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隋唐大猛士 作者:木子藍色 (連載中)

 
mk2258 2018-10-16 23:04:1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22 67696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2 09:57
第1050章 鳥盡弓藏誅功臣

張亮自刎於驪山之下。

觀文殿大學士李守素被罷相逐出朝堂。

皇城司從張亮名下抄沒出百萬貫家財,近萬畝田地,宅院別墅莊園數十,而其五百義子三千假孫也盡被褫奪官職兵銜,除去兵籍,遷往安西、廣南長流屯田,終身不得再錄用,且終身不得回中原,其田地財產了盡沒入官。

趙郡李氏也因此案,受到嚴重牽連,李守素罷相,且被皇帝一道詔令貶往海南島為郡司馬。趙郡李氏子弟在朝為官者,也許多人受牽連,連其尚在內衙以及國子監讀書或為侍衛之子弟,也被逐出。

“朕很迷惘。”

夜深人靜,驪山溫泉宮中的湯池中,溫泉水依然溫熱而舒適,霧氣氳氤,可皇帝泡在池子中卻很困擾。

“你說朕對王君廓、劉武周、張亮、輔公祏等也不薄,他們跟隨朕多年,也算是出生入死。他們早年也都是出身草莽,王君廓以前是個孤兒,早年曾做過馬賊。劉武周家雖富,但也僅是個小地主豪強,張亮以前家貧,年輕時更只是個無賴子。輔公祏更是朕看著長大的,以前給我家隔壁的王伯當家放羊,因為偷羊給杜伏威吃,自己差點命都沒了。”

他們跟隨著羅成,出生入死,東征西討,軍功一點點掙下,官職一點點提升,人生因此改變。

到他們造反的時候,哪個不是爵為公侯,哪個不是家財萬貫

其實就以他們正常的賞賜俸祿等,是不可能積攢到這麼多家當的,可皇帝雖清楚,但也對這些功臣兄弟們很優待,有的時候也並不會深究。

例如張亮以前拿著他給的經費暗裡經商搞走私這些,本是為羅成辦事,可他暗裡會偷偷截留部份收益,皇帝也只當不知,畢竟水至清無魚。

輔公祏在江南之時,打仗繳獲之後,會給自己多分一點戰利品,羅成也沒說過什麼。甚至輔公祏往往攻城之後,要趁機置辦一些產業,對那些舊官員舊豪強們,搞點半強半買的事情,只要不太過份,羅成也就當沒看到。

皇帝對這些老兄弟是很照顧的,事實上他對所有的兄弟們,都很照顧,皇帝全力拉著他們,成為了新興貴族階層。

他們哪個手裡不是掌握著大量的土地,哪個新貴這幾年不是到處招攬舊貴族們的管事僕人,接受許多商人投附,哪個新貴家裡沒有點其它的商業買賣呢。除了自己經商,他們還與許多商人們合作,但這種合作有時也只是名義入夥,然後就能分到幹股,提供自己地位上的保護,坐享大把的分紅。

“你說,為何他們還不滿足呢”

羅成有些想不通,他又不是那種過河拆橋鳥盡弓藏的皇帝,既不殺功臣,又不苛刻。甚至如今還開始實封貴族們,雖說都只是分在最邊疆之地,可那終究是一塊實實在在的封地啊,可以說,從晉以後,哪朝哪代,還有這樣的封爵制度了呢?

都是慢慢的只有爵祿而已,連封戶都逐漸只成了一個數字,諸侯們既沒有真正的封地,也沒有封民,封號上的地名,也僅僅只是寄祿之名而已。

可大秦天子卻是實實在在的拿出土地來分封,甚至是給他們世代傳襲的,哪怕是要推恩分封,那也還是諸侯們的子孫們分封傳承啊。

湯室裡,內侍都在門外。

湯池中,只有皇后陪著皇帝。

為皇帝揉捏著肩膀的單氏只是靜靜的聽著,並不回話,雖然前段時間皇帝病重時,她曾垂簾聽政,可她對于朝政並不是很感興趣。

她所看重的,也只是丈夫的關愛和兒女們的成長。

“彬彬,你說,這是為什麼?”羅成轉身,握住她的手問。

“陛下,臣妾也並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想來,也許是變化太快,富貴也來的輕松,再也許是與他們期望不合吧。”

“富貴太快,期望不合?”聽起來似乎很矛盾的一句話,可想想又好像很有道理,王君廓等謀反之人,以前確實身份卑微,如今短短十餘年間,就封為公侯,他們每個人又那麼年輕,本身都是跟著羅成一起征戰打天下,最後又是成功造了隋朝反才有今天這一切的。

或許他們覺得,造反似乎並不難。又或者覺得,皇帝給他們的,還遠遠不夠。

“心態沒有擺正啊。”

王君廓、劉武周、輔公祏、張亮,這些都曾是自己的鐵桿心腹,如今卻一個接一個的造反。更別說,如竇軌、長孫安業、李孝常等人的謀反了。

竇軌等人謀反,羅成不覺得稀奇,也不畏懼擔憂,他們本來就不是羅成這個集團的核心。可是王君廓、張亮等人的謀反,才讓羅成睡不著。

打天下時,他們與自己是鐵板一塊,他們凝聚成的劍,所向無敵,攻無不破。可如今坐天下才幾年,自己這個核心,卻已經開始有分崩的可能,這可是羅成統治的根基啊。

“陛下,臣妾以為,其實陛下不是對這些功臣們不好,而是待他們太好了。臣妾也知道陛下念舊情,可有的時候,得講規矩。”

“臣妾近年也開始讀書,學了不少道理。曾經,子路問孔子道,‘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以何事為先?”孔子答道,“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無規矩,不成方圓,功臣們有功自當賞,但有罪也當罰,如王君廓謀反,陛下卻以其舊日功臣而不誅,這就是開了個極不好的頭。”

單彬彬想了想又道,“臣妾以為陛下對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們已經好的有些過了,如今天下舊貴族舊士族已經被清洗打壓的差不多了,朝中新貴們已經十分強大,可以說朝野上下,皆是這些陛下的老兄弟們,盡是軍功新貴,這其實已經是另一個關隴貴族了。”

“陛下如今還春秋鼎盛,可已經有王君廓、張亮、輔公祏等功臣做亂謀反,試問,若是陛下百年之後,由嘉文來繼承大秦基業,他還能駕馭的了這些軍功貴族集團們嗎?”

皇帝大驚,沉默不言。

大秦朝廷真的要為軍功新貴們壟斷嗎?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2 09:57
第1051章 科舉取士求國賢

十月洛陽。

豐收過後的洛陽城,一片繁忙熱鬧。

戰爭對于中原的百姓,感覺已經遠去。各地的官府,正在忙著秋糧的入倉。百姓們把地裡收下的糧食,交完地稅糧後,剩下的便也賣給了上門收糧的官倉,沒有打白條,不用自己費力運到郡縣去,上面直接過來收購,稱量過後,直接如數發放錢帛。

錢都是開元通寶,沒有舊錢,絹帛也都是質量很好的,沒有那種劣絹土帛,甚至連一點火耗都沒算到百姓頭上。

百姓們賣糧熱情很高漲,除了留下家裡的種糧和口糧,其餘的便都排隊賣了去。大家的糧食也很幹凈,曬的幹,吹的凈,沒有什麼土灰碎葉。

各鄉的亭長們親自下鄉,帶著聯防隊員們維持秩序。

糧食一村村收過去,收完後,官倉會直接雇傭當地百姓,再把糧運到鄉裡,在那裡再統一運到縣裡,一部份糧食歸入縣裡的社倉以及縣官倉後,其餘的再轉運往郡中,那裡有更大的義倉以及官倉還有大轉運倉。

這個時候,也是郡兵鄉勇們出去的時候,道路上,鄉村裡,城池中,到處都是值崗巡邏的郡兵鄉勇,這種時節,誰要是不開眼想要攔路打劫或者是偷盜,那絕對是難逃法網。一經抓捕,必定判長流邊地屯田。

洛陽城,紫微宮。

皇帝自從長安回宮之後,一直在醞釀著一件大事,頻頻召見朝中重臣元老宰輔們,日夜都在商議著這一件大事。

億歲殿中。

府院宰輔,以及三省六九寺五監一臺一院,只要是五品以上實職官員,今天都聽詔前來議事。

“只要是自認為有應舉的能力,任何人都可以懷牒自投,向所在地的郡縣官府報考,無須像兩漢一樣經過地方官察舉,也不必和魏晉以來那樣經九品中正評定。”

殿上,皇帝提道。

門下侍郎陳叔達立即出言反對。

“臣反對開放給任何人,還是應當加以限制,科舉當只讓士人參與。”

軍功起家的中書侍郎侯莫陳乂馬上反對,“陛下要興科舉,是要為國取士,難道陳侍郎以為只有士人才有資格?”

皇帝從長安回到洛陽後,所醞釀的大事,便是要開科舉考試,以科舉考試來錄取士人。但皇帝的科舉考試與隋朝時的又不一樣,隋朝時是不定期舉行科舉考試,雖說科目多,但是錄取數量卻極少,隋朝的科舉,其實對於國家取士來說,並沒有什麼大的影響,幾年取那麼一二十人,對朝廷能有何影響?

