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從姑獲鳥開始 作者:活兒該 (連載中)

 
godfather003 2018-10-23 21:29:1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1 525919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4 23:43
第48章 武子弄險

    羽主膝蓋往下一壓,嗤地一聲,恨別離和羽主同時消失在原地。

    嘭~

    石渣迸射。

    一張暗紅色的儺木麵具攔在了羽主的去路上。

    那五道蟲洞,最大的還沒有人頭大小,最小的隻有米粒大。顯然還過不來人,但也隻是時間問題。

    “過不去誒……”

    “恨別離”的嗓子的確幹啞難聽。

    他比羽主足足矮了一個頭,穿著灰布馬褂,腦瓜後麵,還留著一條長長的辮子。

    此刻他埋身弓背,兩手攤開,看上去有些滑稽,臉上分明隻是塗著油彩的木頭,可那張吐出獠牙的大嘴居然微微蠕動著。更顯得怪異恐怖。

    “滾開!”

    羽主眉鋒倒立,鞭腿凶猛揣在恨別離的肋骨上,帶起尖銳的空爆聲音。

    恨別離一動不動,血珠子門簾一樣,從麵具下端滴落。

    “嗯?”

    羽主挑了挑眉毛,一張又一張暗紅色麵具竟然從羽主的腰上,手上,後背上冒了出來。或者怒目圓睜,或者顰眉欲泣。或橫眉冷笑,看得人遍體生寒。

    “哈哈哈哈哈……”

    幹啞難聽的老人聲音傳出去好遠,凶惡的儺木麵具也遮擋不住身後這具幹瘦身軀的難言的邪異味道。

    張張麵具將羽主強健的身軀整個包裹住,嗡地一聲,漆黑的火焰從麵具和麵具之間的縫隙裏透了出來,將羽主燒成了一個大火炬。

    馮夷精神一震:“老爹,這是他真身,煉死他!”

    恨別離扶了扶沉重的麵具:“我的苦火,煉得了靈五仙,卻煉不了頑五蟲啊~”

    “他連傳承都沒動用,我們……”

    “急個什?歲慫。”

    恨別離罵出鄉音。

    嘭!

    忽明忽暗的黑色火焰吞吐不定,終於,幾張合在一起的麵具龜裂開來,羽主身上冒著白煙,一拳頭砸破了儺木麵具,捏著指骨邁步走了出來。

    “你的新苦器……花拉胡哨的。”

    “嗯~”

    恨別離蔫蔫地應了一聲,手指往旁邊一搭。

    最大的黑色蟲洞已經有臉盆大小,一隻穿著長筒靴子邁出了大半。

    羽主臉色一冷,恨別離卻欺身上前,兩人四隻胳膊架在一起,恨別離看著幹瘦,兩人角力,羽主一時竟然擺脫不得。

    而恨別離身後,是猙獰錯列,漫天的暗紅色木雕麵具!

    “阿馮!”

    一身西裝的馮夷把眼睛埋在短發裏,完好的左手平伸,兩根手指打了一個響指。

    海浪聲音翻卷,滾滾黃河大潮把三個人連同閻浮果核都卷在了裏麵!

    躁動的黃河大浪,紛亂的儺木麵具,水中赤背男人舉手投足之間的爆炸性力量,一股又一股水花爆射出來,那是羽主拳頭的餘波。

    埋著頭的昭心看不清楚,她時而看見滔天的黃河水,時而看見漫天飛舞,鬼氣森森的儺木麵具。以及從頭響到尾的,接連的音爆聲音。

    羽主距離那顆閻浮果核不過兩百多米左右的距離,對於他來說簡直是唾手可得,卻被恨別離和馮夷兩個人死死地牽製,寸步難進。

    打,勝負難料。

    拖,輕而易舉。

    儺木麵具後頭,恨別離滿是皺紋的嘴角勾勒起一絲微笑。

    大不了,把你們都宰了!

    眼看果核旁的蟲洞越來越大,羽主眼底泛紅。他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天空,被自己鵬翅撐開的口子。

    餘波邊緣,一張缺了一角的暗紅色麵具被甩出戰場,正落在李閻的腳邊。

    值得一提的是,李閻不能使用印記空間和兵器,但是口袋裏的胡蘿卜卻被視作基本衣物的一部分。

    李閻一低頭,和那張神色油滑的木雕麵具四目相對。

    吼~

    厚重的油彩麵具迎麵撲來,讓李閻想起了《異形》裏的抱麵蟲。

    木雕麵具毫無阻礙地穿過李閻,耗盡最後一絲力氣的麵具落地,再無聲息。

    鏖戰當中,恨別離咦了一聲。他一愣神的功夫,羽主一拳背砸在他的心口,漫天木雕麵具都表情痛苦。

    李閻的指尖掠過黃河濁水,竟然無視三個人震天撼地的餘波。硬生生參與了進去。

    “果實專屬道具?”

    恨別離又驚又怒。

    就算是再強大的行走,在閻浮果實當中搏殺,也要遵從一些基本規則。

    羽主強行越境,要拿自己的傳承去撐開進入果實內部的口子,就是這個道理。

    果實專屬道具也是這個道理,脫離這顆果實,專屬道具就是廢物,可身處果實當中,專屬道具往往能爆發出非常可怕的力量。

    不過,並非無法可解……

    找死的年輕人。恨別離心中冷笑,衝著馮夷喊道:“阿馮,老板給你的思凡之力呢?”

    馮夷苦笑一聲:“被羽主毀了。”

    “什麼?”

    羽主放聲大笑,雖然他不覺得李閻能幫上他什麼忙,但是能讓對麵這老鬼吃癟,他已經非常開心。

    李閻手來回晃了晃,確認麵具和黃河水,乃至羽主揚起拳頭,帶出的堪比重錘的罡風都傷不了自己分毫,

    當下再不遲疑,掏出胡蘿卜塞進嘴裏,撒丫子朝閻浮果核衝了過去。

    “老爹?”

    馮夷出聲。

    “莫急!他沾不著!”

    恨別離眼光老辣,眼睛盯在李閻腰上的皂帶上。

    李閻赤手空拳,一直衝到那顆琥珀色的核桃殼子身邊,周身光影氣勁。像是假的一樣穿過他的身體。

    五顆蟲洞當中,有好幾個已經隱隱可見人臉,最大的那個,半條漆黑的身子都露了出來,眼睜睜看著一主兩苦的戰場上,一個穿著黑風衣,叼著胡蘿卜的銳利男人奔著他們跑了過來。

    哢吧。

    李閻把嘴裏的胡蘿卜咬斷,回身望向羽主。

    那是一張三十多歲的精壯麵孔,刀削斧剁一般硬朗。額角有一道長長的暗紅色傷疤,下身暗綠色的軍褲,皮腰帶,光著上半身。

    兩人對視了好幾秒。

    絲~

    李閻一把扯下了慎刑司皂帶,刹那間如墜冰窟!

    就算是三人當中最弱的馮夷,想殺死李閻也不費力,之前和武山等人的鏖鬥,隻是在等待閻浮果核的出現,饒是如此,他稍微認真,也秒殺了小胡子和老漢。

    而此刻三人交鋒之際,那股若有若無的鋒芒殺意,差點壓垮了李閻的神經!

    “殺了他!”

