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593
Babcorn 發表於 2019-3-8 09:37
第二百二十五章 就到這裡了

  我…堅持多長時間了?

  一天,一週,一個月,一年還是說…才剛剛過去一分鐘?

  大口大口喘息著的黑髮巫師不間斷狂奔躲避著從身體四周襲來的黑霧,還有巨型腐屍魔們瘋狂且幾乎沒有停歇的攻勢,疲憊到極點的身體讓意識都開始變得有些麻木了。

  不,這應該是精神力即將耗盡的跡象。

  黑眼圈深陷,額頭和脖頸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眼白佈滿血絲,瞳孔擴散無法完全聚焦…那種特別熟悉的痛楚,再一次讓自己體會到了“舊日的時光”。

  想起了,那些一次次將自己逼近絕境的對手。

  麥茲卡、法內西斯、布倫希爾德…當然,還有阿斯瑞爾。

  兩個都有。

  心想著,狀態已經糟糕到極點的黑髮巫師嘴角掛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微笑。

  “轟————!!!!”

  捨身突襲的巨型腐屍魔在落地的一剎那,便被黑髮巫師從容閃避;反手一記大劍劈斬連帶“都靈之火”。

  瞬間,冰裂般尖嘯的頭顱立刻變成了金紅色,“砰——!”的一聲炸成了碎片。

  他還在掙扎。

  黑霧瀰漫的陰影中,雄鷹王冷冷的觀察著一邊閃避一邊反擊的洛倫·都靈…這傢伙,明明都已經被全盤壓制卻還不肯放棄,他難道真的不知道“認輸”這個詞該怎麼寫嗎?

  雄鷹王內心一沉——再這樣拖下去,自己遲早也會因為耗盡精神力崩潰;即便能贏,最後也只能是慘勝。

  當然,他還有另一個選擇,那就是徹底放棄抑制身體內屬於四個邪神的力量;但那樣的代價就是將自己的生死徹底交給他們,變成再沒有半點自由權利的“邪神傀儡”,和那些下場淒慘的邪神使徒沒什麼分別。

  但那絕不是雄鷹王想要的結果——只要還有任何的可能,他都不算讓自己墮落到那種結局。

  洛倫·都靈…必須盡快打垮他。

  “轟————!!!!”

  又是一聲爆炸。

  一記“原力衝擊”炸碎迎面撲來的腐屍魔,黑髮巫師猛地下墜,躲開了身後化作長槍刺來的黑霧,然後藉著爆炸的衝力,再次襲向位置暴露的雄鷹王。

  神色一變的雄鷹王按住刀刃,一邊緩緩撤離,一邊捲起黑霧,不斷的向洛倫襲來。

  凝聚成型的黑霧不斷的與洛倫擦身而過,最近的一次直接抹掉了右肩的傷疤,鮮血不受控制的在空中噴灑。

  但黑髮巫師依然沒有停下,漆黑的瞳孔死死盯著那不停躲閃的身影。

  必須沖上去,只有貼近身的正面廝殺,抓住機會將“喑然之夢”打進雄鷹王的身體,自己…才能抓住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打敗他!

  “啊啊啊啊啊啊———!!!!”

  冰裂般的嘶吼聲再一次在耳畔炸響,不下十頭巨型腐屍魔的四肢從周圍的黑霧中鑽出,密密麻麻從四面八方向他撲來。

  “噗!”

  大劍在空中劃過一道圓弧,將擋在正前方的手臂一分為二;在空中躍起的黑髮巫師揚起左手,掌心的紅色符文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熊熊燃燒的烈火。

  “不要!在這!給我礙事——!”

  雷鳴巨響中,火光照亮黑暗。

  拽起還未散去的餘燼,洛倫揮舞著“曙光”大劍衝至雄鷹王面前,然後猛地劈落。

  “鐺——!”

  利刃在火花閃爍的黑暗中交匯。

  “還不肯放棄嗎?!”

  雄鷹王第一次怒目而視。

  洛倫只是冷笑:“你以為…我是怎麼把‘黑十字’送回他該去的地方?!”

  ……………………………………

  “黑十字…塞廖爾…原來是…這樣啊……”

  黑暗中,金發少年震驚的望著那四個表情各異,卻又都十分決然的身影。

  回答了阿斯瑞爾問題的四邪神不再多言,令人窒息的沉默彷彿會一直蔓延到世界盡頭。

  終於,愕然的少年低哼一聲,蒼白的嘴角勾起一絲顫抖的弧度。

  “撲哧!”

  破笑的阿斯瑞爾,讓四雙目光同時一怔。

  緊接著連一秒鐘的間隔都沒有,彬彬有禮的金發少年就像是徹底忍不住,洪水決堤般放聲大笑起來。

  “噗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笑的前仰後合,笑的表情扭曲;嬌小的身體不斷的顫抖著,抱在身前的雙臂死死抵住腹部,彷彿下一秒就會笑岔了氣。

  四雙神情各異的目光,就這麼默默的盯著那個大笑不止的身影;放蕩不羈的笑容迴蕩在冰冷而又死寂的幽暗之中,顯得恐怖而詭異。

  “哈哈哈…呵呵…哈哈哈哈…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仍在放聲大笑的阿斯瑞爾,像蝦米一樣蜷縮著身體,抱著腹部,頭深深的低下,抖動的肩膀完全無法抑制。

  “阿斯瑞爾……”

  名為“無信者”的魯頓從陰影中走出,表情中帶著一絲憐憫與悲哀:“我知道這樣做對你和那位洛倫·都靈來說,是非常不公平的;你現在也肯定非常怨恨我們,但是……”

  “怨恨?!”

  低垂著頭的阿斯瑞爾突然停住,打斷了“無信者”的話語,微微顫抖的聲音彷彿還帶著些輕微的喘息:“不不不,可憐兮兮的魯頓,你真的誤會了,我一點兒沒有怨恨的意思。”

  “我只是太高興,太高興了你明白嗎——我原本真以為你們不一樣了,被說服了,被改變了,或者其實是被那個傢伙給矇蔽了之類的,但事實證明……”

  “你們!根本沒有任何變化,依然還是過去那群背信棄義的逃兵,膽小鬼,叛徒,無恥的陰溝耗子!”

  被搶斷的“無信者”沉默,目光黯淡的退了回去。

  “算了吧,魯頓……”一旁的“末影者”迪亞波一聲冷哼:“何必呢,你以為我們尊貴的阿斯瑞爾又能強多少,我們的本性…都是一樣的貪婪,卑鄙,無恥;用多少去衡量,根本毫無意義。”

  “如何,阿斯瑞爾你會否認嗎?你會否認你和那位異鄉人關係的本質,就是彼此利用嗎?”

  “當然不會!”阿斯瑞爾十分坦誠:“親愛的洛倫與阿斯瑞爾間的關係,就是從互相利用開始的,我們都希望能夠借助對方的力量完成些什麼。”

  “正因如此,我才高興…高興你們這幫傢伙果然沒有變;你們願意站出來,不是因為那位亞速爾精靈的雄鷹王說了什麼,而是因為他要做的一切,對你們有利!”

  “黑十字塞廖爾被親愛的洛倫放逐到了虛空,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找到機會重返物質世界;於是你們意識到…某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來了。”

  低沉的話語聲在黑暗中迴蕩,垂落的白金色髮絲擋住了少年的視線,讓他看起來更像在自言自語:

  “沒錯,只要抓住這一段時間,借亞速爾精靈之手徹底摧毀聖十字在物質世界的根基,你們就能有機會篡奪這個‘可怕造物’所建立的一切;”

  “然後…只需要再搶走兩座聖盃,便能夠順利的完成巨龍王國遺留的偉大設想,在聖十字的廢墟上建立屬於你們的‘地上天國’;”

  “即便塞廖爾還是能順利返回這個世界,掌控了大半物質世界又擁有兩座聖盃的你們,就也有一戰之力;”

  “至於那位亞速爾精靈的雄鷹王…在你們眼裡他大概就和一個工具人差不太多,當利用價值徹底被榨乾後,就會被你們甩到一邊去吧?”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親愛的洛倫賭上性命,將原本其實和他沒太多關係的‘黑十字’塞廖爾,放逐到虛空……”

  阿斯瑞爾緩緩抬起頭,稚嫩的臉孔上一雙猩紅的眸子,透著譏諷與癲狂。

  “你說的沒錯,就是這麼回事。”同樣刻薄的“末影者”迪亞波,完全沒有否認的想法:

  “我們利用了你和那位異鄉人,但誰讓他是個異鄉人呢?”

  “我們同樣利用了亞速爾精靈的雄鷹王,但誰讓他如此慾望膨脹不可遏制呢?”

  “我們感激那位異鄉人的貢獻,可那不是我們主動請求的;我們同樣沒有主動要求精靈們的雄鷹王投靠我們,是他自己找上的門……”

  “我們…只是利用了一切方便的條件,來達成一個更好的結果罷了,阿斯瑞爾。”迪亞波冷冷道:“這對我們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對這個世界,同樣是最好的結果——因為這樣就避免了會被一個意志徹底佔據;我們彼此間的分歧,將會為這個世界帶來更加開放,未知並且不確定的未來。”

  “至於洛倫·都靈,非常遺憾,但他是不可能贏的…雄鷹王的虛空之力原本就在他之上;得到了我們的力量後…更是如此。”

  迪亞波冰冷的聲音,猶如法官宣判般落下。

  而表情扭曲的阿斯瑞爾,依舊是那般冷漠癲狂。

  …………………………

  “就…到此為止了。”

  冷漠的雄鷹王,用審判般的口吻冷冷道。

  戴著“施法者”伸向他面門的左手,被捲起的黑霧死死束縛著,動彈不得。

  明明已經快要貼到面門,卻始終無法再靠近半分;短短幾寸的距離,卻猶如天塹。

  最終,漂浮在掌心的符文不甘的掙紮了下,消散在黑暗中。

  雄鷹王低嘆一聲,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純粹的感慨,緩緩抬起的目光轉向那手掌身後的身影。

  洛倫·都靈。

  此時的黑髮巫師動彈不得的被束縛在空中,十餘道黑霧從四面八方束縛住他的脖頸和四肢、軀幹上全部的關節。

  只要他敢掙扎,這些猶如實質的“虛空之力”就能將他揉碎變成一堆爛肉。

  而在身體周圍,不下百餘道黑霧已經化作長槍,對準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部位;瞬間,就能讓洛倫感受到“萬箭穿身”是什麼滋味。

  他就像是落入蜘蛛網的獵物,再如何掙扎,也只是加快自己的死亡罷了。

  “我相信以你的智慧,當向我衝過來的那一刻就應該猜到了會有陷阱。”終於恢復了平靜的雄鷹王,與那雙漆黑的瞳孔四目相對:

  “但你還是衝上來了——因為你清楚,除此之外你根本沒有任何贏的機會;你我之間的差距是本質上的差距,不是靠運氣或者一次偶然的機會就能彌補的;不打破我的心境或者限制我的虛空之力,您連與我公平一戰的資格都沒有。”

  “明知是冒險,依然必須一試。”

  感嘆著,雄鷹王搖搖頭,表情中多了些別的什麼:“不得不承認,洛倫·都靈閣下或者說…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異鄉人,我被您的不屈的精神徹底打動了。”

  “或許正是依靠這樣的精神,您才能用短短幾年的時間走到和近乎可以和我匹敵的層次;才能用不到萬分之一的可能,將‘黑十字’塞廖爾放逐到虛空。”

  “作為敵人,武士,精靈們的王…我尊重您的精神與意志,當我成功篡奪了這個世界之後,我一定會讓世間一切生靈都知道,曾經有過一位您這樣的存在。”雄鷹王平靜道:“若有可能,我也許會允許某些生靈供奉您。”

  “當然,那都是很遙遠的,未來的事情了;眼下的話,我會放您的部下們安全離開;我保證在他們與斷界山要塞的軍隊匯合之前,腐屍魔們不會發動進攻,那麼……”

  “洛倫·都靈閣下,請問您還有什麼遺言嗎?”

  話音落下,不再多言的雄鷹王,靜靜地等待著黑髮巫師的答覆。

  目光淡然的洛倫,用一種意味深長的口吻輕聲道:

  “那…就到此為止吧。”

  “是啊。”雄鷹王點點頭:“是該結束的時候了。”

  終於…他終於肯放棄了。

  也對,事到如今所有的底牌全部都打光,他還有什麼辦法翻盤呢?

  “啪!”

  輕輕一聲響指。

  “咔嚓…咔嚓…咔嚓……”

  接連不斷的碎裂聲傳來,纏繞在黑髮巫師全身的黑霧,扭斷了他身上所有的關節;緊隨其後的“長槍”們,迫不及待的刺穿他的身體。

  雙眼,兩耳,顱頂,胸膛,四肢……

  籠罩全身的黑霧,在短暫的刺痛後,徹底剝奪了黑髮巫師全部的知覺;原本清醒的意識,也隨著漸漸消失的痛楚,徹底墜入黑暗。

  墜入…什麼也感覺不到的黑暗。
Babcorn 發表於 2019-3-8 09:37
第二百二十六章 決斷

  世界變得安靜了。

  這是陷入沉寂的洛倫,最先有的感觸。

  事實上也只有徹底安靜下來時,才能深切的感受到隨著第一道閥門打開之後,那蓬勃而出再也不受任何限制和物質世界侷限的虛空之力,究竟是何等的嘈雜吵鬧。

  原本還能被自己的意識,理智和冷靜所控制的虛空之力,當開啟閥門之後再也無法抑制;當自己使用超出了自己控制範圍的力量時,也同樣被這些“不受控制的力量”所牽引。

  虛空的本質是什麼?

  是因不存在而存在,完全由訊息和情感組成的,純粹而毫無理由的精神世界。

  訊息與情感組成,純粹而毫無理由的世界……

  不論當年那位“戴帽子的羅根”究竟達到了何等層次的境界,他的確是一語道穿了虛空最真實的樣貌。

  在這個純粹而毫無理由的世界中,一切都不再是“客觀存在”的,而是一個訊息,一個符號,一組數字,一個符文……當你給它命名,予以它意義之後,不論它存在或者不存在,它就都“存在”了。

  甚至…在你意識到它的那一刻,它便“存在”——你可以認為是因為你“意識到”所以才誕生了它,也可以理解為因為你意識到了,所以它便在你意識到之前就已經存在,直至此刻方才現身。

  它沒有時間或者空間概念,更不被客觀因素所侷限。

  虛空…就是這麼不講道理,因為沒道理可講。

  一名巫師通過一生的不斷學習和研究,探索;便可以逐漸掌握和理解一定量的“訊息”,控制自我的情感;而當他有機會開啟第一道“閥門”後,他便可以突然間掌握和控制的訊息與情感,將再也不受到任何限制。

  開啟閥門意味著驟然間將不再受任何限制,並且可以掌握遠遠超出自己能力範圍十倍,百倍乃至千倍的力量……

  而後果就是被這可怕的力量反噬,付出代價。

  那龐大到無可言喻的訊息量,極端而又完全不可控制的情感;足以變成真正的力量,將妄圖掌控它的一切徹底毀滅。

  欲戴王冠,先承其重;

  殺人者,必須也要有被殺死的覺悟;

  一切行為都要付出代價……

  不論如何歸咎和形容,實質上都是掌握了遠遠超出自己能掌握範疇的力量,僅此而已。

  換而言之,想要真正掌握更上一層的力量,首先要做的不是一次次的去體驗,而是真正弄清自己要掌握的究竟是什麼,並且擁有與之匹配的智慧。

  若能擁有這樣的智慧與能力,那麼掌握與之對等的力量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如果不能,那麼就是不能;膨脹的慾望很容易超越能力的極限,就像野馬總是不受韁繩操控;它或許能因為短暫的掙脫束縛而在草原上縱橫馳騁,但當它想飛向藍天時……

  它一定,會從懸崖墜落——因為它不知道如何翱翔,更沒有翅膀,僅此而已。

  “啪……”

  滴落在眉心的水滴喚醒了洛倫的意識,漆黑的雙瞳漸漸睜開。

  漆黑、潮濕、幽暗…厚重的牆壁,堅固的鐵柵欄,身下冰冷刺骨的積水,還有頭頂不斷滴落的水滴。

  像是剛睡醒似的,盤坐在冰冷積水中的黑髮巫師環視四周,略微凝滯的思維,逐漸開始變得清晰。

  這裡他來過。

  印象中彷彿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古木森林…大樹牆…食人魔…精靈戰舞者…莉雅……

  阿斯瑞爾。

  手腕和腳腕帶著鐐銬,脖頸上市枷鎖,冰冷的鐵鏈沉入更加冰冷,漆黑的水中——洛倫·都靈就坐在那兒,靜靜的一動不動。

  明明被束縛著,被拘禁,被鎖在狹窄的一方天地中,卻好像依舊很舒適,很放鬆,很淡然;明明有那麼多拘束,卻感覺不到任何壓力和桎梏。

  洛倫知道為什麼。

  枷鎖、鐵鏈和鐐銬就是自身的限制,一方天地就是自己目力所及的極限,冰冷的水讓自己時刻清醒。

  而如果打破鐐銬、蕩盡積水,摧毀囚牢…外面未知的黑暗,不是自己力所能及的——會遇到什麼,只有自己知道。

  那將付出無比沉重的代價,而且後果也許並沒有一開始想像的那麼美好。

  甚至…自己也許只是換了個更大,更嚴密,更加冰冷而且黑暗的囚牢而已;如果是那樣,那麼一開始打破一切,爭取自由的行動又有什麼意義?

