和煉金武器還有巨龍們相比,顯得力不從心…甚至是淪為打掃戰場,追擊逃敵的存在。

  過去的拜恩騎士,可是能在戰場上決定勝負的戰力啊!

  洛倫·都靈公爵的一切所作所為,他都看的一清二楚,他也相信在公爵的心裡對拜恩的未來是有著自己的規劃的,也一定是希望能夠將拜恩帶向光明未來的。

  現在可以預見到的是這樣的未來也許屬於巫師,也許屬於商人,也許屬於那些支持發展一切和“魔法”還有“貿易”有關的人。

  更多的商品,更精良的武器和甲冑,更舒適的生活——就連他的領地白馬峰內,也有不少貴族靠著土地和做生意發財了。

  可這一切有和貴族有什麼關係,這些光明的未來也並沒有說明“必須是貴族才能如何如何”。

  傳統十三領貴族們,在公爵所規劃的未來之中又是有著怎樣的一席之地?

  究竟是依舊保留著過去的地位,還是逐漸被排斥,變成無關緊要,像帝國貴族那般被豢養著的蛀蟲?

  每當想到這些,瑞格雷爾就感到身體在不由自主的顫慄。

  他不擔心洛倫想要與十三領貴族為敵,但害怕在公爵的眼裡,他們這些“貴族”已經是無關緊要,可有可無的一群人了。

  等等!

  瑞格雷爾眉頭一皺——據他所知,雖然巨龍和公爵達成了某種協議,但也並不是完全受到公爵趨勢或者隸屬的存在,更類似“自行其是”的盟友一些。

  這樣的傢伙,公爵是如何令其自願跑過來,替拜恩解決這麼一場“無關緊要”的戰鬥的?

  難不成……

  “沒錯,諸位…事實和你們剛剛腦海中的猜測之間,並沒有半點誤差。”

  面對著神色各異,甚至隱隱還有些驚恐,興奮摻雜著一點點沒準備的意外表情,洛倫用最平穩的語調,一字一句的對著面前在座的將領、巫師、友人、師長和戰友們沉聲道:

  “按照赤紅巨龍格魯姆從北部冰原帶回來的消息,我恐怕要告訴諸位……”

  “魔物入侵,已經開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0 12:02
第一百九十六章 邪神降臨

  冰川荒原,巨龍王城廢墟。

  呼嘯的暴風雪中,曾經巍峨的城牆、高塔、橋樑、宮殿…統統已只剩下斷壁殘垣的廢墟,被冰雪覆蓋、掩埋;四分之一變成白色,四分之三陷入冰窟的深淵之下。

  這就是費勁千辛萬苦的雄鷹王在抵達這裡時,所見到的景象。

  “我看見萊曼特斯走來,人們喚他為‘亡骸者’——死亡是生命的終結,不摻雜任何情感去拯救世人的聖徒,理應冠以此等稱號。”

  面帶微笑的雄鷹王,猶如閒庭漫步在呼嘯的風雪中徘徊於廢墟之間,精緻的長發隨衣擺一併在風雪中飄蕩,白皙的面頰與雙手凍得露出了紅腫。

  即便如此,也無法打斷他低頭打量著手中那冊不知從何而來的羊皮書,猶如虔誠的信徒般,低聲喃喃。

  “我看見一位騎士,大名歌瓦伊特;高舉的燕尾旗頌揚著‘暴虐者’的名號——因拯救他人的聖徒,必要殺人;所救者幾何,所戮者幾何;”

  沿著萬丈深淵的邊緣,雄鷹王一步步向前走去——曾經通往龍王高塔的長橋,現在變成了冰雪深淵巨坑上方唯一的“陸地”。

  狹長的橋樑,伸向“巨坑”的最中央。

  “我看見魯頓窮匱潦倒,生時受萬眾唾罵,死後惡名長存——因事實最為刺痛人心,真理最為恐怖,道出事實與真理之人,必須滿口謊言,必被全盤否定,必定是‘無信者’;”

  雄鷹王微微一頓,嘴角露出了些許笑意。

  腳下的長橋傳來不堪重負的顫慄,在愈發猛烈的暴風雪中傳來陣陣哀嚎,兩側的廊柱隨著雄鷹王經過的身影,一個接著一個的崩裂;碎裂的石塊與冰雪一起跌至深淵。

  “我看見,迪亞波如此面目可憎,不信神,不信人,以罪惡與慾望闡述一切行為,動機,結果——唯有他,因‘末影者’的稱號沾沾自喜;身處深淵者,仰天而視時方能見到頭頂的一線光明;”

  雄鷹王的聲音逐漸變了腔調,語速越來越快,彷彿唸咒般飛快的誦讀著手中的羊皮書。

  “我看見,有權柄賜予他們,有聖歌讚美他們;有罪行賦予他們,有詛咒褻瀆他們。”

  “我看見他們賜予尚有一搏的老朽生命,又賜予百病纏身的嬰兒死亡;”

  “我看見他們用殺戮停止殺戮,用殺戮拯救被殺戮者;將生命放於天平之上,稱量孰輕孰重;”

  “我看見他們道出真相,令眾生自責,痛苦,憤怒;我看見他們說出真理,令凡人悲觀,沉淪,絕望;”

  “我看見他們將一切醜惡娓娓道來,將好的,美麗的,善良的裝飾統統毀滅,露出了醜惡的,羞恥的,難看的真面目,逼迫人不得不去直視這一切;”

  “我看見他們如此種種的竭盡所能,最終為地上帶來一次次的混亂,波瀾與震盪;無論方式如何,必將殺死四分之一的人,必將毀滅自己;”

  “治病之人必死於疾病,殺戮者死人他人之手,說出真相則死於悠悠之口,渴望光明則死於絕望。”

  “因此讚美他們,詛咒他們,願無上的存在贈予這些罪人以權柄。”

  停在長橋盡頭的雄鷹王,也恰好唸完了羊皮書上的最後一句。

  他低下頭,凝視著那彷彿看不到盡頭的寒冰深淵,手中的羊皮書輕輕舉起。

  “呼——!”

  手臂一揮,厚厚一沓的羊皮書在空中化作紛散的羊皮紙;隨風雪一併在雄鷹王周圍落下;猶如落入池中的枯葉,緩緩沉沒。

  在深淵中沒了蹤影。

  “和我說話。”

  凝視著腳下深不可測的巨坑,雄鷹王淡淡開口:“為了來到此地,我已經費盡周折竭盡所能;家人,僕人,戰友,袍澤,同胞包括生命,我把我一切能賭上的都押在了這奮力一搏。”

  “就和…你們一樣。”

  回答他的,只有寒風呼嘯。

  “我不是來乞討你們幫助的,更不會向你們下跪哀求——我是亞速爾精靈的雄鷹王,我帶著我的族群從那片幾乎被虛空完全同化的土地來到此地,我的身後是近百萬無辜的精靈們——他們…是這個世界延續的最後期望!”

  雄鷹王咬咬牙,眉頭緊皺:“如果你們真的願意與我合作,讓你們也能在未來的世界中得以延續,而不是連最後一絲殘留的痕跡也被抹殺殆盡的話……”

  “回應我——只有這個請求,我以歷代雄鷹王的血脈向你們保證,絕不會辜負你們的誠意和信任!”

  凝視著那無盡的深淵,雄鷹王的表情中露出了些許的自嘲,卻沒有失望。

  無所謂了,既然他們心甘情願的接受最後的毀滅,自己又何必向一群絕望的傢伙陳情?

  轉過身,雄鷹王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堅定的步伐甚至比來時還要平穩。

  “我們…並沒有絕望。”

  腳步驟停,震驚的顏色充斥著雄鷹王的雙瞳;那沉悶而衰老的聲音,就像是直接在自己腦海中響起的一樣。

  雄鷹王猛地回頭,冰冷刺骨的觸感瞬間侵襲全身——明明什麼都沒有,卻彷彿自己被某種“高於自己的存在”死死盯著一樣。

  那種被俯視,被打量觀賞似的感覺…彷彿是生是死,都不過是對方一念之間就能決定的,不值一提的小事。

  “萊曼特斯,最先回應我的…居然是你?”

  竭盡所能的挺直腰身,瞳孔有些擴散的雄鷹王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更加平穩些:“無意冒犯,但即便在亞速爾代代流傳,關於巨龍王國時代的典籍之中,你都是以冷酷無情,毫無‘同理心’的形象存在。”

  “在冷漠與惡毒的層次上,僅次於‘末影者’迪亞波。”

  他緊咬著牙關,等待著對方的回應和“報復”。

  “歌瓦伊特…你口中的‘暴虐者’,第一個想要回應你的人是他,但被迪亞波攔下了。”

  衰老的嗓音幽幽響起,猶如耳語呢喃。

  “我們不懷疑你的野心,這位…陛下,我們只是懷疑你所做的這一切與你所希望的,只會是截然相反。”

  微微一愣,雄鷹王的表情十分莫名,緊接著又有了一種想笑出來的衝動。

  “所以,你們這是害怕了是嗎?因為生前的你們一次次失敗,死後的一次次失敗……失敗了太多太多次,所以不敢再繼續嘗試下去了…是嗎?”

  凝視著看不見底的深淵,雄鷹王的表情十分的諷刺:“那也許我真的來錯地方了。抱歉,我不該打擾諸位報團取暖的失敗者,不該再次冒出來,給諸位再一次失敗的機會!”

  “畢竟,你們早就不是過去的自己了…現如今的你們,只是一群倚靠過去和‘恐懼’維持存在,企圖想要在聖十字統治的兩界中苟延殘喘,乞活的‘蛀蟲’而已…唔?!”

  話未說完的剎那,站在長橋盡頭的雄鷹王像是突然被重重一擊般,身形一顫。

  “鐺——!”

  鋒利的長刀反手出鞘,釘在了腳下的石板上,算是勉強讓他站穩了身形,但卻不能緩解那被虛空之力衝擊所帶來的痛苦。

  精神顫慄,記憶混亂,意識崩解……就像是被無形之中的存在遏住了咽喉,只要對方再稍稍用力幾分,就能讓他形神俱滅!

  明明是如此的痛苦,但他的身體卻沒有任何反應;明明險些死於非命,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身體的各項機能一切正常。

  這就是…曾經幾乎毀滅了巨龍王國的…邪神們的力量?

  “我警告過你了。”

  淡漠的聲音,帶著些許無奈。

  “第一個想要回應你的是歌瓦伊特,但那並不是因為他贊同你;”

  “恰恰相反,他想要毀滅你。”

  大口大口喘息著的雄鷹王,顫巍巍的抬起頭。

  明明寒風凜冽,額頭上卻掛了幾滴冷汗。

  “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

  雄鷹王艱難的開口道。

  那聲音沉默了一陣,過了許久才默默開口:

  “因為你來晚了——他們找到了可以與‘黑十字’對抗的人選,並且正在著手準備;你的出現會破壞原定的軌跡,讓最後的希望灰飛煙滅。”

  “你說的沒錯,我們四個…早已是苟延殘喘的存在,倚靠生靈的恐懼而不至於灰飛煙滅;但這不等於我們已經絕望,我們也同樣希望能看到希望,看到可以將這個世界從無盡黑暗中拯救出去的希望。”

  “如果這最後的希望也因為一點點些許的偏差而毀滅,那將是對整個世界的背叛!”

  “希望…可我們亞速爾精靈的希望在哪兒?!”

  憤怒的雄鷹王,表情微微有些扭曲:“我們的國家已經毀滅,我們的族人逐步被虛空之力同化,我帶領他們脫離苦海,只是想得到最後一線的希望!”

  “若不能徹底摧毀聖十字,將兩個世界徹底分離乃至永遠隔斷,虛空之力對我子民的侵蝕就不會停止——曾經拯救世界,也曾毀滅世界的你們,就要眼睜睜看著你們的血脈灰飛煙滅嗎?!”

  “我很抱歉,但是……”衰老的聲音,逐漸低沉。

  “拯救必須付出代價!”又一個聲音響起,中氣十足並且充滿了力量:

  “犧牲少數,拯救多數…這是自然的正義——或許聽上去並沒有那麼公正,但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比這個更加合理公正的‘正義’了!”

  “所以代價必須是我們,而我們連反對和選擇的權力都沒有,是嗎?!”

  雄鷹王怒目圓睜,四下環視。

  “反過來說…如果代價是人類,你就不會這麼憤怒,這麼委屈。”第三個聲音突兀的傳來,尖酸而又刻薄:

  “你會表面悲天憫人,背地裡歡天喜地的接受這一結果,看著自己的族人成為未來一千年的世界主宰;不過很可惜……”

  “事實就是如此,事實不容改變。”

  第四個聲音長長嘆息著,像是還有著些許的不忍:“這個世界需要亞速爾精靈的存在,需要你們被摧毀,需要你們成為未來世界的基石,為最後的一線希望添磚加瓦。”

  “你們如此熱衷的將擁有虛空之力的血脈繼承下去,濫用虛空之力,將它當成自身的一部分而非需要警惕的工具和力量,就注定你們會成為‘黑十字’眼中的第一目標,所以……”

  “不是我們想要害死你們,何況我們的力量也早已虛弱到無法再對你們干涉的地步了……”那刻薄的聲音再度響起:

  “是你們自己…自尋死路!”

  憤怒的雄鷹王沉默的聽完對方那毫不掩飾的冷嘲熱諷,嘴角微微上揚:

  “所以…未來的世界,注定沒有我們亞速爾精靈的一席之地,我們注定滅亡…是嗎?”

  “我們不像那些人類‘弟兄’一樣,乖乖的成為了巨龍王國的試驗品,乖乖的服從了巨龍女王的召喚,乖乖的低頭臣服於聖十字的偉力……”

  “因為我們不肯低頭,不肯輕易的服從並且熱衷於反抗一切不公正的事務,不期待著救世主而是主動站出來,自己拯救自己——在諸位眼中,就是活該尋死對吧?”

  “我再重複一遍,沒有誰注定滅亡。”

  刻薄的“末影者”迪亞波再次發聲,低哼冷笑:

  “你的憤怒僅僅來源於那個拯救世界,奪取一切權柄成為救世主的…不是你。”

  雄鷹王只是冷哼一聲。

  “所以…你們將一切的希望寄託於一個異鄉人,一個甚至都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存在——指望他能夠乖乖的服從你們的想法,成為這個世界的救世主…是麼?”