    說這話的不是恨別離和馮夷,而是卡在蟲洞裏,化形也困難的求不得。

    羽主長嘯一聲,凶猛的罡風迎向眼前兩人,充滿爆發性張力的身軀如同弓弦抽射,一手拉住了馮夷,一手拉住了恨別離。

    李閻抖手抽出虎頭大槍,修長槍杆抵在琥珀色的核桃殼子上。

    “……五成吧。”

    丹娘的話言猶在耳。

    剔透的核桃殼子裏頭,八道紫色火焰糾錯,火焰當中,原本看不真切的九道物件此刻盡露無疑。

    其中有一塊廢鐵,是因為恨別離的降臨消耗掉了。

    後麵是龍頭胡琴,龍紋刀柄吞口,龍獸鳳身獸雕。龍形獸紐,獅頭龍尾香爐,龍鱗座大鼓,龍頂石碑,龍頭吞脊獸嗎,八樣異物。

    一點嫣紅血滴滴在核桃殼子上。

    血蘸。

    虎頭大槍砸落

    燕穿簾!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4 23:44
第49章 核碎,終焉。

    死白色的痕跡當中,五顆或大或小的蟲洞散發著陰沉的氣息,山嶽一般的壓力讓李閻汗毛倒豎。

    “求不得”的上半身卡在蟲洞裏,他拚命往外拔著腰身。嗓子眼往外長嘯出聲。

    吼!

    李閻眼前一黑,深紅色的血流從他的耳蝸潺潺而流,眼皮周圍的血管腫脹爆裂,他吃力地眨著眼,血沫子在眼球上被一點點擦去,隻留下留下淺淺的黃色。

    而虎頭大槍依舊出手!

    李閻左手仰腕托槍,右手大拇指下壓,漫天白金色流光當中,一朵又一朵的槍纓在流光中泛起漣漪,大槍一擊又一擊撞在閻浮果核上,槍刃長鳴!

    鏨金虎頭槍高達一百的鋒銳值,【槍銃牙】的高強度破壞加成,狂風驟雪一樣瘋狂傾瀉下來的隱飛之羽,桀桀的霜色在琥珀核桃殼子的表麵逐漸蔓延。

    那八道紫色流火越發躁動,砰砰地撞在核桃殼子上,

    蘊含一顆果實最寶貴秘藏和最為蓬勃的生命力的閻浮果核,鋒銳度為一百,來曆神秘的虎頭大槍,這兩樣東西哪一個更硬?

    答案不重要,因為它們都比李閻的手要硬。

    一抹血色飛濺!

    大塊的肉皮從李閻的虎頭上扯飛出去。抖落開來的白金色流光尾端,虎口抽動的血管噴灑鮮血,但是很快被九鳳之力凍住傷口,緊接著被槍杆扯破,再凍住,再扯破……

    怒張的井字血管從李閻的太陽穴上突出一寸!

    膚色白如牛乳,眸子緊閉的姑獲鳥揚起臉蛋,白金色虎頭大槍流光和暴雪一般的隱飛之羽交響成線,蜘蛛網似的冰霜紋路從李閻腳下擴散開來。

    羽主橫在李閻和恨別離、馮夷之間,無論是黃河怒滔,還是陰森麵具,統統寸步難行,完全傷不到李閻一根毫毛。

    恨別離轉了轉脖子,臉上的沉重麵具僵硬了很多。

    “咚~”

    槍刃撞在核桃殼子表麵,冰渣打著旋飛了出去。

    李閻咬住舌尖,兩隻大星一般深亮的眼睛黑了一圈,那是眼眶周圍爆裂血管的淤血。

    血蘸爆發!

    坷垃坷垃的凍結聲音在核桃殼子表麵響了起來。

    呼哧~呼哧

    李閻喘著粗氣,虎頭大槍當啷跌落在地上,李閻兩隻手慘不忍睹。

    鮮紅的肉糜耷拉在虎口表皮上,森森的手骨被抹平了一半多!

    而閻浮殼子表麵,除了裹了一層薄冰,沒有哪怕一道裂紋……

    看來是另外五成啊。

    李閻低頭去看自己的手,現在的他,連紮上腰帶也做不到了。

    馮夷放聲大笑:“看來,為山九仞,功虧一簣的不是我嘛~”

    羽主剛一撤步,留著長辮子的恨別離一頭撞在他懷裏,不斷膨脹的暗紅色凶惡麵具虛影將羽主籠罩在裏麵。不讓他去補那最後一擊。

    晶瑩的核桃殼裏,熊熊燃燒的紫色火焰一抖。

    連續使用兩次隱飛的李閻承受不止潮水一般襲來的疲憊感。撲通一聲跪在了閻浮果核麵前,盡管太陽穴的抽痛幾乎讓他昏過去,但是他依舊露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微笑。

    殼子裏是火,殼子外麵是冰。

    喀拉~

    一道長長的裂縫從殼子上蔓延開來,把果核上思凡兩個字從中間斷開。

    “不好!”

    恨別離手背一抖,被羽主一拳頭砸在小腹上。

    一絲紫色尾焰從核桃殼的裂縫裏透了出來,然後是響成一片,喀拉喀拉的破碎聲音,比李閻高出不少的龐大果核,轟然破碎。

    昏昏沉沉的,李閻又回想起丹娘的話。

    “那個馮夷嘴裏的閻浮果核,我確認過了,雖然我也說不上來,但是……”

    “我見到它的時候,感受到了,大海一樣蓬勃的生命力。”

    對著李閻撲麵而來的,是深邃的金紅色流漿。

    轟~

    裂成數萬道的琥珀色果核碎片,連同八道紫色流火朝四麵八方飛射出去,快要昏厥過去的李閻,拚著最後一絲力氣,一揚臉咬住了什麼,也不知道是果核碎片還是紫色火焰裏的木銅物件,就一閉眼,失去了意識。

    深沉的咒罵聲音響成一片,隨著果核破碎,一顆又一顆蟲洞飛快地坍塌,消失不見。

    “求不得”怨毒的眼神盯住癱倒的李閻,收縮的蟲洞被他的手掌一撐,竟然停止了坍塌!

    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最終還是一鬆手,消失在了無盡的死白色痕跡當中。

    恨別離腳步一挪,飛退出幾十米,和馮夷站在一起

    羽主收回目光,看著臉色難看的馮夷和佝僂著身子的恨別離。

    他埋身弓背,兩手一攤,學著恨別離剛出現時候的樣子。

    “過不來了吧~”

    嗤~

    腳背彈射,恨別離凝神屏氣,卻不料羽主沒有搶攻,而是抄手拉出了淹沒在金紅色流漿裏的李閻。

    兩道展開足有二十多米的黑色羽翅抖落,羽主一手提著昏死過去的李閻,居高臨下。

    “老爹,拚一把?”

    馮夷平靜地問。

    恨別離揚了揚麵具:“現在,可能拚不過了……”

    天地無用。

    四個大字印在紙杯上,穿著白色運動服的男人端起紙杯,輕輕抿了一口。

    恨別離麵具上的空洞凝望天上黑色翅膀撐開的巨大口子。

    轆轆的聲音從口子那邊冒了出來,幾道流火飛快隕落下來,流火當中,是一個又一個的人影。

    運動服男人端詳了恨別離幾眼,他挪開幾步,看到“恨別離”身後那條大辮子,這才恍然大悟。

    “恨別離?”

    “兩年不見,你小子也混成十主了啊。”

    恨別離的嗓音深沉。

    介主咕咚咕咚把白開水喝幹淨,紙杯朝天上一翻,墨意淋漓的“天地無用”四個字在空氣中放大,再放大。

    紙杯口朝下,眼看把恨別離和馮夷統統籠罩住。

    “阿馮,咱玩砸了。”

    頭頂著一片死白色,恨別離哈哈大笑。

    嗒。

    紙杯一停。

    詭異的死白色當中,伸出了一隻潑天巨手來,把紙杯穩穩握住。

    介主臉色狂變。

    握著紙杯的手掌後麵,是黑色的海青短袖,再之後便是那人人聞之色變,死白色的“思凡”痕跡了。

    那隻手微微一揚,將紙杯拋還給介主,接著五指攤開,往回一攏,將哈哈大笑的恨別離和馮夷攏在手心,緩緩收了回去。

    羽主眉目皆揚,撐在果實口子上的山嶽黑翅拍落,頃刻間天地變色,整個閻浮果實陷入了一片不見五指的漆黑當中。

    “援朝,住手!”