  不,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一旦認識到了現實,自己下一次是否還有再打破囚籠的勇氣和決心?

  “你在猶豫?”

  牢籠外道爾頓·坎德負手而立,從身後冷漠的俯視著黑髮巫師。

  面無表情的洛倫盯著眼前漆黑的,沒有一絲波瀾的積水,點點頭。

  “你在猶豫,彷彿現在的你還能有第二種選擇。”道爾頓導師的話,永遠像長槍利刃般直接:“可會出現在這裡,就證明你已經沒有選擇。”

  “還是有的…吧?”

  聳聳肩,黑髮巫師開玩笑似的翹著嘴角:“大不了就是死而已,所以沒什麼不了的。”

  “真的?”

  道爾頓反問一句,彷彿是在嘲諷。

  “當然是真的,我說…這有什麼難的,任何人都會死,時間區別而已——而我現在最大的區別是我有的選,而大多數人絕大多數時候都沒得選。”

  洛倫眯起眼睛盯著水面,那漆黑的水讓他有些焦躁起來:“只不過…這份代價有可能太沉重了。”

  “如果你選擇去死,代價一樣會很沉重。”

  站在鐵窗外的道爾頓導師冷冷道:“而在許多人的眼裡,這樣的你也許只是在用死逃避責任。”

  “誰管啊!誰在意,我在意嗎?!”

  有些歇斯底里的反問聲,在水面捲起波瀾。

  停頓了片刻,道爾頓導師冷漠的聲音再次響起:

  “所以,你並不在意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黑髮巫師的內心越來越煩躁,他已經能猜到導師下一句話要說什麼了。

  “既然你不在意,又為什麼要在意…代價很沉重?”

  不出所料。

  洛倫的嘴角抽搐了下。

  “真正讓你猶豫的,不是代價。”道爾頓導師淡淡道:

  “真正的關鍵,是在踏出這一步之後,你就和這個世界真正產生聯繫,再也無法離開了。”

  “你將徹底變成現在的你,變成‘洛倫·都靈’,變成屬於這個世界的‘存在’——來事的痕跡,將被抹殺的一乾二淨!”

  “所以,現在是決定‘你’是誰的時候了。”

  我是誰…黑髮巫師在心中默念。

  我是穿越者嗎?

  我是一個和這個世界其實沒有任何關聯的…異鄉人嗎?

  我是個和邪神做交易的,把這個世界當成遊樂場,當成一場遊戲一場刺激履行的“冒險者”嗎?

  在我眼中周圍的那些人,那些口中喊著各種口號,有著自我情感和意識,能夠理智判斷並且做出符合個人思考選擇的“個體”…只是特別智能的npc嗎?

  他們的存在,生命,身體和一切帶給自己的感受…只是十分複雜的數據,貼圖和模型嗎?

  甚至…只是幾行字嗎?

  這一切…只是上輩子的自己在死去之後,或者在臨死的那一剎那所做的夢嗎?

  黑髮巫師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焦躁的情緒讓周圍冰冷的積水彷彿都變得不再安定,開始“沸騰”起來。

  他死死咬著牙,不斷扯動著身上的鎖鏈。

  “不…是。”

  兩個聲音,一前一後,同時低聲道。

  他記得第一次相遇時,小個子巫師的表情,記得艾薩克的自以為是。

  他記得院長的顧慮,記得弗雷斯沃克的灑脫,記得科羅納的謀劃,記得阿斯瑞爾的“天真無邪”,記得布蘭登的毫無下限,記得艾克哈特的深謀遠慮,記得薩莉卡的奔放不羈……

  他也記得艾茵與夏洛特,碰觸時的觸感與溫度……

  那絕不是什麼符號,不是幾行字,甚至不是幾句話就能夠描述和形容的。

  “那麼,告訴我……”道爾頓導師再次低聲道:

  “你是誰?”

  黑髮巫師緩緩抬起頭,呼吸漸漸平息,表情也沒有那麼焦躁了。

  我是誰?

  我是個穿越者,是個被萊昂納多騎士撿回來的孤兒,是個流浪騎士也是個巫師,是布蘭登的巫師顧問,是個冒牌卻被共同推舉的拜恩公爵。

  我是很多存在的朋友,也是許多存在的敵人;我是他們的同伴,是死敵,是對手,是追隨者是臣屬,是他們的領導者與合作者,是他們眼中…獨一無二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我身上的一切聯繫,枷鎖和符號與標籤,都已經和這個世界密不可分,再也不是什麼“過客”或者“旁觀者”了。

  這個世界,已經深深的刻下了屬於我的痕跡。

  此刻正在做選擇的我,是在為和我不相干的世界而戰嗎?

  不,即便我不干預,這個世界也不會毀滅;我所保護的是我“熟悉”和“與我有關係”的世界;

  我是在為了我在這個世界的痕跡而戰,保護我所在意的存在而戰;

  我…是在為我而戰!

  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

  “……不可能?”

  一絲詭異的微笑掛在阿斯瑞爾的嘴角,猩紅的眸子閃爍著玩味的光澤:“我親愛的迪亞波,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還有你們…叛徒與膽小鬼們,你們又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金發少年笑得很開心,特別開心,就像是看到了一場有趣的戲劇,一幕精彩的畫面,一個滑稽的偶然。

  “當然知道。”

  刻薄的“末影者”迪亞波冷冷道:“你…阿斯瑞爾,儘管你如此的厭惡我們,但正因你如此的厭惡,就證明你和我們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你厭惡我們,是因為在我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你與洛倫·都靈的關係,也只是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罷了。”

  “因此這一次…你輸了。”

  “嗯,你說的沒錯。”金發少年認真的點點頭:“我厭惡你們,是因為在你們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

  “或許準確的說…應該是‘曾經’的影子。”

  曾經……

  意識到什麼的迪亞波,猛地望向阿斯瑞爾;而看向他的,是一雙無比戲謔的目光。

  “猜到了?”金發少年笑的嘴角勾起半月。

  “你這個瘋子,你知道自己做什麼嗎?!”

  氣氛,一下子變了。

  “做了什麼,很簡單啊。”阿斯瑞爾咧開嘴,天真燦爛的笑了出來:“我只是把決定的權力,交給了我最信任的對象而已。”

  “所以抱歉啊,輸的…是卑鄙無恥,又自私自利的你們!”

  …………………………

  “啪!”

  水滴落下,在漆黑冰冷的水面掀起淡淡的波紋;順著波紋的痕跡,黑髮巫師緩緩將左手探入水底。

  “那麼…就這樣吧。”

  自言自語著,扭頭的洛倫·都靈將目光轉向身後的鐵窗。

  站在鐵窗外的道爾頓導師身影和面貌漸漸變化,變成了另一個“自己”。

  亂成一團的黑頭髮,破破爛爛的侍從衣服,背上還背著一柄陳舊的短劍…黑曜石般的瞳孔下,正微笑著看著自己。

  “轟……”

  牢籠中的積水突然間不可抑制的向鐵窗外噴湧而出,漆黑的水面漸漸下沉,直至乾涸暴露出水面下冰冷的地板,緊鎖著洛倫身體的鎖鏈……

  還有一個巨大的,複雜的魔法陣。

  黑髮巫師,就正坐在這魔法陣的中央。

  那扭曲的形狀,詭異的符文,說不清道不明的含義…幾乎每一個部分,都在傾訴它究竟是怎樣恐怖而令人心畏的力量。

  沒有半點猶豫,洛倫將左手徹底按在了魔法陣的中央;像扭動轉盤一樣,將掌心在魔法陣中央轉動。

  呼————

  突然冒出幽藍色的火焰,燃燒著束縛洛倫身體的鎖鏈和鐐銬;而除了鐐銬的部分,都被那火焰“巧妙”的避開了。

  “再見了。”

  低頭的洛倫凝視著身下的魔法陣,向身後輕聲道。

  “不。”

  牢房外的“黑髮巫師”微笑著搖搖頭:“我們…不會再見了。”

  黑髮巫師閉上雙眼。

  藍光閃爍的魔法陣先是將整個牢房照亮,緊接著,不可抑制的光線便吞噬一切,吞噬了所有的黑暗。

  “此刻,便是永別。”
Babcorn 發表於 2019-3-8 09:38
第二百二十七章 你在我之下

  血骸谷的深處,一場對峙正在以“漫長而又沉默”的方式進行著。

  三千拜恩騎士與來自波伊的驃騎兵們按照拜恩公爵的命令,在外圍組成封鎖網;一旦群聚在坡地上的魔物大軍開始進攻,則立刻放棄封鎖,組織突圍。

  於是,一個小時過去,三個小時過去了…數千騎兵陷在了一片漆黑的山谷之中,進退不得。

  除了極少數掌旗官的馬鞍上還攜帶著火把外,山谷之下完全是一片黑暗。

  而與他們對峙的腐屍魔們,則完全出乎騎兵們的預料——這幫魔物們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排成整整齊齊的一排又一排,在差不多八十步之外的距離與他們“對峙”著。

  距離最近的騎兵們,甚至能看到那些腐屍魔們不停的發出冰裂般的低吼,腐爛蒼白的身軀不斷的顫抖,活像是被韁繩拴著的鬣狗。

  密密麻麻,不下數萬的腐屍魔將騎兵們死死圍住,雙方就這麼一直從傍晚,對峙到了深夜。

  “話說,你知不知道它……”

  盯著對面一動不動的魔物大軍,湖心城伯爵蘭馬洛斯在寒風中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它們到底打算什麼時候撲上來吃了我…我是說向我們發動進攻?”

  “怎、怎麼,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被它們吃了?”忍不住嘲諷的白馬峰伯爵瑞格雷爾,同樣在不停的哆嗦著:“八十步…要是它們立刻撲上來,我們連衝鋒的時間都沒有!”

  “我知道,但相比較被殺死我更不想被活活凍死…嚏!”蘭馬洛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用力抹了把鼻子:“騎士…就是該死在衝鋒的路上…嚏!”

  瑞格雷爾已經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緊了緊身上的斗篷的他將目光移向了某個正在朝他們快速趕來的光點:“有人來了。”

  蘭馬洛斯順著他指的的方向望去——那是一隻規模不大的騎兵,從西面陣地沿著山谷邊緣朝這邊趕過來,為首的是他十分熟悉的,墨藍頭髮灰眼睛的小個子。

  “路斯恩,還有…他的獵魔人軍團?”

  正當湖心城伯爵脫口而出的同時,縱馬狂奔的灰瞳少年已經迫不及待的衝到他們面前。

  “是湖心城伯爵蘭馬洛斯,還有瑞格雷爾大人嗎?!”

  “是我們。”微微蹙眉的瑞格雷爾主動上前,輕咳一聲開口:“請問,後線陣地是否能盡快提供支援,還有浮空城什麼時候呢……”

  “洛倫大人呢,洛倫大人現在在哪兒?!”

  根本不等他話說完,路斯恩直接拽著瑞爾雷爾的胳膊死死盯著他質問道。

  被這突然一下子搶斷的瑞格雷爾渾身一顫,本能的向身後望去;察覺到這一細節的灰瞳少年不由分說,拋下身後的獵魔人便縱馬奔去。

  “啪!”

  一聲悶響,猛然被拽住的路斯恩猛地回頭,對著死死按住自己胳膊的蘭馬洛斯怒目而視:“你想幹什麼?!”

  “什麼也不想,但你能不能冷靜冷靜?!”湖心城伯爵同樣不客氣的瞪著他:“告訴我,你是不是以為全世界只有你在乎公爵的死活?!”

  被一下子搶斷的灰瞳少年面色一紅一白,啞口無言。

  “我、我只是……”

  “你只是太緊張了…相信我,因為我們的心情都差不多。”一旁的瑞格雷爾伯爵緩緩開口道,忍不住瞥了眼蘭馬洛斯。

  這傢伙…果然還是和博西瓦爾那個莽夫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啊。

  “現在的情況很複雜,公爵大人正在和對方一對一決鬥,並且不准我們任何人插手——如你所見,我們根本不知道眼下的戰況,但既然那些黑霧還沒有消散,應該就算是好消息吧?”

  “好消息…對。”若有所思的路斯恩點點頭:“既然心境還沒有解除,就說明戰鬥還沒有結束,也就是說……”

  “至少公爵還活著,否則那個兔爺早就衝出來殺光我們了!”蘭馬洛斯沉聲道。

  三個人對視一眼,表情各異。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路斯恩第一個開口道:“決鬥還沒有結束,浮空城想要重新啟動還需要些時間,大半軍隊正在休整中。”

  感受到兩旁向自己集中的視線,瑞格雷爾忍不住瞥了眼仍未散去的黑霧,沉穩著開口道:“既然如此,那麼我的建議是立刻……嗯?!”

  話未說完,漆黑一片的穹頂突然傳來聲巨響。

  “轟————!!!!”

  宛若雷霆的轟鳴,令所有人渾身一震。

  然而這甚至還不是結束,緊隨其後的便是平底捲起積雪的狂風,升騰入空;呼嘯著,怒吼著在山谷上方不斷迴旋。

  狂風獵獵作響,山谷中到處都是一片飛沙走石的景象;騎兵們原本還算整齊嚴密的陣型立刻陷入一片混亂,隱隱還能聽到混亂的驚呼聲和慘叫聲。

  許多“聰明”並且“有經驗”的波伊驃騎兵們立刻翻身下馬,拽著韁繩將自己埋在積雪裡;結果沒到半分鐘狂風便刮走了積雪,順帶將他身上的衣服零碎全都撕成粉碎,散在空中。

  “轟————!!!!”

  又是一聲雷鳴,震耳欲聾。

  呼嘯的狂風越來越響,越來越強,幾乎是以身體可以察覺到的速度,變的愈發猛烈,彷彿整個山谷都要被那捲起的颶風撕成碎片。

  “這是怎麼回事?!”

  死死趴在馬背上的瑞格雷爾伯爵,拚命朝著路斯恩大聲呼喊道:“是不是公爵大人用的魔法,還是說…那個什麼精靈雄鷹王的魔法?!”

  “我不知道!這種級別的威力已經不是可以用魔咒去衡量……”同樣面帶驚疑的路斯恩目光一瞥,看到一旁的蘭馬洛斯不知何時抬起了頭,目瞪口呆的仰望星空。

  “你在看什麼?!”

  徹底震驚的湖心城伯爵不發一言,只是呆滯的指了指天空——籠罩著血骸谷的烏雲不知何時化作了黑色的風暴,並且不斷的傳來悶雷般的聲響。

  “轟————!!!!”

  雷霆震顫。

  “那…那到底是什麼啊!”