  不屑的勾起嘴角,雄鷹王搖搖頭:“我不想過多評價你們的決定,但如果是我…我絕不會相信他會如你們所願;如果是我,我肯定會選擇對自己,而非對這個世界更有利的選項。”

  “比如說…在成為這個世界的救世主後,再成為第二個‘黑十字’。”

  那一刻,雄鷹王能感覺到強加在自己身上的虛空之力,突然減弱了不少。

  顯然…他們也是有著這方面擔心的——擁有與黑十字力量對抗的存在,會有著成為第二個“黑十字”的想法……

  沒什麼好奇怪的,不是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0 12:03
第一百九十七章 誰來決定

  漫長的寂靜。

  呼嘯的寒風,漫天的飛雪,在深淵巨坑的上方驟然停滯——猶如時間靜止。

  沒有下落沒有騰空,晶瑩的雪花就那樣停在了空中。輕輕伸手觸碰,就能在半空製造出一片沒有雪花的空間。

  就像抹掉黑板上的字跡一樣。

  雄鷹王優雅的勾起嘴角,彷彿是忘記了此行的來意,在原地“玩耍”著撥弄著那些一動不動的雪花,感受著那冰冷的觸感在手心融化。

  過了許久,那衰老的聲音又再一次響起。

  “那我們又該如何確信,當你擁有那樣的機會之後,不會選擇成為第二個‘黑十字’呢?”

  雄鷹王輕笑一聲,搖搖頭:“不,我不能——倒不如說正因為我不相信自己能拒絕那樣的誘惑,才會確信那位異鄉人同樣不會拒絕。”

  “哈!”

  尖酸刻薄的“末影者”迪亞波冷笑聲:“倒還是個誠實的卑劣之徒!”

  “慾望和貪婪本就是我們的本性——作為人類與精靈血源始祖的你們,諸位不是應該更清楚嗎?”

  深吸一口氣,雄鷹王毫不退縮:“承認自己的罪惡,直面醜陋卑劣的自己,站在深淵之中仰望唯一的光明——這是您留給我們的教導,在下可是銘記於心。”

  迪亞波的聲音消失。

  “若如你所言,即便我們信任了你,結果也只是創造第二個黑十字罷了!”歌瓦伊特,堂堂正正的“暴虐者”沉聲道:

  “那為什麼,我們不信任已經擁有打敗黑十字能力,終結這場災難的異鄉人呢?”

  “因為如果選擇他,你們就等於是將自己的生死交到了一個陌生人的手中。”

  雄鷹王似乎是對這個疑問早有預料,帶著一絲譏諷的口吻輕聲道:“諸位…讓我們面對現實吧,你們…早已不是當初毀滅巨龍王國時的你們了。”

  “那場可怕的戰爭讓你們失去了絕大多數的力量,也成為了黑十字計畫中的替罪羔羊——如果沒有任何意外,即便這個世界得到拯救,你們的命運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在新世界的‘救世主’光輝之下,以‘魔鬼’的形象存在於世界邊緣,用恐懼維持自身的存在,彰顯‘救世主’的光明與偉大,正義與公正。”

  雄鷹王冷冷道:“沒錯,其實你們早就絕望了——所以當其余的邪神們或是隕落,或是放棄,或者掙紮著試圖令這個世界擺脫宿命,一次又一次對抗黑十字計畫的時候……”

  “你們冷眼旁觀!機械的操弄著那些對命運絕望的可憐鬼成為你們的使徒,借助他們的手維持最後一點點存在的價值。”

  “因為你們知道不論是聖十字或者別的救世主改變世界,結局對你們而言都沒什麼不同——唯有對打算將這個世界納入自己掌中的黑十字而言,你們的存在毫無價值!”

  猛地抬起頭,雄鷹王的眼睛裡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但你們依然沒有放棄——不是那種反抗命運的決然,而是企圖用這種‘賣可憐’,減少自己存在感的方式;乞求著在黑十字的眼中,你們還是有那麼一丁點兒存在價值的!”

  “現實點兒吧,真正需要幫助的不是我,而是你們自己!”

  “而我已經將這最後的機會帶到你們眼前!”

  “如果…你們真的打算視而不見,除非你們真的放心將你們曾經奮鬥過,最後苟延殘喘生存的世界,交付給一個對她毫無依賴,毫無情感甚至根本不在乎的異鄉人……”

  雄鷹王冷冷道:“那就這樣吧。”

  “作為這個世界的一份子,我會為了我心中的未來,戰鬥到最後一刻!”

  死寂。

  冷笑著,目光平視的雄鷹王看著“隱藏”在自己周圍的邪神們,等待他們最後的答覆。

  “作為亞速爾精靈的領袖,你展現出了你的魄力。”

  悲涼的語調傳來,“無信者”用一種十分艱難的口吻輕聲道:“但同樣也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們相信你的後果,僅僅是創造第二個黑十字罷了。”

  “沒錯,因此…我不需要你們信任我。”雄鷹王抬起頭,胸有成竹的沉聲道:“我只需要你們把力量借給我——讓我成為你們四位共同的‘使徒’,那樣…我的生死就被你們共同攥在手中了!”

  “我的每一個念頭,每一個想法,甚至是過去的記憶,腦海中閃現的片段…都將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你們的面前;若我打算背叛你們,下場就是我們一起形神俱滅!”

  “將我的生死,我的一切交到你們手裡,由你們來決定——這就是我的誠意!”

  說完,他抬起目光:“怎樣?”

  “我們…達成條件了嗎?!”

  沒有回應他的聲音。

  只有那停歇的暴風雪,重新在巨坑深淵的上方呼嘯而起。

  …………………………

  “必須立刻撤軍,全軍撤退到斷界山要塞的城牆後方,不能再拖延了!”

  血骸谷,浮空城號角堡的大廳——幾乎就在黑髮巫師說出那震驚四座的消息後,被德雷西斯派來的軍團指揮官便上前,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吼了出來:

  “我無意質疑在座諸位的勇武,但事實是我們只有不到一萬的軍隊,而每次魔物入侵時敵人的兵力從未低於十萬!在這麼開闊的山口谷底與十倍之敵作戰,那是自尋死路!”

  在場的拜恩伯爵們紛紛皺眉,對這種“未戰先退”的失敗言論,表示非常的不以為然,但至少沒有站出來一拍桌子,大聲指責的。

  原因倒也很簡單,因為被康諾德派來擔任“公爵副官”的這位步兵指揮官,是斷界山要塞內為數不多的誓言騎士之一,履歷和經驗僅次於陣亡的騎士長納澤閣下。

  薩克蘭帝國之內或許有對教會不滿的,但還沒有一個敢站出來指責“誓言騎士”是逃兵的。

  洛倫倒是對這位誓言騎士的觀點非常贊同——在出現意外情況導致計畫無法繼續進行時,果斷選擇撤退似乎看起來非常“懦弱”,但至少可以最大程度的止損。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肯定也是會這麼做的。

  “難道死守斷界山要塞,就能擋住魔物入侵嗎?”光榮塔伯爵傑蘭特突兀的插嘴道:

  “第六世代的‘賢者’布蘭登,第十世代的‘狂龍女皇’夏洛特,這兩次規模最大的魔物入侵時的統帥,他們都沒有選擇死守一座要塞,而是果斷北上,集結大軍與帝國死敵正面交鋒,一戰而勝!”

  “你……”

  沒等誓言騎士說完,這位光榮塔伯爵搶著上前一步,擋在他面前!

  “我提議,請公爵率領我們堅守血骸谷,同時派出傳令兵向斷界山要塞的康諾德陛下,以及拜恩本國求援——效仿歷代至高皇帝陛下,以一戰決定勝負!”

  “眼下我們佔據了血骸谷山谷的上方,居高臨下,配合投射武器和護牆抵擋那群雜亂無章的魔物;再有拜恩騎士和波伊的勇士們組成騎牆衝鋒,足以將任何進攻瞬間粉碎!”

  在場的拜恩騎士們面面相覷,炙熱的眼神十分“整齊”的望向洛倫——出陣最先,孤身禦敵,再用無可抵擋的衝鋒毀滅敵人……

  簡直是為拜恩人量身定做的決戰方式。

  但令他們有些失望的是,公爵並沒有立刻點頭表示贊同——相反,今天的洛倫出奇的安靜,沒有眼前一亮也沒有舉棋不定。

  “艾克特。”黑髮巫師看向身側低頭不語的怒火堡伯爵:

  “你怎麼看?”

  剛剛率領三千拜恩騎士抵達城堡的艾克特伯爵打量著桌上的地圖,思索了一陣方才抬起目光。

  “是守還是撤的關鍵,在於我們究竟要打幾場戰鬥。”怒火堡伯爵認真道:“從現在的情況看,恐怕亞速爾精靈的主力還在血骸谷西部——襲擊我們驃騎兵的冰原狼人,應該是被他們驅逐到這裡的。”

  在場的眾人默默頷首,對怒火堡伯爵的分析十分贊同。

  “那麼,接下來的問題就在於這場突如其來的‘魔物入侵’,究竟和亞速爾精靈們有沒有關係了——如果沒有,我其實更贊同盡快撤離血骸谷,依託斷界山要塞死守。”

  說著,艾克特看了一眼那位誓言騎士:

  “最重要的是,這樣一來因為亞速爾精靈必須盡快攻下要塞,所以必然會和南下的魔物大軍發生衝突;帝國可以不費一兵一卒,便重創兩個敵人。”

  “我們甚至不用擔心亞速爾精靈會撤退,躲在冰原中坐等斷界山要塞被魔物攻下——他們長途跋涉,輜重匱乏;敢這麼做,唯一的下場就是在冰原中被餓死,凍死而已。”

  聽到這句話,大廳內的氣氛頓時熱切了不少,甚至不少拜恩騎士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惡意滿滿”的微笑。

  “但…如果這次的魔物入侵和他們有關係,情況就大有不同了。”艾克特話鋒一轉:

  “我查閱過歷代帝國有關魔物入侵的資料和典籍,有了些微不足道的發現——那就是但凡規模巨大到需要全帝國力量抵禦的魔物入侵,沒有一次是倚靠斷界山要塞度過的。”

  “第六世代也好第十世代也罷,不是皇帝們不想以逸待勞,而是開闊平原上得不到任何其餘方向支援的斷界山要塞,戰場寬度是在太窄,若要打敗魔物一定會變成數字堆砌的消耗戰。”

  “比消耗,帝國絕對無法比得過魔物和邪神們!”

  剛剛熱切幾分的氣氛,頓時開始轉冷。

  這場魔物入侵和亞速爾精靈有關係嗎?在場的人都沒有證據,但實際上但凡是稍微有些理智,懂得思考的就已經心中有數了。

  沒關係…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沒有關係,為什麼亞速爾精靈的雄鷹王會冒著必死的風險,在凜冬時節橫跨極北冰原,從北面進攻斷界山要塞?

  完全沒必要啊!

  他已經攻下了斷界山要塞最西面的要塞灰水灣,完全可以趁機南下,由埃博登邊境闖進東薩克蘭這片帝國腹地——眼下正在內戰的東薩克蘭,絕對不是這四萬亞速爾精靈的對手!

  那麼敵人的目的就很明確了。

  或許是早有預料,或許根本就是他們與邪神相互勾結,引起了這場根本毫無預兆的魔物入侵——攻破斷界山要塞,從北向南入侵東薩克蘭,掃蕩波伊,最終與另外兩支亞速爾精靈軍隊一起,圍攻帝都戈洛汶。

  現在看來,這種可能性不僅有,而且非常大!

  “其他人呢…還有沒有別的意見的?”洛倫輕聲道,目光轉向始終沉默的風暴堡伯爵格倫威爾。

  “我認為…決不能放棄控制血骸谷的計畫。”

  察覺到洛倫注意的格倫威爾微笑道:“既然敵人希望我們躲在要塞後面死守,那麼不讓他們稱心如意應該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此外,我認為應當向東薩克蘭的布蘭登殿下,波伊還有拜恩本國,乃至阿爾勒提出援兵的請求,請他們盡快派出援軍前來增援斷界山要塞。”

  “不論是先在斷界山要塞下擊潰亞速爾精靈,還是在擋住魔物入侵之後,拜恩大軍南下與斷界山要塞夾攻精靈武士們,我們眼下的兵力都是遠遠不足以同時守住這兩塊地區,卻又都不能輕易放過的。”

  說著,格倫威爾嚴肅的看向黑髮巫師:“請公爵率領我們,與北方的邪神們在血骸谷決一死戰!”

  他的話中充滿了決然的意味。

  十分凝重的氣氛猶如實質般充斥在大廳之內,連怒火堡伯爵艾克特也忍不住微微蹙眉,表情複雜。

  這已經不是什麼賭博了——以不到萬人的精銳迎戰數以萬計乃至十萬計的魔物大軍,除非有著絕對的信心和把握,充分並且詳細的計畫,否則……

  就是送死。

  而艾克特堅信,洛倫·都靈絕不是那種熱衷於送死的人;他或許會冒險,或許會一次次的試圖用最小的代價去解決一場戰爭,但絕不會在毫無準備,尤其是沒必要的情況下讓自己身處險地。

  所以……

  “諸位,我已經決定了。”黑髮巫師緩緩開口,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

  “我們在血骸谷,迎戰它們,然後……”

  “消滅它們!”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0 12:03
第一百九十八章 開戰之日

  斷界山要塞。

  儘管從“號角堡”浮空城離開之後,要塞內的守軍就一直處在備戰狀態,但實際上從“開戰”至今,整個要塞上下都沒有任何緊張的氣息,彷彿一切都和往日沒什麼兩樣。

  當然,這也並不是沒理由的——畢竟雖然亞速爾精靈已經向帝國宣戰,但時至今日仍沒有一支軍隊出現在要塞的控制範圍內,更沒有經歷一場遭遇戰或者攻城戰。

  如果不是教會騎士長納澤與麾下一千騎兵遭到全殲,斷界山要塞的守軍可能都對“亞速爾精靈是帝國強敵”的概念,都完全不存在。

  除此之外,就是託了波伊驃騎兵們的“福”。

  和帝國諸公國都“略有不同”的是,波伊的軍隊並不以徵召農兵而是以遊牧民為主,驍勇善戰的驃騎兵們也是放牧和跑商的一把好手;響應公爵召喚時也是整支整支的遊牧群,出征時自然也不可能完全不顧及家裡人。

  本就出身大波伊領草原的彎刀女大公,自然更是對這種事早就習以為常了,更不可能干預——甚至她自己也在這麼幹,讓約拿家的部落掙最大的那一筆。

  於是這支驍勇善戰但卻軍紀散漫的驃騎兵軍團,除了輜重之外還帶了大量來自波伊的“皮貨”和“自釀酒”,在斷界山要塞外的營地裡辦起了集市。

  靠著自釀的奶酒和少量拜恩的葡萄酒,這幫剽悍的“彎刀勇士”迅速在斷界山要塞的守軍中打開了銷路;一時間“巡夜”任務在斷界山要塞變成了一項美差,而這幫常年待在軍營要塞,根本沒什麼可“娛樂”的大頭兵們,“消費能力”讓波伊的馬背民們歎為觀止。

  借助酒精飲料這種所有人都喜聞樂見的好東西,原本關係並不算太好的雙方迅速建立了友誼——駐守斷界山要塞的軍團當中,又相當一部分是隨布蘭登遠征過波伊的,自然而然成了雙方的“中間商”。

  三天之後,要塞副司令意外的抓住一個跑到波伊營地裡“巡邏”的軍團士兵,在弄清發生了什麼之後立刻將他除職下獄,然後黑著臉下令所有外出士兵,一律不得攜帶財物。

  如此嚴懲有多大效果很難講,因為那名士兵身上還搜出不少白條——這幫人的生意已經大到要記賬了!