羅成決定開科舉考試,根本原因還是感受到了現在朝堂上的力量已經有些偏。雖然他成功的利用自己的軍功集團們,把舊士族舊貴族們給打壓下去了。

但隨之而來的就是軍功貴族們一家獨大,朝野上下遍是他們,這已經是一種危險的苗頭。

為了能夠平穩,皇帝決定引入科舉制度,但又不是隋朝的科舉,而是要能帶來真正改變的科舉。

三兩年錄那麼一二十個士子有何用,要錄就一年錄他三五百甚至是上千,這才能由下而下全方面的改變,為大秦創造一個新的官僚階層,以此來平穩軍功貴族集團們。

只不過當皇帝提出這一想法後,這事情就變的不簡單起來。

這幾乎牽扯到了方方面面的利益。

尤其是對於軍功貴族們,他們身為貴族,享受有許多特權,其中重要的一條,就是門蔭權,他們的子弟是可以憑他們的官爵,直接出仕的。雖然說也有一些限制,比如官員的品級、爵位等,還有這些貴族子弟也得先從國子監讀書,然後到十七八歲後,國子監畢業再選入內衙親軍中,按各自父祖兄等的品階,或進入親衛府或進入勛衛府或進入翊衛府等。

進入親軍後,雖也直接就有品階,親衛一般直授七品,勛衛八品,翊衛九品,但也得在親軍中熬上多年資歷,表現好,才能經過銓選授放外職,這才算是真正的進入仕途。

可不管怎麼說,對於貴族們來說,這種門蔭制度都是對他們極為有利的,除非子弟愚癡,否則哪怕平庸普通,這樣熬資歷,都也能熬出來的。

西魏以來的關隴集團為何厲害?正是因為這個制度,這些關隴貴族們,自己為貴族,將來又把爵位傳襲給子孫,同時,又可能通過門蔭制度,讓家族子弟都能入仕。這樣就保證了,家族世世傳承爵位,代代入朝為官。

這就是壟斷政治,讓當年的關東士族們都羨慕萬分的。

而如今皇帝要全面推行科舉制度,意思是以後要通過考試來取士,選拔國家官員,這豈不就是在動貴族們的乳酪?

國家的官職就這麼多,一個蘿蔔一個坑,若是讓科舉出身的人占了,那貴族們能占的坑就少了。

而不僅是貴族們反對,那些士族官員也一樣反對,官員們反對的理由其實也差不多,因為按原有制度,五品以上官員子弟也是有門蔭權的。

而士族呢,他們就算不是貴族不是官員,但他們掌握學術之權,朝廷再怎麼樣,也終究得用到他們這些讀書人來治理天下。

正是因此,一個科舉考試的提議,其實已經觸動的是整個貴族官僚階層,再加上士族集團的利益。

本來說,士族是科舉考試的受益者,但他們也跟著反對,緣由就是皇帝決定士族考試不論出身,不管你是士族還是寒門,只要有才學都可能參加考試,考過了都可能錄取。

士族不肯幹了,以前不管哪朝哪代,寒門就是寒門,是始終被士族壓制著的,學術一直就是壟斷在士族手裡,誰當皇帝,你都得用他們士族治理天下。

但現在皇帝要開科舉,不論出身,這意味著,過去被他們死死壓制著的寒門,可能要跳起來了,他們不但是只能當當低層小吏或做做抄書人,或給士族當門客當幕僚當管事了,他們也能成為國家官員。

一顆石子,打破了一塘死水。

一個科舉制度,朝廷已經討論了兩個多月,還沒出結果。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2 09:58
第1052章 秀才舉人爭進士

士農工商,科舉考試當是士人的考試!”門下侍郎陳叔達依然堅持,陳家過去是帝王家,如今也是士族名門,這位宰相自然在殿上極力為士族代言。

侯莫陳乂這位出身於關隴貴族的鮮卑族宰相,則認為只要是良籍之人,都可以參加考試。良籍對應的便是賤籍奴,賤籍為從事娼優行業者,還有比如東南沿海一帶的疍戶,這些人以船為家,從事漁業、采珠、水運等,歷朝歷代,這群人都被官府歧視,禁止登陸,也不允許他們在陸上建房買屋,一輩子只能呆在水上船上。

雖然不知道為何而來這種歧視傳統,但千百年來這群疍戶確實就這樣存在著。

而奴籍與賤籍不同,奴籍專指奴隸。

不論奴籍還是賤籍,都不在士農工商四民之列。

在過去有的朝代,商人中也有商籍,這種商籍並不是指所有經商之人,而是專門在市場經營的那些,比如掌櫃、夥計等,而商鋪商行的東家,自然是不算商人的。有的朝代,在商經營者必須列入商籍,也算是賤籍一種。

不過大秦興工商,不管是市場裡經營的掌櫃、夥計還是商鋪的東家,都並不列籍。就連大秦的三衙軍士,也沒有獨立的軍籍,都是民籍。

大秦沒有專門的士籍農籍工籍商籍,不會有軍戶匠戶商戶之分,只要不是奴籍賤籍那都是良籍。

皇帝咳嗽一聲。

“凡良籍之民,又何來士農工商之分?朕曾為鐵匠,難道說按陳侍郎之言,要劃入匠戶?不得為官,不得入仕?”

陳叔達只得無奈道,“臣絕無此意。”

羅成繼續道,“朕在前朝之時,也能入仕為官,那為何本朝卻還要倒退?”

不過陳叔達卻還是很堅持的認為,商人很特殊,就算不抑制工商,可也不能讓商人參與科舉,進入仕途,成為朝廷官府的官員。他的理由是無奸不商,而商人經商有錢,若是讓他們入仕,難免不會資本與官場掛鉤。

其它幾位宰相也支持這個理由。

雖然羅成認為這個理由其實並不成立,皆因為論有錢,這年代哪個商人比的上那些貴族和大士族,這些人既有影響力又有資本,才是真正的有錢人。

很明顯,這些人只是不想讓這些商人來搶奪他們的利益而已。

以前商人雖有錢,但商人沒地位,於是只能依附於那些貴族官員或士族,於是貴族官僚士族輕松的維持著自己的利益同時,還能輕松的從商人那裡奪取很大一部份好處。

如果讓商人可能入仕為官,那麼他們以後為何還要依附他們,為何還要在朝中找代言人和靠山呢?

“我大秦只有良籍賤籍奴籍之分,有良賤不婚之律令,但絕無軍戶匠戶商戶農戶士戶官戶之分,凡我大秦之良籍百姓,只要身家清白,皆可參加科舉。”皇帝跟大臣們力爭。

今天又是一場艱苦的爭論。

爭論到黃昏之時,這場爭論才終於暫時告一段落。

皇帝並沒有爭贏,但大臣們也向皇帝退讓了一些,最後關於科舉的考試參與資格,劃出了詳細規定。

第一條,女人不得參與科舉考試。

第二條,僧道、藩人不能參與科舉。

第三條,犯罪之人不能參與科舉,且同居大功以上親有犯罪者,也不能參與科舉。

其四,丁憂守孝者不得參與科舉。

第五,非良籍子弟不得參與科舉。

第六,本人及同居大功以上親,自執工商、家專其業,皆不得參與科舉。

最後一條,皇帝開始不同意,而眾臣則堅持。最後相互妥協了點,大臣們原本認為家中三代有專執工商業的,就不能參與科舉考試。但後來改成本人或父祖兄弟自執工商、家專其業者不得參與科舉。

這裡只限父祖和兄弟,相當於是同居的一家人,然後點明是家專其業,就是專業幹這個的,如果是種地的農民平時做點小商小販之類的,並不算,你得是家專其業,才算。

本來大臣們還提出,倡、優、皂、卒、丐都不入參加科舉。倡優,便是從事青樓以及表演這行來的人家子弟,而皂卒,則是胥吏和士兵。

羅成最後只同意是倡優不入科舉,但皂與卒,只要不有違反其它禁止參加科舉的條例,那還是一樣可以參與的。

總的來說,女人、僧道倡優、罪犯、賤籍奴籍的,正在守喪的這幾類不能參與,其它的都是沒問題的。

“科舉每年一科,所有國子監、郡學、縣學之學生,皆可直接報名參加,是為生員。而非官學之學生,則先到郡縣官學參加一場考試,由郡縣考核通過後,既為鄉貢,由郡縣提名參與考試。”

“所有生員、鄉貢,各按其籍貫,每年春,在本縣參加縣試,縣試通過者,授為童生。然後童生在郡中參與郡試,郡試通過者,授為秀才。待秋後,秀才前往本道首城朝廷考試,通過者則為舉人。”

“第二年春,舉人在京參加由禮部主持的考試,通過者便是進士。進士還要參加金殿考試,由皇帝親自主持,最後給進士排定名次。”

皇帝在終于定出了參選資格條件後,馬上把考試的方式也趁機宣佈。

“取得生員者,來年便無需再參加縣試。取得秀才者,來年也無須再參與郡試,有秀才之功名者,可參與郡中的吏員考試,量才錄用,授其吏職。而考入舉人者,也可參與吏部的考試,選中者,可授予亭長、縣錄事、縣曹佐等吏職。”

“禮部試中進士者,經吏部培訓考試合格後,侯選官職,按缺授給縣主簿、縣尉、縣丞等職,或進入中央諸省部或郡縣諸曹為官,授八九品官階。”

皇帝一口氣把一套考試以及授官的制度都宣佈了,弄的眾大臣們極為突然。

“陛下,一年一考,會不會太過頻繁了。”

“陛下,這科舉設立縣試、郡試、道試、禮部試、殿試,是否過多過繁?”