  呼———

  瞬息間,三人同時打了個冷顫,就連身下的戰馬也傳來一聲嘶鳴;眼前一黑的路斯恩,險些從馬背上摔下去。

  扭曲、猙獰、恐怖、作嘔、麻木……

  這…這種感覺,是被虛空之力徹底碾壓的,從亦是最深處傳來的恐懼!

  死死趴在馬背上一動都不能動的路斯恩,震驚的在心底默默道。

  沒有被動一根手指頭,卻令人動彈不得;明明天色沒有變化,眼前卻彷彿一黑,身體更是彷彿被凍僵了般的顫慄…這些,曾經和法內西斯對峙過的路斯恩再熟悉不過,因為當時的他差不多也是類似的感覺。

  但是…這次不同。

  因為這一次虛空之力的反應…和洛倫大人的一模一樣!

  ……………………

  “你…還活著?”

  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還不足以形容此刻雄鷹王的驚訝。

  渾身是血,關節和骨頭統統被扭斷,渾身上下被數以萬計的黑霧長槍貫穿了千百次的洛倫·都靈……

  此時此刻,正靜靜的盤坐在血水中,低著頭一言不發。

  不不不…這些都不是關鍵。

  關鍵是自己剛剛的確感受到他的虛空之力徹底崩潰,意識消散到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現在卻……卻完完整整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而且毫髮無傷,甚至都感覺不到他的虛空反應有任何的削弱——反倒是自己,因為剛剛的一系列戰鬥出現了削減。

  “你…為什麼還活著?!”

  雄鷹王鐵青著臉,連瞳孔都在微微顫抖。

  低著頭的洛倫·都靈眉頭緊蹙,似乎在思考什麼,完全沒有理會他。

  “啪!”

  輕輕一個響指,瀰漫在雄鷹王身體周圍的黑霧紛紛凝聚,化作長槍襲向黑髮巫師的身體。

  貫穿頭顱,扭斷脖頸,砸碎關節,撕開血肉,挖出內臟……

  眨眼的功夫,雄鷹王將黑髮巫師再一次撕成了一攤血肉。

  然後……

  眨眼的功夫,洛倫·都靈依舊完好無損的盤坐在他面前,低頭苦惱的思索著。

  “不可能!”

  雄鷹王的表情難看到了極點,右手的長刀指著黑髮巫師的面門:“你、你究竟是怎麼辦到的,這難道又是…又是異鄉人特殊的體質帶來的能力,還是說某種巫師的高階魔咒?!”

  “不、不對,即便是某種魔咒也只是虛空之力的表現形式,你的虛空之力已經完全被我壓制住了,根本不可能……”

  “難道說,從一開始我就中了你的幻想,我現在所感受到的一切都只是你所設計的幻覺?!”

  “告訴我,告訴我你是怎麼將自己的虛空之力和意識隱藏起來,又是如何讓自己的身體一次次復活的?!”

  這一次,黑髮巫師好像終於聽到了他的聲音,睡眼惺忪的抬起目光;緊張到極點的雄鷹王,幾乎是全神貫注的與他對視著。

  為什麼?

  嗯…其實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再試試看,多試幾次說不定就…知道了?

  黑髮巫師沒有說話,無辜的表情上一雙眼睛眨了眨,就讓這句話浮現在雄鷹王的腦海中。

  震驚的雄鷹王抬起顫抖的右手,將刀尖對準了洛倫的頭頂。

  面不改色的洛倫·都靈,既不主動迎上去也沒有刻意避開,就這麼打量著那雪亮的刀刃。

  “噗!”

  下一刻,秘銀長刀貫穿了黑髮巫師的面門,將雄鷹王半邊身體染成紅色。

  “噗嗤!”

  長刀再揮,斷裂的脖頸橫截面上,只剩下半截看不出形狀的血肉,四散的碎肉與殘片傾灑在雄鷹王的身上。

  明鏡般的刀鋒上,沒有沾染一絲的血跡。

  “呼…呼…呼……”

  大口大口喘息著,雄鷹王雙眼不眨的死死盯著面前這沒了腦袋的屍體,看著“它”開始痙攣,抽搐,隨著鮮血噴出而逐漸冰冷,變成極其詭異的模樣。

  但他依舊沒有放鬆警惕,強忍著閉眼的衝動,一動不動的死死盯著。

  虛空反應已經開始消散,意識的存在也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的確,洛倫·都靈已經死了,不會錯,他是被自己親手殺死的。

  可為什麼剛才…啊!

  突然間恍然大悟的雄鷹王,將目光轉向手中的亞速爾長刀。

  對了,幾乎所有精靈武士的佩刀都攙有秘銀的成分,最少刀刃是秘銀的;而自己的佩刀更是通體皆由秘銀鍛造——這世上,也只有秘銀會對虛空之力產生實質的傷害。

  所以說不論他玩的是什麼把戲,只要沒有脫離虛空的侷限,就一定能被秘銀武器造成傷害!

  沒錯,就是這樣!

  看著手中被粘稠血漿浸滿的刀刃,雄鷹王那過度緊張而僵硬的臉孔上,出現了扭曲的笑容。

  身體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讓他本能的眨了下眼睛。

  幾乎就在眨眼的瞬間,他突然有了種極其後怕的衝動。

  染血的刀刃擋住了視線,根本不知道自己害怕什麼的雄鷹王,顫巍巍的,一點點的將刀刃向上挪動。

  首先,是雙腿;

  然後,是軀幹;

  緊接著出現脖頸;

  最後……

  雄鷹王瞳孔驟縮一下。

  頭顱…洛倫·都靈的頭顱,完好無損的安置在他的脖頸之上;那令人厭惡的臉孔,正朝著自己微笑著。

  在雄鷹王眼中,那簡直不亞於惡魔的微笑!

  不!他就是惡魔!是魔鬼!是徹頭徹尾無法被殺死的魔鬼!

  “為什麼——?!!!”

  雄鷹王歇斯底里的怒吼著,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抑制內心的恐懼。

  “為什麼…嗯,原因很多,但你只需要知道一個就夠了。”

  微笑著,黑髮巫師輕聲開口道:

  “因為你的虛空之力,遠遠在我之下——所以,憑你的虛空之力,無論給你多少次機會,都是無法看到我,碰觸我,殺死我的。”

  震驚的雄鷹王渾身顫抖,一動不動的彷彿是被怒火攻心了般。

  “嗯,看起來你好像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啊,那我就認真的為你解釋一下好了——你的虛空之力,甚至是一小部分你從四個邪神那裡借來的虛空之力,層次上在我之下,所以無法傷害到我。”

  “尊敬的雄鷹王,你在我之下;聽明白了嗎,還要我再說一遍嗎?”

  “你…在我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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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低下頭顱

  虛空之力的層次…比我更高?

  深吸一口氣的雄鷹王,首先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

  看著洛倫·都靈那“真正微笑”的表情,他實在無法判斷對方究竟說的是實話還是在詐自己,或者說這二者其實都無所謂,因為現在最要緊的……

  是讓越來越對自己不利的局面,盡快緩和下來。

  “不得不承認…您的自信真是令我感佩,洛倫·都靈閣下。”驚恐萬狀的雄鷹王恢復了那雲淡風輕的姿態,對著洛倫恬然一笑:“在我有生之年,還從未見過像您這般能夠在必死局面下依然能扭轉局勢,收放自如的敵人。”

  “僅以這一點而論,您已經遠遠在我之上,但是…虛空之力層次的增長,並沒有您所描述的那樣簡單。”

  “它不是什麼突然間頓悟,徹悟就能瞬間掌握的力量;它太可怕了,哪怕是些許理解的層次也需要以年而論;這一點作為巫師的您應該再瞭解不過。”

  “因此…即便要玩弄欺詐的手段,也請不要再繼續開玩笑了。”

  他在撒謊。

  他現在很害怕,很不安。

  突如其來的念頭湧入洛倫的腦海——倒不是說突然間掌握了讀心術一類的本領,而是洛倫隱約覺得周圍一片漆黑的“心境”,正在用某種方式將這些表達出來。

  擴張的夢境世界或者說心境,因為其本質是內心渴望的具象化,所以也能通過其中的虛空之力表達主人的情緒變化和想法嗎?

  就在那一瞬間,洛倫好像明白為什麼阿斯瑞爾那傢伙,總喜歡在自己的夢境世界或者精神殿堂內,和自己交流了。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麼回事。

  此時此刻的洛倫完全沒心思去在乎一旁的雄鷹王,對他來說眼下最要緊的是盡快熟悉自己這這幅身體和隨之而來的力量。

  他能從原本混亂龐雜的虛空之力中得到更多詳細而準確的訊息,能夠輕易分辨和控制那飛快變化的情緒……

  他知道現在的自己能做很多事情,但究竟能做多少,做到什麼樣的程度…他還完全不瞭解。

  “……開啟第二道閥門,將擁有全新的視野……”

  這是科羅納大師,在與洛倫第一次見面時說的話;當時他還完全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但現在嘛……

  揚起目光,微笑的洛倫看著雄鷹王那故作鎮定的模樣。

  “我好像有點兒明白了。”

  一句不知所謂的話,讓雄鷹王眉頭輕蹙。

  他是在指什麼?

  難道說,他的虛空之力真的…不可能的,對方同樣是與邪神達成利益交換的傢伙罷了;一個邪神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一個物質世界的存在,變成自己的威脅?

  雄鷹王決定再試探一下。

  “尊敬的洛倫·都靈閣下,我敬佩您的自信,但是……”

  “十五分鐘…或者說一刻鐘。”

  洛倫突然伸出右手食指,不客氣的打斷了他:“我再給你一刻鐘好了。”

  “你儘管嘗試,用任何手段看看能不能殺死我,我保證在這十五分鐘內絕對…儘量不還手;差不多,十五分鐘……”

  話鋒一轉,黑髮巫師偏移的目光打量著自己的右手,彷彿上面有著什麼令他極其感興趣的東西。

  “嗯,對我來說應該足夠了。”

  …………………………

  “你真的…交給他了?”

  伴隨著“末影者”迪亞波那充斥著恐怖與刻薄的聲音,四道同時盯著阿斯瑞爾一下子變得和剛剛不一樣了。

  那一瞬間,阿斯瑞爾從他們的身上讀出了恐懼,絕望,震驚與難以置信。

  那一瞬間,阿斯瑞爾感覺好極了。

  不……

  應該是簡直爽翻了好嗎?!

  額頭揚起,雙臂自然的向兩側伸展開來,輕輕閉合的猩紅瞳孔下,嘴角正在不可抑制的瘋狂上揚。

  他肆意的享受著那四個傢伙身上散發出來的負面情感,那彷彿是在為他鼓掌歡呼的喝彩聲。

  這就是勝利的氣息啊!

  “你這個瘋子!”

  憋了許久的迪亞波咬牙切齒的低吼,目光中閃爍著怒火。

  “親愛的迪亞波,這個你早就說過了。”雙眼閉合的金發少年享受著對方的怒目而視,還有怒不可遏:“刻薄如你居然也只能說出‘瘋子’這麼一個詞彙,實在是有點兒對不起你自己啊。”

  “那是因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這一次開口的,是同樣怒不可遏的“暴虐者”歌瓦伊特:“布倫希爾德的事情就在眼前,難道你就一點都沒有得到教……”

  “中二病的傻大個,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金發少年揚起的嘴角,變得冰冷:

  “沒錯,我還記得當初布倫希爾德與黑公爵羅蘭·都靈北上,寄希望畢功於一役放逐‘黑十字’的時候,你們在幹什麼?”

  “你們…冷眼旁觀了,你們眼真正的看著還未徹底完善‘視野’的黑公爵被塞廖爾毫不留情的抹殺,看著他和黑十字與此世的‘憑藉’同歸於盡。”

  “你們連和塞廖爾正面一戰的勇氣都沒有,所以別在那兒給我提女武神布倫希爾德,你們真的不配!”

  黯淡的光霧中,迎來了一陣沉默。

  拄杖而立的“亡骸者”萊曼特斯,低聲嘆息;

  跪坐在地的“無信者”魯頓,自責的低泣;

  刻薄的“末影者”迪亞波咬牙切齒,懷疑著阿斯瑞爾此舉的用意;

  淡漠的“暴虐者”歌瓦伊特面不改色,冷眼旁觀。

  剛剛還怒不可遏的金發少年恢復了微笑,彬彬有禮的姿態彷彿在談論著昨日的天氣。

  “但就像一開始阿斯瑞爾說的那樣,我…親愛的洛倫…都不想與你們為敵;我們不是敵人,更沒有利益上的衝突。”

  “當然,‘沒有利益衝突’這句話換個意思,就是‘不論我們決定怎麼做,你們都得接受’)所以,何必再繼續為敵呢?”

  慵懶而優雅的撩撥著鬢角的發絲,負手而立的金發少年挺起腰肢,語調充斥著勝利者的自信:

  “因此…我提出一個互惠互助,能夠保障我們彼此利益的折中建議……”

  …………………………

  “轟————!!!!”

  巨型腐屍魔的手臂從天而降,猶如重錘的陰影足足比洛倫的身體還要大上幾圈;伴隨一聲巨響和噴漿而出血漿,將黑髮巫師碾壓在地。

  被血漿浸透的重拳緩緩抬起,沒等看清黑髮巫師的樣貌,兩旁的黑霧中再次湧出兩隻巨型腐屍魔的手掌,向著中央包夾而來。

  “砰————!!!!”

  一聲激烈的脆響,迎面相撞的兩隻手掌應聲碎裂,化作了煙塵中散落滿地的冰塊。

  隱隱感覺到什麼的雄鷹王,目不轉睛的盯著那瀰漫的冰霧,緊握長刀的右手不停的顫慄。

  很快,冰霧散去。

  帶著難看到極點的神色,雄鷹王死死盯著那坐在一堆“碎屍”中,紋絲不動的洛倫·都靈。

  毫髮未損!

  連衣服都和剛剛沒什麼區別,甚至都看不到上面有任何血污的痕跡。

  “怎麼會……”震驚的雄鷹王,連眼瞳都在顫慄:“你怎麼可能…連一丁點損傷都沒有?!”

  “為什麼你還活著?!”

  “告訴我!”

  雄鷹王的怒吼,在漆黑一片的心境世界中迴蕩。

  沉默的黑髮巫師完全沒有回答他的想法,依舊若有所思的盯著自己的手掌。

  嗯,還有十分鐘。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或者說意識正在逐漸發生變化,正在逐漸的超出身體的“範疇”,達到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格局之上。

  這種感覺…該怎麼形容呢?

  類似在放風箏,自己的身體站在地上,意識卻上升到高空中的風箏之中;雖然依舊與身體保持著聯繫,但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想……

  都已經不再侷限於“身體”所傳達給自己的感受。

  很奇特,非常奇特。

  因為在那一瞬間洛倫首先感受到的不是任由自己掌握的強大力量,而是莫名的恐慌;一種“自己所掌握的一切,不再是自己熟悉的一切”的那種恐慌。

  彷彿是沒有知覺的人,在擁有了知覺後最先感覺到的是痛楚;不曾走路的人,腳落地的一瞬間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運動自己的骨骼和肌肉,讓自己“走”起來。

  現在的黑髮巫師,差不多就是這種“恐慌”;因為按照阿斯瑞爾的形容,第二道閥門的開啟是不可逆的,他必須徹底適應這種改變才行。

  甚至這些比喻都顯得非常不貼切,根本無法形容這種近乎“改頭換面”般的變化。

  這讓洛倫忍不住想到過去曾經幻想過的種種“超能力”——瞬移,火焰,寒冰,讀心,洗腦,感知強化……

  這些種種特殊的能力,如果都是像某種“工具”或者說“咒語”一樣用的時候才發揮效果,平時都是關閉的,那說不定還算方便。

  但要是“變異”的話,首先得到的恐怕不是便利,而是麻煩,大麻煩——說不定得到能力的這個人接下來要花上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去逐漸適應,甚至因此徹底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慣,來適應身體的變化。

  而現在的他問題比變異還麻煩…因為你再怎麼變,也是以“身體”為基礎的;而此時黑髮巫師所發生的變化,已經徹底超越了身體的範疇。

  根本無從下手,連借鑑的地方都沒有。

  如果一切從頭開始,洛倫甚至要像嬰兒那樣花費大量的時間,甚至是整天整夜的聯繫“叫喊”,“爬行”,“翻身”…最後到走路和說話,恐怕要好幾年時間。

  反倒是曾經“殺死自己一次”的雄鷹王,已經不是他最大的麻煩了。

  十分鐘,嗯…自己還能再適應一會兒……

  “噗嗤!”