    介主喊了一嗓子。

    黑暗當中,那張凶悍的儺木麵具一低。

    恨別離知道自己傷不到羽介二主,甚至連那個不過“十都”,卻害得思凡滿盤皆輸的李閻也傷不到。

    所以那張儺木麵具,對準的,是午門的角落,幾乎沒有任何存在感的武山眾人。

    “嗬嗬~”

    羽主含怒出手,介主無暇分心,黑暗當中,一道暗紅色虛影麵具壓落午門。

    躲在廢墟當中,什麼都看不見的昭心隻覺得眉心一陣滾燙,好像靈魂都要離體而去。

    再接著,身上一沉。

    ……

    “思凡主……”

    黑暗過後,羽主咬牙切齒。

    “援朝,你太衝動了。”

    介主說著,鼻子抽動。

    “哪來的血腥味……”

    兩人眉頭一皺,同時朝午門看去。

    廢墟當中,是潑墨似的血色,肉泥和白骨混合在一起,宛如修羅地獄。

    和老漢在一起的娃娃臉屍骨無存,被壓成一灘肉泥。

    武山宛如死人,整個右半身糜爛不堪,半張臉的血肉不翼而飛,一隻眼眶黑紅。

    昭心嘴唇顫抖著,臉上全是血點,她整個身子埋在一片肉泥裏,而糜爛的骨泥當中,露出一抹衣角。

    “哥?”

    昭心輕輕地問。

    毫無聲息。

    “哥~”

    杜鵑啼血。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4 23:44
第50章 思凡如狼,10主似虎

    李閻腦子裏亂糟糟的,手一激靈,正摸到自己胸口的銅錢上。

    銅錢?我的銅錢不是給了查小刀麼?

    李閻猛地睜眼。

    自己枕在一塊琉璃瓦片上。丹娘抱著膝蓋,一動不動地端詳自己。

    李閻把手掌攤開,放到自己的眼前。

    完好無損。

    “銅錢是我要回來的。被你扔出去的感覺真差。”

    丹娘輕輕地說。

    李閻眼也不眨,和丹娘的目光相撞。

    他一仰身坐了起來,對著丹娘問道:“情況如何?”

    丹娘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對李閻說道:“你還是自己來看吧。”

    氣勢恢宏的建築群被一主兩苦搏殺的餘波破壞大半,四下依然充斥地詭異的死白色抹痕,空氣裏有淡淡的血腥味。

    李閻放眼望去,整個燕都城,沒有被“思凡”侵蝕的地方,可能隻有故宮三大殿的部分,大概幾十公頃了。

    梁野念念不忘的父母,師範大學看門的老秦,整個燕都城數以百萬計的人口,連同午夜下光怪陸離的種種,盡作眼前無盡的死白。

    這顆果實,已經千瘡百孔。

    烏雲壓頂,廢墟當中,一個胡茬唏噓,雙手插進頭發裏的中年男人蹲在躺倒的高大石獅子的下麵。嘴唇哆嗦……

    梁野。

    李閻舔了舔牙齒,他腳邊是一個白色的索尼隨身聽,屏幕還亮著,顯示的是《當》《青蘋果樂園》這些,當時膾炙人口的流行歌曲。

    “兄……”

    “你們到底是誰?”

    梁野凶狠地轉過頭,他眼窩深陷,臉上的淒惶和恐懼讓李閻沉默。

    砰~

    李閻側目,昭心的身體在半空中打了個旋兒,後腦勺磕在角上,鮮血橫流,女孩也毫無知覺。

    她半跪在地上,雙手緊緊捧著一攤鮮血。即使身體被抽飛出去。她也盡量縮著身子捂住胸口,不讓手心的血飛灑出去。

    打著赤脊的羽主收回食指:“清醒點了麼?能溝通了麼?”

    他的語氣很硬。

    昭心縮著身子,依舊一言不發。

    羽主歎了口氣,一步步逼近昭心。

    李閻冷冷看著沒有動作,可身邊的丹娘卻站起身,攔在了羽主麵前。

    羽主腳下停步,抬頭看了丹娘一眼。兩人都沒說話。

    李閻見狀,把頭一埋,也走了過來。

    羽主把眼一瞥:“醒了?”

    李閻在地上慘烈的血泥裏瞟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角落麵如死灰的昭心,心裏已經明白了大半。

    “她還是個孩子,何必呢?”

    羽主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查小刀倚在一塊斷開的柱子上,他身上沒什麼傷口,隻是驚魂未定,一根又一根地抽著香煙,地上土黃色的煙屁股七零八落。

    武山半個身子被凍住,一隻眼眶黑洞洞的,他胸膛微微起伏,手裏捏著一塊石頭,咯咯地響。

    這次閻浮事件下放一百六十四位閻浮行走,除了上麵這幾位,再無活人。

    “這件事情,是我們的過失。”

    李閻定睛一瞧,說話地是一個穿著白色運動服的溫潤男子。他手裏攥著一個紙杯,一句話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五蟲之介主,他往前幾步,衝著李閻幾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足足五秒才直起腰。

    “我以閻浮十主全體成員的名義,向各位保證,對於這次閻浮事件當中所發生的意外情況,我們會予以足夠的補償。除此之外,你們想問的,我會盡力解答。”

    一陣良久的沉默,最先開口地是武山。

    “閻浮當中,從三清行走,到我們這些十都行走,一共有八道門檻。閻浮十主是十類行走的佼佼者,我想問,你們兩個是在哪一道門檻上。”

    介主平靜地回答:“我是五方老,我身邊這個人,是四禦。”頓了頓,他又接著說:“穿西裝的馮夷,大概是六司行走的水平,戴麵具的,和我一樣,是五方老行走。還有什麼問題麼?”

    武山聽得很仔細,生怕錯過一個字,聽完之後,他咧著半邊嘴,不知道是哭是笑:“堂堂介主這麼和氣地我解釋,我還能有什麼問題。謝謝你拉回我一條小命倒是真的。”

    “不客氣。”

    介主一點頭,看向查小刀。

    查小刀擺了擺手:“我沒問題。”

    “我們走了,這顆果實會怎麼樣?”

    問話的是李閻。

    這次回答的是羽主:“我會平複果實創傷,一切都會恢複原樣。果實脫落這件事,不會再有任何人記起,果核被打碎,這顆果實的萎靡已經不可逆轉,但是這也是幾百年以後的事情了。”

    李閻看了梁野一眼,點了點頭:“我沒問題了。”

    昭心一語不發。

    羽主吸了口氣,腳步一抬,往昭心身邊走去。這次,丹娘沒有再阻止。

    赤背男人蹲了下來,手裏挑揀著瓦礫:“人,死了就是死了。”

    他的手指一停。

    “思凡不在意人命,十主同樣不在意。十主不是做慈善的!他們是食腐的狼,我們是吃人的虎!”

    “十主隻是比你們早進閻浮幾十年,生死恩怨,靠你自己去討。閻浮世界很凶險,適應不了早早拿到【祈願石】離開,我給你兩個月,如果你想要離開閻浮,隨時找我,【祈願石】我替你出。”

    羽主說完,站起身離開。路過李閻麵前的時候忽然停住。

    “你是李閻?”