更有人指出,僅通過郡試,成為秀才便能參加吏部考試為吏,這太過兒戲。而讓通過了道試的舉人當官,更是沒有先例。

“我大秦本就是走的一條沒有先例的道路,我們只能自己摸索著向前,這制度好與壞,還需要實踐檢驗,先試行個幾年,不就知道好與壞了嗎?諸位大臣與其在這裡百般反對,為反對而反對,還不如回家讓你們的子弟好好讀書,以你們的條件,你們的子弟若參加科舉,那絕對應當是占據更有利的位置的,難道還怕爭不過寒門士子?爭不過農夫府兵子弟?”

這話一出,大臣們也不好說了。

“陛下,請問這一層層的考試,要考什麼內容呢?各地道郡縣又各錄取多少人呢?”杜如晦提問,他這問的倒還是比較直指關鍵的。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2 09:58
第1053章 落魄書生馬賓王

武水縣開國伯、內衙左親衛府中郎將常何下朝後,騎馬返回宅中,進門之後一直愁眉苦臉的。

換下朝服,常何一身圓領袍衫加一條革帶配個襆頭,倒也輕松許多。

走進書房,讓書童磨好墨鋪好紙,可拿起筆結果半天也沒憋出一個字來,最後嘆聲氣,“陛下這不是為難我等粗人嗎?我個大老粗,認識的字也沒多少個,這關於科舉考試之事,又能獻出什麼言來。”

“常威啊,你可知道科舉考試要怎麼考?”

書童常威倒是跟隨常何好幾年的人,當下笑道,“阿郎問我這個,還不如問前院的車夫來福呢,他都說不定比我知道的多。”

“來福狗日的能知道個屁,他就懂個車知個馬,你好歹也是個書童啊。”

“那阿郎還是個中郎將呢。”

常何氣極,“算了,你個狗日的也是就掛名書童而已,不比我認識的字多。”

“阿郎,咱們府中馬先生認識的字多啊,據說以前還當過聊城縣學助教呢,阿郎何不問問馬先生呢。”

常何聽後一拍大腿,“對啊,老子怎麼就沒想起來呢。”

於是常何丟下筆,起身去西院找馬先生。

這位馬先生說來也是個神奇之人,他本是河北清河茌平縣人,年幼之時成為了孤兒,家境貧寒,因貧困失意放浪不羈不為州裡尊敬,但極難得的是,雖自幼為孤家,家貧。可馬先生居然能夠旁聽成才,尤其精通《詩》《傳》,不過為人比較吊兒郎當。

後來到隔壁的武陽郡聊城縣,應聘做了助教,可好不容易有了這麼一份工作,他卻不太當回事,整天都飲酒,不認真講授,被上官多次斥責之後,他乾脆就憤然離職,然後在山東河南一帶遊蕩,結果又被當地一個縣令侮辱,一氣之下他便跑去洛陽,偏巧皇帝車駕前往長安。

於是他便也西游長安,可等到了長安,已經盤纏用盡,只能寄住在長安外新豐的旅店之中,旅店見他沒錢結賬,於是對這位落魄書生也不願意招待。

這天店家又催他結賬,馬周感嘆,於是要了一鬥八升酒,跟店家打賭,若能飲下,便要店家免他旅費。

這引得眾人圍觀,恰好當時中郎將常何路過,他見常何真的飲下了這一鬥八升,也是十分驚奇。

打聽他身份,發現他原是自己封地武水縣旁邊縣出來的寒門士子,於是便請他到自己府中做門客,平時幫他教教孩子,代為處理下書信等。

常何找到馬先生時,這位正在悠閑的看著報紙,兩條腿架在案上,而常何的兒子則在抄百家姓。

羅單秦李、閻崔鄭王。

“馬先生!”

常何笑著打招呼,馬周見東主來了,便也收起兩條腿。

“東家散衙了。”

“馬先生在我這裡可還呆的慣,這些小兔崽子定很頑劣,還請先生多用心,不聽話不肯好好讀書,就拿鞭子抽他們。”

“幾位公子讀書還是很用心的。”馬周只能如此道,將門之子都是喜歡舞刀弄槍的,對於讀書確實既沒天賦也沒心。

常何於是拉著馬周到另一邊客廳,讓人泡上極好的龍井綠茶。

“這茶是今春陛下賞賜的,明前龍井,就賞賜了一斤,外面可是有價無市呢,有人都喊到百貫求一斤了。不過我是老粗,不太懂茶。”

馬周笑笑,天子好炒制的茶,喜泡茶沖飲,於是近年來貴族士人爭相效仿,過去傳統的煎茶倒是不流行了。

“阿郎也高看我了,馬周只好喝酒,對於酒倒是略懂一些的,至於這茶,還真不講究。”

“哈哈哈,馬先生向來是如此灑脫率性,我就喜歡你這樣的,雖是詩書人,但對胃口,可有些讀書人,那個矯情造作的,我就非常討厭。”

“阿郎今日連這禦賜的龍井都拿出來了,定是有事要與馬周說吧,阿郎不如直言!”

“呵呵,什麼都瞞不過馬先生啊,是有點事要麻煩馬先生,是關於讀書人的事情。近日陛下一直在與院府宰輔們商議要重開科舉之事,但是陛下又不欲簡單的效仿隋朝的科舉,而是要加大科舉取士的力度•••••••”

常何當下便把朝廷關於科舉的一些計劃說了出來,比如說一年一科,還有只要是良籍之人都可以懷牒自投,各級官學的生員,還有民間讀書人也可以去官府報名參加考核,通過後就能取得鄉貢身份。

再有大秦科舉要經過縣、郡、道、禮部、殿試等五道考試,通過者分別為童生、秀才、舉人、進士等。

“殿試不淘汰,只定名次,經皇帝主持,親自審卷評定名將,列為三甲。一甲只取三人,頭名為狀元郎,次名為榜眼郎,第三名為探花郎。一甲賜進士及第。”

“二甲賜進士出身。”

“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皇帝還將主持新科進士的探花宴,並金殿題名,傳臚唱誦,傳臚後,一甲三人插花披紅,狀元用金質銀簪花,諸進士用彩花,由鼓樂儀仗擁簇出朝門,跨馬遊街,備傘蓋儀送回會館住所。其餘二甲,三甲由東華,西華門出宮。

馬周越聽眼睛睜的越大。

“這是真的?”

“這些都是陛下親自所說,能不是真的嗎陛下對科舉非常重視,說只要考過郡試,成為秀才,便有可為吏之資格。若通過道試,取得舉人之身,便可任鄉亭長、縣錄事、縣曹佐等上吏之職,若過禮部試,便有資格授任縣簿縣丞縣尉、或是中央省部或地方道郡諸曹職。”

“這可真是鯉魚躍龍門啊。”馬周激動的道。

當年他為縣助教時不願意講授上課,皆因當時縣學之中所收錄學生,盡是官員或者是地方豪強子弟,沒有幾個肯真心讀書的,學生都不肯讀,他們的家長也不重視,那他還教個什麼勁呢。

但做為讀書人,馬周還是很有抱負的,希望自己的才能有朝一日能得到宰輔賞識,或帝王垂青,也能一展所長。

“不知阿郎找我,要馬周做什麼呢?”

“是這樣的,現在朝中還在爭論的是這科舉考試,究竟該考些什麼,比如要設多少科,是如皇帝所說只設進士科,還是要加上算科律法科書科還有醫科等等,這各級考試,又該考什麼內容,每級要錄選多少人,這些還在爭論不下呢,有些人說要考文學詩賦,有些人說要考經書,陛下因此讓朝中官員都寫下建言上奏,各抒已見,你說我這個大老粗哪裡懂得這些東西啊,所以啊,我想請馬先生你幫我寫一下,你是讀書人,這些你肯定更懂。”

馬周毫不客氣的點頭,“好,我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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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4章 白衣暮登天子堂

宮中。

羅成閉目躺在榻上,聽著長孫氏為他念讀百官的科舉建言奏摺。

兩名宮人在為皇帝揉捏按摩,長孫的聲音輕柔而又有節奏,咬字清晰,聽的很舒服。多數官員的奏章都沒有什麼內容,言之無物。

這多是那些武將們的摺子,好多公侯武將,卻是字都不識幾個的。當然也有出身不錯的武將,可對於科舉提出的建議,卻完全跑偏。

而那些文官們,有些倒是洋洋灑灑說了好大一篇章,可許多內容都不符合皇帝的意思。

科舉科舉,目的是為國取士,而考試不過是一個手段,篩選符合朝廷所需要的一把篩子而已。

從某些角度來說,就如歷史上一些有名的人物說的一樣,科舉考試本身並不重要,管你是考什麼,目的都是要先把那些讀書人納入到這個制度中來,讓他們來考試。

然後再從中拔出那些尖尖來。

厲害聰明的人,不論何種考試制度,他們總是還能拔尖兒的。

如果一個讀書人,連考都不願考,或者說連某一種考試方法都過不去,那說明他們還不夠優秀。

雖說這種言論羅成並不完全贊同,但是也有一定道理的。

這也是為何到了明清之時,八股文章發展到了極致,專走那種刁鉆之路的原因,皆因為當時全天下的讀書人都已經納入到了這個體系之中,朝廷需要的是從千千萬萬讀書人中,挑那些人尖子。