  裹挾著黑霧的亞速爾長刀,猛地刺向黑髮巫師的胸膛;在即將貫穿軀幹的前一刻,被擋住了。

  嗯?

  洛倫就像是猛然驚醒一樣,看向頂在自己胸口的刀尖,表情微微有些錯愕。

  胸膛被長刀頂住的位置不知何時,瀰漫著一層淡淡的水紋,將身體與刀刃隔開。

  我被命中了?

  不,與其說是命中,倒更像是被抵消了——剛剛碰觸到自己的虛空反應和雄鷹王的完全不像,反倒和阿斯瑞爾的有些類似。

  換而言之,那並不是雄鷹王本身的力量。

  “果然是這樣!”雄鷹王的臉上閃過一絲瞭然的神色——雖然刀尖被死死擋住,但這反而說明眼前的黑髮五十是可以被傷害到的!

  “洛倫·都靈,不論你究竟是在玩弄什麼戲法,亦或者是某種來自你異鄉人體質的特殊能力…但虛空之力間的戰鬥,就是這樣純粹而直接的!”

  雄鷹王再一次找回了自信的微笑:“來自四位邪神合而為一的印記,足以摧毀你變出來的任何一種魔法;而秘銀鍛造的刀刃,則能成功撕開你的虛空之力!”

  話語至此,雄鷹王的表情微微有些變化——因為他原本並沒有做到這一步的打算。

  與邪神們合作或者說互相利用,那是一種情況;可如果徹底變成他們的僕人與某種意義上的傀儡,就是另一種情況了。

  但現在的自己…沒得選。

  “就此結束吧,洛倫·都靈——此時此刻,就是你垂死掙扎的終結!”

  “亡骸者,暴虐者,無信者,末影者……來自千年之前,古老的四個時代的英雄們留下的痕跡,將會用他們的力量將你徹底抹殺殆盡!”

  高舉手中的亞速爾長刀,雄鷹王的脖頸,胸膛,兩臂總共四個位置,閃爍著灰藍色的符文印記——那是來自邪神的,為自己使徒留下的印記。

  漆黑一片的心境突然開始劇烈的顫動;瀰漫在四周的黑霧化作洶湧澎湃的激流,在雄鷹王與黑髮巫師的周圍激盪翻滾;

  黯淡的頂部捲起螺旋的風暴,雷霆之聲震耳欲聾,閃爍著紫色的火花與電光,彷彿在不斷積攢著足以毀滅一切的力量;

  “洛倫·都靈,我不管你玩弄的是什麼樣的把戲,在偉大四神面前,你終究只是一個凡人,一個必須要仰望神明的…凡人!”

  “凡人吶,在偉大四神面前,低下你高傲的頭顱!”
Babcorn 發表於 2019-3-8 09:38
第二百二十九章 值得

  有那麼一瞬間,洛倫突然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踏入地窖,和阿斯瑞爾相遇的情景……

  那時的自己第一次面對“魔法”,“虛空”和“邪神”,面對一種只是曾經聽聞,卻從未一見的力量;

  那一天,阿斯瑞爾道穿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親口告訴自己“你是不同的”;

  那一天,自己為了活下去也為了復仇,接受了阿斯瑞爾的互惠互利的“友誼”;

  那一天…穿越到這個世界自己,才真正踏入了這個世界的大門;留下印記,成為它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轟————!!!!”

  雷霆的轟鳴在耳畔迴蕩,洛倫的思緒卻彷彿變得比剛剛更加清晰;漆黑的瞳孔閃爍著異色的光芒,感受著那無比暴虐的力量。

  他的眼睛,甚至能準確的分辨出這些“力量”究竟從屬於誰,又是因何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拚命拯救病患,最後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瘟疫蔓延,連自己也染病而死的“亡骸者”;

  以殺人來救人,被當成劊子手和嗜血惡魔的“暴虐者”;

  一眼洞穿真相,被不願意正視現實的人們唾罵至死的“無信者”;

  相信人性本惡,看穿慾望而厭世的“末影者”……

  他們都曾嘗試著拯救什麼,但最後都無一例外的失敗了;從周圍那肆意蔓延的虛空之力中,洛倫能深深的感受到其中的絕望。

  除了徹底的絕望,曾經心懷理想的他們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而被絕望的他們所利用的傀儡…洛倫緩緩抬起頭,目光掃向面前的雄鷹王,眉頭微微一挑。

  對方此刻的情緒和虛空反應準確的說…有點兒像自己,也有些像路斯恩;一樣的焦躁卻拚命克制保持冷靜,一樣的希望乃至渴求勝利的奇蹟。

  即便只有一丁點兒的希望也緊緊攥住,去爭取那希望所昭示的光明未來。

  他想贏,想要結束這一切,為此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可惜…我也一樣。

  大概這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不幸了。

  洛倫忍不住嘆了口氣。

  “轟——————!!!!”

  震耳欲聾的雷鳴再次炸響,心境之中沸騰捲起的黑霧伴隨著廝殺的,尖嘯的,哭喊的,咒罵的颶風一併升入穹頂,向著螺旋的風暴中心匯聚。

  幾乎同時,揮舞長刀的雄鷹王開始不自然的昂首,逐漸佔據全身的黑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從四個邪神印記中攀出的黑線,將他的雙眼徹底染成了黑色。

  微微抽動,一顫一顫的身體,彷彿已經徹底被這些力量所控制——甚至就手中的長刀,也被密佈的黑線與手掌化為一體。

  洛倫面色微微一變——這傢伙…他的精神殿堂被虛空之力侵蝕的速度,已經達到了肉眼可見的層次。

  恐怕用不了五分鐘,他的心境和精神殿堂就會徹底被虛空之力佔據、扭曲、蹂躪摧毀…最後連肉體也被控制,變成“邪神軀殼”般的怪物。

  “得到力量,就必須付出代價。”雲淡風輕微笑的雄鷹王,眼神中充斥著已經不顧一切的瘋狂:

  “但為了殺死你,我願意付出這份代價——這就是你我之間最後的決斷,去死吧,洛倫·都靈——!”

  伴隨著決然的怒吼,亞速爾長刀劈下。

  呼嘯的風暴中,降下了紫色的雷霆。

  “轟————————!!!!”

  驚雷的巨響,在血骸谷的上空迴蕩。

  在驚恐萬狀的士兵們的簇擁下,風暴堡伯爵格倫威爾俯瞰著山谷,表情徹底呆滯了。

  “這…我不是在做夢吧?這到底……”

  一旁沉默不言的道爾頓·坎德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靜,只是表情也微微有些僵硬;只有小個子巫師的臉上,隱約露出了些許欣喜的神情。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狂風呼嘯的血骸谷谷底,死死趴在馬背上的蘭馬洛斯衝著對面的路斯恩大聲呼喊著:

  “你不是公爵大人的獵魔人隊長嗎,這種事情你應該再熟悉不過了對吧?!”

  “我說過不用問了,我什麼也不知道!”死死咬緊牙關的灰瞳少年,同樣在激動的難以抑制的顫抖著:

  “我只知道不論是因為什麼,都肯定和洛倫大人不無關係!”

  “那你這不還是知道嗎?!”蘭馬洛斯還是忍不住反駁道。

  “我說兩位!”一旁戰戰兢兢的白馬峰伯爵瑞格雷爾扯著嘴角:“你們在爭吵的內容,是現在的重點嗎?!”

  “那你說重點是什麼?!”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反問道。

  “重點……”

  嘴角抽搐的瑞格雷爾僵硬的扭過頭,頂著呼嘯的狂風將目光投向不遠處,剛剛被一道落雷劈成渣滓的幾百頭腐屍魔。

  “重點是不管這東西到底是誰放出來,先保住我們自己別被它劈死了再說!”

  “轟————————!!!!”

  話音落下的剎那,又一道紫色閃電從天而降,將三人視野中的腐屍魔化作灰燼。

  甚至遠遠不止如此——整個山谷,乃至整個血骸谷都已經徹底被翻滾的螺旋的烏雲所籠罩,化作了風暴肆虐的深淵地獄!

  一道、兩道、一百、一千…數不清的紫色閃電從那滾動的烏雲中,猶如狂風暴雨般接連不斷的砸落,在魔物大軍中“興風作浪”,肆意的摧殘,蹂躪。

  冰裂般的尖嘯聲在山谷中迴蕩,哪怕成片成片的被雷電炸成碎片,腐屍魔們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只有那透著深深恐懼的,冰裂般的尖嘯聲,一遍一遍的在灰瞳少年的耳畔作響,然後很快便被隨後震耳欲聾的雷鳴聲掩蓋。

  呼————

  又是一道閃電砸落,伴隨著興風作浪的寒風,在山谷中燃起烈火;洶湧的火勢很快便隨風而起,緊接著便開始一發不可收拾,在整個山谷內蔓延開來。

  瞪大了眼睛的灰瞳少年卻詫異的發現,那些燃起的火焰居然只在腐屍魔當中蔓延;在沒有魔物的地方,烈焰很快便會被吹滅,被冰雪融化。

  而整個山谷中的魔物們,卻陷入了一片火海。

  ……………………

  “怎麼會是…這樣……”

  黯淡的心境中,失魂落魄的雄鷹王低聲喃喃。

  “鐺啷!”

  手掌一鬆,長刀掉落在地。

  默然不語的黑髮巫師緩緩起身,隨手揮散了瀰漫在周圍稀薄的迷霧。

  “為什麼,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麼……”死死盯著洛倫的雄鷹王艱難的抬起頭,被黑線吞噬的身體不住的顫慄:

  “為什麼…你一個區區、區區異鄉人,才來到這個世界幾年的光景……”

  “你才經歷過多少次生死,有過多少痛苦至極的掙扎,做過何等艱難的選擇,犧牲了多少至親好友,一次次的付出……”

  “而我…亞速爾精靈的雄鷹王…我奮力掙扎,幾乎一生都在與虛空戰鬥,為了精靈的生死存亡付出了我能付出的一切代價,乃至用自己的靈魂和肉體去豪賭……”

  “為什麼…贏得未來的人…是你,還有那些在聖十字面前卑躬屈膝的帝國人?!”

  “為什麼!我會是你我當中被拋棄的那一個!”

  “為什麼!繼承了古老的巨龍王國更多遺產的亞速爾精靈,會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這不公平!不公平!”

  拚命喘息著,按捺著顫慄身軀的雄鷹王,悲憤欲絕的怒吼。

  黑髮巫師看著他,表情有些複雜。

  當紫色閃電墜落的那一刻,擋住那道雷霆的並不是自己,而是瀰漫在心境中的黑霧…在千鈞一髮之際,為自己攔住了雄鷹王的最後一擊。

  雖然在那一瞬間洛倫已經做好了閃避的準備,但這卻說明了一件事——支持雄鷹王的四個邪神,在最後一刻選擇拋棄了他。

  洛倫沒什麼證據,但他隱隱感覺這件事可能和某個金發少年不無關聯。

  “啊啊啊啊啊——!!!!”

  就在氣氛陷入死寂的剎那,渾身顫慄的雄鷹王突然開始歇斯底里的嚎叫起來。

  嗯?!

  猛然驚醒的黑髮巫師抬頭望去,抽搐不止的雄鷹王已經跪坐在地,臉孔扭曲的將嚎叫變成了慘叫,彷彿正在有什麼力量撕扯著他的皮肉和內臟一樣。

  等等,皮肉和內臟……

  洛倫隱約察覺到什麼,驟縮的瞳孔聚焦在雄鷹王僵硬扭曲的臉孔上;只見那些細密的“黑線”正在不斷的收縮;而每當它們收縮一次,就會在雄鷹王的身體上留下一道血痕。

  面頰、下顎、鼻尖、脖頸……

  耳廓、嘴唇、口腔、鼻孔、眼珠……

  “啊啊啊啊啊啊啊——!!!!”

  沙啞而充斥著破音的叫喊,用“慘叫”去形容都顯得太過蒼白——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面前的雄鷹王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血人”!

  劇烈顫抖的身體,傳出來的哀嚎聲越來越沙啞,越來越淒厲;到最後剩下的已經無法分辨聲調與嗓音,彷彿就只是胸腔的共鳴而已。

  而那些“黑線”依舊在無情的抽動著,剝奪著原本就不屬於他的虛空之力,重新匯聚到胸膛、脖頸與臂膀上的四個邪神印記之中。

  “滋……”

  四道印記彷彿是燙紅的烙鐵般從雄鷹王的身上逐漸消散,只留下那醜陋的疤痕和被揉成一團爛肉的肌膚。

  屬於邪神的力量,徹徹底底的從雄鷹王的身體中消散的無影無蹤,被剝奪的一乾二淨。

  渾身浴血的雄鷹王終於不再顫慄,只是一動不動的跪坐在那兒。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黑髮巫師,從一旁撿回了被自己脫手扔掉的“曙光”大劍,拄著劍站在他面前,同樣一聲不吭的靜靜等待著。

  五分鐘後,雄鷹王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我輸了……”

  低沉的嘆息聲,感覺不到一絲的怨恨,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鬆弛。

  他緩緩抬起頭,平靜的目光宛若一汪清泉,再沒有一絲的不甘和暴虐,只是那樣平和的審視著打敗了他的對手。

  “恭喜你,洛倫·都靈閣下,雖然不知道你是如何讓那四名邪神拋棄了我,又是用什麼方式打開第二道閥門,擁有了超越我的力量,但……”

  “贏,就是贏;這一場對決,您是最後的勝利者;未來和選擇的權力,都是屬於您的了。”

  “我,亞速爾精靈之主…願賭服輸!”

  長舒一口氣的,跪坐在地的雄鷹王彎下了腰。

  黑髮巫師深吸一口氣,迎向雄鷹王的目光:“你知道…我想要的可不僅僅是你認輸這件事而已。”

  “您想要的,是拿我當俘虜逼迫亞速爾精靈的大軍對您投降…是麼?”雄鷹王靜靜的微笑道:“抱歉,這一點我辦不到——無能敗北的雄鷹王,在我失敗的那一刻便丟掉了屬於我的王位,已經不再是他們的統帥了。”

  “即便您將我掛在城牆上,回答您的也只有武士們的弓箭與長刀;您是無法用‘勸降’這種方式逼迫精靈屈膝的,更何況您的主君,帝國的皇帝也不會允許。”

  “不殺光最後一個精靈,他也不會甘心的…對吧?”

  洛倫默然。

  儘管如此,但他到不認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挑起戰爭的是你們,率先屠殺的也是你們,肆意侵略的也是你們。

  既然如此,帝國憑什麼不可以用對等傷害,哪怕是一命抵一命的方式來“報答”你們這幫侵略者?

  “所以很抱歉,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對您而言,能得到的就只有我的頭顱而已。”雄鷹王微微一笑:“當然,付出的代價也很沉重。”

  “那四個邪神告訴我了,黑十字塞廖爾雖然被放逐,但遠沒有到實力受損的程度——您打開了第二道閥門,解放了視野;這樣龐大的虛空之力突然誕生,足以為他打開進入這個世界的道路!”

  “您打敗了一個強敵,卻因此要去面對更強大的一個…這樣值得嗎?”