    他問道。

    “如假包換。”

    “以後不會有任何人再暗地裏使絆子對付你。”

    羽主說完,走過李閻,和介主站在一起。

    “都沒問題了對吧?那我通知後土,讓你們脫離這顆果實。後麵還有老大的工程等著我們。”

    丹娘湊到李閻耳邊,低聲說:“你嘴裏咬住的東西,我收起來了。”

    李閻笑了笑,對著丹娘點了點頭。

    介主對著眾人說道:

    “那麼,希望以後還能遇到諸位,十都行走們……”

    “等等~”

    昭心開口,聲音嘶啞的不像話:“我,我想先處理我哥的遺體。”

    “其他人先走,我給你兩個小時。”

    羽主斬釘截鐵。

    昭心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衝著羽主一低頭。

    “謝謝。“

    查小刀嘬了好幾口煙屁股,才抬頭說道:“用火麼?”

    昭心鬢角的發束落下,猶豫了一會兒,她衝著查小刀點了點頭。

    查小刀把煙頭扔掉,走到那片血色泥濘麵前,雙手合十一躬到地,再抬起頭,指尖燃起金黃色的火焰。

    烈焰四起。

    昭心解開扣子,扯下身上沾滿血泥的襯衫丟進火海。

    查小刀隻穿著清涼的大褲衩,劃破火柴點燃香煙,黑煙熏得他直眯眼睛。

    丹娘走到昭心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遞上了一個黑色的盒子。

    “從廢墟翻出來的,也許你用得到。”

    “謝謝。”

    昭心的脖頸雪白,臉色柔弱,但還是啞著嗓子,衝丹娘點了點頭。

    點點的毫光飄飛,李閻,查小刀,武山的身體開始一點點消散。

    李閻目送烈焰血漿,;冷不丁地對丹娘說:“我要死了,你就這麼辦,挺好。”

    丹娘目光閃爍:“將軍,不會有那一天。”

    ……

    “我沒懂你的意思?這是其他幾個人聯合決定的?”

    羽主問。

    “對,你走了以後,我們重新合計了一下,思凡不會善罷甘休。作為頑五蟲的尖刀,你不能輕易出問題,可是,”

    介主一指眼前。

    “抹平這樣規模的思凡,你要消耗五十年以上的陽壽,沉睡兩年。我們的結論是,擱置這顆果實,保存你的實……”

    “我不接受。”

    曹援朝不假思索。

    “……”

    介主又抿了一口紙杯,拿白開水潤了潤喉嚨:“好吧,我會轉達。”

    “我不在,別讓文姬惹禍。”

    “知道了。”8)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4 23:45
第1章 忍·土

    “當時我就表了態~,咱工人要為國家想。我不下崗,誰下崗?”

    啪~

    梁老頭關上電視,站在電視前頭一語不發。好一會兒才背著手溜達回凳子上。

    他默默點上一根香煙,壓著煙頭的指甲蓋發黃。

    年三十,家家包餃子,看春晚。放炮衝。

    老夫妻倆也一樣,梁老頭的老伴兒身體不好,早早地睡了。

    夜裏發涼,梁老頭的腿生疼,半夜睡不著索性起夜。他閉著眼睛假寐,通紅的臉上的溝壑發緊,仔細看,發根裏還有爐灰渣子。

    胡同裏有狗旺旺地叫,敲門的聲響發悶。

    老頭子一睜眼,拿癢癢撓挑起外套披上,嘴裏喊著“誰啊”,往外走。

    吱喲~

    門一看,一個頭發亂糟的男人杵在門口。

    冷風打著旋吹進屋裏。

    梁野嘴唇哆嗦著,嘴裏呼哧呼哧響。

    梁老頭怔怔地仰著臉,紫黑色的嘴唇一抿,伸手去摸男人的臉。

    溫熱的,還有點濕。

    “哪兒去了,這些年?”

    ……

    豎日,晌午,某家茶館。

    “紅星音樂?”

    梁野拿茶水漱了漱口,才說道:“挺出名的哈,那個什麼鈞什麼巍的,我知道,唱的還行。”

    “你失蹤了幾年,已經和社會脫節了。找工作也不太容易,倒不如讓我們介紹,幹老本行,還搞音樂。我們會全力支持你的事業。”

    梁野把胳膊放在玻璃桌上:“那,那你們特……特什麼來著?”

    “特調局,你可以叫我艾玲。”

    對麵是個豎著幹淨馬尾辮的女孩,家住內務部街五號大院,軍屬出身。

    一大早地,她主動找上了梁野。並提出,要幫助梁野進入當時名噪一時的紅星音樂。

    “你們特調局,為什麼幫我啊。”

    “我們希望梁先生,安分一些。”

    女孩的語氣很客套。

    “哦~”

    梁野往後一仰。

    “另外,我們也對梁先生的才能很感興趣。希望以後有合作的機會。如果可以,我們想同時聘用梁先生,作為我們特調局的專業顧問。”

    梁野猶豫了一會兒,才問道:

    “那個,我跟你打聽個人,長得又高又瘦,人挺精神,聽口音是河間人。他是不是,也是你們特調局……”

    “梁先生。”

    姑娘眼前的茶杯泛起漣漪。

    “沒有意外情況,這個人,以後你還是見不到的好。”

    “得。”梁野點頭:“得。”

    他不再多問。

    艾玲遞上一張名片。

    “有需要就打給我。”

    艾玲和梁野吃完中飯,開車離去。在車上接了一個電話。

    “好,我馬上回去。”黑色桑坦納一轉向,艾玲朝王府井大街開去。

    大概二十分鍾,艾玲風風火火走進一家氣派的辦公樓裏,樓上樓下,除了艾玲熟悉的,特調局的同誌。還多了不少穿製服的生麵孔。

    她走進辦公室,寬大的黑色辦公椅上坐著一個國字臉的中年男人。

    “你好你好你好,胡組長是吧。”

    艾玲踩著高跟鞋走過去,臉上笑容可鞠。

    “哈哈哈哈,小艾副局可比照片要漂亮多了~”

    國字臉聲音中氣十足,臉上也是如沐春風的笑。

    “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胡組長盼來了。”

    艾玲的笑爽朗大方。

    “這康局長失蹤以後,特調局裏的擔子往我身上一扔。可把我忙得夠嗆。上頭不是說,要特調局積極配合胡組長的工作嘛,有什麼要求嗎,胡組長你盡管提。”

    “哪裏的話,我們以後要多交流感情才對。畢竟,這次整改調查行動結束,我可能要和小艾副局,做很長一段時間的搭檔了。”

    艾玲不動聲色:“康局長失蹤還不到半個月,上麵就要空降一個胡局長來,不太合適吧?”

    國字臉哈哈一笑:“我什麼時候說過,我來是要做局長呢?小艾同誌可別瞎說。話說回來……”

    他把頭一低:“康局長失蹤,和上個月連續發生外地流動人員凶殺案,是不是有什麼關係啊?”

    艾玲眨了眨眼:“報告我都已經打上去了,胡組長是這次督查小組的領導,按理說,應該過目了啊。沒關係,有什麼地方不清楚,你盡管問我。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國字臉笑著,坐在了原本特調局一把手的位置上,兩條眉毛陡然一立。

    “這京城裏吃公糧的,沒一個不知道,你們特調局是專事專宣。”

    “你們手裏的人員流動,內部資料,物資配備,除了二位局長和上頭的某一位,沒人有權利過問。咱燕都城小到跑雞攆狗,大到首長安保,你們特調局一句話,就沒別人什麼事了,我端了這麼多年飯碗,也沒見過你們這麼威風的部門。”

    “不過,這次你們簍子捅大了。”

    國字臉的聲音驟然冷淡下來。

    “讓我查到什麼,特調局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艾玲雙手合攏,沉默不語。

    國字臉見狀,主動把話頭一收:“我去趟洗手間,回來我們接著談。”

    說著,他起身開門離去。胡組長剛走沒一會兒,有個特調局的人端著一杯咖啡走了進來。

    “決定是他了?”