因此不需要挑什麼詩詞歌賦做的好的,或是什麼策論能言的,只是從四書五經裡挑詞斷章的讓他們寫,目的其實還就是為了加強難度,以最快的挑出尖尖來。

這種看似不合理的制度,又有其實用之處。

不過羅成依然是那個反對這一套的。

當然,他更反對隋朝時的科舉考試辦法,隋朝時的科舉,有常科和特科兩種,其中常科又分為秀才、明經、進士、明法、明書、明算等六大科。

秀才科是最難考的科,往往數年才開一科,一科只錄一二人。因為太難考,所有秀才科對羅成來說,沒什麼實際意義。

隋朝科舉,比較考的多的還是明經科和進士科。

明經科主要就是以儒家經學為考試內容,考一些墨經貼題等,說白了就是只考指定的幾本經書,如孝經易經等,然後考填空題、默寫題等,還有就是經義,理解題。

總的來說,士族出身的讀書人非常喜歡考明經科,因為經學傳家,他們家族對於這些儒家經書既有傳承,而且都有各自淵源的經學講讀,這算是家學,天然優勢。

而普通學子更願意考進士科,因為他們好多人沒有條件通讀多經,哪怕明經科還考慮指定一到兩經為自己的專長,只考這兩經,但對好多人來說,這時代讀書成本高,一套經書那也是他們擁有不起的,只能通過借閱抄寫等方式來學習。可進士科不同,進士科主要是時務策五道,文章詞華的優劣來做為考試的標記。

相對來說,明經科更需要的是底蘊,考起來反而容易的多,對經書的死記硬背都足夠了。而進士科更務實,更講究文才文筆,對經書的掌握反而不那麼高,那些天賦高但條件差的讀書人,往往可能在進士科大顯身手。

不過相對來說,明經還是簡單的多,因此隋朝科舉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的說法。考明經,三十歲考中都算老了,而五十歲考中了進士,已經算是年輕,足以說明明經和進士科的區別。

至於說明法明書明算這三科,其實就是考書法、律法、算術的專業才能,一般錄取後都是為吏。

羅成這次還是打算創新,不再沿隋朝老路走。

隋朝的六科,並不是年年考,經常中斷。羅成則準備一年一科,只考進士科,取消明經明法明書明算和秀才科,但同時,又設立分級考試制度,不是直接來京城考試,通過層層考試,把尖尖兒送到洛陽來。

現在關鍵的還是考試內容。

許多士族出身的官員,堅持認為當考明經,以經書為主,甚至他們還提出了以三禮三傳連同《易》《書》《詩》為九經,列為科舉考試書目。三禮為周禮、儀禮和禮記,而三傳則是左傳、公羊傳和谷梁傳。

對於只考九經,羅成當然不同意。

只考九經,那將來豈不跟八股一樣,只考出來一堆只鉆研九經,只會死記硬背的書呆子?

“陛下,這道奏章內容倒是新奇。”

長孫氏拿起一本奏章,翻開一看,不由眼前一亮,連續為皇帝讀了好幾天奏章,讀的奏章都有上千本,長孫對於科舉考試之事,現在也是十分瞭解了。

“哦,能讓觀音婢說好的,看來真是有些內容的,是哪位宰輔之言?”

長孫氏捂嘴輕笑,“陛下這次可是說錯了呢,這是一位武將的本子,左親衛中郎將、武水縣開國伯常何的奏章,這字還寫的很好呢。”

一聽常何的名字,羅成立即笑道,“常何不過是個老粗,字都不識一籮筐,那幾個字寫的更是和狗爬一樣,這定是他府中哪個幕僚門客代筆的,先念來聽聽。”

常何的奏章確實是馬周所寫,馬周對于皇帝要開科舉,先是拍了一通馬屁,大為稱贊,對于皇帝已經決定的科舉規模、參與科舉者的身份條件標準等都很贊嘆。

他接著提出,大秦的科舉考試當把過去明經進士明法明算明書的考試內容都包容進去,同時還要以禮部官員銓選的身言書判四個條件納入進來,結合一起,形成大秦科舉的進士科考試。

羅成一聽,不由的驚訝。

“果然不一樣啊,聽了這麼多奏章,還真就這一條說的很有建設性。將過去明經明法明算明書和進士科都結合一起,再結合身言書判四條,嗯,有見識。”

過去明經考的是經義,明法考的主要是律令策等,明書又稱明字科,主要是考文字兼書法,明算則是考數學。

在過去重治術輕技術重道輕器的時代,除了明經和進士科,明法明算明書都是不受重視的科目,只為選拔專門的吏員而已。

一直屬於末科。

馬周認為,大秦科舉應當既要考明經,也要考時務策論,還得考書、算、法的能力,同時,還得把吏部官員銓選的身言書判也列為考核標準。

“身言書判是選拔官員的四個標準條件,一是身,身體相貌要豐滿高大。二是言,即言談要雄辯有理。三是書,書體法式要剛勁美觀。四是判,判案文辭要優美通暢。”

用馬周的話來說,科舉畢竟是為國選官,因此就得按考核官員的標準來。要是長的太醜陋或殘疾,當然不能授官,這有損朝廷和官府的形像威嚴。而要是話都說不清,這還如何當官?要是字都寫不好,更休提其它。

而判也是極為關鍵,取一些郡縣或大理寺的真實案件,尤其是疑難案件,課其斷決,而觀其能否,這就要求考生必須通曉事理,諳熟法律,如此才能明辯是非,秉公判斷。同時,還得有好的判辭,得優美通暢,言約旨遠、對仗工整。

說到底,馬周認為大秦科舉選出來的進士,就得個個是既要長的五官端正,一表人才,又得口齒伶俐,雄辯滔滔,還得寫的一筆龍飛鳳舞的好字,還要懂律法會算數,最後還要通曉人情事故。

這不僅僅是能熟習聖人經書,而是得各方面都很優秀。

皇帝聽了,忍不住睜眼坐起。

“馬上召常何入宮,朕倒要聽聽,是誰在為他出謀劃策,獻如此良言。如此有才之人,給常何這個大老粗當門客幕僚,實在是太屈才了,如此才能,就算現在授一官職,也不為過。”

“陛下也是此意嗎?”長孫笑問。

“不完全符合我心中科舉制度設想,但在眾臣的這些建議之中,這已經是難得的上佳,言之有物,而且確實不錯。再增加一些,便能使用了。”

“陛下,天已不早,不如明日再召常中郎將不遲。”

“無妨,朕今天就想見。來人,去常何府中宣旨,讓常何來見朕,記得把那位替他捉刀代筆的人也一起帶來。”

內侍急急出宮。

暮色黃昏,閉門鼓已經在敲響。

一隊內侍的到來,還是讓常何有些忐忑,暗想難道馬周那道奏章寫了什麼犯諱之語?

“陛下召常中郎將急速入宮面聖,還有把為中郎將代寫奏章的那位也一起帶去,陛下也要見他。”

常何不安的問,“敢問為何如此急切召見?”

“放心吧,陛下心情很好,還誇贊常中郎將,說你眼光了得,居然請了位如此了得的門客幕僚呢,陛下看了你那幕僚代寫的奏章,很高興呢。”

聽到這,常何提起的一顆心才放鬆下來,不過也還是驚嘆,皇帝真是聖明了得,居然一眼就能看出奏章是由他人代寫。

“請天使稍等,我這就去叫馬先生。”

馬周聽聞天子相召,很淡定,撣了撣衣袖,“走吧。”

“你難道不害怕?”

“能得見天子,這是吾夢寐以求的機會,為何要害怕?吾求之不得也!”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2 09:58
第1055章 鋌而走險只為利

億歲殿。

皇帝派人催促了四次,馬周才終於前來。

因為是白身面聖聖,因此馬周入宮後還被內侍帶去沐浴更衣,特賜了一件白袍。

“草民以為,陛下當嚴明賞罰、倡行節儉、與民休息、約束諸侯、選拔良吏,如此則天下大安,國祚綿長。”

羅成見到馬周後,發現這位放蕩不羈的才子倒是氣度不凡,面對著馬上打下江山的戰神天子,馬周也很鎮定。奏對之時,不急不緩,十分有條理,而且每一條都確實很有見地。

“從前開皇盛世之時,國家遭遇災荒,可一匹絹才值一斗米,而天下安居樂業。百姓知道皇帝十分關心愛憐他們,因此人人自安,不曾有怨言。而到大業初年,連年豐收,一匹絹卻值數石粟,百姓都認為皇帝不關心愛憐他們,都有怨言。”

“本朝立國雖未久,然則如今斗米不過二三十文錢,匹絹卻直千錢,能值五石米以上,加之鹽法專稅,鹽價極高,百姓已經頗有些議論。臣以為,這多是因為如今朝廷新辦之事,有許多並不是當前首務之急,有不少是目前無關緊要之事的緣故。”

“自古以來,國家的興亡不能取決於積蓄了多少,只決定于百姓生活是苦還是樂。就拿近代之事便可證明,隋朝之時,兩代天子不過三十餘年,可積蓄極多,隋朝貯糧的洛口倉,當時積糧數千萬石,可中原卻有無數百姓饑餓而死,最後洛口倉卻被李密所據,成為其反隋割據的糧草來源,其它各地的糧倉府庫,也多為那些反王所據有,直到如今大秦立國數年,當年隋朝的許多府庫都還沒有用盡。”

“大隋從民間百姓手裡取走的大量糧食布帛,結果卻為王世充、李密、李淵等利用,積聚起大量人馬。”

羅成問,“難道國家不應當徵收稅賦儲藏積蓄嗎?”