  這樣值得嗎…如果是之前自己被他這麼問,洛倫可能會啞口無言,但現在……

  “值得。”

  看著他“微笑”的表情,黑髮巫師冷冷道:“對我來說,不論是你亦或者‘黑十字’塞廖爾都一樣,如果你們任何一個贏了,就一定會將我的存在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除;”

  “對我來說,你們沒什麼區別,都是我‘存在’的敵人而已。”

  “所以…又有什麼不值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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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陣痛

  雷霆漸稀,烏雲散去。

  寒風呼嘯的山谷中,逃得一劫的騎兵們膽顫心驚,小心翼翼的抬頭向周圍望去;當他們看到掌旗官手中的火把依舊在燃燒,帝國的戰旗依舊在飄揚之後,才紛紛露出了“慶幸”的神情。

  持續了將近一刻鐘的雷霆風暴,在許多騎兵的記憶中卻彷彿是度過了整整一輩子;在許多騎士和軍官的私人日記中,幾乎都用了類似的文筆描寫著這一日,血骸谷之戰的片段:

  “……太陽落山之時,我們隨拜恩公爵向地獄深淵發起最後的衝鋒;我們在地獄中與魔鬼血戰,在亡靈的尖嘯中戰鬥,在漫天雷霆與地崩山摧的風暴中,高舉帝國的旗幟;

  我們揮舞旗槍戰鬥,用吶喊鼓舞勇氣,用犧牲戰勝恐懼;我們以一敵百,被沙子一樣多,螞蟻一樣密集,洪水般恐懼的魔物們團團包圍,再沒有退路;

  直至公爵戰勝魔鬼,用“曙光”大劍撕開地獄的大門,才得以重返人間……”

  但是再怎麼誇張華麗繁瑣的辭藻,也無法形容騎兵們活下來喜極而泣,以及身旁袍澤逐漸冰冷的悲痛,兩種情感雜交在一起的複雜心情。

  而當悲喜交加的他們抬頭望去時,便發現整個山谷中,已經沒有腐屍魔的身影了。

  數以十萬計,足以淹沒斷界山的魔物大軍,就這麼消失在了血骸谷之中,不見蹤影。

  除了遍地的“砂礫”外,什麼也沒剩下。

  “帝國人,集合——!”

  揮舞著陣亡掌旗官留下的戰旗,白馬峰伯爵在山谷中高聲吶喊著:“我是白馬峰伯爵瑞格雷爾,公爵親自任命的騎兵統帥!”

  “以公爵的名義,我命令你們立刻就近向你們周圍的掌旗官集合,向你能看到的,最近的火把靠攏;所有聽到我聲音的傳令官和司號手,立刻吹響集結號角,集結軍隊!”

  “救助你們身邊的傷員,攙扶你們的戰友——不管他是薩克蘭人,波伊人還是拜恩人,不論他們是侍從還是騎士,是士兵還是軍官,我都以公爵的名義命令你們,保護你們的戰友!”

  “最後一個命令,也是最重要的——任何發現公爵的騎兵必須立刻匯報,服從他的一切要求,同時將你們的坐騎交給公爵,這是軍令!重複一遍,這是軍令!”

  喘息著的白馬峰伯爵朝身後招招手,讓傳令騎兵們就近散出去。

  “你覺這樣做,能盡快找到洛倫大人嗎?”

  一旁的路斯恩扭過頭,有些焦急的看向瑞格雷爾:“心境被解除,就說明戰鬥已經結束了——不論洛倫大人是不是贏了,他現在一定非常危……”

  “你再怎麼著急,他還是一樣危險!”瑞格雷爾伯爵搶斷道:“冷靜些,我們的公爵沒那麼脆弱;我們的騎士們,也比他們看上去的更加忠誠。”

  “別忘了,當公爵衝下來的時候,他們沒有一個猶豫的,沒有一個回頭的,這還不足以證明他們的忠誠嗎?!”

  緊咬著下唇的灰瞳少年實在沒什麼好反駁的,只能將目光投向四周,眺望著一切有可能的地方。

  就在此時……

  “快來人啊,找到了!”

  “我們找到了,公爵在這裡!”

  “吹號,快吹號,匯報公爵的位置!”

  ……嘈雜的話語和混亂的馬蹄聲讓路斯恩猛地扭頭望去,遠遠的能看到一群舉著火把和旗幟的騎兵。

  “路斯恩,快去找些會醫術的獵魔人,給公爵大人…喂,路斯恩!”

  根本沒聽到身後瑞格雷爾呼喊的灰瞳少年,已經搶先一步縱馬狂奔而去。

  當他推開上前質問他身份的侍從,揮舞著旗槍說要保護公爵安全的騎士,毫不客氣的衝過人群之後,便看到一個在曠野中拄劍而立,表情有些悵然若失的身影。

  而在那身影之前的,是一個渾身浴血,蜷縮在地的無頭屍體;它的背弓著,雙手垂在兩側,靜靜地一動不動。

  遠遠望去,就像是跪倒在拄劍而立的黑髮巫師面前,屈膝臣服一般。

  但路斯恩在意的根本不是這些,翻身下馬,小心翼翼的從黑髮巫師身後接近上去——他隱隱有種觸感,面前的洛倫大人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並不是說身體上的變化,而是現在的他隱隱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深處,在對黑髮巫師有些畏懼。

  那種畏懼…就像是第一次面對阿斯瑞爾,還有“黑十字”塞廖爾時那樣。

  “路斯恩?”

  緩緩回首的黑髮巫師眼前一亮,微笑著輕聲呼喊道。

  “洛倫大人!”灰瞳少年連忙上前,目光不由自主的停在了面前那浴血的無頭屍體上:

  “這…這就是魔物還有精靈入侵的罪魁禍首…那個…亞速爾精靈的雄鷹王?”

  洛倫點點頭,表示默認。

  “既然這樣,那不是是這場戰爭就算結束了?!”

  驚喜過望的路斯恩脫口而出,然後才發覺到自己的話簡直單純到極點:“啊…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國王被殺的話,至少接下來亞速爾精靈們的攻勢,一定會因此而減緩下來吧?”

  “至少他們肯定會想贖回雄鷹王的屍體,然後還要推舉新的雄鷹王;帝國和拜恩都能趁這個機會休整一段時間,或者對著陷入混亂的亞速爾精靈發動突襲。”

  “甚至說不定…他們還會因此陷入爭奪王位的內戰,而無暇顧及入侵了!”灰瞳少年越說越興奮。

  不忍打斷他的洛倫,只能是苦澀一笑。

  事實上,路斯恩一開始的想法和黑髮巫師基本類似——作為亞速爾精靈之主的雄鷹王如果能生擒,那一定是非常好的人質和俘虜;雖然不指望能靠這個讓精靈們投降,但至少能令他們陷入短暫的混亂,爭取機會。

  甚至更進一步,就像路斯恩所說的那樣,趁他們陷入爭奪王位或者推舉新王的時候,休整或者發動一次大規模突襲,徹底摧毀亞速爾精靈的進攻勢頭,奪回這場戰爭的主動權。

  但在短暫的交流之後,洛倫卻發現局面並不如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

  已經付出一切的亞速爾精靈絕不會接受失敗的和平;而付出了慘重代價的帝國,同樣不能接受精靈們在侵略之後,還能平安離去。

  至少…利用雄鷹王的腦袋為帝國爭取優勢這一點,是絕對想都不用想了。

  當然,還有“黑十字”塞廖爾。

  洛倫內心一沉。

  阿斯瑞爾警告過洛倫,開啟第二道閥門就意味著讓“黑十字”塞廖爾得到機會,再一次重返物質世界;換而言之那傢伙現在很可能已經回歸,只是還未出現在自己面前而已。

  他正蜷縮在某個角落之中,等待著屬於自己的機會。

  至於塞廖爾的目的,洛倫已經大概有些眉目——但不論他想做什麼,都必須先得到兩個九芒星聖盃,並且摧毀聖十字。

  前者一個聖盃在洛倫手裡,而且現在他已經是世界上唯一一個知道第二個聖盃在哪裡的人;

  後者則要徹底挖掉聖十字在這個世界上的根基,那就意味著他必須幫助或者暗中操縱亞速爾精靈擊敗帝國,或者至少讓精靈與帝國同歸於盡。

  想要達成兩個目標,塞廖爾都將與洛倫發生最直接的正面衝突。

  換句話說,接下來的戰鬥“黑十字”塞廖爾將再也不能假手他人——這一次,他必須既是棋手也是棋子,必要的時候甚至得親自上陣,再也不能躲在幕後操縱局勢了。

  這樣的結果…真不知道該說是好還是壞。

  “至少,是終於告一段落了。”洛倫有些感慨道。

  “是啊,告一段落了——血骸谷一戰,斷界山要塞暫時不用再擔心會受到魔物入侵了。”路斯恩同樣深有感觸,目光掃視著那遍地如沙子般的腐屍魔碎片。

  這裡也曾是他開始的地方,是他獲得過榮耀的地方,是他…選擇拋棄過去,誓死追隨洛倫·都靈的地方。

  拋棄了家族,拋棄了在帝國光明未來的他,卻在洛倫·都靈身上得到了連維爾茨大公也不曾得到過的,魔物入侵戰爭的勝利;甚至親手擊敗了一名邪神使徒,完成了維爾茨家族從未實現過的榮耀。

  但不知為何,路斯恩的內心感覺不到一絲勝利的喜悅,只有無盡的惆悵。

  越是成長,越覺得世界和自己想像中的並不一樣——就連想要殺死自己的敵人,似乎也並非是那麼十惡不赦,甚至是值得同情,尊重和稱讚的。

  在和那位“暴虐使徒”戰鬥的最後一刻,灰瞳少年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對方其實仍有一息尚存;如果真的想,完全是可以拖著自己同歸於盡的。

  但他沒有那麼做——在被戰斧撕開胸膛後,十分從容的將自己的短劍換給了自己,選擇了承認自己的失敗,還有自己的勝利。

  換成是自己…路斯恩覺得,自己可能並沒有那樣“認輸”的勇氣…並不是僅僅是責任和榮譽,更多的恐怕還是活下去的慾望,在支配著自己的身體。

  “就連你,也是一個十分勇敢,值得敬佩的傢伙呢。”

  低頭注視著雄鷹王的無頭屍體,灰瞳少年自言自語的低聲道。

  話音落下的同時,隱隱察覺到什麼的路斯恩扭頭望去,便看到黑髮巫師正有些戲謔的打量著他。

  “啊…洛、洛倫大人我不是、不是那個意思!我、我是說雄鷹王這個可惡的精靈他……”

  “不,你說的沒錯。”

  無力的抬起右手,輕笑著的洛倫打斷了路斯恩那慌慌張張的辯解:“不論是決定發動全面入侵,亦或者孤身前往冰川荒原,和邪神達成契約…雄鷹王,的確是一個很有勇氣的傢伙。”

  “當然,他同樣殘忍,無情,手上沾滿了鮮血,害死了我們不少認識的人和朋友,其中就包括哈林梵·阿沙邁大師,但是呢……”

  “這些並不妨礙我們尊重自己的敵人,就像尊重對手的同時,並不妨礙我們反抗和復仇,斥責他們的暴虐一樣——因為如果連像怪物一樣的敵人都能坦誠的面對失敗,都能做到尊重對手,承認自己的暴虐,以及不得已而為之的殘忍……”

  “那麼不能做到這一切,還瘋狂貶低敵人,將他們說的好像除了暴虐與殘忍之外一無是處的我們…豈不是連怪物都不如了嗎?”

  說著,洛倫忍不住聳聳肩。

  若有所思的路斯恩,表情苦惱的低下了頭。

  正當此時,周圍不停的傳來軍號和命令的呼喊聲;將騎兵們集結起來的軍官們,開始從山谷的四面八方朝洛倫的方向集結。

  “公爵,您的騎兵們已經集結完畢!”

  沉聲怒喝著的瑞格雷爾和蘭馬洛斯伯爵,在黑髮巫師面前畢恭畢敬的翻身下馬:“高地上的士兵們傳來信號,向您請示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裡?”

  去哪兒?

  微微一愣的黑髮巫師,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既然我們已經站在世界北方的盡頭,那麼能去的地方也就只剩下一個。”驟然提高嗓音的洛倫環視著周圍一張張興奮至極的面龐:

  “全員準備,後隊改前隊,向斷界山要塞方向開拔!”

  “帝國人,我們回家——!”

  “回家——————!!!!回家——————!!!!回家——————!!!!”

  激盪山谷的吶喊聲,直入九霄。

  呼喊的浪潮聲中,黑髮巫師卻逐漸冷靜下來,耳畔的聲響變得彷彿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一樣。

  遠處的山坡上,破曉的太陽將刺眼的陽光傾灑在白雪上,泛著閃閃的銀光;遠遠的能看到兩個巨大的“黑影”張開雙翼,從南面的方向朝血骸谷而來。

  不用多想,洛倫已經猜到是誰了。

  嘴角無力的揚起,說不出的疲憊襲入身體;洛倫只感覺意識越來越昏沉,眼皮越來越沉重,身體彷彿墜入雲中,再也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重量。

  “洛倫大人——?!”

  “公爵?!”

  “公爵大人!”……

  耳畔傳來亂糟糟的驚呼聲,但洛倫已經不在意了,身體一鬆,向後一仰,昏昏欲睡的他已經沉入夢鄉。
Babcorn 發表於 2019-3-8 09:38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一成不變的傢伙

  “咔嚓!”

  耳畔傳來聲脆響,猛地一激靈的黑髮巫師突然醒來。

  刺眼的光線映入視線,逐漸變得柔和;四周的環境與觸感也紛紛通過身體將信息傳遞到自己的意識當中。

  這裡是…浮空城…我的房間…我…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斷斷續續的訊息匯聚成一整段內容,一邊搖頭晃腦清醒意識一邊坐起身的洛倫,將模糊的視線聚焦在自己床邊的一個人影上。

  “……布蘭登?”

  坐在床邊的紅發少年,火紅的眸子十分呆滯的看著突然醒來的黑髮巫師,手裡還攥著一個剛剛削好的蘋果。

  “洛、洛倫?!你終於醒啦!”

  連半秒鐘都沒用,皇子殿下換臉似的露出了激動的神情:“這可真是聖十字保佑——艾因告訴我你今天就能醒的時候,我還不相信呢!”

  “但我還是來了——瞧,蘋果,給你削好了!”

  看著他獻媚似的遞上來的蘋果,黑髮巫師連翻白眼的慾望都沒有了。

  “咔嗤!”

  隨手接過蘋果,用力咬了一口的洛倫瞥了眼皇子殿下那鬆口氣又有點兒心疼的表情,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不論如何,當自己孤身一人在血骸谷與雄鷹王作戰的時候,也只有他能想到前來支援自己——雖然晚了整整一天根本沒幫上半點忙,而且還是和巨龍米拉西斯一起來的。

  但至少他來了。

  沒人那麼要求,沒人逼迫,更沒有任何暗示…可以肯定,他一定是在得到求援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否則即便是巨龍,也不可能這麼“巧”的撞上。

  巨龍王城,大綠海,埃博登……雖然自己和布蘭登之間一直都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但每一次這傢伙都能義無反顧,遵守約定趕來救自己。

  哪怕每一次,他都是“遲到的王子殿下”……

  “怎麼樣?呃,我是說我當然知道一個蘋果當做道歉的禮物肯定還不夠,但你這個混蛋好像也已經不缺什麼了。”布蘭登怔怔的看著洛倫,表情中滿是真誠:

  “所以…寬宏大量的拜恩公爵,一定能原諒他的朋友稍微遲到了點兒,結果沒趕上和他並肩作戰這件事的對吧?”

  “遲到了點?”