    艾玲頭也不抬,沒頭沒腦地問。

    “嗯,這個人的背景很深,上頭這次是鐵了心,要整改特調局了。估計這次調查結果出來,上頭會安插大批人手進來。”

    兩個人的語氣都很輕鬆。

    “好事。不過,忍四和忍九手下部隊,一時半會兒是恢複不了元氣了。忍三掛著局長的名頭,帶著部隊去緝拿裴雲虎,結果卻全軍覆沒,等他回來,我可得好好奚落他一番。”

    “哈哈,你舍得麼忍五?他可是死過一回了。”

    兩個人談笑風生,對上頭的詰問,胡組長的咄咄逼人,似乎並不放在心上。

    呲嘩啦啦啦啦啦~

    水流響動,胡組長擰動水龍頭,擦了兩把手,他脖子夾著電話,臉色有難得的溫柔。

    電話那頭,傳來稚嫩的童音:“粑粑~”

    “乖女兒,爸爸今天有事,回不去了,祝你生日快樂,等忙完這陣子,爸爸帶你去崇明島旅遊好不好?”

    “爸爸每次說話都不算……”

    小女孩的嗓子帶著哭音。

    “好了好了,你爸爸有正事,小堇乖,”

    電話那頭,胡組長的老婆勸了女兒一陣,才拿起電話。

    “我說,你怎麼回事?上個月不是說好了,今天回家給小堇過生日麼?胡將義,你說話啊!”

    國字臉正對著鏡子,眼裏滿是震驚。

    鏡子對麵,是一團模糊的人形,一張張麵孔變幻不定。

    幹勁十足,滿臉英氣的少年,滿臉正氣,憨厚笑容的中年,垂垂老矣,威嚴不減的老頭。

    其中有好幾張,國字臉都看著眼熟。最後一張,帶著眼鏡的溫潤青年麵孔閃過。

    康局長!

    國字臉想喊出聲,但是嗓子被卡住一樣,根本說不話。

    最終,那張變幻不定的人臉,變作了一張國字臉。

    胡組長自己的臉……

    “胡將義!別以為不說話就沒事!你……”

    “誒呦,行了行了。我真是服了你,我回去,天上下刀子我都回去。”

    胡組長連連討饒,他下意識去扶鏡框,才想起來,現在的自己,不戴眼鏡了……

    “真的?”妻子將信將疑。

    “騙你幹什麼,對了,上周不是咱們結婚紀念日麼,我尋思著,咱都老夫老妻了,拎出來單過也沒意思,這不想著,今天和小堇的生日一起,咱們出去吃。”

    “你個死沒良心的,我還以為你忘了。”

    “我哪能忘啊,這不尋思給你個驚喜麼?”

    “對了,小堇她姥爺下午來。”

    “什麼?你怎麼不早告訴我,你不是不知道,我跟你爸他……”

    胡將義的語氣一急。

    “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當初還不是你倔,趁著這次小堇生日,正好把話說清楚。”

    夫妻間的對話沒有一點生澀,胡將義的生平曆曆在目。

    他走出洗手間。

    “好吧,下午六點之前,我趕回去。”

    “別忘了啊。”

    妻子掛了電話,心裏暗暗嘀咕,這老胡今天怎麼轉了性了。

    “胡組長”掛斷電話,麵色無喜無悲。艾玲站在牆邊,兩人對望一眼。

    “歡迎回來。”艾玲伸出手掌:

    “忍三。”

    神,甲子九百八十四,擁有,這個特殊現象的閻浮果實的事宜,塵埃落定。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4 23:48
第2章 寒酸的獎勵

    死寂的白色充斥整個大殿,良久才散去。

    燕都風物,李閻的搏殺,高如羽主的遮天之羽,凶如恨別離的開山儺麵,強如馮夷的黃河怒卷,都被這抹不爭不搶的死白色壓了一頭,乃至結算的時候,光影中,除了這一抹白色,再無他物。

    丹娘臨走之前,為梁野重塑了肉身,之後就鑽進了銅錢裏。

    午夜沸騰下的百種怪異,娘娘廟的神見聞,閻浮傳承的各色光焰。對丹娘來說也是不小的衝擊。

    李閻在短短幾天的時間裏,先是緊迫的逃殺,後來又發生了“果實脫落”這樣的天災。也沒有閑暇顧及丹娘得到了怎麼的成長。

    他左右環顧,自己的右手邊,坐著查小刀。

    兩個人一個站得筆直,一個坐得慵懶,四隻眼睛對在一起。

    讓李閻意外地是,他並沒有回到屬於自己的,那個空蕩蕩的房間裏。而是在一個陰暗的大廳當中。

    腳下的磚塊依舊是黝黑色,空間寥落,錯列的黑色柱子屹立,燈光昏暗,一眼望不到盡頭。

    兩個人都沒說話,而是先查看自己的結算。

    你完成了本次閻浮事件,完成閻浮事件總數:4

    你完成本次閻浮事件的評價為:大吉

    “行走的狀態在一定條件以內,本次修複不收取任何點數。”

    結算報告如下:

    “上上”評價結算閻浮點數:300(基礎200,“上上”評價加成50%)

    購買權限額度103%(僅基礎額度)

    你當前閻浮點數:1150點

    鑒於本次為逃殺事件(可入手大量閻浮傳承),故無任何閻浮事件完成特殊獎勵。

    對此,李閻也有心理準備。

    完成事件的特殊獎勵,屬於行走入手閻浮傳承的主要途徑,可逃殺事件李閻一次就入手了五張閻浮傳承卷軸,自然也就不太把這次特殊獎勵放到心上了。畢竟其抽取到傳承的可能性也不高。

    上次的【歃血酒】,李閻喝掉之後,隻是若有若無地感覺自己舞動大槍時靈便了一點,所謂領悟“兵主”,李閻壓根就沒瞧見。

    至於購買權限額度,以及綜合評價低,也是正常的。

    從前兩次事件可以看出,影響購買額度的,實際上是你對閻浮果實的探索,以及影響的大小。

    這次的閻浮事件,所有人都挖空心思殺死對手,奪取傳承卷軸。對果實內容的探索,自然就拉下了。

    加上發生了果實脫落這種常理之外的事,整個果實差點枯萎幹涸,這對行走的評價,恐怕也有很大的影響。

    你在本次閻浮事件當中收獲如下:

    一,個人類

    通用閻浮事件進度:破碎精良以上品質的兵器19/100

    主動技能【風澤】(占據技能欄)

    請注意,你的技能欄已滿,遺忘任意技能需要花費500點閻浮點數。

    二,物品類:

    【梁貨雕雪】(增加生命活力的手鏈,陰市購買)

    【元謀大棗】*4

    【魔女的媚藥】*8

    【蜀綢】

    三,秘藏類

    屍狗錢

    七魄類傳承強化材料,集齊七魄錢,將獲得傳承進化的線索。

    李閻沒記錯的話,自己的大槍破壞的兵器,大概隻有四五件而已,十九這麼多,要麼是因為貓將軍那把不知道算成傳承還是兵器的“東素”棍,要麼就是因為自己打碎了閻浮果殼。

    李閻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另外,集齊七魄類強化將獲得傳承進化的線索,這樣李閻想起了武山的五行強化,現在想起來,【玄冥】的排位和【白澤】差不多,武山卻對【白澤】傳承窮追猛打,李閻當初隻以為武山對【貓將軍】的傳承不滿意,現在看來,不是那麼簡單。