  作為斷界山要塞的副司令,他當然不可能向波伊人發號施令,只能“建議”薩莉卡·約拿大公管制一下她的軍隊,別“做的太過分”了。

  自然,結果不可能太好;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的彎刀女大公當然不可能在這種小事上約束自己;而弄到了波伊皮貨的軍團士兵們,也不願意交出自己保暖又舒服的皮大衣。

  軍心懈怠到這種地步,德雷西斯有多憤怒可想而知;但除了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之外,他也實在找不到自己麾下的軍團有任何可以被指責的地方。

  畢竟能夠被派來駐紮斷界山要塞的軍團都是絕對的精銳,戰前準備這種事情全帝國上下,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做得比“黑色城牆”更優秀了。

  要塞外的壕溝和陷阱每天“維護”一次,城牆內的投射武器和臨時組建的小型防禦設施早已妥善,要塞內的引火劑,煉金炸彈等種種“煉金武器”堆砌量足以支撐十場戰鬥。

  甲冑,武器,糧食,藥品……能夠籌備到的輜重,早已準備了足以堅持一年的份量;士兵們每天的日常訓練也始終保持在最佳狀態,巡邏工作更是一天未停,任何靠近要塞的敵人都不可能逃脫遊騎兵們的偵查。

  帝國,是在以準備抵禦魔物入侵的“規格”來準備這場亞速爾與帝國統治者之間的“對決”之戰。

  但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準備的越充分,越是有種“還欠缺什麼”,“忘記了”什麼的恐懼?

  究竟是什麼…究竟還有什麼是自己忘記了,沒察覺到的?

  究竟……

  “有從血骸谷回來的信使嗎?”

  熟悉的話語聲打斷了德雷西斯的思考,他本能轉身,對著身後突然出現的康諾德·德薩利昂躬身行禮。

  “還沒有,但第一批派去的輜重隊已經成功抵達目的地!”

  要塞副司令畢恭畢敬的大聲道,全然沒有突然被問住的慌張。

  康諾德站在城牆的牆垛後,默默的觀望著遠處的冰川荒原,一語不發。

  “要不要,派人去催促一下?”德雷西斯試探著詢問道:“拜恩公爵在血骸谷駐紮已經將近一週的時間,卻一名信使都沒有派來,這實在是……”

  沒等他說完,就被康諾德抬手攔了下來。

  “如果洛倫·都靈認為他現在所處的局面不應該和我聯絡,那麼就證明的確不應該和我聯絡。”康諾德沉聲道:

  “他不是薩莉卡·約拿,不是布蘭登…這個人十分謹慎,有時候甚至謹慎到了過分的程度;他做事一定是有理由的;作為他的皇帝,我信任他的判斷。”

  德雷西斯低下頭,不敢多說什麼。

  “不過你說的也很有道理,派一名信使去問問吧。”康諾德突然話鋒一轉:“不要以詢問的名義——通知他東薩克蘭的內戰就快結束,我很快就會徵召布蘭登率領東薩克蘭的本土軍團參戰。”

  略微想了一下,德雷西斯就明白了這份“通知”的含義;告知對方接下來的作戰步驟,就是隱晦的讓對方將眼下作戰進行的程度進行一次匯報。

  “他能明白嗎?”

  “他一定會明白的。”

  康諾德對此毫不懷疑。

  德雷西斯沒有多拖延,立刻派衛兵去傳喚信使,命他將陛下的口信帶去血骸谷——即便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康諾德會這麼信任一個巫師,而且和布蘭登殿下“勾結”的人物。

  “雖然洛倫公爵那邊沒有傳回新消息,但我們的遊騎兵在斷界山西側發現了敵人行進的蹤跡。”

  安排過信使之後,德雷西斯繼續沉聲道:“現在基本可以確定,亞速爾精靈的主力軍隊仍在斷界山之西,越過山巒出現在血骸谷的只是小股精銳,並且很可能早已撤退。”

  “照他們現在的速度,最快明天最遲五天之後,敵人就會抵達斷界山要塞,展開圍攻。”德雷西斯看向康諾德:

  “以我們過去的經驗和已經知道的敵軍攻城方式判斷,敵人若想攻下斷界山要塞的唯一選擇是不計代價的猛攻;但我們已經做好了全盤準備,絕不會給他們這樣的機會!”

  “遵照埃博登之戰得出的結論,敵人面對騎兵突襲時幾乎沒有太多反制的手段,所以薩莉卡·約拿大公組織了一支精銳騎兵在必要時襲擊攻城軍的側翼;若是能趁機火攻,摧毀敵人的輜重部隊,則能夠……”

  “過去的經驗?”

  康諾德十分突兀的打斷了他的話。

  “陛、陛下……”要塞副司令剛想說什麼,康諾德已經扭頭看向他。

  “德雷西斯,我問你。”康諾德不由分說道:“如果我給你一支四萬人的軍團,從斷界山要塞北面發動進攻,奪取要塞…你會怎麼做?”

  “我……”德雷西斯微微蹙眉,不明白皇帝這麼問是要幹什麼:“我會用少量軍隊試探要塞的守備情況和兵力多少,然後在最短時間內組織儘可能多的進攻,逐步攻破要塞的防禦。”

  康諾德繼續道:“換而言之當要塞被攻下之後,你的軍隊也就已經失去戰鬥力了,對吧?”

  德雷西斯點點頭,這一點他倒是毫不否認,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值得羞愧的。

  不,他甚至感到一絲驕傲——因為這就是帝國的北大門,是他駐守多年所打造的銅牆鐵壁,絕對固若金湯;任何想要進攻這裡的敵人,都要做好“戰至一兵一卒”也可能慘敗而歸的結局。

  “所以…敵人應該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們絕不會用這種方式進攻我們。”康諾德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過去的經驗,戰鬥,甚至是我們已經知道的情報在面對這支軍隊的時候,也許…並沒有我們想像那般有意義。”

  “換而言之,就像我們不會按照他們的想法那樣去戰鬥一樣;亞速爾精靈們也絕不會按照我們的相仿,用必然是失敗的方式進攻斷界山要塞。”

  “是……”沉下頭,德雷西斯有些苦澀的低聲道。

  “不要誤會了,德雷西斯,我並沒有指責你的意思。”康諾德搖搖頭:“在真正和敵人交戰之前,我們都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樣子,擁有什麼樣的戰術和特點,弱點,我們全都一無所知。”

  “所以,我們會恐懼;畢竟對於完全未知的存在,任何人——包括我——都會感到恐懼,這才是正常並且合理的,因為沒有恐懼就不會擁有勇氣。”

  “但我們不能被恐懼控制,更不能因此而惶然無措不知道該做什麼,那才是真正危險的。”康諾德凝視著低著頭,滿臉羞慚的德雷西斯:

  “如果薩莉卡·約拿恐懼,我就不得不失去一名優秀的騎兵統帥,卻也並無不可,因為這樣的人我有的是;”

  “如果洛倫·都靈恐懼,我知道可以讓誓言騎士們替代他,率領要塞的軍隊北上去鎮守血骸谷,這也沒什麼;”

  “如果我麾下的將領們一個個都在精靈面前膽顫心驚,沒關係——我只要讓他們怕我勝過懼怕精靈就可以了;”

  “如果我也感到恐懼…我知道有我最信任的德雷西斯·恩斯特,可以在關鍵的時候坐鎮指揮,替代我。”

  “所以…德雷西斯。”康諾德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你也恐懼的惶然無措的話…要讓我怎麼辦呢?還能指望誰的豐富經驗,頂著一場未知戰鬥的恐懼將計畫進行下去?”

  “陛下——!!!!”

  沒有半分猶豫,德雷西斯“砰”的一聲單膝跪下。

  作為斷界山要塞多年來的實際掌權者和帝國貴族,他不是沒聽過那些阿諛奉承和來自皇室的“讚賞”——身為帝國貴族,他早已對這些免疫了。

  但當這種讚揚從康諾德口中說出來時,意義就完全不同了;他明白皇帝純粹是出於對他多年效勞的認可,以及能力的信任與肯定。

  康諾德無奈的搖搖頭。

  每當事情出現變化的時候,都會令他感慨父親艾克哈特二世的英明睿智——當年在斷界山要塞下擊潰魔物入侵時尚且年輕的父親,將自己最信任的德雷西斯留在斷界山要塞,逐漸將他扶持成為要塞指揮官而不是作為親信帶回帝都,簡直是最英明不過的決定。

  因為這位將軍實在是太單純,幾乎將自己的好惡都寫在臉上;當然,如果僅僅如此倒也罷了,上位者有資格不去考慮下面人的感受;但德雷西斯同時還是個極其容易受別人言語影響的傢伙。

  自己只用一番話,便能讓他立刻從緊張中恢復理智,找回冷靜和果斷的主心骨;從這一點來說,他和他麾下的那幫普通士兵們簡直沒什麼兩樣。

  不過也正因如此,嚴苛如他這樣的統帥才能被士兵們信任——因為他們都知道,“將軍大人”是個和自己沒什麼兩樣的長輩,絕不會坑自己的。

  忠誠但耿直的將領,有能力但心懷不軌的教士,有能力但沒什麼野心的皇室成員,野心勃勃但同樣有手腕和能力的刺頭……父親總能人盡其用,將他們都安排在最合適的位置上。

  而且都是心甘情願。

  “嗚————————!!!!”

  伴隨著響徹整個要塞的號角,一個又一個烽火台接替被點燃,將黯淡的斷界山照亮。

  “是西面方向的哨塔——亞速爾精靈,他們來了!”德雷西斯驚愕的盯著號角聲傳來的方向:

  “可是…他們應該至少還有一天的路程……”

  “如果戰爭是可以預料和預計的,我們就不用如此費盡周折建立這樣一座固若金湯的要塞了,德雷西斯。”

  冷冷的收回目光,康諾德用力按住了他的肩膀:“準備戰鬥吧,我的將軍。”

  “戰爭開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0 12:03
第一百九十九章 “熱鬧”

  “有敵來襲——!”

  伴隨著亞速爾精靈們那鷹嘯般的號角聲,戰意如火的德雷西斯眺望著一片漆黑的荒野,高舉著的大劍在城牆上大步走動著:

  “升起照明火彈,全軍備戰——!”

  話音剛落,數十架早已準備完畢的拋石機便“嘎吱作響”的怒吼起來,將熊熊燃燒的石砲拋向天空。

  藉著天空中的“光源”和哨塔上的烽火,要塞內的守軍士兵們終於看清了他們的敵人——亞速爾精靈大軍。

  臨夜寒冷的風與冰霧之間,接連成片的亞速爾三角旗獵獵作響;旗幟之下的四萬亞速爾精靈則以分別以兩側的山巒為依託,在要塞的投射武器的攻擊範圍之外以“弧形陣”,圍攻要塞正面。

  換句話說,自己派出去的遊騎兵很可能已經全——不僅如此,他們還很有可能從偵察兵的口中,得到了有關要塞部署,以及血骸谷據點的準確情況。

  “命掌旗官豎旗,司號手吹集結號!”

  黑著臉的德雷西斯猛地扭頭看向身後面色蒼白的士兵:“一刻鐘,一刻鐘內全體弓弩手上城牆,輜重兵備戰,騎兵在城門下集結——為了薩克蘭的榮耀!”

  “為了薩克蘭的榮耀!”

  激動萬分的傳令兵,沒等說完話就已經衝了出去。

  嘹喨的號角聲中,整個要塞猶如巨大的戰爭機器般開始運轉起來——作為帝國最堅固的“北大門”,斷界山要塞擁有著任何一個堡壘都無法比擬的行動力。

  鋪在城牆上的軌道和滑索,可以輕易的將任何需要的大型器械——從固定的弩炮到裝滿軍需物資的木箱——迅速運至城牆,同時根據戰場需要改變它們的位置,集中攻其一點。

  再配合她那四通八達的樓梯井和通道,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最多的兵力集中到需要的位置;

  即便出現意外城門被攻破,還能利用兩側的防護和軌道系統封堵大門,製造一個“甕城”,同時拋下裝滿瀝青和引火劑的木桶將敵人炸上天。

  “第一、第二、第四步兵旗團已經就位——!!!!”

  “第三、第五、第八步兵旗團已經就位——!!!!”

  城牆下傳來聲嘶力竭的吶喊聲。

  “遊騎兵軍團已經全體就位,等候命令——!!!!”

  “投射軍已經全體就位,請下達命令——!!!!”

  接連不斷的吶喊聲隨著一面面旗幟炸響,轉眼間城牆上下已經到處都是快速跑動,或是在集結的身影。

  “波伊的驃騎兵呢,怎麼沒有看到他們?!”橫掃一眼下面的旗幟,德雷西斯怒目高聲吶喊:

  “還沒有到嗎?!”

  “使者已經派去,薩莉卡·約拿大公正在集結全軍,進行戰前鼓舞!”傳令兵匆忙答道。

  “再派人去催——敵軍初來乍到,陣線不穩固,發動騎兵衝鋒必定能夠震懾軍心,讓他們肝膽俱裂——告訴波伊大公,她要是趕不上我就不等了!”

  “是——!”

  漲紅臉的傳令兵剛剛轉身還沒跑下樓梯,就看到一個窈窕的身影正大跨步的朝城牆上走來,連忙停下腳步:“報告!波伊大公薩莉卡·約拿大公已經……”

  “別嚎了!”

  一臉不耐的彎刀女大公撞開傳令兵,徑直走到德雷西斯面前的同時眼睛還死死盯著城牆外連接成片的旗幟:

  “這幫兔爺從哪兒冒出來的,為什麼洛倫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

  “不知道,但敵人已經來了,我們就不能坐以待斃。”德雷西斯扭過頭,看著她沉聲道:

  “讓你麾下的驃騎兵——我會再派給你一千騎兵,試探著突破敵人陣列,命一小支騎兵去血骸谷傳令,讓拜恩公爵回防夾擊亞速爾精靈!”

  “等等,你想讓騎兵在沒有步兵配合的情況下,單獨發動一次衝鋒?”薩莉卡面帶慍色:“城外的敵人可是已經準備攻城了,一旦他們壓上來……”

  “他們壓不上來!”德雷西斯立刻搶斷道:“要塞內的弩炮就和拋石機都已經準備就緒——只需在撤退時給個訊號,就能第一時間配合你們!”

  “那要是敵人的精銳襲擊了城牆呢?”