  把玩著手裡的蘋果,翹著嘴角的洛倫笑容玩味。

  “呃…應該也沒有晚很多吧,我知道我肯定晚了,但絕對是在最後一刻……”

  “你來的時候,雄鷹王的屍體都涼透了。”

  “也許亞速爾精靈的體質和人類不一樣,涼的更快一些?”布蘭登的微笑無比天真單純:“我可能錯過了最後一幕,但絕對還有成千上萬的敵人沒有被……”

  “成千上萬的敵人…在雄鷹王被幹掉之前就被幹掉了。”

  “當然,我說的肯定不是那些還在反抗的敵人!我是說…在驕傲的帝國騎士們鐵騎下被蹂躪,踐踏的那些無恥逃兵們,我肯定記得當時在天上的時候看到了你們最後衝鋒前的……”

  布蘭登的微笑越來越勉強。

  “最後的衝鋒是在傍晚,你來的時候是凌晨。”

  “行了,直說吧,你要怎麼樣才肯原諒我?”肩膀一聳,布蘭登歪著腦袋一副“隨你怎樣”的表情。

  “……”洛倫·都靈。

  這傢伙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沒什麼架子…當然也就沒什麼臉皮。

  “反正除了肉償之類的…我能補償你的東西,你基本上都不需要,所以……”布蘭登一副滿不在乎的架勢,燦爛笑容的嘴角一直咧到耳朵根:

  “還是開始聊聊正事吧…按照慣例,我先開始。”

  嘴角不停抽搐的黑髮巫師,倒是沒有反駁;畢竟對方肯坐在這兒一直等自己醒過來,就肯定不是“無事獻慇勤”。

  “說吧,你想知道什麼——血骸谷之戰的經過?”

  “那個我來的時候,就已經聽你的人講了八百遍了——八百遍,八百個不同的版本,但我親愛的巫師顧問兼拜恩公爵大人,在每一個版本裡都是以一敵百的救世主呢!”

  調侃似的一笑,布蘭登的表情逐漸凝重:“我要知道細節。”

  “比如……”

  “比如……”火紅的眸子閃爍著異樣的光芒,與黑曜石瞳孔對視著:“雄鷹王…真的死了嗎?”

  皇子殿下的神情卻是不同以往的認真。

  “你瞧,我是個德薩利昂,而且是個直系德薩利昂——很多對別人而言是秘密的情報,對我只是費些功夫就能看到的‘幕後花邊’而已。”

  “我知道大部分情況下,想殺死一個邪神使徒遠比看上去的困難;因為它們與各自邪神間緊密的聯繫,即便被幹掉也往往能在幾十年,甚至十幾年,幾年後再度復活。”

  布蘭登嘆了口氣:“如果只是那些普通人變成的使徒倒也罷了,但這傢伙是雄鷹王;若讓他有了不死之身,那將會變成一個非常可怕的麻煩。”

  黑髮巫師忍不住挑了挑眉毛,有些意外。

  這還布蘭登第一次不全是為了自己,而是站在“帝國”的高度上考慮問題呢。

  不過……

  “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雄鷹王已經死了,而且再也不可能死而復生。”洛倫十分認真的沉聲道:“曾經幫助過他的邪神們已經徹底拋棄了他,身上奪走了邪神印記;他本人在這個世界留下的痕跡,也已經被我親手抹殺。”

  “即便復活,那最多只是一個被虛空之力操縱,披著雄鷹王無頭屍體的軀殼而已。”

  皇子殿下怔怔的點頭,表情像鬆了口氣。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再次露出了沒心沒肺的笑容,布蘭登對著洛倫豎起大拇指:“不愧是黑公爵的後代,我就知道相信你一定是沒錯的!”

  微笑的洛倫,眼角稍稍一動。

  一般來說即便得到了保證,也肯定想知道一些細節上的內容;或者至少是詢問如何做的,有沒有什麼隱患或者代價,會不會有萬一的突發狀況。

  但布蘭登都沒有問。

  他不僅不問,甚至都不想讓自己說出口;這已經不是出於純粹的信任了。

  我知道你有一些可能不太願意說的秘密,沒關係,因為我也有;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就互相保留一些,不去過多的干涉彼此吧。

  這是彼此尊重的“默契”。

  “現在輪到你了,想問什麼就儘管問吧。”布蘭登聳聳肩:“雖然不用說,我就知道你會問什麼了。”

  ……那你還廢什麼話?

  心裡忍不住吐槽,洛倫還是表情和善的將蘋果放在一旁,後背向後一靠,示意請對方開始。

  “首先一個,我得到的求援情報並不是從你這裡,而是來自斷界山要塞——在你抵達血骸谷後不久,斷界山要塞就遭到了亞速爾精靈不顧一切的圍攻。”

  “戰鬥進行的非常激烈;按照康諾德送回來的信箋內容,他和薩莉卡都曾不止一次嘗試突圍,向在血骸谷的你求援,但最後都失敗了…不過這個你應該猜到了。”

  洛倫點點頭,在斷界山的援軍始終沒有抵達的時候,他就有預感可能是這樣的情況。

  四萬精靈大軍攻破斷界山要塞,釋放數以十萬計的魔物湧入東薩克蘭…哪怕光是造成的破壞和屠殺,就足以摧毀帝國的根基!

  因為這幫腐屍魔可不是軍隊,它們除了命令可沒有任何“秩序”可言;在冰川荒原的時候還能想辦法集中殲滅,可一旦分散到東薩克蘭平原上,就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夠阻止它們了!

  “而接下來的,是你絕對想像不到的內容……”收斂笑容,布蘭登壓低嗓音沉聲道:“還記得那個盤踞在埃博登的亞速爾精靈,也就是那位和你打了整整一個月的羅德里亞·亞速爾王子嗎?”

  “記得,他怎麼了?”

  “他攻破了寶石河沿埃博登一系的防線,數萬大軍沿河南下,兵鋒直指帝都戈洛汶!”布蘭登加重了語氣:“因為事先根本沒預料到防線會這麼快就被攻破,眼下的帝都連守備的兵力都湊不出來!”

  “然後…呵,就和約定好的一樣,洛泰爾一線的亞速爾大軍也開始向深林堡發動猛攻;原本兵力還算充裕的魯文大公疲於應付,甚至到了捉襟見肘的狀態;”

  “因為亞速爾精靈們驅趕著食人魔從森林中襲擊他的後線,他能調動的機動兵力全部都去圍剿食人魔了!”

  “我收到消息的時候,三萬精靈的先鋒軍已經抵達西薩克蘭,在那裡四處燒殺搶掠,蒐集足夠他們消耗的物資。”說到這兒,布蘭登還忍不住冷笑一聲:

  “這可把帝都的那幫貴族老爺們給嚇了個半死,他們大概這輩子都沒想到,戰爭居然能夠離他們那麼近!”

  皇子殿下微微一頓,看著黑髮巫師那面不改色的表情:“別這樣,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沒錯,其實我一開始是打算扔下你和敬愛的康諾德皇兄,去當守護帝都的英雄來著,不過我最後還是來北邊了不是嘛!”

  “呃…怎麼說呢,原因有很多啦,但你會最關心的一個應該…是那位赤血堡女伯爵。”

  “赤血堡女伯爵?”

  這和夏洛特有什麼關係?

  布蘭登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種“難言之隱”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洛倫彷彿還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害怕的神色。

  當然,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已。

  “沒錯,她派人寫信送到我軍營裡,告訴我拜恩會立刻出兵救援帝都戈洛汶,告訴我不用擔心了。”布蘭登的表情瞬間恢復正常,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呃…不光是這樣,她還寫信邀請阿爾勒大公和她一起發兵,組成阿爾勒—拜恩聯軍救援;這樣最後的總兵力將達到十五萬;即便不能消滅精靈們,至少守城是不用再擔心了。”

  黑髮巫師微微頷首,表示默認。

  的確…夏洛特的做的決定非常明智;被自己抽調了大部分機動兵力的拜恩趕不及救援斷界山要塞,所以將救援任務交給距離上更近的布蘭登,而集結了多數兵力的拜恩,則去馳援“不那麼緊急”的帝都戈洛汶。

  為了給自己出兵找個名義,還拉上了阿爾勒大公一起;這樣即便是帝都貴族,也不敢同時挑釁和反抗南方的兩大公國。

  但這裡面有個問題……

  “我記得你和夏洛特的關係不是非常不好嗎,為什麼這次你居然會聽她的?”洛倫有些莫名其妙:“該不會是她威脅你了吧?”

  房間內昏暗的燭光下,布蘭登的表情漸漸僵硬。

  “咳咳…這件事暫且不談,反正你早晚會知道的。”勉強一笑,皇子殿下的眼神越來越慌:“總而言之你先好好養傷吧,我們正在前往斷界山要塞,我的軍隊已經趕去救援了;等我們到的時候可說不定康諾德皇兄還會主動來迎接我們……”

  “咚咚咚!”

  門外傳來三下敲門聲。

  被打斷的布蘭登和洛倫“默契”的同時望去,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推門走進。

  是守夜人愛德華。

  “殿下,有遊騎兵從要塞那邊趕回來了。”瞥了眼坐在床上剛剛起身的黑髮巫師,臉孔僵硬的愛德華背著手沉聲道:

  “麻煩您稍微耽誤些時間,有些事情在下需要立刻向您進行匯報。”

  “匯報,既然是斷界山要塞的情報你在這裡說不也是一樣,反正…呃,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一臉無奈的布蘭登只好起身,一副“這不是我的意思”表情瞥了眼洛倫,然後便拍了拍愛德華的肩膀和他一併離開了房間。

  孤零零躺在床上洛倫,一個人聳了聳肩膀。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愛德華真是一天比一天像魯特·因菲尼特了。

  而布蘭登也在逐漸變得像他曾經最厭惡的“敬愛兄長模樣”,駕馭軍隊聯絡盟友,手腕一天比一天熟練;他現在甚至敢將自己的軍隊扔給別人,這就足以證明他對自己統御的手段有多自信。

  艾茵一天比一天自信,艾薩克則開始有了“人情味兒”,道爾頓·坎德導師也不再那麼冷漠,夏洛特偶爾也會露出臉紅的小女生模樣。

  於是在自己的身邊唯一從頭到尾沒變過的傢伙,就只剩下一個。

  面無表情的洛倫將視線平移到床邊,某個白金色的腦袋映入他的眼簾。

  阿斯瑞爾。
Babcorn 發表於 2019-3-11 13:57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好消息和壞消息

  “每一次,當親愛的洛倫的朋友們用各自不同的方式關心他的時候,都彷彿有一個聽不見的聲音在默默告訴可憐的阿斯瑞爾……”

  一身午夜藍睡袍的金發少年趴在黑髮巫師的床鋪上,用臂肘支撐著小腦袋,可憐兮兮的目光瞪得圓圓的,彷彿受了什麼委屈:

  “你,不是唯一的。”

  “……下去。”

  黑髮巫師面無表情。

  “沒錯,其實可憐的阿斯瑞爾一直都知道這一點,但誰讓親愛的洛倫是人家唯一的朋友呢;即便被冷言冷語,也只能微笑面對。”少年的表情更委屈了,哀怨的眉宇彷彿在嘆春悲秋:

  “奉獻不求回報,即便不被接受也要一直專注下去,絕不背叛…這就是友情啊。”

  一聲不吭的洛倫抬起右腳,對準了阿斯瑞爾的面門。

  “當然,即便是朋友之間一定的安全距離也是要有的——畢竟即便是愛人之間,也是存在所謂‘彼此的小秘密’這樣的自由空間呢。”

  一個眨眼的功夫,從洛倫床上消失的無影無蹤的金發少年已經坐在了床鋪旁的靠背椅上,墨藍色的睡袍變成了紅黑色的小禮服,連一頭金發也被打理好,在後面梳了一個小馬尾:

  “這樣的距離不僅不會讓彼此疏遠,還會因此增加一定神秘感而互相吸引,令感情更加持久…嗯,沒錯,就是這樣。”

  洛倫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嗯,看來親愛的洛倫心情不錯——在度過了這麼充實而有意義的一天一夜之後還能這麼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柔和的弧度在金發少年的嘴角勾起,目光溫柔:“我知道現在洛倫你已經知道了不少事情,但也肯定多了更多的疑問,所以…想問什麼的話,儘管問吧。”

  儘管問?

  該知道的自己基本上都已經猜到了——得到了四個邪神力量的雄鷹王在最後一刻失去力量,不論如何肯定和阿斯瑞爾脫離不了干係。

  至於他是怎麼辦到的…這個其實無所謂,唯一能威脅到自己的“傀儡”已經被他們主動拋棄,四名邪神使徒無一例外,全部倒在了自己手中;即便想再來一次魔物入侵,也要等到幾十年之後了。

  硬要說有什麼令自己不安的地方,那也只有……

  “第二道閥門。”

  阿斯瑞爾優雅一笑。

  “經過可憐的阿斯瑞爾不懈努力,終於說服了那些傢伙們不再幹涉或者與我們為敵;所以眼下對親愛的洛倫最為關鍵的事情,就是一切有關第二道閥門的事情。”

  “在很久之前的埃博登時,人家就曾經提出過可以幫助洛倫掌握這種力量,只不過被狠心的洛倫拒絕了,現在嘛……”

  “說服?”黑髮巫師反問一句。

  “別在意這些細節,親愛的洛倫,偶爾的不拘小節能讓你看起來更有風度一些。”阿斯瑞爾的聲音純真而又甜美,好比醇酒:

  “他們已經承認了自己的失敗,不會再成為洛倫的敵人了——對於那種背信棄義的逃兵,膽小鬼,叛徒,無恥的陰溝耗子們;作為勝利者的我們不妨寬宏大量一些。”

  ……還真是夠寬宏大量的。

  洛倫隱隱有種觸感,阿斯瑞爾和他們之間的關係絕不像他自己描述的那樣簡單,那些情緒…厭惡、痛恨、咬牙切齒的痛恨的……

  “情緒。”面不改色的阿斯瑞爾輕輕點頭,打斷道:

  “就是這麼回事——開啟第二道閥門之後,你就不再通過對身體變化的觀察,而是虛空反應得到的‘訊息’,來判斷對方的情緒。”

  “親愛的洛倫,還記不得記得我曾經說過,開啟第二道閥門帶來的是‘智慧’的提升,讓思維能夠匹配力量,獲得全新的“視野”,理解常人無法理解之物;同時將發現窺視自己的‘眼睛’……”

  “當將不再被混沌與感性所遮蔽,在‘看’到虛空存在的同時,你在虛空的面前同樣暴露無遺。”

  “你將不再只是揮舞著無窮力量的野獸,而是超越其上,擁有更高一層‘智慧’的存在。”

  “你的語言、意志、乃至思維碰撞的電光,將被賦予切實的意義。”

  阿斯瑞爾眨眨眼睛:“嗯,那其實是一種比較錯誤的比喻,因為當時的洛倫根本無法理解…不過現在親愛的洛倫,應該能明白人家的意思了。”

  黑髮巫師微微一怔,隨即有了新的疑問:

  “你是說在開啟第二道閥門後,我和虛空的聯繫會更加緊密,所以才會有‘被窺視’的觸感?”

  “沒錯,就像當你露出表情時便會被周圍的人看到;你的虛空反應就是你所傳達出的‘訊息’;它們猶如柴火的煙塵,熱水的水汽般散播在外,被周圍一切獨立意識所察覺,當然也就會有被‘窺視’的觸感。”

  阿斯瑞爾繼續道:“當然,這樣的比喻其實也存在偏差,但並不妨礙這麼去理解。”

  “至於和虛空的關係更加緊密…不,親愛的洛倫,那是一種對你而言絕對不能有的錯覺!”

  金發少年的話語突然變得有些嚴厲了。

  瀰漫在室內的虛空反應,似乎也在傳遞著他漸漸有些嚴肅的心情。

  “鳥兒翱翔長空,便以為自己也能化作長風;武士揮舞長刀,以至於將長刀當做自己的一部分,甚至更進一步…達到所謂‘人刀合一’,或者‘刀心一體’的境界。”阿斯瑞爾的情緒中透露出幾分不屑:

  “但那只是錯覺,自欺的謊言罷了。”

  “不論再怎麼變幻,鳥兒不會化作長風;而所謂‘人刀合一’的狂徒,也只是一個擅長殺人的瘋子而已。”

  “我們是什麼?擁有自我的我們不是殺人的武器,不是冰冷的鋼鐵,不是地水火風,更不可能與虛空‘更加的緊密’!”