    接下來,就是購買權限了,因為李閻這次的購買額度隻有103%,他自己並沒有抱有太大的期待,不過他眼睛遛了一遍,倒也挺有意思。

    一,遺落物類。

    【八歲等身像】

    佛教珍寶,釋迦牟尼親自開光的佛像。因(事件刪除)被損毀。

    1000點閻浮點數

    【大成至聖先師文宣王牌匾】

    800點閻浮點數

    孔子先師牌匾,因(事件刪除)被損毀。

    【傳習錄龍溪先生手拓本】

    【《龍崗誌》木刻文版】

    【蒲氏私章】……

    這些東西,看上去都很有逼格,可是都沒有任何特殊屬性。

    也就是說,這些都隻是普通的古董。

    而且,價格極貴。

    沒用,也不見得。如果是個有情操的文人騷客,【傳習錄龍溪先生手拓本】,那一定是傾家蕩產也要拿到手的。

    如果是個佛教徒,看到號稱佛教三聖像之一的【八歲等身像】,那一定也為之瘋狂。

    饒是絲毫不解風情的李閻,也從這些遺落物當中,找到了一件自己很感興趣的東西。

    【單口大王劉寶瑞《官場鬥》後三折】

    因電台火災事故,已經失傳。

    10點閻浮點數

    你跟李閻說什麼佛像,什麼孔老二的牌匾,李閻兩眼一抹黑,你跟他說這個,他可熟。

    《官場鬥》這段相聲,李閻從小就喜歡。小時候央視的《快樂驛站》,曾經把《官場鬥》做成動畫版,配合錄音,分十二回播出。可也隻有前三折的內容,後三折,老人都說有,年輕人誰也沒聽過。

    10點閻浮點數,聽三段相聲,值麼?

    李閻覺得值。

    這也算是彌補童年的遺憾吧。

    李閻如是想。

    其他的遺留物,李閻就暫且擱置下來。

    接著,行走回收類。

    【閻浮行走的爽靈魂】

    【閻浮行走的吞賊魄】

    這是某位閻浮行走抵押在陰市的一魂一魄,但是最終,他並沒有履行約定,取回自己的魂魄。

    比一般的魂魄強韌百倍,是鍛煉與魂魄有關的技能的絕好材料。

    沒用,李閻想也不想。

    【xa-z12通用消聲器】

    可以安裝在大多數的手槍上。

    ……

    這些大多是閻浮行走死後留下的遺物。應該隻是一部分,李閻全都看下來,也沒看見特別適合自己的東西。

    盤算以後,李閻最終花費400點數買下了十顆元謀大棗,這應該是其他行走在陰市買下的,還沒來得及用就掛掉了。

    結合拍賣行裏,功用類似的消耗品,這是最便宜的的購買方案,畢竟,什麼東西都沒有保命重要,尤其是李閻這樣自愈能力不算強的行走。

    三,通用怪異類

    大多都是灰的,包括李閻看到幾件頗為意動的東西。

    【中央國術館開幕典禮黑白相片】,可以召喚虎頭少保孫祿堂在內,國術館開幕時,在場照相的十六位武術名家的投影。持續一個小時,冷卻一個月。

    【馬小軍的鴿子哨】,吹響後恢複使用者一定精力。使用次數10/10。

    不能購買,因為權限不夠。

    李閻回想起張明遠跟他說起義莊事件的僵屍,自己不能購買時,扼腕歎息的神情,一時間感同身受。

    李閻能買的,有且隻有一件。

    【倔強的千層底】

    特殊裝備

    永不打滑

    備注:不是每一雙布鞋都是內聯升。

    一百點閻浮點數。

    李閻看完之後,覺得還是很實用的,也不貴。

    至此,就是李閻在這次結算的所有獎勵。

    李閻嘬了嘬牙花子,把自己的權限掛到拍賣行,心裏一陣失落。

    考慮到入手的閻浮傳承卷軸,李閻這次的實力增長其實隻高不低。但是比起上次的豐收,這次的結算簡直寒酸,。

    現在,也隻有等著介主嘴裏的補償了。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4 23:49
第3章 5方老,解放

    大體上看完了自己的購買權限,李閻才仔細打量起眼前的環境,以及身邊的查小刀。

    查小刀同樣聚精會神,查看這次閻浮事件的結算獎勵。

    “我說。”查小刀忽然開口:“說好了,你要付我五百點的閻浮點數。”

    “嗯,我記得。”

    李閻點頭。

    “不必了,事發突然,我也沒幫上你什麼忙,算是各取所需。”

    “哦?”

    李閻有些訝異,查小刀這話很厚道,可閻浮裏,厚道二字太過便宜。

    “那好。”

    李閻不動聲色。

    “不過,你借我一千點如何?我下次事件之後還給你。你同意,咱就找閻浮公正。”

    果然。

    李閻也沒拒絕,反倒是有些好奇。

    “你要拿點數幹什麼?”

    查小刀也沒有磨嘰,把自己的購買權限內容展示給李閻看。

    李閻掃過一遍,他驚奇地發現,查小刀的權限種類,雖然還是“遺落物類行走回收類通用怪異類”三種,但是內容和自己全然不一樣。

    也就是說,閻浮行走權限裏的東西,都是獨一份,而且,留神去看,裏頭有不少食譜,珍饈食材,還有兩柄玄鐵菜刀,結合自己的購買權限內容,李閻不難發現,閻浮為行走提供的購買權限,分明是量身打造。

    不過,查小刀向自己借點數,並不是為了這些。

    行走回收類。

    【傳承:魁之天權】

    類別:稀有

    種類:閻浮傳承

    3000點閻浮點數

    “……”

    李閻暗暗苦笑,落你手裏了。

    這種情況,可以說極為罕見,屬於狗屎運爆發。

    “我手裏隻剩下五百多點了,不夠。”

    李閻聳了聳肩膀,如實相告。

    查小刀撓著頭皮,李閻的神情很坦然,何況,這麼務實的一個人,可能討價還價,不太可能撒謊,損人不利己。

    “沉一沉吧,那位介主大人,不是說會給我們補償麼?”

    查小刀點了點頭。

    “我說。”兩個人的話撞在一起。

    李閻做了個請的手勢,查小刀開口:“下次閻浮事件,要不要一起?三百點閻浮點數,你我一人出一半。”

    查小刀和李閻的與共者關係,隻維持到這次閻浮事件結束,如果沒有彼此作為“與共者”或者“同行者”的契約,那麼兩個人的合作也就到此為止。

    值得一提的是,即使結成契約,以後將共同進行閻浮事件,但也不代表不能單獨進行完成閻浮事件。兩個人未必一定綁在一起。

    人多了也是一個道理。

    李閻轉了轉心思,點頭答應。

    他其實也有這個意思,自己的如今的作戰風格,快,準,狠。短時間的爆發能力極為可怕。但是消耗非常驚人。

    查小刀的食宴,可以大幅度減少自己爆發過後的疲軟期。而且自身作戰能力很強,不是拖油瓶,經驗上也算老辣。

    但是,李閻也沒有一根腸子通到底,把【紀效新書·相法】拿出來給他用。

    比起九翅蘇都,李閻對於查小刀這樣的行走,更多幾分小心。

    永久的與共者,除了方便,同時也帶來很多隱患,必須謹慎選擇。

    的確,原則上,與共者沒有任何利害衝突,獎勵也都可以共享,是能放心把後背叫給對方的行走。

    但是,長期的戰友,勢必要考慮心性是否合拍,默契更需要磨合。

    兩個價值觀相反的人,即使擁有共同的利益,也未必能走到一起去,同樣的情況,李閻想打,查小刀想跑,怎麼解決?