“陛下,貯積本來是國家的正常事務,但不能因而國富而民窮,應當使百姓有餘力然後徵收儲藏,怎麼能使百姓勞苦而強制徵收,結果百姓受饑,徵收來的錢糧最後卻全被賊寇所用呢?這樣的儲藏是沒有好處的,節儉讓百姓休養生息,這才是應當做的,不能國富民窮,而應當藏富於民,國方安穩。”

“陛下自登基以來,雖也修改稅賦律法制度,給百姓授田均地,減輕民眾負擔,但這幾年朝廷做的事情太多,太急。天下未安,朝廷用兵卻無時無刻,沒有片刻停止,臣聽說朝廷為了征戰,府庫已經用盡,不得以發行債券,借債五千萬貫,五年借債利息都得幾百萬貫,這是把以後幾年的朝廷收入提前透支,這是寅吃卯糧,萬一將來有水旱蝗災,或是什麼疫病瘟情,又或敵人侵犯,不法之人趁機作亂,就會出現不可預測之情況。”

做為一個白身,初次面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羅成覺得馬周已經顯現出宰相之才了。

“馬周,你說的這些都很有道理,朝堂上諸公也都有如此見識,今年河隴戰事結束後,朝廷已經要全面與民休息,朕如今也欲廣選才幹之士,馬周,朕便授你為禦史臺巡察禦史如何?”

巡察禦史只是正八品下,品級低,甚至無出入朝堂正門的資格,只能由側門進出,非奏事不得至殿廷。但對內外官吏皆有監察權,權限甚廣,可以令百官忌憚。

大秦的禦史臺改隋制的三臺為一臺,但禦史臺內又下設臺院、殿院、察院三院,實則就是把隋朝的司隸、禦史、謁者三臺變成了禦史臺三院。

皇帝直接授馬周正八品下的巡察禦史,看似品級低下,可這卻是個極清要之職。

誰知,馬周卻直接拒絕了。

“臣不欲幸進,陛下有意推行科舉取士,臣自以為可以參加科舉而中取,走正途出身。”

“哈哈哈,你這個自信倒不是錯,也罷,朕便賜你銀符白袍,可受詔入宮奏對。朕希望明年金殿殿試之時,能夠看到你。”

馬周謝恩。

待命人送馬周出宮後,羅成坐在殿中沉思良久。

連馬周這樣的書生,都知道現在大秦做了許多並不是很當務之急的事,看出大秦行事太過急切,已經導致有些不穩了。

用兵頻繁,鹽價居高,這都是百姓不太滿意的地方。

還有就是他們認為宗室和諸侯們權力過大,剛才馬周甚至認為完全沒有必要實封諸侯,更沒有必要在中原還沒穩定的時候,就急著去開疆拓土。

雖然這幾年,朝廷打下了許多新的疆土,可這些新疆土上哪怕移去了許多中原的罪犯、貧民、奴隸等,但要穩固還需要很長時間。

而現在,朝廷恰恰是最需要休息生息的時候。

百姓厭惡戰爭,經歷隋亂後,他們更迫切的期待能夠早點過上幾天太平日子。

對外戰爭不斷,雖然一直是勝仗,但開銷也大,甚至戰馬牲畜以及將士們傷亡也大。

就拿上次的河隴戰爭,傷亡將士兩萬餘,死亡軍馬馱馬等十餘萬匹,朝廷為此耗光國庫,還得借貸五千萬貫來善後。

開皇中,鹽每鬥十錢,不及米價。

大秦開國,朝廷每鬥鹽加價百錢,同時因為實行民產官收商運商賣,鹽民產鹽,賣給朝廷是一鬥十錢,除去人工等成本,鹽民還有不錯的收益。朝廷收到鹽,直接加價一百,一鬥一百一賣給商人,商人得運輸得售賣,於是這個鹽價最後還得加,到百姓手裡,已經有一百二三十甚至更高。

此後用兵頻繁,朝廷對於鹽稅的倚仗更高,於是鹽價不斷走高,從一開始每鬥加價一百,到後來加價二百,再到如今加價三百。

百姓買鹽,往往要一鬥三百四五十文。

這其實便是變相的寓稅於鹽,是變相的人丁稅,但現在問題是兩稅改革後,兩稅大大降低,朝廷稅賦減少,全靠工商市舶專賣等稅收,尤其是鹽稅,已經成為了朝廷第一大收入來源。

鹽價哪怕降低個一兩成,朝廷這邊馬上就要出現財政缺口。

但高鹽價又導致了百姓開始不滿,同時也催生出了一大群鋌而走險的私鹽販,哪怕朝廷再三宣告,販賣私鹽一斤一兩都要論罪,而朝廷的懲罰極重,一經抓獲私鹽販,都是直接發配邊疆流放墾田,永不得回中原。

但十文本錢不到的鹽,到百姓手裡就要三百多文錢,這裡面是幾十倍的利潤,依然還是有大量的人冒險犯禁。

其實有不少官員提出,鹽稅降低,販私鹽的利潤變少後,私鹽販子自然也會少。

可朝廷卻無法降低鹽稅。

“連馬周這樣的民間書生都能看出來的問題,可滿朝公卿卻無人能夠解決啊!”羅成嘆惜。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2 09:59
第1056章 王朝週期二百年

秋風徐徐。

皇帝今天換上了白色儒衫,帶著許和尚一起去少林寺,陪同只帶了數十侍衛,另外羽林騎遠遠的跟在十裡之外。

“陛下今天怎麼有心情去嵩山啊?”許和尚疑惑問。

“出來了,就叫我五郎。”

“是,五郎。”

“其實就是想出來走走看看,這幾年,我一直在忙,忙的腳不著地,自認為做了許多應當做的事,可馬周卻告訴我,朕做的許多事情都不是現在當做的事,還說其實有些事情已經惹的大家不快了,我就想著出來看看,看看下面真實的情況。”

佛道改革也是皇帝做的比較急的一件事,他如今想來看看,少林寺變的如何了,是否有所改變,而當地的百姓又是如何看待的。

從洛陽到嵩山,官道很寬闊也很平坦,羅成一路騎馬,很細心的觀察著這條路,有的時候,看一個地方的發展和治理,僅看路就能看的出來。

這條路是幾年前拓寬過的,但過了幾年,路面還是很平整,路邊的溝渠也都看的出有定時維修。

“五郎,路上灰塵大,要不換馬車吧?”

“不用,一點灰塵算什麼。”羅成不以為意,這年頭就算再好的路,可灰塵總是難免的,尤其是天晴許久後,路面起灰,有點風一吹,人便一身是土,故有風塵僕僕一說。

而如果遇到雨季,路面可能就會泥濘不堪。

若是路沒及時的維修,則就會出現坑窪,有的路面翻漿時甚至能沒過小腿。但這條路,一路走來,看到的卻是沒有坑窪,還能明顯看到不少地方有新填的石子砂子,這些明顯就是後來填的坑。

路邊的田地,沒有出現荒蕪。

哪怕是秋收之後,可也能看的出來,那些地裡留下的麥茬。

甚至有的地裡,已經種下了冬小麥,能看出一層綠色。

還有種蘿蔔的種油菜的。

“這地種的勤,地力跟的上嗎?”羅成問。

“五郎,這裡畢竟是洛陽周邊,京畿附近。因此這裡的田地水利設施更好,而且這裡的農產品也不愁銷和運輸,故大家都會盡量利用土地,至於地力,百姓也會堆肥漚肥。”

“僅僅是咱們洛陽城裡的太僕寺,一年光賣馬糞就有幾十萬貫錢呢,這筆錢都入了太僕寺的小金庫裡,所有諸寺監就他們最有錢。”跟隨羅成身邊的一位管家裝束的,則是皇城司提督李憲。

太僕寺管天下馬,而洛陽做為京城,擁有大量的馬,還有許多馬場,故此這些馬糞就成了他們的一大額外收入。

朝廷這幾年也很重視農業技術,比如說曲轅犁、漚肥法等也漸漸普及,洛陽周邊的田地,已經很少有輪耕休耕的田了,一般一年都是兩季,或是間種搭配,盡量提高產量。

不過這年頭沒有化肥,要提高地力,於是只能靠比較原始的辦法,比如糞肥就是最有效的一種辦法,還有如草木灰啊,塘泥啊等等,也很有肥。

正因此,太僕寺的馬糞賣給洛陽周邊的糞商或百姓,一年也能賣個幾十萬貫錢。

而洛陽城裡甚至還出現了許多家專門的糞行糞商,他們劃片經營,分區承包,主動修建和承包街道坊區裡的公共廁所,還出錢雇人每天清早去收夜香倒馬桶,免費為洛陽居然掏茅坑。

而幹這行,還得向朝廷交稅,但依然很多人想搶著幹,於是只能承包,並且是每兩三年就要競爭一次的。

當然,無利不起早,沒有利益的買賣不會有人做。

被稱為夜香的行業,利潤卻不低。

百姓對于肥需要很高,肥能增加糧食產量,不用休耕輪作,因此肥就意味著糧食意味著錢。

那些糞收把收集來的糞肥,會運到城外的肥料加工廠,經過發酵、曬幹,再混合入草木灰、黃泥等等,最後製成一袋一袋的幹散肥料,這種肥料易於運輸和施肥,不會燒根之類的,直接就能用,效果還極強。