  金發少年從靠背椅上站起,彎下腰身,精緻的面孔緩緩的,一點一點靠近洛倫:“我們是擁有自我思考的獨立意識;情緒、訊息這些都只是外界的存在,並非我們本身。”

  “親愛的洛倫,切記這一點。”越靠越近的阿斯瑞爾與黑髮巫師四目相對,幾乎要靠上他的鼻尖:“對你而言,虛空最多只是和物質世界沒什麼區別的存在罷了。”

  黑髮巫師微微頷首。

  “真的嗎?”猩紅的眸子閃爍著異樣的光澤,舌尖輕輕抹過毫無血色的唇角。

  “真的。”

  “是這樣啊…可阿斯瑞爾有些懷疑呢,也許應該更加認真的檢查一下……”

  “咔嚓!”

  輕巧的袖劍從洛倫右腕下彈出,劍尖頂住了金發少年蒼白柔嫩的脖頸。

  沉默了一瞬,微笑的金發少年十分自然的直起腰身,彷彿什麼也沒發生。

  面無表情的洛倫,也默默的收起了右手的袖劍,藏在被子下。

  “不過現在對洛倫來說最麻煩的,應該並不是情緒和如何理解虛空反應這種旁枝末節……”

  微微一笑,背起雙手的阿斯瑞爾繼續道:“最重要的,是現在親愛的洛倫已經無法像過去那樣‘運用’虛空之力,以至於要反過來拚命遏制自己的力量…對吧?”

  黑髮巫師微微蹙眉。

  “開啟第二道閥門,擁有和過去全然不同的視野…不僅僅意味著那些普通的虛空之力無法對洛倫造成傷害,同樣,過去使用虛空之力的方式對你也不再有任何意義了。”

  “現在親愛的洛倫…就像是一個擁有強大力量,卻不知道自己力量即現在何處的頑童;哪怕稍稍使用一丁點兒的力量,都有可能造成意料之外的後果;殺死敵人的同時,可能連自己的身體和存在也會被一起幹掉,所以……”

  “親愛的洛倫,你接下來有很長一段時間需要限制自己的力量,不再使用虛空之力;同時,在某個‘很有經驗’的朋友教導下,逐漸懂得如何運用自己的力量。”阿斯瑞爾笑的越來越燦爛:

  “同時,你還需要一個絕對能保護你的人,來讓你避免一切有可能的意外。”

  “絕對能保護我的人?”洛倫反問一句。

  “沒錯,本來可憐的阿斯瑞爾覺得這個任務簡直捨我其誰——不過考慮到那具吸血鬼身體已經被塞廖爾徹底毀掉了,只能放棄。”

  “至於某位冒牌貨小姐…她的吸血鬼之軀倒是還保存的挺完整,但那種程度的身體根本不足以拿來應付大多數戰鬥,最多當個肉盾;洛倫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全天候戰鬥的護衛,而非只是一面盾牌。”

  金發少年聳聳肩膀:“所以…阿斯瑞爾只能交給一個自己能夠絕對信任的夥伴。”

  絕對信任的夥伴?

  愣了一秒鐘,猛然察覺到什麼的洛倫脫口而出:“路斯恩?!”

  “沒錯,正是我們共同的好朋友路斯恩——若論合適,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阿斯瑞爾笑的更燦爛了:

  “在將事情原委告訴他之後,親愛的路斯恩連半點猶豫都沒有就接受了這個任務;為此他已經徹底接受了阿斯瑞爾的邪神印記,正式成為了一名使徒。”

  “他需要力量,洛倫,我知道這麼說你肯定不會接受但這是事實——路斯恩,痛恨沒有力量的自己,他需要盡快擁有更多更強大的力量,來跟上你的步伐而不是被你扔下。”

  “所以他學習精靈們的武士之道,掌握獵魔人的技巧,接受來自阿斯瑞爾的印記;而相對的,可憐的阿斯瑞爾也需要有更多的人‘意識’到,並且‘承認’我的存在。”

  “這樣說不定有朝一日,可憐的阿斯瑞爾能夠恢復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憑藉’,而不只是幽魂一般的存在。”

  “當然,這一切都是他自願的;畢竟可憐的阿斯瑞爾也只個邪神罷了,並不是什麼魔鬼嘛!”

  …………………………

  “行了,這裡除了我們應該不會有第三個人了,可以告訴我了吧?”

  浮空城高塔頂端,站在牆垛旁向下方冰原眺望的布蘭登,有些沒好氣的朝身後冷冷道:“說吧,斷界山要塞究竟發生什麼了,又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十分抱歉,殿下。”雖然這麼說,但守夜人愛德華的臉上沒有半點道歉的意思,依舊僵硬而且冷漠:

  “但關於斷界山要塞的情報,在下認為您實在不應該和拜恩公爵同時得到消息——至少,也應該在確切瞭解事情原委之後冷靜下來,再與他商討後續事宜。”

  話音落下,布蘭登有些愕然的看向身後畢恭畢敬的愛德華愛德華,“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還真是…絲毫不留情面的說辭啊,我記得你和洛倫不也是朋友嗎?”

  “正因為是朋友,所以我對他的瞭解和印象都十分深刻——只是個很善於主導局面的人,哪怕有時候並非出於本意,也會讓事情朝對他有利的方向發展。”

  愛德華只是冷冷道:“在下以為,以後類似的事情都應當由在下先行向殿下匯報,然後才能讓拜恩公爵參與討論,而不是反過來。”

  寒風呼嘯的高塔,安靜了片刻。

  布蘭登目不轉睛的望著身後的守夜人,嘴角的笑意變得有些玩味了。

  “知道嗎,你剛剛的表情和話讓我想起了一個人…魯特·因菲尼特。”

  愛德華面不改色:“那是在下的榮幸。”

  “的確是,因為現在我也覺得有這樣一個傢伙在身邊沒什麼不好…只要他忠於的人是我,是德薩利昂家族就夠了。”布蘭登微微頷首:

  “現在告訴我,斷界山要塞究竟發生了什麼?”

  “送信來的守夜人說,我們的軍隊遲到了半天——當他們抵達的時候,斷界山要塞之戰已經徹底結束。”

  “結束了?!”布蘭登驟然一驚:“喂,你別是要告訴我說輸的人是我們……”

  “輸的一方,是亞速爾精靈…四萬亞速爾精靈的軍隊,全軍覆沒,除極少數外,無一生還。”愛德華冷冷道:“至於斷界山要塞……”

  他頓了一下,就像是也有些意外似的,帶著不敢相信的口吻低聲道:

  “可能…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斷界山要塞’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3-11 13:57
第二百三十三章 城門,破

  斷界山要塞,深夜。

  伴隨著一場從潛伏演變成亂戰的突襲,盤踞斷界山要塞外的數萬精靈大軍不僅沒有任何收手的想法,反而將錯就錯,傾巢出動。

  “衝啊!爬上城牆,攻下高塔,將斷界山要塞變成雄鷹王陛下的領土——為了亞速爾生死存亡之大義,前進——!”

  “前進——————!!!!”

  雷霆般的吶喊聲,將戰爭演變成了一場狂歡。

  沒有鐵騎轟鳴的驃騎兵衝鋒,沒有流星般從天而降的火雨,所有的土牆都被弩箭與石砲變成殘垣,所有的溝壑都被屍體填滿……

  斷界山城牆之外的冰川荒原上,再沒有什麼能夠阻擋精靈們進攻的步伐!

  唯一限制它們的,只剩下斷界山要塞的城牆。

  一路遠征至此的亞速爾精靈們當然不可能攜帶任何攻城武器,但這根本不是什麼問題;毅力十足的精靈武士們甚至可以徒手爬上覆滿寒冰的牆壁;數以千計的精靈武士們就在命令聲中,像螞蟻般攀上斷界山要塞最外圍的牆壁。

  此時的斷界山守軍,早已在女精靈武士亞莉珊德拉的突襲下亂成一團,所有的高塔哨兵全部死在了亞速爾長刀下,結果直至第一批精靈武士攀上城牆,才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在一片混亂中組織防禦。

  但很可惜,已經太遲了。

  攀上城牆的那一剎那,口中咬著長刀的精靈武士們便猶如狂風般突入牆垛,根本不給守軍任何組織防禦的時間。

  一刻鐘後,伴隨著一面鐵王冠旗幟倒下,斷界山要塞最外圍防線宣告陷落!

  面對著亞速爾精靈們近乎捨生忘死一般的進攻,勉強維持住士氣不崩潰的帝國守軍紛紛像各個垛口和甬道撤退,在狹窄的通道中組織臨時掩護的防線,層層阻擊敵人的進攻。

  能夠做到這一點,也是因為斷界山要塞的特殊設計——這個世界上可能也只有這麼一座要塞,在建造之初就預料到有可能會被攻陷,所以每一段城牆和甬道之間,都是可以用落下的鐵柵欄或者石牆封死的。

  正因如此,在判斷出敵人已經打算不顧一切強攻之後,要塞副司令德雷西斯立刻下達了放棄外圍護牆的命令;每一個撤離防禦陣地的百人隊在離開時,都必須封死所在甬道。

  倚靠著斷斷續續的撤退和不斷放棄陣地,層層阻擊,斷界山守軍總算是遏制住了亞速爾精靈的進攻勢頭,將敵人的攻擊範圍控制在了外圍城牆之內,再不能向內滲入。

  而佔據了外圍護牆的亞速爾精靈立刻發現,他們所控制的所有防禦工事與設施全部都是單向的,根本無法用來向要塞內部繼續進攻。

  但付出的代價同樣沉重——至少半數百人隊因為來不及撤退,被廢棄的甬道擋在了外圍城牆之內;或是在放下閘門時與進攻的亞速爾精靈一起被困死在甬道中,亦或是根本來不及放下閘門,便被精靈們突破了防線。

  “聖十字的信徒們,鼓起你們的勇氣!”

  斷界山要塞城牆防線前,高舉大劍的誓言騎士們站在盾牆之前,充當起了掌旗官和戰前指揮官的角色。

  “不信神的惡徒已經向你們撲來,聖十字國度的大門已經向你們打開——今夜並肩作戰的勇士們,你們將不用畏懼任何東西,因為你們是在為帝國而戰,更是為信仰而戰!”

  “畏縮不前者,必下地獄;力竭戰死者,升入天國!”

  “以聖十字的名義,我等堅守於此,與魔鬼血戰致死!”

  “以聖十字的名義——————!!!!”

  整齊劃一的吶喊聲,讓斷界山守軍的眼神紛紛重新變得堅定了許多。

  雖然誓言騎士們多數並不是什麼優秀的軍官,但作為聖十字教會“持劍傳教者”,他們那不懼死亡,一次次從血泊中站起的身影卻能極大的激勵戰士們的士氣,用信仰的旗幟號召所有人堅持戰鬥。

  與狂熱的斷界山守軍相比,沖上城牆的亞速爾精靈們則顯得要“冷漠”許多。

  死死盯著對面盔甲嶄新的誓言騎士,渾身是傷的督庭首席副官亞莉珊德拉低聲喘息著,滾燙的喉嚨裡混雜著淚水、汗水和血水交雜的氣息,隨著呼出的熱氣一進一出。

  滿是破損的長刀隨舉起的右臂橫在身側,粘稠的血漿從刀刃中央不斷滴落;落在青石板上,化作凝固的“血冰”。

  “殺——!”

  伴隨著雙方聲嘶力竭的咆哮,揮舞長刀的精靈武士們視死如歸的衝向高舉戰旗的誓言騎士,組成盾牆的軍團士兵們發起進攻。

  沒有隊形,更沒有指揮官的怒喝,但這些過分“沉默”的精靈武士們卻猶如湍急的“刀鋒洪流”般,在“黑色城牆”前劃開鮮豔的顏色。

  “噗!”

  冰冷的長刀穿過盾牌間的縫隙,貫穿了士兵的咽喉,利刃一揮,頭顱飛起;但還沒等到那名興奮的精靈武士破開盾牆,兩側的戰戟便已經一前一後向他襲來。

  廝殺的中線上多了兩具無頭的屍體,被後排的盾牆硬生生擠出了守軍的防線。

  下一秒,兩句屍體便被彼此廝殺的腳步與噴灑而出的鮮血掩蓋;盾牌與身體碰撞,長刀與戰戟交擊之聲交織成片。

  狂熱的軍團士兵們死死頂著盾牆,手中戰戟不斷的劈落與突刺;幾乎每一個人都將自己的盾牌頂在前一個人的後背上,用整條戰線來分擔衝鋒的壓力。

  一聲不吭的亞速爾精靈武士們則更像沉默的狼群般,不顧一切的用各種方法撕扯著軍團士兵們那看似牢不可破的盾牆,一次次用血肉之軀嘗試著進行突破。

  城牆與甬道間狹窄的地形,對彼此都是有利有弊;斷界山守軍固然可以用極少的兵力封鎖某個戰線,但同時也意味著一旦被擊潰,整個戰線都將立刻變得千瘡百孔;

  而被戰場限制了機動能力和輾轉空間的精靈武士們,也同樣可以借助彼此的配合完成突破;因為地形窄小,敵人又是用大盾組成的盾牆,會受到攻擊的範圍同樣非常侷限。

  普通的亞速爾長刀固然無法撕開鐵甲,但卻能劈碎盾牌,在盾牆上撕開無法合攏的缺口,讓黑色城牆不再安全。

  但無論如何,借助地形和隊列優勢,軍團士兵們總算是減緩了精靈們的進攻速度,將戰場侷限在了外圍城牆與第二道護牆的連接處。

  殘酷的廝殺劇幕,也就在這連接處上演著。

  不顧生死的精靈武士們一次次的在狹窄的地形中揮刀衝鋒,又一次次被盾牆擋住攻勢,留下單薄的屍體;而看似堅固的盾牆也接連不斷的被撕開缺口,在付出了相當程度的傷亡後才勉強封死空位。

  而在這場捨生忘死中,頂不住慘重傷亡的斷界山守軍們不得不收縮陣線,在留下一地的屍體後向更深處狹窄的陣線後退,保證隊列不會潰散。

  看到戰機的精靈武士們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踏過遍地的屍骸,向著後退的斷界山守軍繼續發動進攻。

  但就在此時,組成盾牌的軍團士兵們突然集體蹲下,將盾牌斜靠在肩上;暴露出了後排舉起重弩,填裝瞄準的弓弩手們。

  “十五步,射擊——!”

  呼嘯的黑影與破空聲襲向沒有任何掩護的精靈武士們,頓時衝鋒的隊伍像割麥子一樣倒下一片。

  “十步,射擊——!”

  單膝跪倒的弓弩手們紛紛扔下重弩,撿起了盾牌和重劍;站在盾牆最後的波伊驃騎兵們紛紛舉起短弓,對著毫無退卻之意的精靈武士們瘋狂射擊。

  看不清的黑影在狹窄的通道中急速穿梭——驃騎兵們的短弓威力要比重弩小很多,甚至都很難像弩箭那樣貫穿敵人的身體;但鋒利的狼牙箭卻能撕開傷口,甚至扎進皮肉內難以拔出,給敵人不斷的放血。

  倒下的武士越來越多,但卻沒有一個退的,更沒有一個畏縮不前的;他們沉默著繼續進攻,彷彿多吼叫一聲都是浪費殺人的力氣。

  五步……

  “波伊人,為了薩莉卡大公,撕了他們——!”

  伴隨著嗜血的狂吼,扔下短弓的驃騎兵們高舉著馬刀,組成騎兵衝鋒的“楔形陣”,迎著正面衝來的精靈武士們正面撲了上去。

  血光噴濺!

  和擅長陣線作戰的軍團士兵們不一樣,波伊的勇士們和精靈武士一樣擅長單打獨鬥和混亂的群戰,懂得如何用靈活的步伐與速度保護自己;

  而他們手中的馬刀與短斧、匕首,也都是與亞速爾長刀一樣優秀的近戰武器;至少對血肉之軀的精靈和人類而言,砍到身上的二者並沒有本質的不同。

  “聖十字的信徒們,衝鋒——!”

  幾乎就在波伊驃騎兵們完成衝鋒之後,保持著隊列的軍團士兵們同時小跑著,衝進了戰場;用筆直長刺的戰戟和盾牆掩護著陷入混戰中的驃騎兵們。

  這樣一番配合默契的“步騎協同”,總算是在擊退了精靈武士們衝鋒勢頭後,又稍稍奪回了些許反擊的餘地,將戰場始終限制在原地,令精靈們不得寸進。

  “鐺——!”