    一樣的人,李閻有殺錯無放過,查小刀堅持不能濫殺無辜,又怎麼做?

    閻浮給予的行走的壓力,並不算大。至少不足以讓所有的閻浮行走,都被迫成為一步步放低底線的殺戮機器。

    而這樣的寬鬆的環境,對夥伴的要求,反而更高。

    兩人初次見麵,現實當中也不認識。這樣的話,默契的基礎就更加薄弱。

    當然,李閻對查小刀的印象是不錯的,也許經曆幾次生死間的搏殺,也許在某個需要“與共者”素質加持的時候,李閻會把東西拿出來,不過不是現在。

    查小刀對李閻的心思,也大抵如此,他看李閻不住打量周圍,開口問道:“你以前沒來過這兒?”

    “沒有。”

    李閻搖頭。

    “這麼說,你以前沒有和別人組過臨時隊伍嘛。你過了幾次閻浮事件?”

    “三次。”

    查小刀嚇了一跳:“你,你才來半年?”

    “四個月。”李閻糾正。

    “總之,這裏相當於一個供團隊成員交流的客廳,如果我們的合作關係結束,這個空間也會隨之崩塌。”

    查小刀含糊地說。

    “無論是你,還是武山,好像對閻浮的了解都比我多。”

    “武山我不知道,我可是來了閻浮足足有一年了。”

    “那,關於武山所說的,十都,九曜,這些,你有多少了解?怎麼才算十都,又怎麼才算九曜呢?”

    李閻順勢拋出自己的問題。

    查小刀也不藏私:“高了我不清楚,散階,十都,九曜這些低位行走,我倒是有點心得……”

    聽了查小刀的描述,加上李閻從餘束那裏得來的消息。李閻對於行走的位階,有了一個基本的認識。

    散階

    十都,九曜,八極;

    七宮,六司;

    五方老,四禦,三清。

    九個位階,四個層次。

    越往上走,自主性越高,也會擁有更多便利。以及權限。

    而想提升自己的位階,除了滿足基本條件,還在閻浮事件當中,達到更高的要求。

    越往上,事件要求越苛刻,甚至會出現,行走為了提升一個位階,專門進行一次閻浮事件的情況。

    以散階提升十都舉例子,要求任一傳承覺醒度39%,並完成一次“上吉”評價的閻浮事件。

    而九曜則要求任意傳承覺醒度69%,八極,99%。

    換句話說,想成為七宮行走,基本條件就是成為代行者。

    至於五方老,堂堂十主之一的介主,也不過如此了。

    而五方老行走的權限,說個最基本的,這也是從餘束嘴裏得來的。

    可自由穿行已知所有閻浮果實,不需要完成任何閻浮事件。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4 23:49
第4章 過眼之暇(1)

    五方老,四禦。

    李閻心中默念。

    羽主的名字叫曹援朝,抗美援朝,這樣的名字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非常流行。李閻八十年代生人,基本不會有人起這個名字。

    也就是說,那個赤裸上身,英武而霸氣的羽主,穿一條綠色軍褲的男人。很可能是超過五十歲的老頭子。

    那,閻浮又存在了多久?

    “我說,留個電話?”

    李閻主動提出來。

    查小刀答應地比李閻想象得要爽快。

    “津海,西河區,這是我的電話。”

    李閻同樣告訴了他自己的電話號碼。

    “有機會,碰個麵。”

    “好,有機會。”

    李閻點點頭,又問道:“我們怎麼離開?”

    查小刀敲了敲眼前的黑柱子,一隻手整個沒了進去。

    “隨便挑一根就行。”

    查小刀說完,自顧自地走進了柱子,看他神色匆忙,李閻估計他是想盡快湊夠那三千閻浮點數。

    話說回來,一樣都是基本購買額度,人家就能拿到五仙類傳承的卷軸。

    別看查小刀買不起,把【魁之天權】的購買權限往拍賣行裏一掛,起拍價都要五千點,這隻是轉讓購買權限的價格。

    也就是說,算上購買傳承需要的三千點,想從個人拍賣行拿到一樣五仙類的傳承,少說也要花一萬多的閻浮點數。

    而且,有價無市。

    這邊,李閻自己也在琢磨自己未來要鍛煉的。

    首先,隨著覺醒度的提升,李閻的身體素質再次上了一個台階。可他的反應神經逐漸地開始跟不上自己的速度。這使李閻在出手的時候,少說要收三成力,不然,就極容易出現拳頭和意識脫節的情況。

    李閻暫時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其實他的反應速度,普通人早就望塵莫及,即使是那些受過專業訓練的特殊人才,李閻的反應速度也要超過他們。

    可是,依舊停留在人類的範疇當中。

    可李閻的爆發力和出手速度,早早就超出了普通人的範疇。

    世界飛人博爾特的百米短跑紀錄是九秒五八,未來即使有人打破這個紀錄,能跑進九秒,甚至八秒,這就已經是極限了。

    如今的李閻全力施為,一百米,他可以跑進三秒!

    所以,讓自己的意識適應現在的身體,就需要大量的鍛煉。效果也不一定好。

    最好的方法,還是入手一項可以增加反應速度的傳承,或者,從閻浮果實當裏,尋找能增加自己反應速度的異物。

    另外【風澤】占了李閻最後一個技能欄。但是比起其他三個技能,這個提供爆發性移速的【風澤】,顯得有些雞肋。

    【驚鴻一瞥】在事件裏擁有強大的適應性,【九鳳神符】可以增長姑獲鳥的覺醒度,【殺氣衝擊】裏有頂級傳承“睚眥”的線索。都比【風澤】的重要性要高。

    何況,【風澤】和【隱飛】一起開啟,也讓李閻有些負荷不了。

    以後碰到合適的技能替換,就洗了它。現在閻浮點數緊缺,先將就吧。

    李閻現在手中還掌握著十五刻半的秘藏龍虎氣,兩個月後下一次閻浮事件之前,就是二十五刻半。可以再畫一道九鳳神符,或者攢起來,衝擊姑獲鳥69%的峰值突破都行。

    身體沒入柱子,李閻的睜著眼睛穿過深邃黑暗,邁步走出來,是自己熟悉的狹窄房間。一張硬石床,一張桌子。還有身後多出來的黑色石柱。

    如果自己和查小刀下一次閻浮事件開始之前不再簽訂合作契約,那麼這顆柱子就會消失。

    如果是以前,李閻一定會倒在石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覺。閻浮的時間流速分外緩慢,上次李閻在八十年代香港呆了一個月,自己這邊才過去了幾個小時。

    不過這次不同,李閻打破閻浮果殼,那金紅色的流漿噴了出來,淋了李閻一頭一臉。

    他醒過來的時候,不知道是這些流漿的作用,還是介主出手,總之,李閻不僅身上的傷疲不翼而飛,還龍精虎猛,倍兒精神。

    李閻弄險咬住的那物件兒,丹娘說替他收了起來,可謂梁野恢複肉身以後,丹娘顯得非常疲憊,李閻也不急於一時,也就先擱置了。

    兩扇門裏右邊那道依舊被鎖鏈鎖住,李閻剛要推開左邊的門,手一頓。

    自己,是不是忘了什麼。

    李閻糾結一會,手裏金色光點彙聚成一個……

    大號的圓柱形茶葉罐。

    50點。

    閻浮故事罐子。

    前兩次的罐子,那個黑魔法殘頁,佩戴會抵抗黑魔法抗性。對!是抵抗,黑魔法抗性。也就是遊戲裏俗稱的“debuff”。

    這玩意,李閻估計丟拍賣行都沒人要。

    而【史密斯的長風衣】嘛,趣味性大於實用性。

    口袋裏的胡蘿卜增加8%熱武器專精,李閻一個玩兵器的,用處當然不大。

    每小時一顆胡蘿卜,如果李閻陷入到缺少補給的地步,看上去還有點用,可是,李閻的印記空間裏,配備著淡水和飲食。胡蘿卜能派上的用處就更小了。

    所以,這一百點,有點虧

    人嘛,不能放棄希望啊~

    捏碎表殼,淡金色的毫光透出來,裏麵的東西不斷膨脹又不斷縮小,最終落到李閻手裏。

    【金珠】

    類別:投擲暗器

    品質:普通

    特性:短暫麻痹

    不可回收,隻能使用一次。

    備注:前前b後下前後上前d後後b

    “……”