百姓們也會算賬,雖然買肥要錢,但施過肥的地增收的產量卻遠比投入更高,因此大家都樂於買肥,自己平時也想辦法漚肥堆肥,不夠就再買。

因為糞肥需求大,洛陽甚至是一糞難求。

現在洛陽城門口,甚至有專門的人免費給那些入城的牛馬等坐騎挽馬發放糞兜子,以收集畜糞。

連菜市場裡的那些什麼魚內臟牲畜內臟等垃圾,都有人收集,然後拿回去煮,再加入許多作料,最後加工成肥料。

此外,菜籽油餅渣,豆油餅渣,這些榨汁後剩下的渣餅,也成了制肥的好材料。

羅成仔細觀察,發現就連這鄉野官道上,每隔一段路,都會有一個公廁,完全免費,甚至還會提供廁籌。

這都是百姓為取糞而主動修建的,但就連這公廁也不是想修就得修,因為這官道有專人管理,要修公廁,首先得相距多遠才能修一個,其次,得按統一標準修,不能隨便搭個棚就行。

“五郎你可能不知道,現在那些夜香行的啊,為了能夠得到百姓支持,好來年再競爭承包權,每旬都會去掏一次茅廁呢,而且絕對幹凈,甚至每次都還要帶上些瓜果蔬菜之類的送給住戶呢。”

羅成笑笑,“這是好事啊,百姓得了便利,免的自己動手清理,還不方便,而那些夜香行的則得了他們想要的夜香,雙贏雙利嘛。”

羅成中途還特意找了個公廁去上,發現果然還挺幹凈。

“看來百姓也開始在向著精耕細作方向努力了,這是好事啊。”羅成大為感嘆,洛陽這樣的地方,就算是朝廷再三出臺各種限兼併等政策,可終究還是地少人多。

“如今洛陽及附近的百姓,普通一戶人家也就是三四十畝地,府兵家庭則地要多些。”

三四十畝地,若按傳統的耕種方式,是只能勉強養家糊口的,皆因傳統方式,只是廣種薄收,粗放式耕種,看天吃飯。

但現在,百姓開始深耕細作,一來是有了牛馬可深翻深耕,二來是有了肥田法,再加上洛陽這邊的田地水利設施要好些,因此產量得以大大提高。

原本一畝地也就是一石左右產量,現在一畝地能產兩石左右,甚至還能再間種一季其它的,比如粟或者是大豆又或者是蘿蔔等等,實際收成又提高不少。

總的來看,現在投入大點,花的精力更多些,但一畝地卻差不多有過去兩畝甚至是三畝的收益。

不過羅成聽到普通百姓,一戶也就是三四十畝地的時候,還是比較復雜的。

歷史上有個王朝週期說,說一個王朝也就是二三百年,就會有一個週期性,舊王朝崩潰新王朝誕生。

這個週期性倒不是什麼天命、運數,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二三百年之後,王朝人口大增,而土地卻兼併嚴重,土地最終成了最大的根本矛盾,朝廷無力解決,於是當遇到點天災或大的戰事,因此就會徹底崩潰滅亡,然後直至新的王朝誕生,開始新一輪的土地分配調整,然後再能延續二三百年。

“一戶三四十畝地,還是少了一些,不過如果能夠把洛陽這裡的精耕法推廣出去,倒是能大大降低一些土地的矛盾。”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2 09:59
第1057章 半億人口九億田

土地既是百姓的命根,也是王朝的命根。

百姓沒有土地,在古典農業社會,就會很艱難。而對于王朝來說,若是控制不住土地,就免不了這二三百年一個週期輪換的命運。

想歷史上被稱為穿越者的王莽,也曾經面臨著這樣嚴峻的問題。

西漢末年,經歷二百多年歷史的中原王朝,面臨的形勢極為嚴峻,土地兼併嚴重,絕大多數的土地都落入到了貴族豪強官員們手裡,許許多多百姓淪為了失地農民,甚至最後只能成為別人的奴隸。

曾經被西漢上下都視為聖人的王莽,在全國人民的擁擠下成為了新朝皇帝。王莽很有才能,可面對著西漢留下的那破爛家當,也是一愁莫展。

他與其它開國皇帝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他是接受禪讓的,而他受禪時,當時舉國上下,尤其是那些貴族士人官員們,幾乎是完全贊同的。這就意味著,王莽其實全盤繼承了西漢的這些上層階級,天下真的只是換了一個皇帝而已,一切都沒有變。

王莽想改革,可卻無處下手,從哪下手,都要觸動那些舊利益集團的利益。最後,他只能托古改制。

可王莽本來是那些利益群體推出來的新代表,結果他卻要反這些利益群體,要搞田地國有化,要搞禁止奴婢化,這誰能肯呢?

最後王莽只能又另想了一個辦法,就是對外戰爭,積極開拓,試圖在動不了既有利益集團盤子裡的肉的情況下,去搶羌人的,去搶匈奴人的。

於是便有了西海郡,西海郡表面上是因為王莽說天下有東海南海北海郡,唯獨少個西海郡,於是要青海的羌人獻地,新設個西海郡。

但本質還是中原土地矛盾無法解決,於是想辦法對外開拓。

王莽在位不過十幾年,對外用兵不斷,不是他好戰,而是希望能夠對外爭奪土地,以殖民安置中原那些無地的農民,緩和一些社會的矛盾。

奈何,王莽各種改制,到處折騰,結果一事無成,最終既把舊利益群體惹怒了,也把百姓折騰煩了,於是大家一起把他又掀下去了。

相比王莽,羅成的處境要好一些。

他是一刀一槍打下來的天下,他從邊地一偏將,到最終基本上平定天下,全是一路打過來的。

因此羅成當初不論是幹關隴舊貴族們,還是打壓關東士族們,都是毫無畏懼,也無人能反抗的了,就因為皇帝的力量來源於他的軍事集團,而那群人與舊貴族舊士族們,基本上沒多大干係。

但還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擺在皇帝的面前。

人均佔有耕地數實在太低。

現在大秦基本上統一天下,連江南三藩也是自稱臣藩。

現在大秦朝廷民部裡的最新普查數據,是大秦擁有九百多萬頃土地,九億多畝地,人口則是八百多萬戶,擁有五千萬出頭的人口。

大秦推行兩稅制後,基本沒什麼不課戶,官員貴族也一樣要按畝征兩稅,唯有府兵可免除兩稅。

大秦通過戰爭,滅亡了數國,奪取了大量的戶籍人口和土地,並通過放免漢人奴隸,移民邊關的策略,把隋朝時的大量不在戶籍裡的奴隸,都轉變為了朝廷的戶籍人口。

同時對佛道的控制改革,也從中轉化出了大量的出家僧道以及佛寺道觀的凈人奴隸。

國家人口增多這是好事,意味著國家實力的增強,可從另一方面來考慮,又不一樣了。

國家總共才九億多畝地,人口卻已經達五千多萬。若是以平均計,每口能占田十八畝,看似不少。

但實際上,官府、官員、貴族、地主們占據了大量的田地,而且府兵們所授田地也遠遠高於普通百姓。

因此絕大多數百姓,其實是達不到這個十八畝的平均的。

更別說,地有好有壞,邊疆的地可能數畝當不了中原一畝肥沃和產量,就算同是中原的地,也有水澆地、坡地、旱地、山地等之分。

這還沒算上秦朝的一畝地,面積遠比後世的一畝地要小不少,只有五百來平。

僅從這裡其實就可以看出,西魏以來的均田制,其實有很多漏洞。均田制一丁授田百畝,甚至牛和奴婢都能授田,但那僅是在戰亂頻繁之時,有大量的無主土地和新奪取土地可以拿來授田。

但是在現在,土地都有主人。

簡單的算一下,地就這麼幾億畝,人卻有五千多萬口。

哪怕只以戶來算,一戶平均也才百畝地,但諸侯們一人就能擁有數萬畝地,占人口極少數的貴族官員們,卻佔有了很大一部份的田地。

中原百姓能分到三四十畝土地一戶,都很不錯了,還得包括桑田、林地這些。

羅成為何要設立禁軍,不全搞府兵?

就是因為府兵對田地的需求是極大的,每場戰鬥過後,朝廷都得拿出許多田地來賞賜他們的軍功,但國家統一之後,田地都是固化的,朝廷很難源源不斷的變出田地來。

歷史上唐朝府兵為什麼到開元時就崩潰了?