  “不可能!”德雷西斯冷冷道:“要塞的前沿防禦何等嚴密,在沒有徹底弄清部署前,任何敵人都不可能毫髮無傷的爬上城……”

  鐺——!

  幾乎就在他還在說話的同時,雙目猛睜的薩莉卡突然一把將他推倒在地,腰間的“鐵騎”長刀銀光出鞘。

  利刃碰觸的火光在空中炸裂,一名剛剛爬上城牆的亞速爾精靈武士被擊退,但依然穩穩的站在牆垛的邊緣,冷冷俯視著表情狠厲的彎刀女大公。

  “敵襲!敵襲!敵……”

  大聲呼喊著的傳令兵突然停住腳步,捂著脖頸處突然冒出來的傷口,抽搐著癱倒在地。

  下一秒,剛剛還一片死寂的城牆上,瞬間炸裂了無數的喊殺聲。

  面對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更不知道何時出現的亞速爾精靈武士,城牆上的衛兵和剛剛上來的弓弩手們倉促迎戰,組成簡易的三五人或者十幾人的陣型,總算是沒有讓防線立刻崩潰。

  “媽的,這幫兔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罵罵咧咧的薩莉卡一邊掩護著德雷西斯向樓梯的方向撤退,一邊十分勉強的招架著對面還在不斷試探進攻的精靈武士。

  “應該是被洛倫·都靈放走的那個精靈,把要塞的防禦部署情況告訴了他們。”

  陰沉著臉的德雷西斯咬牙切齒著,手中緊握著死去傳令兵的旗幟:“我早就提醒過陛下這個計畫十分凶險,萬一失敗就會令要塞的防禦全面暴露……”

  “別扯了行嗎,都這種時候了!”

  又一次擊空的薩莉卡恨不得一口噴他臉上:“直說吧,怎麼辦?!”

  “不變,按照原定計畫執行吧!”看著下面正在朝城牆趕上來的軍團士兵,德雷西斯聲嘶力竭的吼道:

  “去帶著你的驃騎兵襲擾敵人,再讓一隊騎兵突圍去血骸谷傳訊,我讓投射軍掩護你!”

  “沒問題吧?”薩莉卡惱怒的看向他:“我有點兒不太敢信你了!”

  “執行命令——!”

  一臉凶悍的德雷西斯將薩莉卡推下樓梯,對著已經衝上來的軍團士兵高舉戰旗:

  “薩克蘭人,跟著我——把敵人趕下城牆去!”

  話音落下,一個又一個百人隊猶如“黑色城牆般”湧入牆垛間的長廊,帶著轟然作響的踏步聲,與單打獨鬥的精靈武士們撞在了一起。

  看著城牆上“熱鬧非凡”的景象,被擠下來的薩莉卡·約拿惡狠狠的啐了口,匆忙的向城門下已經集結完畢的騎兵趕去。

  ……………………………………

  “督庭首席副官,亞莉珊德拉大人和突擊隊已經攻上了城牆。”

  風雪之中,被無數旗幟環繞下的精靈武士身後的護衛,正畢恭畢敬向他沉聲道:“她沒有撒謊——借助這個機會,我們也許能一舉拿下斷界山要塞。”

  “不。”

  望著遠處一片喊殺聲,烽火繚繞的斷界山要塞,精靈武士淡然道。

  “不?”

  護衛的表情十分困惑。

  “沒錯,我說不——我們今天只試探,確認斷界山要塞的兵力和防備部署,同時確保他們的軍隊無法突破我們的包圍,讓血骸谷的軍隊及時趕來與他們匯合。”精靈武士神情嚴肅:

  “這是帝國最堅固的要塞,我們不能指望可以用一次偷襲就能奪下,更不能將希望寄託在敵人的懦弱和愚蠢上!”

  “對方是與亞速爾平分秋色的偉大國度——對於敵人,我們要保持絕對的尊重!”

  “但這是絕好的機會!”護衛緊蹙著眉頭:“敵人完全沒有預料到我們能用一天時間抵達,並且清剿了他們所有派出的遊騎兵,躲過了血骸谷的監視。”

  “兵貴神速,我們現在掌握了這場戰鬥絕對的主動權;眼下正是他們防備最為鬆懈的時刻,如果不能趁現在發動進攻,輜重即將耗盡的我們就要居於劣勢了。”

  “若是敵人回過神,開始讓要塞後的帝國源源不斷的派來支援,那豈不是……”

  “若是那樣,敵人的深林堡和埃博登兩條防線就會因為得不到支援,變得虛弱無比!”

  望著遠處的戰場,精靈武士搖搖頭:

  “眼下的帝國人為了抵禦我們的進攻已經傾盡全力,兵力捉襟見肘,絕不敢再在這樣一座注定無法展開大軍的要塞,投放過多的兵力——那是白白浪費力量,還會造成極大的消耗負擔。”

  “所以,敵人唯一能指望的援軍,就只有在血骸谷駐守的那支不足萬人,卻有著為數眾多騎兵的軍隊——猝然間遭遇突襲,他們一定會試圖聯絡血骸谷夾擊我們。”

  “而我們要做的就是鎖死他們,一兵一卒也不能放他們離開;用最猛烈的攻勢打垮他們的士氣和軍心,讓敵人膽寒!”

  呼吸著冰冷的寒氣,精靈武士緊握著腰間的刀柄:“向兩翼的千人隊傳令,準備接應城牆上的突擊隊撤退;若有必要的話,可以發動試探性的進攻。”

  下一刻,要塞的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雷鳴般的戰吼聲。

  震顫大地的馬蹄聲,夾雜著從無數喉嚨裡炸響的咆哮;數以千百計的騎兵猶如奔流不息的洪水般從要塞兩側的城門湧出,向著亞速爾精靈的軍陣撲來。

  “敵人試圖突圍!”

  儘管強坐鎮定,但是當鋪天蓋地的騎兵,當那震耳欲聾的聲響充斥腦海的時候,護衛的臉上還是露出幾分蒼白的神情:

  “大人,他們這是打算強行沖垮我們的軍陣,試圖切斷突擊隊的增援!”

  “沒錯,我看見了——他們這是自尋死路。”

  精靈武士冷冷道:“傳令各軍,後撤一百步,長槍手上前——如果敵人準備突圍,就殲滅他們,如果只是為了破壞我們的陣型,就派出弓箭手反擊。”

  “遵命!”

  看著快速離開的護衛,緊抿著嘴的精靈武士死死盯著那狂奔而來的“洪流”,不再多言。

  充斥著震顫和轟鳴聲的戰場上,三角旗幟下的精靈武士井然有序的筆直後撤,原本位居隊列最末端的長槍手轉入陣列最前。

  很快的,在各隊首領的命令聲中,手握四尺長槍的精靈武士們前三排將槍尖平舉,對準來襲的騎兵,後排則依次揚起槍尖,保持陣型。

  遠遠望去,就如同一個打開的“鐵扇面”。

  看著轉瞬間已經完成了防禦的敵人,衝出要塞的四千驃騎兵不僅沒有退縮,反而加快了衝鋒的速度,喊著恐怖的嚎叫聲撲上去。

  眼看著“洪流”與方陣即將碰觸的剎那,怒吼的驃騎兵們突然調轉方向,以不可想像的速度完成了“過彎動作”,硬生生從雙方不到二十步的距離內“擦”了過去。

  而且這還不是一個,而是成百上千的驃騎兵們接連完成的動作——遠遠望去,就像是奔湧的激流“活”了過來,成為了會爬動的巨蟒。

  “噗——噗——噗——!”

  就在驃騎兵們“急速過彎”時,還不忘了舉起手中的投槍拋過去;一道道黑影,在亞速爾精靈們整齊嚴密的方陣中,炸開了一朵一朵血霧。

  不斷的有精靈武士痛苦的倒下,但陣型卻沒有出現絲毫慌亂——高舉長弓的精靈弓箭手們從一個個方陣的空隙間走到陣前,對準了騎兵們舉弓射擊。

  幾近同時,拋出了投槍的驃騎兵們也從戰馬上拿起短弓,對準身後的精靈大軍開始攢射。

  噗嗤!

  血光在雙方的隊列中綻放,被命中的驃騎兵與精靈武士同時倒下。

  察覺到敵人開始反擊的驃騎兵們毫不猶豫,立刻向周圍散開,三五成群的在長槍方陣外圍遊走,不斷的試探著精靈們陣線的薄弱連接處。

  長刀揮舞的呼嘯,戰弓弓弦的拉扯,戰馬痛呼的嘶鳴……剎那間,混亂的聲音交雜在戰場的上空,揉成一團。

  眼睜睜看著身旁的袍澤一個一個倒下,精靈武士們的悲呼聲中夾雜著難以遏制的憤怒,咬緊牙關舉起戰弓和長槍,在命令聲中不斷的後撤。

  鐵騎所掠之處,儘是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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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衝過去!

  看著在波伊驃騎兵面前接二連三,乃至像麥子似的成排成排倒下的精靈長槍手和弓箭手們,即便站在旗幟下的精靈武士還能保持鎮定,但他身後的護衛卻已經是面色蒼白,咬牙切齒。

  面對迅猛而狠厲的驃騎兵們,亞速爾精靈武士們引以為傲的刀術,戰技…全都毫無意義,他們跑得再快,也不可能擁有超越騎兵的機動力和衝鋒;唯一能夠拿來一較長短的弓箭,也被驃騎兵們的集群射擊所壓制。

  明明這不到三五千的騎兵才是兵力絕對劣勢的一方,但每當他們的鐵騎發起衝鋒,總能迫使精靈武士們不得不後撤防禦,組成緊密牢靠的方陣,然後成排成片的倒在接連成片的標槍雨下。

  和薩克蘭的弩手與洛泰爾獵鷹射手都不同,波伊的驃騎兵們射箭的軌跡極為刁鑽——馬上的短弓注定不可能射的遠,於是他們就故意將箭鏃變重,讓箭矢在空中劃過一道更大的弧線。

  明明瞄準自己,卻射中了同伴的額頭;明明是對準脖頸的,卻扎穿了自己的腳板…並且不僅僅是軌跡防不勝防,波伊人還在箭鏃上塗了毒!

  當數以百計,千計的騎兵踏著轟鳴的鐵騎衝到面前,即便是最為勇敢的精靈武士也能感覺到身體在顫抖,手腳冰冷雙腿發軟——如果不是命令和身為武士的榮譽,還有身旁的袍澤,他們恐怕也會和普通人類一樣扭頭逃跑。

  哪怕…他們也明白自己逃不掉;即便跑掉了,失去袍澤和軍隊庇佑的孤身一人,也絕不可能在冰川荒原上活下來。

  “這就是騎兵…帝國人最強大的軍隊?”咬著牙,護衛的臉上寫滿了憤怒和不甘:“僅僅是數千之眾,就能將四萬最優秀的武士全盤壓制,進退不得?”

  “沒什麼可驚訝的,騎兵軍是帝國的精銳與核心,就像武士是亞速爾的精銳與核心一樣——這本就在我們的預料之中。”

  精靈武士沉聲道,平穩的話語中聽不出半點波瀾:“面對我們的突襲,敵人會毫不猶豫的動用最精銳的軍隊為本部爭取時間,這正說明我們的計畫十分成功,不是嗎?”

  “可、可再這麼下去,軍心和士氣……”護衛擔憂道。

  “能夠隨雄鷹王陛下橫穿冰原的諸位武士,我相信他們有冷淡面生死的勇氣——軍心和士氣,不是什麼問題。”精靈武士搖搖頭:

  “敵人的騎兵也不是能夠永遠戰鬥下去的怪物,他們的戰術出色,但對身心都是巨大的消耗,不可能一直這麼下去的。”

  “若我所料不錯,最多再有一刻鐘,戰局就要出現變化了——讓中央隊列的五個千人隊方陣向前移動一百步,後排的預備隊武士轉向兩翼,準備收攏。”

  “遵命!”

  隨著一聲令下,亞速爾精靈中央的軍陣開始向前傾斜;揮舞著四尺長槍的精靈戰士在武士們的率領下,緊咬牙關頂著對鐵騎轟鳴的恐懼,向前推進。

  數以萬計的精靈武士邁開整齊的步伐,一震一顫的轟鳴聲,瞬間讓驃騎兵們的氣勢減弱了不少。

  沉默不言的精靈武士們頂著那蝗蟲般的箭雨,踏著前排袍澤與同胞的屍骨,將手中搖晃的長槍頂向在戰場上捲起大片雪花的驃騎兵。

  “怎麼回事?!”

  雪花與煙塵捲起的戰場上,策馬狂奔的彎刀女大公死死盯著對面的精靈軍陣,一種難以言喻的惱怒不間斷的浮上心頭。

  用驃騎兵突襲打亂敵人的陣線,然後趁機撕開一處突破口,集中極少數精銳騎兵突圍——這是她原本設想中的計畫。

  但現在敵人用實際行動,告訴了她這根本行不通!

  面對騎兵突襲,精靈們那倉促間組成的陣線居然沒有絲毫慌亂——不是看不出他們的臉上的恐懼,而是明明很恐懼但卻依舊站在原地。

  於是薩莉卡就只剩下最後一種選擇,率領驃騎兵們對著精靈們的長槍方陣,強行發動自殺性衝鋒。

  對一個騎兵統帥而言,那是她最不想做出的決定。

  德雷西斯…那混蛋該不是死了吧?!

  忍不住回首的薩莉卡盯了一眼身後斷界山要塞的城牆,她還指望著能得到弩炮和投石機的支援呢。

  “那幫長耳朵正在逼近!”一旁的驃騎兵突然對著她焦急的喊道:“約拿大人,請您盡快拿個主意!”

  “再這麼拖下去,我們就只能撤退了!”

  “絕對不能撤退!”立刻有人大聲反駁道:“這種時候撤回要塞,敵人一定會跟著我們一起掩殺上去,衝進要塞的!”

  “那你說怎麼辦?!”

  “不知道,但再這麼下去我們要麼被他們圍死,要麼活活耗死!”

  聽著耳畔雜亂無章的聲音,薩莉卡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周圍不斷的傳來淒厲的慘叫和廝殺的聲音——因為亞速爾精靈開始收縮“包圍圈”,向要塞的核心防禦區進攻,已經不斷有在兩翼遊走的驃騎兵和敵人交鋒。

  該怎麼辦?要是洛倫…要是那個混蛋他會怎麼辦?!

  額頭冒著蒸騰的汗,薩莉卡拚命的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甚至能清楚感受到,自己劇烈的心跳和顫抖的肌肉。

  我們要做什麼,敵人要做什麼…這傢伙是這麼說的來著?

  廝殺的情景,已經開始上演。

  不斷的有驃騎兵倒在精靈長槍兵的槍陣之下,不斷的有突出陣線的精靈武士被騎兵們凌空一揮的馬刀斬首;

  有善於輾轉騰挪的馬背勇士被陣線活活擠壓到連閃避的空間都沒有,讓長槍戳成了肉串;也有決死衝鋒的驃騎兵直接衝入槍陣,和幾名逼近上來的精靈武士同歸於盡。

  所以…敵人的目的是什麼?