  火光迸濺的剎那,殘破不堪的長刀與騎士重劍猛烈相撞。

  “以聖十字的名義,不信神的惡徒啊,下地獄去吧!”

  揮舞大劍的誓言騎士,對著精靈女武士怒目相向,緊握劍柄的雙手不斷加重力量:“我祈禱聖十字,能夠給你們最為公正的審判!”

  雙臂顫抖的亞莉珊德拉咬緊下唇,手中長刀橫起;幾乎在大劍劈落的同時,一枝看不見的箭矢已經飛向誓言騎士的胸膛。

  武士之道,游擊箭!

  “噗!”

  下一秒,鮮血之花在誓言騎士的胸膛綻放;魁梧的身軀猛然一顫,單膝跪倒,還未劈落的大劍也隨之垂直落地。

  就是現在,去死吧!

  “鐺——!”

  猛然揚起的護臂攔住了斬向頭顱的刀刃,鋒利的刀刃甚至撕開了甲冑,深入皮肉卡在了臂骨上。

  但這樣一來,也就等於奪走了精靈女武士的刀刃!

  “聖十字教義的守護者,身為捍衛之盾的我們…是不會輕易因為血肉之軀的傷痛而倒下的!”

  浴血的誓言騎士緩緩起身,低頭俯視著面色鐵青的精靈女武士:“在將你們這些不信神的惡徒放逐地獄之前,我…絕不會擁抱死亡。”

  “即便千刀萬剮,血水洗身,也會繼續戰鬥下去!就算墜入地獄,也會重新起身,繼續屹立下去!”

  失去武器的亞莉珊德拉看著被奪走的長刀,表情難看到了極點。

  而就在這時……

  “轟——————————!!!!”

  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從外圍護牆的方向而來,城牆上所有站著的人皆為之一顫!

  緊接著,表情各異的精靈與斷界山守軍們,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轉向了那轟鳴聲傳來的方向。

  這聲音,難道是城門那邊已經被……

  ……………………

  “拿下了——!”

  站在無數三角旗簇擁下的精靈武士,興奮至極的看著自己面前被打開的斷界山要塞大門,嘴角瘋狂的上揚。

  五天…不,應當是十天!

  從第一次與斷界山要塞守軍血戰,不顧一切的血戰至今…整整五天…終於……

  它是我們的了!

  寒風在曠野中呼嘯,捲起“嗚嗚”的聲響,令精靈武士忍不住回首看向自己的副官:“剛剛的聲音,你聽見了嗎?”

  “聽到了。”護衛畢恭畢敬的答道:“是風的聲音。”

  “不,那是勝利的號角!”精靈武士表情興奮的搶斷道:“是斷界山要塞的悲號,是這片荒涼的冰原在告訴我們,是時候奪下這座要塞了!”

  護衛立刻點頭稱是。

  “傳令全軍,所有人不分前後隊,不分身份高低貴賤,所有人立刻向斷界山要塞發動突襲,展開全面進攻,所有敵人,一律殺無赦!”

  “對於逃散之敵,不要追擊;對於要塞內的倉庫和物資,不要搶掠;對於還在反抗的敵人,統統殲滅——就算逃跑的是帝國的皇帝也不要追殺,讓他像條落水狗那樣,疲於亡命奔逃吧!”

  “今夜,奪城——!”
Babcorn 發表於 2019-3-11 13:57
第二百三十四章 皇帝在此!

  “不,絕不可能!”

  幾乎沒等到德雷西斯把話說完,康諾德便已經斷然拒絕:“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絕不可能這麼做——龍王家族德雷西斯,沒有逃兵,更沒有當逃兵的皇帝!”

  “陛下——!!!!”

  心急如焚的德雷西斯,幾乎從頭到腳都在顫抖。

  事實上當聽到外圍護牆淪陷,城門被攻破的時候,德雷西斯依舊很冷靜——因為斷界山的特殊構造,即便被攻破了城門也不等於攻陷要塞;何況那些狹窄的地形,只能兩人並排通過的甬道,足以擋住亞速爾精靈的兵鋒。

  就算敵人有四萬大軍又能如何,在機關重重的要塞內你能展開多少軍隊,你能把戰線拉多寬——縱使百萬大軍,同時投入作戰的能有兩三千就算極限了!

  何況城破也並非是被敵人強攻的結果,而是遭到了偷襲;敵人的準備同樣不充足,只要站穩腳跟一邊等候援軍,一邊與敵人消磨作戰,足以讓他們明白攻下城門,並不等於勝利,而且很可能等於慘敗。

  真正扭轉戰局的,是來自機關室被攻陷的消息。

  敵人的正面突襲和進攻都只是幌子,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目標在機關室——攻下那裡的亞速爾精靈不僅打開了城門,而且還鎖住了內側城牆的閘門無法放下。

  這直接導致的便是在外圍城牆第一線作戰的軍隊,遭到了徹底的潰敗,甚至因為敵人驟然增多加上前後夾擊,導致不僅陣線失手,連潰敗下來的軍隊同樣十不存一!

  內城門失陷,意味著斷界山要塞的守軍無法再依靠外圍的護牆,和種種針對外敵入侵而設計的防禦工事,必須在最內層的內堡前開闊地中,和敵人正面戰鬥,直至要塞徹底陷落為止。

  對於德雷西斯而言,這樣的戰鬥幾乎就是在計畫之中的,守衛要塞的軍團士兵們也曾無數次的演練過類似的情況;就算城堡深陷,陣亡身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為敵人一定會為此付出十倍百倍,乃至更為慘重的代價。

  但現在的情況不一樣,因為康諾德——帝國的皇帝在這裡!

  一旦敵人攻入內堡,德雷西斯根本無法保證不會有精靈武士突破方向,衝入高塔將康諾德斬殺;而且按照精靈們的進攻方式,這樣的情況極有可能。

  甚至他們向斷界山要塞發動突襲的目的只有,就有很大概率是為了殺死帝國的皇帝!

  就像不久之前,他們在天穹宮的所作所為一樣!

  “我理解你的忠心,也尊重你的想法,但是德雷西斯,我是不會離開的。”康諾德沉聲道:“我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拋棄我的戰士們,孤身一人逃亡——那不是皇帝做的事情。”

  “如果‘賢者’布蘭登一世可以與軍團士兵們在最後一刻並肩作戰,如果‘狂龍女皇’夏洛特一世可以衝鋒如果,如果我父親…我的父親艾克哈特二世能勇敢的面對自己的死亡……”

  “我,康諾德一世,帝國的第十三世代至高皇帝,沒理由做不到!”

  跪在皇帝面前的德雷西斯,紋絲不動。

  “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我更知道自己的職責是什麼;若在這薩克蘭帝國與天穹宮都風雨飄搖的時候,我當了有史以來第一個‘臨陣脫逃’的皇帝,那才是對帝國和德薩利昂皇室的致命一擊!”

  面對著忠心耿耿的副官,嘆息一聲的康諾德十分難得的露出了語重心長的神情:“所以德雷西斯,我要求你執行作為軍團統帥的職責——必要時,以保全兵力為上。”

  “陛下……”

  “別那麼傷感,德雷西斯,這樣的戰鬥我們不是沒有共同經歷過。”皇帝僵硬的嘴角十分勉強的擠出一絲微笑:

  “只要布蘭登的援軍及時趕到,我們還是有機會反敗為勝的,不到萬不得已我當然也舍不得拋棄斷界山要塞——還記得冰翹崖之戰嗎?”

  “當然記得!”德雷西斯重重的點頭。

  “那一次我太自信,結果在傍晚時慘敗,被幾十頭不顧一切的冰原狼人殺穿了盾牆;但我在兩刻鐘後又贏了回來,因為我知道你率領的遊騎兵就在附近,一定能及時趕到。”

  話語間,他的記憶彷彿回溯到了幾十年前,那個自己尚且年輕,被父親委派到斷界山要塞歷練的時候。

  那時的布蘭登已經成為了馭龍者,那時的自己還是一個氣血旺盛的年輕人,為了挽回在炬峰山丟掉的顏面,試圖以一己之力殲滅山南最大的一個冰原狼人部落。

  然後…自己就知道了不自量力和過度驕傲的代價是什麼。

  平日與自己並肩作戰的袍澤一個接一個,為了保護自己而倒下;拚命呼喊著,扯著自己衣袖想要帶自己逃跑的侍從,被自己推倒在地,結果變成了狼人嘴裡的食物;

  但最後自己還是贏了——不是因為自己指揮得當,而是運氣太好,德雷西斯的騎兵居然就在附近。

  “這次…也是一樣!”

  康諾德站起身,炙熱的烈火在那雙鮮紅的瞳孔中,熊熊燃燒。

  “執行命令吧,德雷西斯——敵人已經攻入內堡,多餘的兵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帶領傷兵和波伊的驃騎兵們做好撤退準備;告訴他們不要有任何顧慮,盡快安全撤退。”

  “如果和精靈遭遇,不要糾纏放他們過去;若是他們要破壞或者搶奪要塞內的物資,就儘管讓他們去搶,正好可以拖延進攻的速度。”

  “對了,其中尤其要確保大公薩莉卡·約拿大公與拜恩巫師們的安全,拜恩與波伊對帝國至關重要;不論有任何意外,都不能再傷到他們一根寒毛。”

  “……遵命。”

  德雷西斯艱難的起身,緊咬牙關沉聲道。

  直至對方離去,康諾德的目光才終於柔和了些許;若有所思的表情打量著自己手上那象徵著德薩利昂皇權的戒指。

  艾克哈特二世…帝國的第十二世代皇帝…自己的父親,那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拿來當棋子利用的人,在面對亞速爾精靈的刀鋒時,又是如何想的?

  還是說連自己的死,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沒錯…不論再怎麼自吹自擂的修飾,其實本質都不會變——自己根本無法承擔戰敗帶來的恥辱,更不能接受自己成為士兵們眼中的懦夫;自己寧可戰死,也不能願意成為那樣的自己。

  寧可榮耀著死,也不願恥辱的活…僅此而已。

  既然局面已經頹敗至此,那就看看這一次的自己是否還能像多年前的冰翹崖之戰那樣,能夠在最後時刻反敗為勝的吧。

  默默昂首的康諾德·德薩利昂緊握著佩劍,從身側的牆角拿過一面戰旗,大跨步走出了房門。

  …………………

  寒風呼嘯,戰旗獵獵!

  在湧入斷界山要塞的精靈武士們不顧一切的衝過城牆,越過防線衝進內堡之後,隨即便和嚴陣以待的軍團士兵們正面相撞,一場慘烈的肉搏戰正在濃重的血泊中上演著。

  無論精靈還是斷界山守軍都在不顧一切的戰鬥著,戰鬥打到這一步誰都清楚,任何一方都已經輸不起了;

  如果守軍潰敗,斷界山要塞便會淪陷;

  如果精靈們敗退,光是慘重的傷亡和傷病,見底的輜重就能讓他們原地崩潰;凍死,餓死,病死在冰川荒原中。

  所以只能贏,不能輸!

  隨著時間漸漸推移,最初的僵持很快便開始發生變化——帝國的軍團士兵們耐力更強,但他們的數量遠比瘋狂湧入的精靈少太多;面對近乎殺不光,刁鑽可怕的精靈武士,守軍的士兵在迅速滑落。

  而輜重匱乏的精靈武士們儘管體能上明顯不如斷界山守軍,但數量和士氣就是他們的優勢;尤其是當他們士氣如虹的攻破城牆,撕碎一道道防線衝到內堡之後,這一點點的優勢就變得更加明顯了。

  甚至站在隊列後方,被旗幟簇擁著的精靈武士已經開始盤算究竟要多久才能攻下要塞,以及是否能儘可能的減少傷亡。

  畢竟雖然每一個精靈武士都十分樂意為雄鷹王陛下獻身,但也只有他們活著的時候才有存在的價值……

  “陛下,是陛下——!”

  正當敵人開始盤算如何勝利的時候,一聲激動的吶喊突然在斷界山守軍的陣列中爆發;一個揮舞戰旗的掌旗官激動的指著身後內堡的高塔頂端,一個孤零零的身影站在那兒,手中高舉著鐵王冠旗幟,俯瞰著整個戰場。

  “是康諾德陛下,他沒有離開!”

  “陛下沒有拋棄我們,他還在要塞的高塔上看著他們!”

  “陛下沒有和傷兵一起逃離,他還在和我們並肩戰鬥!”

  激動的吶喊聲此起彼伏,許多與康諾德一起戰鬥多年的斷界山老兵甚至鼻子一酸,滿臉熱淚。

  “帝國的士兵們,聖十字的信徒們!”渾身浴血的誓言騎士,揮舞著大劍高聲吶喊:

  “聖十字在人間的代理者,她教義的守護者,你們的皇帝還在這裡,他沒有離開,他還在看著我們如何戰鬥!他將自己的性命和帝國的未來託付給了我們,託付給我們的劍、盾和血肉之軀!”

  “帝國的勇士們吶,請為皇帝死戰吧!”

  “皇帝萬歲——————!!!!”

  怒吼如雷,響徹斷界山!

  原本被逼得節節後退的斷界山守軍們頓時士氣大漲,陷入了狂呼酣戰的狀態;甚至不少軍官直接扔下盾牌,舉起戰戟隨誓言騎士們一併向敵人發動衝鋒,將戰線推回原點。

  但這樣的勢頭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數量上的劣勢太過明顯;即便斷界山守軍真的已經到了捨生忘死的地步,也只能減緩敵人進攻的步伐而已。

  “什麼,那就是帝國的皇帝?!”

  看著突然回來報信,一臉激動的護衛,精靈武士同樣興奮到面頰漲紅。

  事實上當帝國人的士氣突然出現轉變的時候,他就隱隱感覺到有這種可能,只是不能確定;畢竟已經有一個皇帝死於精靈之手,帝國人肯定會竭力避免這種事再發生第二次的。

  但現在卻有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個在正面戰場上斬殺帝國皇帝的好機會擺在自己面前。

  這可不是偷偷摸摸的刺殺,而是在戰場上公平公正的的擊敗對方,然後再從對方的身上奪走他的頭顱——對武士而言,哪怕是一對一的決鬥都不能比這更加光榮了。

  這可是連四庭武士,連亞速爾王室的王子們,連雄鷹王陛下本人都沒能得到的榮耀!

  輕輕一刀揮下,自己就將成為這場戰爭最大的功臣!

  “傳我的命令,第一千人隊,第二千人隊,第三千人隊負責掩護,第四、第五和第六立刻開始發動突擊,務必盡全力撕開敵人陣線——哪怕只有一個人衝過去,就算是勝利!”

  精靈武士激動到不能自己的向身側怒吼道:“告訴每一個精靈武士,誰能搶先一步衝入高塔,將那個揮舞戰旗的帝國人斬首,他就是亞速爾精靈最大的功臣,我願意將我所有的榮耀全都讓給他!”

  “拿下斷界山,誅殺皇帝!明白了嗎?!”

  “明白!”護衛同樣激動到渾身顫抖:

  “拿下斷界山,誅殺皇帝!”

  很快,精靈武士的命令便被下達到了每一個千人隊的耳中,得到了消息的精靈武士們甚至比對面狂熱的帝國人還要興奮;一種即將要建功立業,載入史冊的“命運感”讓每一個精靈武士都變得不顧一切起來。

  原本還算“井然有序”的戰場,一時間變得無比混亂;不再顧及身旁戰友的精靈武士和捨生忘死的斷界山守軍撞在一起,一個想盡快通過,一個拚命要將對方推回去,雙方陷入了一種十分詭異的局面。

  混戰的雙方,都只有極少數的軍官和戰士還記得自己原本的使命是什麼,總算讓廝殺的陣線維持了最後一點點“秩序”,但也僅僅是一點點而已。

  戰鬥的結果已經不再取決於紀律和秩序,而是哪一方狂熱的士氣先行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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