還是因為玄宗朝時邊疆四處開戰,戰事不斷,但朝廷已經無土地可賞府兵了,於是沒有人願意再去當府兵,府兵打不了勝仗,自然府兵制崩潰,於是改設立募兵制,並且為了適應邊疆的戰爭需要,開始設立節度使,徵召長征健兒,讓他們帶家眷過去屯田長駐。

這種新的制度雖然改變了府兵制崩潰後無兵可用的局面,可隨之而起的卻是節度使重兵在外,開始威脅到中原朝廷,守外虛內,最終導致了安史之亂。

從羅成瞭解的歷史角度來說,要解決這個根本矛盾,只有兩種方法。一是繼續限田,同時加大對外征戰的力度,奪取更多的土地然後殖民。

其二,就是大力發展工商和手工製造業,發展對外貿易,讓更多的失地農民進城,轉而成為手工製造業的工人,不再依附於土地,而是成為產業工人。這其實在晚明之時,已經出現了。

不對就穩定性而言,無疑還是第一種更高一些,但也更艱難些。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2 10:00
第1058章 誘斬藩酋開疆土

緩緩登上山門。

“嵩山似乎更安靜了許多。”羅成笑著道。

來到山門迎接的護國法師道信方丈倒是表現的很平靜,“山林之中,恢復些本來安靜也挺好。”

一起上山的時候,羅成也順便打量著如今的山寺,確實少了許多以前的喧囂,山上不再留宿香客,也不再有素席出售待客,更不再接待女香客。

進得寺中,羅成先到大殿佛前上了一柱香。

沒有什麼大把的金銀賞賜,什麼香油蠟燭這些,皇帝只給寺裡帶來了幾箱經書。既有佛經,也有經史子集,然後就是些紙墨筆硯。

寺中還有一百僧人。

道信雖有了一個護國法師的頭銜,但這寺中也並沒有因此就盡是公卿王侯前來,或許是因為皇帝對佛道的態度,因此也沒有多少人願意過份親近山門。

“寺中的一千畝地,種的過來嗎?”

道信便道,這一千畝地他們種了麥粟還種了菜又種了些果樹桑樹,“我帶著徒弟們一起輪班耕種,寺裡還養了牛幫忙耕地。”

現在寺裡僧人們每天早起先念經禮佛,早餐之後,便一起下山到寺田裡去幹活,翻地鋤草施肥澆水。中午飯後,休息一會,下午繼續念經抄經誦經等,到半午後,則再到地裡去幹會活。

他們甚至開始自己養蠶織布,種麻漚麻。

“難怪我看法師你們好像都黑了一點呢。”羅成笑著道。

不過道信和尚倒覺得眼下這種狀態挺好,每天現在只有少量的信眾前來,因此只要輪流派些弟子值守接待就好。

他們自耕自種,自給自足。

不再擁有萬畝寺田,也不再有質庫放貸,不再有大量的寺廟凈人奴隸佃戶們,他們的生活簡單了許多。

誦經禮佛、耕作勞動。

寺裡留下的這一百僧眾,都是很虔誠的,大家對眼下的這種苦行僧般的日子,也沒有什麼意見。

“如今的我們,少了許多外界的幹擾,也少了許多俗世的浮躁,要感謝陛下。”

“若天下僧眾都如法師你這般想,就好了。”羅成感嘆著道,並不是所有的僧人都能這般超然灑脫的,先前各地的佛道改革,還是引起了不少的阻撓。甚至還有不少暗裡生事,煽動群眾的。

好在羅成沒有給他們半點機會。

中午,寺中招待皇帝,道信發話,並沒有特別做什麼素席,而是跟著寺中和尚們吃一樣的午餐。

寺田裡產的粟穀,自己脫殼煮的小米粥,然後配上寺裡種的蘿蔔,還有一些小鹹菜,每人還有兩個饅頭,一個雜面的一個白麵的。

”招待不周!”道信雙手合十。

“已經很豐盛了,一般百姓之家,也未必能有這麼好呢。”羅成又道,“法師你們自己耕種,自給自足,很了不得了。不過出家之人,又要耕作又要修行,還是得注意補充下營養的。”

皇帝與寺中僧人們一起吃了一頓簡單的午飯,然後皇帝與寺中方丈等大和尚聊了一會經義,聽道信講禪法講悟性佛性。

羅成沒在寺中多呆,去山下寺田裡轉了一圈,看了看和尚們種的地,發現他們種的麥子很不錯,那邊的蘿蔔地裡更是綠油油一片。

菜畦很幹凈,沒有什麼雜草,看的出來是用過心的。

“陛下,劍南道蘇定方都督奏捷,收復汶山、同昌二郡,細封部族長細封犀被俘後歸附,其子細封步賴請為前鋒,領契必何力與執思失力二位將軍攻打黨項拓跋部,三戰三捷,黨項拓跋部死傷戰士三千餘眾,其首領拓跋豹率部從向北至積石堡下請降。”

“王玄策校尉誘斬拓跋豹父子,然後圍其部眾,盡皆迫降之,得口三萬餘,馬萬匹,牛羊牲畜十餘萬,黨項第一大部族,擁有萬騎的拓跋部,亡!”

羅成聽到這個消息,微微皺了下眉頭。

“拓跋部既然率部眾到積石山下請降,王玄策為何還要誘殺拓跋豹父子呢?不過殺就殺了,傳旨給王玄策,朕賜他加階三級,職升一級,另賜馬十匹,黨項奴二十個。”

“傳旨蘇定方,拓跋部之地,由大秦軍控制,不要交給細封部。拓拔部的地盤,朕稍後要封給蘇定方和王玄策等一眾諸侯為封地。”

“詔細封犀入朝為官,加細封步賴遊擊將軍階。”

皇帝對于拓跋部的處置,依然苛刻。對于被王玄策俘虜的這幾萬人口,他沒打算給他們再劃塊地盤讓他們放牧,而是直接下旨,將他們全都貶為奴隸。

其中部份就做為此次作戰將士們的賞賜,兌現軍功,其餘的則送入中原,安排到各個官府作坊裡做奴隸。

黨項部的地盤,不適合農耕,但也可以拿來分封諸侯,諸侯也可以在那裡發展畜牧養殖,一樣能成為朝廷的屏藩。

積石堡下,拓跋豹父子七人的首級被高高的懸掛著,寒風吹拂之下已經變形,難以辯認。

細封步賴打量著那一排頭顱,感覺頭皮有些發麻。

這可是曾經讓他們細封部族都得小心防備的拓跋部啊,如今族長父子幾個,卻全都成了這陀爛肉臭骨。

“拓跋部三萬餘口,盡皆為奴?”

細封步賴有些小心的問積石堡兵馬使王玄策問道,這個年輕人是真狠啊,一言不和就把來投的拓跋父子砍了,還派兵把拓跋部三萬餘口騙到一個山谷裡,然後從外面圍住,迫使他們投降。

如今,卻全要將他們貶為俘虜。

王玄策身著明光鎧甲,手按著環首刀,哼了一聲。

“拓跋豹父子以為我大秦好欺焉?想來攻就來攻,想來投就來投?他當初敢來犯,就得想好後果。”

細封步賴不敢再多說什麼。

良久,他才又道,“按當初我細封部與蘇都督的約定,攻破拓跋部後,土地牲畜歸我細封部,人口歸朝廷,不知••••••••”

他的話還沒說完,結果就被王玄策瞪了一眼。

“這或許是蘇都督與你們的約定,但不是與我的約定,某是青海道河源郡積石堡鎮守兵馬使,只聽馮孝慈都督的指揮,不用聽劍南道蘇都督的調令。拓跋豹父子是被我擒斬,其部眾也是被我所俘,其地盤自然也理應歸屬我的占領,你細封部若是敢趁機侵佔,休怪我王玄策不客氣!”

細封步賴站在那裡,尷尬無比。

他想據理力爭,可看著那一排首級,又說不出話來。

但心裡又極不甘心就這樣算了,於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怎麼,不服?”

細封步賴咬牙,“不敢。”

“我不管你是不敢還是什麼,話我已經說清楚了,若是你敢有半點越界,便是我積石堡軍的敵人,到時休怪我等秦刀無情!”

細封步賴憋了一肚子火,卻無處可發,臉都憋紫脹了。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2 10:00
第1059章 絲路重開公主至

赤色的騎兵在山谷之間奔馳。

大河之畔,一個個部落,要麼臣服,要麼遠避,或者龜縮於那碉堡山城之中。

一條條河畔,驛站兵堡正在修成。

一座座山嶺之上,烽墩望臺也建起並飄揚著紅旗。

開元五年。

元月。

洛陽。

春寒料峭。

午後,金色陽光溫暖著洛陽城,隨著一陣陣的鈴聲,一支巨大的隊伍來到了洛陽城外。

趕著犛牛、駱駝,騎著馬匹的隊伍,遠遠看著洛陽城的巍峨,不住的感嘆贊揚,雖然,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看到中原的大都城了。

在金城時,他們驚嘆過,到了長安時,他們更驚嘆。

過潼關時,他們贊嘆關城雄偉,經黃河時,他們稱贊大河濤濤,進入中原,又稱贊這邊的沃野千里,但看到洛陽城時,依然還是忍不住驚嘆。

洛陽比起長安等關中之城,尤其的宏大和熱鬧。

“洛陽守門的秦軍,鎧甲真鮮亮,個個好威武!”