  用突擊隊襲擾,再一舉奪下要塞…不對,如果是這樣他們不會給要塞反應的時間;而且強攻下要塞,這支四萬多人的軍隊也等於是和斷界山要塞同歸於盡了。

  因此敵人不是要攻破要塞,而是要讓自己和要塞裡的守軍“以為自己守得住”,想要一邊拖延時間一邊找援軍,圍死自己然後等到他們的“援軍”趕到,再匯合之後攻破斷界山!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把薩莉卡嚇了一跳。

  因為這樣一來斷界山要塞非但不能被動防禦,反而要不斷主動進攻迫使敵人疲於應戰;而且還必須盡快蒐集援軍,消滅圍困之地;

  不僅如此,她還必須竭盡所能的將這個消息傳到血骸谷的洛倫·都靈手裡——既然敵人也有援軍,不管是從哪兒來是什麼,他們的第一目標肯定都是血骸谷!

  洛倫·都靈…那個混蛋危險了!

  “集合!集合!向我靠攏——!”

  貝齒緊咬,直接在馬背上站起來的薩莉卡大喝一聲,“鐵騎”長刀在手中揮舞:“波伊的馬背民們,列陣!”

  “組成鋒矢陣列——!!!!”

  聽到大公的怒喝聲,成群結隊,各自為戰的驃騎兵們毫不猶豫的拋下了身旁的敵人,向著那道在寒風中策馬馳騁的身影衝去。

  眨眼的功夫,數千騎兵已經在要塞大門的壕溝前一字排開,組成了嚴密整齊的騎牆。

  “敵人在前,故鄉在後!”

  放聲怒吼的薩莉卡根本等也不等,揮舞長刀第一個越過陣列,獨自衝向對面的精靈軍陣:

  “撕了他們——!!!!”

  伴隨著嘹喨的號角,怒喝著的驃騎兵們同樣是成排成排的催動戰馬,竭盡全力的跟上彎刀女大公的身影。

  面對著猝然間炸裂的鐵騎轟鳴,還在不斷向前推進的精靈大軍一時間沒能立即反應過來——前排的長槍方陣選擇原地駐守,後排的精靈武士和弓箭手們卻還在推進。

  整齊的隊列,出現了短暫的混亂。

  亞速爾精靈弄不清楚敵人究竟是和剛才一樣僅僅是威脅性的試探,迫使他們後退;亦或者是打算和自己硬碰硬,企圖用這種方法為要塞爭取時間?

  這讓他們陷入了兩難境地…暫時的。

  “敵人這是打算突圍!”

  被旗幟簇擁著的精靈武士突然開口道:“讓中央陣列的五個千人隊立刻停止行動,原地死守,決不能讓他們沖垮陣線,任何一個騎兵都不能放走!”

  “兩翼的軍陣繼續合攏,壓縮敵人的移動空間——記住,只允許作戰,不允許追擊;只要敵人有任何撤退的意向,就立即放他們離開!”

  “遵命——!”

  得到命令的護衛猛地低頭。

  很快,馬蹄轟鳴的戰場上響起了亞速爾精靈們那鷹嘯般的號角聲;得到命令的精靈武士們立刻開始組織麾下的戰士們原地防禦,靜靜地等待著縱馬狂奔的騎兵們衝上來的那一刻。

  面對著嚴密整齊的長槍方陣,波伊驃騎兵們沒有任何停下來的跡象,狂呼酣戰的衝過了戰場的中線,氣勢洶洶的撲來。

  馬蹄濺起泥雪,令馬背上的薩莉卡·約拿忍不住眯起眼睛,緊握在手中的長刀橫起,狹長的刀刃在微微顫抖。

  就在此時……

  “轟————————!!!!”

  爆炸聲在戰場上響起的瞬間,許多驃騎兵們甚至都沒來得及看見那劃破長空的金紅色,衝天的火柱就已經佔據了他們整個視野。

  白雪覆蓋的荒原上,組成密集方陣的精靈武士們接連被火焰吞沒,爆炸將他們的身體活活撕成了碎片,蒸騰的水汽夾雜著滾滾熱浪向周圍擴散。

  慘叫和哀嚎,此起彼伏!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即便是堅韌的亞速爾精靈武士們也免不得慌亂,在刺眼的火光和連綿不絕的巨響中手足無措,甚至只能呆呆的看著自己的袍澤被那金紅色吞噬,消失的無影無蹤。

  抬起頭,天空中還能看到一道道從頭頂掠過,帶著撕扯空氣尖嘯而至的影子。

  漫天而降的火雨蹂躪著整個戰場,不僅僅是敵人,就連許多驃騎兵們也被爆炸捲起的氣浪震飛,或是哀嚎著變成了會跑動的“火球”,哀嚎著倒在潔白的雪中,染成了黑色。

  儘管如此,數千驃騎兵還是緊緊跟在他們的公爵身後,向著被烈焰蹂躪的亞速爾精靈軍陣狂飆猛進,頭也不回一下。

  趕上了!

  驚愕的彎刀女大公愣了一秒,隨即嘴角露出了無與倫比的喜悅表情——德雷西斯,你這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終於沒讓人失望透頂啊!

  “發射!對準亞速爾精靈的陣地,有多少給我打多少!”

  斷界山要塞的城牆上,氣喘吁吁的德雷西斯一把推開身旁的衛兵,扯著沙啞的嗓子朝烽火台上吼道:

  “燒死那幫長耳朵——!!!!”

  …………………………

  “大人!”

  “堅守陣地,不准後撤!”

  看到護衛那驚惶的表情,精靈武士立刻搶斷道:“這種時候突然後撤,敵人的騎兵一旦真的掩殺上來,立刻就會變成一場屠殺——到時候死的武士就不是數以百計,而是數以千計了!”

  “敵人的弩炮和投石機一旦瞄準,就無法再輕易移動,只能轟擊固定位置;所以如果他們想繼續砸下去,就要連他們的騎兵一起砸才行。”

  “可是再這麼下去……”

  “再這麼下去,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精靈武士冷冷的看著驚恐的護衛:“要麼與帝國的騎兵榮耀的死戰,要麼被屠殺。”

  “若是雄鷹王陛下失敗,沒能得到四邪神的援手,回援的血骸谷守軍就會和斷界山要塞形成夾攻之勢,屆時四萬勇士皆白白葬身於此!”

  “是為大義而亡,還是死於恥辱…閣下,選吧!”

  話音落下,精靈武士不再看他,死死盯著那朝著他的方向衝來的身影;鐵青著臉,抽出了腰間的亞速爾長刀,直直的指向迎面衝來的騎兵們。

  烈焰與馬蹄的轟鳴聲中,氣勢洶洶的波伊騎士們高舉著馬刀筆直衝入了一片混亂的亞速爾精靈軍陣,廝殺的吶喊聲隨即而起。

  “衝啊,衝過去——!”尖銳的嗓音猶如旗幟般在驃騎兵隊列的鋒芒響起,怒吼的薩莉卡·約拿幾乎是被兩旁的驃騎兵死死擠在中央,總算沒讓他們的大公真的衝在最前面。

  “波伊人,進攻——!!!!”

  “上吧,亞速爾的武士們——!!!!”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0 12:03
第二百零一章 我相信你

  正當斷界山要塞下的波伊驃騎兵與亞速爾精靈血戰時,血骸谷的守軍也在積極備戰,竭盡所能的趕在魔物入侵抵達之前建立起完整的防禦工事。

  儘管拜恩的騎士們嘴上表示“帝國的防禦工事沒什麼了不起,我們用騎兵就能徹底打垮入侵的魔物大軍”;但當洛倫下達命令之後,他們還是乖乖的服從指揮,在血骸谷的高地上建立相應的防禦設施。

  洛倫一行駐守的血骸谷,實際上是一大片山巒地區的總稱;兩側是斷裂的冰崖,中央較是為平坦的丘陵和坡地;

  無論敵我都很難在東西兩展開軍隊——不是鋪不開,而是上不去,曾經在西面山崖下被雪崩活埋的洛倫對這一點深有體會。

  換句話說,不管敵人如何打算都只能從北向南,從低向高進攻;而血骸谷守軍一方則是居高臨下,不論主動進攻還是被動防守都能佔盡優勢,是絕對有利的一方。

  這是血骸谷守軍的優勢,而劣勢就很明顯了——兵力。

  和動輒數萬的魔物大軍相比,血骸谷守軍簡直少得可憐;不僅如此,就連歷代在血骸谷奮戰的帝國軍隊都從沒有像他們這樣,只有區區不到萬把人的。

  區區一萬(勉強算了,洛倫這麼安慰自己)兵力,想要對抗至少十萬,很可能超過(應該是絕對不止)十萬的魔物大軍;雖然拜恩騎士們都普遍認為自己一個打十個,但如此懸殊的兵力對比,還是令人擔憂。

  正常來說擁有優勢地形,並且兵力較少的一方應當採取死守的方式;但這場戰鬥卻有些特殊。

  敵人並不是會因為巨大傷亡而退縮不前的普通人類,甚至連生物都不算——某種意義上,它們真的只能被稱之為“玩具”…邪神們手中的玩具。

  而血骸谷守軍最強有力的軍隊,是來自拜恩的騎士;若不能讓這些精銳重騎兵發揮自己真正的力量,那簡直是浪費了一大戰力。

  於是根據這一點變化,洛倫與全軍將領們重新制定了如何“守住血骸谷”,或者說“儘可能在援軍抵達前,殲滅更多的魔物大軍”的戰術。

  首先是不能講戰場侷限於血骸谷地形最為平緩的坡地——那裡的確是最適合拜恩騎士發揮力量的戰場,但也注定了能讓敵人一窩蜂的湧上來。

  “所以,那裡並不是公爵心中與魔物大軍交戰最理想的地點——至少,不是僅有的地點。”

  微笑著看向表情懵懂的蘭馬洛斯和一臉陰沉的瑞格雷爾,風暴堡伯爵格倫威爾如是說道。

  “不在坡地決戰,那要在哪裡?”蘭馬洛斯撓撓頭,明明都參加了軍事會議,但除了自己該做的事情外他實在是沒弄懂黑髮巫師的計畫是什麼。

  “不在坡地決戰…是因為根本就沒有決戰。”白馬峰伯爵冷冷道,疲憊的嘆了口氣:“公爵的計畫時利用血骸谷看似一覽無餘,實則破碎萬變的地形將只會一擁而上的魔物大軍分割瓦解,層層殲滅!”

  “我們的堡壘設立在血骸谷高地的最高處,但那是以防萬一的——只要開戰,號角堡浮空城就能直接抵達血骸谷頂端,架設在上面的各種投射武器能橫掃整個戰場。”

  “這是其一。”格倫威爾豎起右手的食指:“其二,便是眼下正在血骸谷兩側設立防禦陣地的帝國士兵們。”

  “利用冷凝石修建圍牆,挖掘壕溝,配合山谷頂部的堡壘,我們只需再設立兩處據點便能控制整個血骸谷;進攻、退守、轉進的主動權都在我們;不論騎兵們出現在山谷的任何一處,都能得到支援。”

  “當然,戰場的根本仍在拜恩騎士的身上——倒不如說所有設計,都是為了讓騎兵更能發揮威力,用最少的力量殲滅最多的敵人。”

  白馬峰伯爵低頭道:“驃騎兵和遊俠騎士們可以散開陣列,掃蕩被分割的殘敵;而拜恩騎士則會成為最強大的矛頭槍尖,將敵人撕個粉碎。”

  “總而言之,對公爵來說並非只有守住血骸谷並非只是守住高處。”

  風暴堡伯爵微笑道:“整個血骸谷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都是他的‘堡壘’和殲滅魔物大軍的戰場。”

  “所謂防禦除了讓敵人無法通過之外,還有無法“活著通過”…我們的公爵,改變了戰爭遊戲的規則。”

  蘭馬洛斯愣了一秒,隨即“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哎呀,堂堂風暴堡伯爵,都靈家的分支…什麼時候也學會拍馬屁了?”大大咧咧的湖心城伯爵很是挑釁的看著他:

  “第一次圓桌會議的時候,你是有機會取代他的啊!”

  格倫威爾一愣,看著神色自然,彷彿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蘭馬洛斯。

  一旁的瑞格雷爾也忍不住側目,偷瞥著這位風暴堡伯爵的一舉一動。

  “取代?”

  微笑的艾頓·格倫威爾,表情十分玩味:

  “只有完全不瞭解洛倫·都靈的傢伙,才以為他是可以被別人輕易取代的對象——我們的公爵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獨一無二的存在…各種意義上的。”

  說罷,不再理會面面相覷的二人,風暴堡伯爵抬頭凝視著天花板;彷彿他的視線能穿透層層磚石和樑柱,看到站在浮空城塔頂的那個身影。

  大戰在即,那個人…他會在思考些什麼呢?

  格倫威爾有些好奇的想道。

  …………………………

  “在想些什麼呢?”

  白金色的發絲與小禮服的衣擺隨寒風飄動,令少年那嬌小的身影彷彿隨時會被吹走似的:

  “大戰在即,親愛的洛倫…你卻是格外的安靜啊。”

  “沒什麼…只是能準備的都已經準備了,再怎麼擔心也只是瞎擔心而已。”

  神情淡然的黑髮巫師頭也不回,像是自嘲似的輕笑一聲:“更何況我在想什麼…你會不知道嗎?”

  說著,洛倫還筆畫似的揚起右手,將手腕下的“蛇形符文”朝身後晃了晃。

  阿斯瑞爾的嘴角勾起了毫無愧疚心的微笑。

  邪神印記……那是二人第一次在野狗村見面時,阿斯瑞爾在洛倫身上留下的符號——等到維姆帕爾的吸血鬼被剷除(準確的說,應該是被‘奪體’了)後,阿斯瑞爾還將自己和洛倫的精神殿堂完成了綁定。

  換句話說,兩個人現在是真正“同生共死”的關係。

  如果阿斯瑞爾被消滅,洛倫的精神殿堂會直接崩潰變成植物人,甚至乾脆瘋掉;而如果洛倫被幹掉,阿斯瑞爾會……

  會…回到他還在野狗村時的狀態?

  這麼一想,好像還挺公平的呢。

  “就是因為知道,可憐的阿斯瑞爾才會擔心啊。”拖著稚嫩的嗓音,少年精緻卻毫無血色的面孔露出了“擔憂”的神情:

  “雖然的確是不得已情況下的唯一選擇,但這麼快就要面對來自那四個討厭傢伙的圍攻——太危險了,即便是對親愛的洛倫,這也太危險了。”

  “萊曼特斯,歌瓦伊特,魯頓,迪亞波…雖然時過境遷,他們的力量已經被嚴重削弱,連維持自身存在都很困難,但不等於他們已經不再是威脅。”

  “恰恰相反,正因為已經快要消失,所以才如此危險——即便是為了能讓自己繼續存在下去,他們也會奮力一搏的,如果說……”

  “你今天的話很多嘛。”

  黑髮巫師輕聲道:“平時明明沒那麼多話的。”

  輕輕吹了吹髮梢,將小手背在身後的阿斯瑞爾很不在意的一笑。

  “哪有…明明就是親愛的洛倫,你實在是太安靜了。”

  “有嗎?”

  “當然,如果是在以前,你已經開始想盡辦法從可憐的阿斯瑞爾這裡套取你想要的情報——哪怕你假裝沒有,多半也只是欲擒故縱的策略,但這一次……”

  輕輕邁動腳步,金發少年消散在寒風之中,轉瞬間又坐在了洛倫面前的牆垛上;他探出身子,猩紅的雙瞳與黑髮巫師對視著:

  “你就想是已經預料到一切似的,阿斯瑞爾…不明白。”

  不明白?

  如果在以前,洛倫大概會把這個當成是一次勝利——能讓這個總是想著如何利用自己,總是用各種手段讓自己成為他“工具”,喜歡玩弄人心的傢伙困惑,再怎麼賠都像是賺了一樣。

  可現在,他還是異常的平靜。

  看著幾乎把“好奇”寫在臉上的阿斯瑞爾,洛倫的內心卻感到一陣…平靜。

  他曾經想過,為什麼自己會穿越,為什麼自己會成為邪神的目標,為什麼被利用被背叛,成為他人眼中釘的那個傢伙會是自己……

  總該有個理由吧?

  他也曾經想過要得到力量,財富、權勢、地位……哪怕嘴上不說心裡也覺得不可能,洛倫也明白自己是這麼想過的。

  成為巫師,成為貴族;擁有力量,擁有財富,收攏一批肯為自己賣命效死的“忠臣”或者說“追隨者”,成為名副其實的“成功者”,掌控一切,讓誰死誰就死,讓誰活誰能活……

  成為“神”…他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

  曾經。

  沉默了片刻,洛倫與阿斯瑞爾四目相對,釋然輕笑。

  “怎、怎麼了?”金發少年面色一怔,一種不太好的預感讓他的表情有些僵硬。

  “沒什麼,你不用擔心我對你的秘密究竟知道多少了——只不過在來之前,我弄清了件事。”

  黑髮巫師淡淡的說著,漆黑的目光不知怎麼,令阿斯瑞爾有些發毛。

  “弄清…什麼了?”

  “我弄清了……”故意拖長尾音,有些想看樂子似的黑髮巫師打量著金發少年那拚命掩飾自己慌張,強坐鎮定的小模樣:

  “為什麼你總是說…抱歉,不能再告訴你更多了。”

  阿斯瑞爾渾身一抖。

  “怎麼說呢…我不認為你能夠預知未來,至少現在不能;我甚至覺得你可能是在進行一場賭博。”洛倫輕輕吐了口氣:“所以你每一次的舉動與其說是引導,倒不如稱之為順其而為。”

  黑髮巫師回憶起了過去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

  野狗村,維姆帕爾學院,吸血鬼;

  深林堡,古木森林,食人魔;

  埃博登,聖血藥劑,邪神軀殼;

  巨龍王城,四邪神,第二閥門;

  女武神,矮人,法內西斯……

  仔細想想,除了僅有的幾次是阿斯瑞爾主動暴露了他的想法外,大部分情況下他並沒有真正干預過自己的選擇…不論這些選擇,究竟是自願還是被自願的。

  他只是在“協助”自己——用他獨有的方式。

  “所以我在想…為什麼呢,因為你肯定是有你的目的在裡面,不可能是毫無理由的。”看著阿斯瑞爾,洛倫稍稍收斂了些表情:

  “所以我想到的理由是——不需要。”

  “根本不需要過分的干涉,只要讓我這麼一路安安穩穩的走下去,我…是遲早要和你的敵人碰面,交鋒;”

  “為什麼呢?大概是因為我是一個異鄉人,和你們…不一樣吧?”

  “一般來說對待異鄉人,‘本地人’總多多少少會表現出一些警惕和敵意的;而你,卻想和我這個‘異鄉人’做朋友。”

  金發少年咬著下唇,將頭低下,沉默不言。

  “所以我決定相信你。”

  先是一陣愕然,阿斯瑞爾猛地抬頭看向洛倫。

  “你……”

  “親愛的阿斯瑞爾,我決定相信你。”洛倫勾起嘴角,卻十分認真的一字一句道:

  “如果我可以為了我所有的朋友——艾茵,艾薩克,布蘭登,夏洛特…如果我可以為他們而戰,那為什麼不能為你而戰?”

  “所以我會打贏了這場決定未來命運的戰爭…為你,為我們的友誼;我也相信你會信守自己的承諾,給我一直想得到,卻始終沒能得到的東西!”

  洛倫……

  望著表情堅定的黑髮巫師,阿斯瑞爾第一次真正的愣住了。

  猩紅的瞳孔擴散,然後收縮,就像是任何一個驚訝的“自然生命”身體會產生的本能反應一樣——但這一切原本不應該出現在金發少年…邪神的身上。

  身後的不遠處,一股龐大的虛空之力正如潮水般迫近;血骸谷的山峰上響起了嘹喨而氣促的號角聲,讓山坡上還在備戰的守軍們一片慌亂。

  “洛……”

  驚醒過來的阿斯瑞爾剛想開口,卻被黑髮巫師摟住他的脖頸,將那瘦弱的身軀拽到懷裡:

  “相信我…真正的相信我一次吧,阿斯瑞爾。”

  “畢竟朋友間…就是要互惠互助的嘛!”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0 12:03
第二百零二章 公爵的演講

  地動山搖是什麼?

  對薩克蘭帝國人來說那是個修飾詞——帝國人,準確的說應該是薩克蘭人,最喜歡用“地動山搖”來形容大軍經過時,數萬軍團士兵們整齊的踏步,還有嘹喨的吶喊。

  就像波伊人喜歡用“勢若雷霆”形容他們的驃騎大軍,拜恩人喜歡用“如火如荼”描述他們漂亮的,揮舞著旗槍連人帶馬全身皮甲的騎士們……曾經。

  “轟————!轟————!轟————……”

  當那“地動山搖”,猶如滾滾不斷悶雷般的動靜,隨著不斷崩起的雪花而來的時候,血骸谷的守軍表情都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白茫茫的雪地上,突然出現了大片大片的“黑影”。

  數以萬計。

  宛若波浪。

  “轟————!轟————!轟————……”

  震天動地的聲響,連城堡頂端的旗幟,塔樓上的磚石,腳下的積雪…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不間斷的晃動,彷彿是足以顛覆整個世界的力量。

  “我…我…我的聖十字啊!”

  蘭馬洛斯像是被嚇傻了一樣,望著漫山遍野,從冰川荒原盡頭席捲而來的,猶如噴湧翻滾的洪水般襲來的魔物大軍,嚇得六神無主:

  “這…這就是魔物大軍?”

  “而我們是唯一能抵擋他們的防線?!”

  “就是這麼回事。”

  同樣面色蒼白,兩股戰戰的白馬峰伯爵瑞格雷特,因為緊張而漲紅了臉,連呼氣都變得困難了:

  “要麼殺光它們,要麼…被它們殺光!”

  “轟————!轟————!轟————……”

  作為拜恩騎士或者說…作為拜恩伯爵,兩人也並非沒有見過“數以萬計”的大軍是什麼陣勢;四五千的軍隊就能鋪滿一座山頭,上萬人的大軍一眼望去便是無邊無際;而當人數超過十萬……

  那就是洪水,是雷鳴,是能推翻一切摧毀一切的力量。

  而現在,站在血骸谷山坡最頂端的他們的眼中,那密密麻麻擠成一坨,幾乎是一個挨著一個連半點空隙都沒有的魔物大軍……

  起碼三十萬!

  “你說殺光它們……”巨大的響聲,幾乎完全將湖心城伯爵的聲音蓋了過去:“我覺得…不如改成怎麼活下去,比較切合實際吧?”

  “怎、怎麼?連你這個不怕死的混蛋也知道怕…了……”

  神色一怔的瑞格雷爾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回頭看向身後的拜恩騎士們。

  果然……從大綠海之戰便開始隨洛倫出征的戰士們,此刻也都是一副無比恐慌的表情,一個個的臉頰比地上的積雪還要蒼白。

  “嘔——!”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瑞格雷爾望去,幾個戰士似乎是驚慌過度,直接撲倒在地嘔吐了起來。

  很快,就像連鎖反應一樣,身後的戰士們一個接著一個撲到下去,或是跪地不起或是趴在戰馬上,身體不停的抽搐著。

  不、不好…再這麼下去,不等敵人真的撲上來將自己殺了,全軍上下的士氣就會先一步垮掉的!

  “轟————!轟————!轟————……”

  地動山搖。

  當這個詞彙不再是“形容詞”,而是單純敘述的時候,它看上去可比想像的要可怕多了!

  怎麼辦?!

  身陷重圍,也看不到什麼援軍,要怎樣才能讓驚慌失措的戰士們冷靜下來?

  要怎麼做啊?!

  緊握著劍柄的白馬峰伯爵,焦急的看著身後一個個表情無異的拜恩騎士們——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臉色也絕不會比他們強多少。

  “轟————!轟————!轟————……”

  “掌旗官,吹集結號——!”

  正當白馬峰伯爵六神無主的時候,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全軍集結——所有人原地列陣,準備迎戰——!”

  詫異的二人猛地回頭,原本應當在號角堡塔樓頂端指揮作戰的洛倫·都靈,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騎兵陣列的最前端。

  “是!”

  得到命令的掌旗官不敢怠慢…很快,嘹喨而富有節奏的號角聲在整個血骸谷軍陣各處接連響起。

  總算…無論是拜恩的騎士,波伊的驃騎兵亦或者帝國的“黑色城牆”——面對即將到來的大戰,他們還是能緊握著手裡的武器和盾牌,操控著自己不安的坐騎,將目光對準敵人的方向。

  儘管他們真的很害怕。

  “轟————!轟————!轟————……”

  比之前還要巨大的震動,隨著數以萬計的腐屍魔那冰裂般的尖嘯聲傳來。

  但戰場上,所有血骸谷守軍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個在血骸谷緩坡前,揮舞著一面黑底金獅子旗,縱馬狂奔的身影。

  “帝國人——!”

  嘹喨的嗓音在山谷間迴響——如果不考慮有可能引發雪崩的話,倒是能很好的將黑髮巫師的聲音傳到了每一個騎士和士兵的耳朵裡。

  “一場血戰就在你們眼前——在這樣生死攸關的時刻,我實在是不想再和你們囉嗦什麼;你們肯站在這裡,就已經足夠說明一切了!”

  沉下內心,此時此刻的黑髮巫師反倒是無比的平靜,藉著“超越感知”強化過的視力,他認真的盯著那一雙雙或是驚愕,恐懼,不安乃至激動的眼睛。

  他知道這些人害怕什麼,又或者想聽到什麼。

  他也知道這些人其實根本不怕死——願意站在這兒,見到魔物大軍的那一刻他們還沒潰散,就證明他們的確有戰鬥至死的勇氣…不論因為什麼。

  他們的害怕除了身體的本能反應外,只是因為一件事…沒意義。

  怕自己死的沒意義,怕失敗,怕成為家族或者別的什麼的恥辱——對於生活貧乏,沒什麼娛樂的普通人來說,榮譽和信仰,尊嚴這些…有時候真的比活著還重要。

  “這是一場我們一生可能也只有一次的戰爭,但對我們而言它和任何一場戰爭都沒有任何區別——勝者生,敗者死。”

  “所以不要有任何多餘的想法,我們是驕傲的拜恩人,是薩克蘭人,是波伊人——最重要的是,我們是帝國人;我們站在曾經守護過帝國的戰場上與敵人作戰,這更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因為若是我們的先祖,父輩們能夠用他們的血肉之軀保護我們,讓我們在和平與安逸之中度過一生,我們沒理由做不到,沒理由不能比他們做得更好。”

  平靜的話語,讓原本還在驚慌失措的戰士們紛紛認真的側耳傾聽——倒不是因為洛倫的聲音足夠嘹喨,而是只有鎮定下來,他們才能在那地動山搖的轟鳴聲中,聽到自己的公爵在說些什麼。

  “正因如此,戰友們,袍澤們,同胞們——恐懼是難免的,但我們用不著緊張什麼;因為我們身旁的戰友將用他們手中的盾牌和武器,用他們的血肉之軀保護我們。”

  “我——洛倫·都靈,會用我自己的血肉之軀,保護你們!”

  黑髮巫師的聲音,繼續在血骸谷的上空響起,他能看到那些同樣在緊張的,憂慮的,冷靜的看著他的身影——艾茵,路斯恩,道爾頓;還有不在這裡的夏洛特,艾薩克,彼得·法沙……

  “我們站在這裡,不是為聖十字而戰,甚至不是為了榮耀而戰——我們竭盡所能,為活著,為那些堅信我們能夠活著回去的人而戰!”

  “所以請你們攥緊手中的盾牌和武器,聽從你們身旁指揮官的指示,遵從每一個命令,盡到你們應盡的義務,完成屬於你們所屬的職責;”

  “我無法向你們保證,勝利一定會垂青我們;但應守的土我們已經守住,該打的仗我們正在面對;當能準備的一切都已經準備萬全的時候,又有什麼理由要懷疑自己呢?”

  “我們在此與敵人血戰,是因為我們相信我們能夠贏得勝利——我們堅信憑藉我們的勇氣,信念,團結,足以戰勝我們的敵人!”

  “因此…當三十年後,當這場血骸谷之戰的故事流傳在帝國大地上每一個壁爐前,流傳在我們敵人驚恐萬狀,怨恨咒罵的詛咒聲中的時候,我們可以慷慨激昂,倍感自豪的說……”

  “那一戰…我無愧於心!”

  平靜的話語,在血骸谷中迴蕩。

  驚恐而冰冷的眼神,重新變得火熱。

  “轟————!轟————!轟————……”

  悶雷般的巨響聲滾滾而來,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恢復士氣的血骸谷守軍又開始不安起來,一雙雙眼睛“不自覺”的看向黑壓壓一片的“洪流”。

  就在此時,一聲悠長的龍吼,令魔物大軍那恐怖的巨響聲“戛然而止”。

  血骸谷的守軍戰士們抬頭望去——張開雙翼的赤紅巨龍格魯姆將鉛灰色的烏雲撕裂,向著那黑色的“洪流”俯衝而下。

  “轟——!!!!”

  雷鳴之後,降下的是金紅色的火雨!