“這些是秦人的禁軍呢。”

劉仁軌哈哈笑著對那些議論不已的吐蕃人道,“其實你們看到的這些守門將士,他們是內衙的人,隸屬於監門衛府,專責守門城門宮門的。”

監門衛府的人遠遠看到他們過來,並沒有過來招呼,另一邊自有一隊士兵過來,這些人裝束卻又有些不一樣。總的來說,三衙的士兵都是赤色軍袍,但不同的衙門鑲的邊顏色不同。

而各衙內不同的軍衛府,其下的士兵軍袍上又有不同的圖案或是標記。

再加上軍士們肩上的銅章,胸口的身份牌,可以很快的判斷他們的身份,不過對於吐蕃人來說,這就顯得有些復雜了,他們更習慣的是打不同的旗號繪不同的圖甚至是騎不同顏色的馬。

一員肩膀上頂著都頭標識的軍官上來。

劉仁軌策馬上前,行過軍禮。

“羽林郎劉仁軌。”

那名都頭連忙回禮,“右驍衛旅騎尉都頭趙盛拜見劉羽林郎。”

“這是吐蕃使團,送吐蕃公主來洛陽侍奉天皇,隨團的還有他們進貢給聖人的黃金和犛牛、山羊綿羊,以及一些衛藏土產。”

都頭趙盛呵呵笑道,“怪不得說老遠就聞到一大股腥膻味呢,原來是吐蕃使團到了,這邊登記一下。”

“這一路我也聞夠這味了,總算是回到洛陽了,可算能交差了。”劉仁軌哈哈笑著。

那邊監門衛府的軍校們則遠遠打量著,“最近可真是熱鬧,這是第幾支使團了,加上那些商隊,今年來洛陽的藩人可真多啊。”

“昨兒個有從遙遠拂林(東羅馬)來的商隊,再前些天,還有自波斯來的,都是要來趕咱們今年洛陽的上元燈節呢。要知道,今年陛下有令,自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金吾不禁,期間不但三市晝夜經營,甚至各裡坊也不限制,待坊之上都可以張燈結彩,擺攤交易呢。”

去年大秦雖然打了一場艱難的戰爭,但結果是大秦贏了。

在西面,西突厥的射匱兵敗,逃往千泉之後,再被鐵勒軍與莫賀咄軍擊敗,被迫繼續西遷,西突厥之地,莫賀咄成為大汗。

不過莫賀咄實力不濟,當了大汗後依然對大秦是十分恭敬,不敢有半分狂傲。原本臣屬於西突厥的西域諸國,現在都成了大秦的諸羈縻郡,連西突厥的十部,現在也都由朝廷在其地各設郡縣,授封侯伯爵位。

莫賀咄的可汗,其實已經有點名不正言不順,空有其名了。

秋,大將軍王嗣業以及大將軍秦瓊等諸功臣猛將分封伊麗,使得現在西域的形勢就越發的變的復雜起來。

大秦東有伊吾、高昌、焉耆三郡,西有伊麗三十六諸侯封國。

再加上西域原二十七國以及西突厥受封的十三郡,整個西域天山南北,直到蔥嶺東西,雖說大秦朝廷的安西道只管三郡,但實際上現在各方都以大秦馬首是瞻。

西域局勢還有一個巨大的變化,那就是過去隋亂時,西突厥控制絲綢之路,一度堵住了泰西商人與中原的往來,但現在,這條絲路終於又通了。

絲綢北路、絲路中路、絲路南路。

既有從且末通往象雄,然後直抵天竺諸國、聯通波斯薩珊的商路,也有直接越過蔥嶺經過吐火羅往波斯之路,也有往康居或碎葉一直向西,直抵泰西的商路。

西域再無阻攔,絲綢之路重新申通。

大秦的使者宣告四方,於是河中的粟特人,泰西的拂林和波斯人等,都紛紛有商隊趕來中原,都想要再次購買到中原生產的美麗絲綢和瓷器等商品,並且出售他們的香料、金銀珍珠等。

西域絲綢之路的重新打能,帶來的是無數的西域商人,有那些碧眼睛卷鬍子的粟特商人,有那些高鼻樑的波斯商人,還有那些金發的拂林商人,以及許多美麗的胡姬。

而現在,吐蕃人也來了。

不過守門的監門衛府士兵們,明顯不太喜歡這些穿著臟皮袍子的吐蕃人,他們看起來比西域胡商們差遠了。

不過當劉仁軌把一份單子遞到他們那登記時,那位監門衛府的校尉卻是吃了一驚。

吐蕃使者送來了贊普的親女兒賽瑪噶公主,這倒沒什麼,南蠻小國的公主而已,不值幾個錢。

如今大秦周邊諸藩,都爭著要送公主來洛陽呢,似乎誰家公主沒能進入紫微宮,就會在諸藩中丟臉沒面子一樣。

以前諸藩都是比誰能求娶到中原公主,但現在大秦不下嫁公主和親,於是這些人只能爭著比誰能把自己的公主嫁到秦國皇宮了。

契丹、西突厥、鐵勒、奚等諸國都先後送了公主進宮,但是如吐蕃這麼大方的還真是少見。

居然黃金五千兩,白銀一萬兩,另有犛牛一萬頭,山羊綿羊等共計五萬只,另外吐蕃人還把流落到吐蕃的漢人百姓一萬余人,送還大秦。

“這賠嫁可真夠豐厚的啊。”校尉驚嘆著道。

劉仁軌笑笑,“什麼陪嫁啊,這是吐蕃贊普對先前進入吐穀渾,圍攻大非嶺,冒犯我大秦的賠禮道歉,連那公主都是,可不是什麼陪嫁。”

“全是賠禮?”

“也不全是,後面還帶了上千駝的貨物,都是這些吐蕃使者夾帶的商貨,要帶到洛陽來私售交易的,那個他們有清單,自會交與你們登記的。”劉仁軌笑笑。

校尉呵呵一笑,“想不到這些高原上的蠻子使臣也挺聰明的嘛,過來送嫁公主,還知道順便做點生意,咱們洛陽城啊,那是絲綢之路的東方起點,南市里更是國際大交易市場,天下各地,各式商品無所不用,吐蕃人算是想對了。”

“我這裡對他們夾帶什麼的管不著,但就有一點,入城得把所帶之武器全都暫留在我處,登記後交由我們代為保管,等他們出城之時,再交還。”

洛陽城雖說上元節金吾不禁,但這些藩人使團和胡商商隊,還是得提防著一二的。

朝廷歡迎他們過來,願意與他們交易,但身為守城門的監門衛府校尉,他得盡好自己的職守。

“這個是自然的,我去跟他們說下。”劉仁軌笑著扭頭,回到隊伍前,跟吐蕃使團的首領噶爾•東贊細說了一通,噶爾東贊只是點頭,很快,他下令解下武器,交到城門那的校尉處。

“我吐蕃使團護送公主到來,為何不見秦家天子派人來迎?”

噶爾東贊一直沒有見到有秦朝官員來城門迎接,眉頭不由的微皺起來。

劉仁軌呵呵一笑,“如今是正月,八方萬國的藩使前來朝賀拜天子,更有一些藩國國王親來呢,陛下和朝廷哪能一一都派人迎接,要是都迎接,這一天什麼事也不用做,大臣們就光站在城門口相迎了。”

噶爾東贊臉色有些難看,可又不好發作,只得不吭聲。

“走吧,登記後好,我送你們到鴻臚寺去,他們會為你們準備好休息之處。你們今年是頭年來,所有也沒有個使館,你們這次來,有空可以在長安城南尋一處宅院,做為你們吐蕃使館,現在城南那片,已經有了上百個藩國使館了,他們還多有派人常駐洛陽,以方便與我大秦聯系呢。”

聽到這裡,噶爾東贊又是暗暗驚嘆又是羨慕秦國的強大,居然有上百藩國已經在洛陽城建立了使館,並派人常駐了,看來他們吐蕃這次也得買一座宅院做使館並安排人常駐才好。

吐蕃使團在城門口檢查登記過後,開始入城,吐蕃帶來的萬頭犛牛和五萬頭羊,其實大多都直接在青海和隴右由地方接收安置了,他們這次只帶了黃金白銀和公主來,當然,也有貴族們夾帶的私貨。

武器交給了城門守衛保管後入城,遠處,城門處的街鋪,立即有武侯向上傳遞消息:吐蕃使團已入京。

洛陽城每個街、坊拐角之處,都設有街鋪,駐有武侯,大的街鋪駐武侯三百,小的十人,整個洛陽城有數百座街鋪,有數千武侯負責街面的治安,他們是洛陽城中的一雙雙眼睛,有一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

而在這些街鋪武侯之外,洛陽城中還有大小望樓百餘座,用以監視全城,一有點風吹草動,他們就能立即發現,並迅速以旗令鼓聲傳向洛陽府衙和金吾衛等衙門。

除了城門的監門衛,街鋪的武侯,和望樓裡的士卒,巡街的金吾衛外,洛陽城裡還有許許多多不起眼的不良人捕役或暗樁,他們是當地游俠兒地痞等出身的底層人物,被朝廷衙門收編後,成為最底層的協警,這些入不得臺面的不良人,卻往往能夠熟練的掌握各個街坊的詳細情報,為官府辦案提供充足線索。

吐蕃使團進入洛陽開始,已經有十幾個衙門的人,開始盯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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