  從東面到西面的盡頭,熊熊燃燒的火柱隨著展翅巨龍的身影橫貫了整個血骸谷——無數還在向著山坡上方狂奔的腐屍魔們在烈焰之中粉身碎骨,猶如冰雪般融化,蒸發。

  漆黑的濃煙,與烈焰一併在血骸谷的下方騰空而起,遮天蔽日!

  “我的戰友們——!”

  黑髮巫師嘹喨的吶喊,在烈焰升騰的爆炸聲中響起:

  “我相信你們——來自拜恩,來自波伊和薩克蘭的英雄們,你們必將通過這場證明自己的終極考驗,捍衛我們所珍視的一切,做好了犧牲一切的準備,願意為最終的勝利奉獻自己!”

  “但正如我所說,今日的我們不為榮耀與信仰而戰,但求問心無愧!”

  “忠誠,榮耀,堅韌,不屈——你們身上所散發的種種崇高的品質,讓我決心相信你們,將勝利的希望寄託在你們,而非我自己一人的身上;我將拜恩的未來,帝國的未來寄託在你們的身上。”

  “轟————!轟————!轟————……”

  烈焰與濃煙之中,洪流般“湧動”的腐屍魔們幾乎是用融化的“屍體”撲滅了熊熊燃燒的龍炎,繼續向著血骸谷的高地挺進。

  “我們將與北上前來援助我們的皇帝陛下匯合,將亞速爾精靈的雄鷹王斃命於冰川荒原——而後長驅南下,將踏上我們的土地,劫掠我們的財富,屠戮我們胞族的亞速爾精靈斬盡殺絕!”

  “因此,我也希望諸位能夠相信我,將你們的希望寄託在我的身上。”黑髮巫師吼道:

  “相信我能夠保護你們,相信我能與你們一起打贏這場載入史冊的魔物入侵之戰,相信我能帶給你們勝利,而等到我們贏得勝利……”

  “請相信我…我能帶你們回家!”

  “打贏這一仗,我帶你們回家!”

  下一刻,黑髮巫師調轉馬頭,將手中的黑底金獅子旗當成投槍拋出,穩穩的插在了血骸谷緩坡下的一處凸起岩石上:

  “列陣!迎敵——!”

  “洛倫·都靈萬歲——!”

  突兀的吶喊聲,讓還沉浸在黑髮巫師演講中的白馬峰伯爵瑞格雷爾猛地回頭,看向身旁那個舉劍吶喊的蘭馬洛斯,對方卻還在沒良心的哈哈大笑,又一次的放聲大喊:

  “洛倫·都靈萬歲——!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快…口號聲就像是傳染病似的,在整個血骸谷守軍當中蔓延開來,呼喝的浪潮此起彼伏,最終匯成一股:

  “洛倫·都靈萬歲————!!!!!”

  “洛倫·都靈萬歲——————!!!!!”

  “帝國萬歲——!洛倫·都靈萬歲————!!!!”

  嘹喨的吶喊聲在天際下迴蕩,穩穩的將魔物大軍的“氣勢”壓過去一頭。

  太奇怪了。

  明明只是說出了實話,明明足以殺光所有人的敵人就在眼前,明明身體還在不止的顫慄…可血骸谷數千守軍的臉上,已經再也找不到半點恐懼。

  “大概…這就是英雄吧?”

  輕輕放下手中的軍號,掌旗官——風暴堡伯爵格倫威爾微笑著站在山巒上,看著那個高舉旗幟的身影。

  什麼都沒有許諾,什麼都沒有改變,什麼都沒有告訴…但卻像是許諾了整個世界,告訴了你改天換地的真理,讓自己正在做的一切都變得有意義了起來。

  為了這份“意義”,所有的人都願意將一切都奉獻到他的面前,他的腳下,只希望自己所做的一切在那份“意義”中…是有些用處的,是“也很有意義的”。

  英雄啊…呵呵。

  抬起頭,看向穹頂的格倫威爾眼瞳裡閃爍著幽幽的光:

  “黑公爵羅蘭·都靈,‘賢者’布蘭登一世…我終於能明白你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0 12:05
第二百零三章 援軍未至

  時間推進到斷界山要塞之戰的第二天,雙方的血戰已經徹底進入白熱化階段。

  在第一天嘗試突破亞速爾精靈陣線,最後卻飲恨失利後,薩莉卡·約拿和德雷西斯終於弄清了這場戰爭的關鍵:

  要麼是帝國率先得到援軍,在斷界山要塞下全殲入侵的精靈大軍,與血骸谷守軍匯合;要麼是敵人的另一支軍隊全殲血骸谷守軍,然後搶在援軍抵達之前攻下斷界山要塞。

  總之一切都是時間,一切為了時間——雙方的戰力都無法立刻取得勝利,所以就要看誰先贏得最關鍵的那一場。

  德雷西斯認為這一點毫無疑問,面對亞速爾精靈主力的自己必然是最關鍵的哪一方;所以他一直很困惑也很惱怒,為什麼堅守在血骸谷的洛倫·都靈還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補給線斷絕,後方消息全無——在這樣的情況下身為統帥,難道不應該主動努力的嘗試和後方聯絡嗎?!

  若是發現出現意外,難道不應該留下一小股部隊抵禦敵人奇兵的突襲糾纏,主力盡快回援,先協助自己打贏斷界山要塞防禦戰才對嗎?!

  這個目中無人的巫師,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可不論德雷西斯怎樣憤恨不平,面對亞速爾精靈方面近乎不顧一切的嚴防死守,騎兵根本無法突破敵人的陣線,也就不可能主動和洛倫·都靈達成聯絡。

  於是乎…他唯一能夠期待的,就只有東薩克蘭的布蘭登和留守在拜恩邊境的援軍。

  “呼——————”

  伴隨著弩炮和投石機“吱嘎作響”的合奏聲,猶如颶風般成片的“火焰鐵幕”發出撕扯空氣的尖嘯,砸在了亞速爾精靈大軍的頭頂。

  “放箭,放箭——!!!!”

  幾乎同時,要塞下領軍掠陣的彎刀女大公對著身側的驃騎兵們怒吼;這些驍勇善戰的馬背民們一邊操持著靈活的駿馬在雪浪間快速轉進,一波一波的從敵人的長槍方陣正面與側翼掠過;一邊張弓搭箭,看也不看也射了過去。

  密集的方陣中不斷的有精靈戰士倒下,但很快身後便有袍澤踏著他們的屍骨頂替了位置,繼續向前推進。

  幾乎同時,許多背著滿囊箭矢的精靈武士們在推進的陣線中央快速穿梭,而後在原地站穩,在兩側袍澤的保護下向著驃騎兵們快速射擊。

  一輪交鋒,雙方都在戰場上留下了成片的屍骨;倒在泥濘與積雪中的戰士們根本來不及搶救,就被急於迎戰的袍澤,與自己並肩作戰的坐騎活活踏成肉泥,再也不可能爬起來。

  面對還在大步逼近的長槍方陣,薩莉卡毫無正面交鋒的打算,率領著驃騎兵們不斷快速迂迴,一邊撤退一邊身後的方陣快速射擊。

  血的教訓,永遠是一次就夠——這個世界上能夠正面硬衝整齊劃一的重步兵方陣的,只有拜恩那幫傻缺騎士的決死衝鋒!

  更何況自己背靠要塞,只要撤入要塞防禦範圍,亞速爾精靈根本不敢過分靠近。

  “薩克蘭人,前進——!!!!”

  就在驃騎兵們“迂迴轉進”的同時,六個旗團三千人的軍團士兵已經在要塞外的壕溝前組成了狹長的步兵陣列,趁著亞速爾精靈的軍陣還在被騎兵壓制的時候開始推進。

  這些身披重裝鏈甲,手握戰戟和箏型盾牌的重裝步兵們組成密集的橫列隊,將盾牌護在身前,前排將平舉戰戟,後排則將戟桿靠在袍澤的肩甲上——因為兵力劣勢為了保持陣線的寬度,他們不得已組成了十分單薄的五排陣列。

  但當他們開始前進的時候,如此單薄的隊列也因為上下一致的動作,還有整齊劃一的踏步聲而聲勢奪人,彷彿是會移動的“城牆”。

  “轟——!轟——!轟——!轟——!轟——……”

  雪白的戰場上,這些渾身漆黑的戰士們在城門前畫上了一條筆直的“黑線”,在騎兵們撤退的同時,擋在了亞速爾精靈中軍進攻的方向上。

  “盾牆——!!!!”

  軍官怒吼聲響起的同時,遮天蔽日的箭雨已經如烏雲般降落在他們的頭頂;瞬間,層層疊疊堆砌的盾牌上已經插滿了戰利品,讓蹲下的軍團士兵們看上去宛如一隻隻“活刺蝟”。

  砰——!

  長槍的槍尖與盾牌劇烈的碰撞在一起,很快那清脆的聲響就變成了沉悶的狂風暴雨——和“黑色城牆”們相比,亞速爾精靈軍陣的密度可是他們的數倍還多。

  緊緊靠著面前的盾牌,軍團士兵們幾乎將全身的力量用在右臂上,才狠狠的將手中的戰戟向下劈落,勉強將差點兒將自己捅個對穿的長槍斬斷,但也讓另一柄長槍貫穿了小腿。

  劇痛讓前排的軍團士兵一個踉蹌險些跪倒,靠著後排袍澤的身體才總算半跪著站穩,而後將戰戟探不斷探出,死死的躲在盾牌後再也不敢冒頭了。

  面對不斷揮舞的戰戟和厚實的盾牆,精靈戰士們既不敢散開陣線變成驃騎兵們的獵物,也無法繞道兩翼包抄;只得保持著陣型,用長槍不斷的向盾牆戳刺,試圖正面破陣。

  陣線的密度、厚度乃至武器的長度,軍團士兵們幾乎是全方位的劣勢,這種龜縮在盾牆之下拼耐久和忍受程度的戰術極其考驗戰士們的毅力;被捅死射死砍死的可能性不大,但被砸死疼死,流血致死活活累死的概率倒是很高。

  這也是無奈之下的選擇——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以守為攻是必須的;並且埃博登之戰也證明混戰和單打獨鬥是亞速爾精靈最擅長的;陷入那樣的局面,一邊倒的屠殺將不可避免。

  但並不等於雙方會就這麼認命拼耐力…幾乎在中軍與守軍步兵交鋒的同時,亞速爾精靈的兩翼也開始向內線靠攏,擺出了準備合圍的陣勢;

  不甘示弱的薩莉卡·約拿開始率領迂迴的驃騎兵向兩翼機動,迫使敵人的步兵原地防禦,或者放緩進攻的步伐,讓精靈們無法威脅到步兵線列脆弱的側翼和後背。

  “將所有弩炮和投石機向要塞東西方向移動,著重轟擊亞速爾精靈的兩翼!”

  城牆上,比彎刀女大公更能夠看清戰局的德雷西斯,不斷向身後的傳令兵們下令:“讓輜重兵加快速度,將更多的火油和引火劑送上來,動作要快!”

  “司令官…剛剛那一批就是今天全部的量了!”

  傳令兵的表情特別為難:“再這麼揮霍下去,原本能堅持十天的儲備恐怕就只能……”

  “你看不見戰場嗎,瞎了嗎?!”

  咬牙切齒的德雷西斯一把拽起了傳令兵的衣領,把他整個人像破布袋似的拽到牆垛旁:“給我看清楚了,敵人總兵力是我們的三倍還多!”

  “一旦兩翼敵人可肆無忌憚發動總攻,則出城作戰的軍隊必定全軍覆沒,要塞則不可避免陷入一味死守的困境,再無任何主動權可言!”

  “所以我們必須保證支援,用火勢遏制敵人的攻勢,將戰場控制在要塞能夠支援範圍內,並且使得對方只能從一個方向不間斷進攻,明白了嗎?!”

  “可……”

  “滾——!”

  德雷西斯直接把傳令兵踹下了城牆。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消耗嚴重——可如果必須死守,面對四倍敵軍,一時半會又不得到援軍的斷界山要塞能守多久…是真的不好說。

  德雷西斯相信帝國士兵們的勇氣,相信斷界山要塞的堅固,相信自己可以打敗敵人——但當這一切責任,當帝國生死存亡的關鍵都在自己一念之間的時候,原本盲目的相信也變成了懷疑。

  “拋石機準備引火劑,向防禦圈最外層進行定點發射;弩炮架設鐵弩箭,瞄準敵軍陣列——發射!發射!發射——!”

  轟——!!!!

  呼嘯的巨響聲中,接連成片,成面的熊熊烈火在混亂的戰場升起,猛烈的火勢擋住了亞速爾精靈兩翼繼續推進的兵鋒,不得不向後撤退;而剛剛還在與他們交鋒的驃騎兵們也吹著長哨,迂迴轉進。

  只有火焰,對雙方而言都是絕對公平的。

  “讓兩翼的武士們出陣,緊隨敵人騎兵之後發動猛攻!”

  站在中軍旗幟之下的精靈武士果斷下令道:“散開陣列,全線衝鋒——若是敵人有任何撤退的跡象,就向著要塞大門猛攻,不要放過任何機會!”

  這一次護衛沒再有任何猶豫,反倒是亞莉珊德拉在看到對方快速離開後,臉上露出了遲疑的表情:

  “大人,若是這樣的話我軍的傷亡勢必會……”

  “再大的傷亡也不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戰機稍縱即逝;敵軍的火油和弩箭不可能是無限的,用完是遲早的事情,但不等於我們要等到那時候。”

  精靈武士冷冷的打斷道——雖然能夠理解,但他對這位督庭首席副官上一次突擊隊的失利,還是很不滿的:

  “與其考慮傷亡這種小事,閣下不妨先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榮譽上面——身為被俘之徒,還去考慮其餘武士的生死豈不是太可笑了?”

  看著對方那冰冷刺骨的目光,精靈女武士立刻漲紅了臉,猛地單膝跪倒在雪地裡:“若閣下應允,我現在就可以去……”

  “不用…你的這份戰力應該放在更關鍵的時刻,而不是現在。”毫無諷刺之意的打斷了她,精靈武士回首重新看向戰場:

  “敵人真正的精銳…那些誓言騎士們,到現在都還沒有出動;若是沒有猜錯,他們應該是被那位怕死的皇帝當成了身邊的護衛。”

  “因此我們也必須留有對付這些聖十字走狗的底牌,不能讓如您這般的四庭武士白白浪費在戰場上。”

  兩人交談的時間內,亞速爾精靈軍陣的兩翼已經開始出現變化——原本始終在長槍方陣後壓陣的精靈武士們,紛紛從腰間拔出長刀,毫無顧忌的衝過陣線,衝過烈焰,向著還在撤退的驃騎兵撲去。

  “這幫兔爺…瘋了吧?!”

  當零零散散的精靈武士們橫舉長刀,猶如“決鬥”般自側後方向驃騎兵們殺來的時候,幾乎都愣住的薩莉卡·約拿花了一秒鐘才清醒過來,下令反擊。

  但這其實根本沒必要,因為她麾下的馬背民們最擅長的,其實也是“各自為戰”——揮舞著馬刀短矛,呼喝著便向精靈武士們撲了上去。

  鐺——!

  伴隨著利刃碰撞的音符,散陣交戰的雙反完成了第一回合的交鋒。

  有的驃騎兵被連人帶馬斬落,有的則是精靈武士剛剛招架樂飛來的箭矢,就被騎兵一槍穿喉;有的精靈武士靠著精妙的步伐和刀法躲過了騎兵衝擊,卻沒躲過身後飛來的一箭;

  有的波伊勇士們剛剛張開弓弦,就被對面的精靈武士縱身躍到馬背上,接連幾人都沒了腦袋。

  在這片血腥的混亂中,縱然亞速爾精靈的衝鋒被遏制,但驃騎兵們也被完全牽制住,一時半會無法撤退;而被壓縮的戰場空間也讓他們沒了靈活機動的餘地,必須和敵人正面廝殺。

  幾乎同時,城牆上的德雷西斯和城牆下的薩莉卡·約拿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要是真的讓這數千精靈武士沖垮陣列,那麼兵力匱乏的斷界山要塞就真的只能據城死守,再沒有別的活路了。

  幾次嘗試都未能成功鑿穿驃騎兵陣列後,敵人似乎也意識到這樣下去只能徒增傷亡,根本無法擴大局面,於是便吹響號角,讓衝鋒的精靈武士儘量撤回了陣列。

  反倒是許多驃騎兵看見精靈們開始撤退,結果不顧勸阻獨自衝鋒,結果正面撞上了兩翼的長槍方陣上,傷亡慘重,讓薩莉卡氣得直接罵出聲。

  而真正關乎戰局的中軍戰場上,帝國的盾牆和精靈的長槍方陣在廝殺了將近半天后,“疲憊”之下的雙方都默默向後緩緩撤退,在中間留下了一道鋪滿彼此屍骨的“血線”,宣告今日的戰鬥正式結束。

  斷界山要塞的突圍計畫,再一次宣告失敗。

  “這該死的援軍到底什麼時候來?!”

  薩莉卡與德雷西斯心底“異口同聲”的叫喊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0 12:05
第二百零四章 信仰引導著我們

  冰川荒原,血骸谷。

  戰鬥,最先從緩坡下的低地開始。

  鉛灰色昏暗的天空下,潮水般湧動的腐屍魔們幾乎是用屍骨堆砌的方式,硬生生“淌”過赤紅巨龍格魯姆噴吐的龍炎,頑強的像是蟻群一樣沿著山坡向高地攀爬。

  那擁擠的隊形,瘋狂的速度,彷彿沒有什麼能夠擋在它們的面前——是岩石就撞上去,是“同胞”就踩下去,是烈焰與陷阱便踏下去……伴隨著令人顫慄的“碎裂”聲和冰裂般的尖嘯,它們就這麼筆直的衝向了血骸谷守軍的陣地。

  令人膽寒。

  平心而論,大多數戰士——或者說,曾經與腐屍魔交鋒過的戰士都知道,這些怪物其實談不上多厲害,而且往往是數量越多越不值一提;

  當它們只有數千之眾時,往往還能保持紀律,像模像樣的與敵人交鋒;一旦成千上萬的扎堆兒,真是比木偶泥塑強不了太多,頂多只能像野狗似的撲上來撕咬。

  是的,它們的可怕之處從來就不是它們的“戰力”,而是“數量”。

  是只要喚醒它們的邪神使徒還沒有死,還活著就絕對是“無限”的數量——別說是十個換一個,就算是一百個換一個,都完全沒問題。

  只要還能凝聚起足夠的虛空之力,只要在這一切背後操縱的“邪神使徒”還活著,就能無窮無盡的喚醒這些被虛空之力操控的“玩偶”,然後把敵人……

  活活淹死!

  “準備好了嗎?”

  號角堡浮空城內,煉金術師哈林梵·阿沙邁看著神情緊張的小個子巫師,有些微微蹙起眉頭:

  “艾茵,我知道這種武器的威力,但也很清楚它會對一個巫師造成何種程度的負擔——其實你完全可以只負責瞄準,將剩下的事情交給其他人……”

  “沒關係的!”

  儘管表情不太自然,小個子巫師還是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這一架‘皎光劍’還只是艾薩克設計中的樣品,如果不親自上手操控根本無法發揮它真正的力量。”

  “請相信我吧,哈林梵導師!”

  哈林梵的表情微微一動,但隨即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微微一笑:“好吧,我們會配合你;但如果你無法堅持或是執意要打開閥門,我也會第一個站出來阻止你。”

  “明白!”

  激動的小個子巫師面頰浮起兩片紅暈,貼近觀測鏡的雙眸將視線轉向那一片“密密麻麻”的戰場。

  站在兩側調試的煉金術師們,也哈林梵的指揮下退到周圍,舉起魔杖準備開始架設魔法陣,將浮空城內近乎源源不斷循環的虛空之力,引導至“皎光劍”的秘銀核心內。

  “發射裝置啟動,魔法陣為‘皎光劍’充能——!”

  “抗壓魔法陣啟動,準備啟動高階魔咒,‘堅毅如冰’——!”

  “開啟應急裝置,進入最後倒數,五、四、三……”

  血骸谷的戰場上,所有人只來得及察覺到一道白光閃過瞬間眯起眼睛,彷彿是天亮了。

  …………………………

  “大家,請你們真正捫心自問;你們真的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這樣一個真理,聲音…指引著我們嗎?”

  千里之外的赤血堡,拜恩大教堂的台階前,當孤身一人的小教士韋伯面對著成千上萬聚精會神聆聽自己,為前往斷界山的公爵與騎士們禱告的信眾時……

  不知為何,他突然決定改變自己早已想好的“禱告詞”:

  “是的,我不向你們隱瞞——我曾經如此質問自己成千上萬次,是否真的理解聖十字的想法,是否真的相信存在著這樣一個神聖的思想,引領所有人?”

  “因為如果那是真的,那麼我們在現世將得不到任何幸福可言,一生都應在苦難與自我譴責中度過;因為我們生而有罪,生來需要贖罪;只有贖罪者,方能登上天國。”

  “真的嗎?”

  韋伯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讓在場的信眾們表情同樣的嚴肅。

  “難道現世的種種好——親情,友情,愛情…只是虛妄;痛苦、枷鎖、冰冷、黑暗…才是真實,才是我們要升入天國的必經之路?”

  “難道我們必須承認自己粗鄙不堪,承認親人和朋友乃至自己都只是脆弱、貪婪且無知的螻蟻,是卑賤的才有資格!趴伏在聖十字的光輝下…得救嗎?”

  “若是…那未免也太過殘忍了。”韋伯露出了苦澀的笑容:“那樣的殘忍,禱告、虔誠、信念…又有何意義可言?”

  “難道聖十字會聆聽的到嗎,難道我們能聽見螻蟻的叫喊嗎,難道獅子…真的會在意鹿的想法嗎?”

  “我認為不是的,我認為…十三世代以來,在帝都的聖十字教會所宣傳的種種,只是一個人們樂意相信的謊言——沒錯,大家樂意相信那個,因為謊言…永遠比現實美好。”

  “捐獻了財富就能贖罪,不願相信便反對,不符合自己的想法就拋棄,喝下賜福的酒就能被賜福——若要我形容,聖十字教會十三世代以來所作的事情與其說是在迎合教義,不如說是在應和那些原因相信教義的人。”

  “我知道他們的想法,因為我親身經歷過,因為我知道我們就是如此的卑賤、脆弱、貪婪、無知的螻蟻…我們,根本不值得拯救。”

  苦笑著,韋伯搖搖頭:“我們怎麼…怎麼能指望有人來拯救我們呢?!難道聖十字的教義和那神聖的思想還沒有將這一切說明,難道我們還要自欺欺人的相信這荒誕的,可笑的謊言,相信有朝一日聖十字從天而降,拯救世人?!”

  “若真有那一日,我向諸位保證那絕不會是拯救之日,那只會是末日!”

  “我們要明白,真正的拯救者…永遠是我們自己;看清這個世界,不再等待別人的援手,主動站起來,去拯救自己的人…才能得到拯救。”

  “痛苦、枷鎖、冰冷、黑暗……你去逃避這一切,那便不值得被救;若你願意主動勇敢的面對,那你便不需要被救。”

  “因為你已得救。”

  …………………………

  “轟——————!!!!”

  光芒閃過,血骸谷的兩側的冰川轟然而碎;咆哮著的雪崩捲起千層白浪,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巨響,與魔物大軍的洪流完成了“交匯”。

  幾乎是瞬間,大片大片的腐屍魔們直接被積雪吞噬——洶湧的雪崩從高到低傾瀉而下,將一切看得到的東西,統統變成了“白色”。

  雪的顏色。

  整個魔物大軍瞬間被沖的七零八落,即便是沒有受到兩面雪崩波及的部分也是被分割成了一塊一塊的形狀——就像是被撞碎的拼盤一樣。

  當然,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通過這一次雪崩,將整個血骸谷的地形都給改變了——中央部分因為成了積雪“重災區”,幾乎完全被掩埋,要爬上去根本是想都別想;兩側的山坡反倒因為積雪崩散,而平緩了許多。

  雖然這樣的平緩也只是相對而言,但這對血骸谷守軍而言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因為首先,他們只需要守住兩側窄窄的山坡了。

  其次,這樣平緩的坡度,完全可以讓騎兵通過。

  “都準備好了嗎?!”

  山坡上,站在隊列最前方的路斯恩高舉著手中的“龍騎士之槍”,對著那一雙雙目光滾燙,渾身戰意的拜恩騎士和獵魔人們大聲喊道。

  雖然這是“抄襲”了當初洛倫·都靈在赤血堡時進攻拜恩大教堂的話。

  “是——!!!!”

  整齊劃一的吶喊,在血骸谷的天際下迴蕩。

  “有想逃的嗎?!”

  “無——!!!!”

  依舊是默契且毫不掩飾。

  “那就跟在我身後,隨我衝鋒——!”

  話音未落,將短劍高舉的灰瞳少年第一個縱馬向著山坡下狂奔而去:“洛倫·都靈萬歲——!”

  “洛倫·都靈萬歲————!!!!”

  地動山搖的吶喊聲中,拜恩騎士們發動了整齊的“騎牆衝鋒”,向著山坡下的已經是一盤散沙的魔物大軍狂奔而去。

  還在集結著的腐屍魔們立刻注意到了這一邊的動靜,很快便成百上千的朝著兩側的山坡開始聚集,冰裂般尖嘯著向衝鋒的拜恩騎士們撲來。

  同樣瘋狂的雙方,就這麼毫無遮攔毫無掩飾的,硬碰硬的撞向彼此。

  “轟——!!!!”

  駭人的巨響聲中,第一個衝下山坡的路斯恩已經深深陷入了腐屍魔們的包圍之中,雙手的短劍猶如獵鷹展翅般揚起。

  密密麻麻,幾十個腐屍魔的身體碎片,在他的周圍飛起——猶如水滴墜入毫無波瀾的平面中,濺起的浪花。

  這暫停了一瞬的時間,在下一刻被打破;緊隨其後的數百騎兵們與他一同衝入了腐屍魔的陣列,毫無停止的向前衝鋒,在成千上萬的魔物大軍中“劈波斬浪”!

  成百上千的馬蹄毫不留情的踐踏著被撞翻在地的腐屍魔們,揮舞著手中的利刃長槍保持著緊密的陣型,向著更深的方向衝去。

  ……………………

  “洛倫·都靈…我們的公爵,我的朋友——我曾經不止一次在他的身上看到信仰的光輝,我看到聖十字借助他的手,施行人力不可為的奇蹟。”

  百感交集的神色,浮現在小教士韋伯的臉上:“但…眾所周知的是,我們的公爵大人對於信仰一事,並如何熱衷。”

  “他不常出現在教堂內,他很少會主動禱告,他沒有向教會捐獻過任何財務;他從不向他人宣示,他的成功和他所得到的一切,皆來自聖十字的庇佑。”

  “於是在帝都的聖十字教會就說…這樣的人,如何能得到拯救呢?”

  韋伯緩步上前,堅定不移的看著那一雙雙疑惑的眼神:“所以我要告訴大家,告訴諸位虔誠的聖十字信徒們,告訴你們一個事實……”

  “只有這樣…才能得救。”

  拜恩大教堂,從未像此刻這般死寂。

  “只有不再奢望在危難之時能夠出現的奇蹟,腳踏實地的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人…醜陋、卑微、弱小而又無助的人,才能得到拯救。”

  小教士沉聲道:“不是神拯救人…對神,世間萬物都是一樣的,他永遠不會對某一樣過於青睞,他只會給我們公平並且平等的機會!”

  “我們的公爵,皇帝…還有許許多多的戰士們,他們此刻就在斷界山,在埃博登…在所有與敵人交戰的戰場上,拯救自己…拯救我們。”

  “因此我在此呼籲大家,呼籲所有聖十字虔誠的信徒們——保持你們的冷靜和信仰,在這場必將困難重重的考驗面前團結起來,勇敢的站起來;”

  “戰爭與考驗,永遠不侷限在戰場與生死邊緣;我們每一日做的努力,每一次戰勝自己,每一次對自己的挑戰,都是這場考驗的一部分。”

  “我們必須要接受這場考驗,哪怕並非如我們所願——因為痛苦、枷鎖、冰冷、黑暗…才是真實,才是我們要升入天國的必經之路。”

  “地位、財富、享受…皆是虛幻,因為在聖十字面前的我們都是平等的,沒有誰比誰更高貴;若有教義闡述人的地位高低,那必定是偽經。”

  “正因如此,我們才應當去擁抱苦難,去接受挑戰,去努力的活著並且毫無畏懼的迎接死亡——未曾經歷考驗的信仰,一文不值!”

  “讓我們祈禱,讓我們竭盡我們所能做的一切去支持他們的事業——若您是農夫,就請辛勤耕種吧;若您是工匠,就請揮汗做工吧;若您是商人,就請公平買賣吧!”

  “若如此,在聖十字的注視下,我們必能得救!”

  “我們…必能自救!”

  話音落下,拜恩大教堂前的人潮人海立刻響起了狂歡般的吶喊;人們哭泣著,叫嚷著,手舞足蹈著;他們漲紅了臉,被鼻涕和眼淚打濕了衣領,表情真摯而又迷茫。

  他們瞪大眼睛,就像聽到了從天而降的福音。

  而在千里之外的血骸谷,縱馬狂奔的路斯恩也同樣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那從魔物大軍中騰空而起,酷似巨龍的身影。

  或者說…僅有骸骨的“巨龍”。

  正向他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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