    咳咳,沒關係。李閻安慰自己。

    隻要堅持,總有一天,幸運女神會向你掀起裙角的。

    李閻揉了揉臉,推開門,刺眼的陽光立刻傾瀉了下來。

    這是一間四合院,李閻住一個偏間,自己正推門往外走,窗台上是新買的牙膏和牙刷。

    院子裏頭好大一顆槐樹。樹蔭底下,是油光鋥亮的搖椅。

    要是自己死在閻浮,不知道會怎麼樣。

    李閻心裏微微一哂

    “呦,醒了閻子。”

    叼著油條的陳昆朝院裏的李閻喊了一句:“今天,你那師妹不是來接你麼?你倒換身衣裳啊。”

    李閻身上穿著褶皺的白色背心,他抬頭去看早晨八九點鍾的太陽,

    在李閻進入閻浮事件之前的幾天,正好要去北京找幾個發小敘舊,他幹脆住了幾天,在陳昆家裏進行了第三次閻浮事件。

    陳昆家裏幾代的老北京人,幾套四合院是祖產。從建國土改折騰到現在,陳昆家裏愣是一丁點事兒沒有。到現在一年收的租金就兩百多萬,你上哪兒說理去?

    陳昆自己在發改委工作,前途無量。和李閻這個“多媒體實業工作者”一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嫂子呢?”

    李閻洗了把臉,進了裏屋。

    “買菜去了,子健和繼勇中午來,你要走得晚,咱再喝一頓。”

    “喝三天了還喝?”

    “喝啊,為什麼不喝?”

    陳昆一挺腰板。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4 23:51
第5章 過眼之暇(2)

     李閻把毛巾放在掛鉤上,呼了口氣。

  “李二叔好,李二叔再見~”

  挎著書包的女孩叼著油條,幾個健步就衝出門去,她從李閻身邊掠過,濕漉漉的頭發纏在一起。

  “把漿喝完了,留個底給誰看呐。”

  陳昆喊道。

  “要遲到了。”

  女孩甩著鼻音,已經不見蹤影。

  李閻手背擦著臉上發青的胡茬,自己過了年才二十六,二叔兩個字可沒少聽。

  女孩叫陳欣蕊,陳昆的女兒,十三歲。哦,陳昆二十九。

  “越來越淘了。”

  陳昆一抻報紙,嘴裏嘀咕。

  “我說昆哥,你還沒三十吧,我怎麼覺得你跟提前退休了似的?”

  李閻打趣了一句。

  “我這叫享受生活,你看看你,早十年在你們村東口樹林兒,摸黑跟小姑娘玩親嘴有你吧,你看看現在我女兒多大了?”

  “我這不,還想玩兩年嘛?”

  李閻沒心沒肺地笑著。

  “想玩?生個女兒有你玩的,誒,我跟你說。”陳昆一抽凳子,臉靠近李閻。“這小棉襖就是跟禿小子不一樣,就我們單位那幾個……”

  李閻笑眯眯地聽著,好一會兒,陳昆忽然不說話了。

  “怎麼了,昆哥,舌頭掐嗓子眼了?”

  陳昆笑罵了一句。笑了兩聲又說:“以前我說一句,你頂三句。上次你來我家,欣欣還小。那光景我現在還記得。怎麼回事,一次誤診把你嚇著了?”

  李閻得白血病的事,含糊不過去。老中醫什麼的,那是耍貧嘴。仗著陳昆他們沒見過自己發急病,李閻說自己是被誤診了,惹得張繼勇取笑了他好一陣。

  “可不。”李閻點了點頭,笑意難明。“我都他娘的閉眼等死了。”

  陳昆和李閻都在笑。

  一陣來電音樂響了起來。

  “錢~不好掙。不管你是小姐還是商人……”

  李閻拿起手機。

  “喂?”

  “師兄?”

  電話那頭是雷晶。

  “你還在京城吧?”

  雷晶剛下機場。

  “你在哪兒,把地址給我,我晚上忙完去接你。”

  “哦,二環……”

  李閻說完地址,把電話一掛。對麵的陳昆一仰臉。

  “晚上八點。”

  “穩了,接著喝。”

  兩個叔叔輩的男人指著彼此,嘴裏不約而同地“呐~”了出來。

  ……

  夕陽西斜,嫩柳款動。

  湖水上有人影一晃而過,是個穿白色短背心的男人,胸肌鼓出一塊,大腿上筋肉虯結,好似獵豹一般奔跑。

  他咬著牙根,臉上肌肉抽動,汗水從臉頰滴落。

  這人叫高勝,是省隊的短跑運動員,拿過兩次全國錦標賽冠軍,才二十二,年輕氣盛。

  他的眼裏,是前方不遠處,一個穿著黑色長服的高瘦青年,說來也奇怪,這高瘦個子邁步又短又輕。可他花了吃奶的力氣,死活也追不上人家。

  驀地,人家一停,男人幾個健步衝了出去,好一會兒才停下,愕然扭頭。

  “怎麼不跑了?”

  話剛出口,他就後悔了。

  人家又不認識自己,跑不跑關自己什麼事?

  那高瘦個子一抬頭:“啊?累了,歇會兒。”

  高勝平了平氣,才開口:“哥們兒,你是田徑運動員麼?”

  李閻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跑得可能快了點,隨口搭音:“啊,對。”

  “哪個隊的?”

  高勝探口風。

  “哦,國家隊的。”

  李閻知道自己跑得快,所以口氣很大。糊過去算完事。京城腳下,碰上個國家隊運動員,也不是很誇張。

  高勝倒愣了,咳嗽了一聲才說:“國家隊是臨時組建,人都是從省隊抽的。現在是五月份,國家隊運動員名單還沒下來,你哪個省隊?”

  “北,北京……”

  李閻沒想到自己碰上懂行的,打了個哈哈,轉身就走。

  高勝張了張嘴,李閻三腳兩腳沒了影子。隻得自己嘀咕:“北京隊是市隊……再說我也沒見過你啊。”

  李閻搭上公交,沒把剛才的插曲放到心上,他左右掃視沒有空位,單手抓著扶手,拿出手機,玩起了“別踩白塊”。

  這是一款考驗手速和反應速度的手機小遊戲,李閻上午抱著試試的心態下載了,不過玩下來幫助不大。權當解悶

  百無聊賴的他朝車外一望,倒是看見了熟人。

  草地那頭幾個穿著校服的少男少女推搡著,一邊人多,得有十多個,一邊人少,隻有五個。

  陳欣蕊是人少的那頭,她手裏拉著一個低頭不語的女孩,毫無畏懼地擋在她前頭,兩道秀眉倒豎,衝對麵嚷嚷著。

  公交車長揚而去,李閻抱著肩膀,看著遠去成小黑點的少男少女,心裏嘀咕自家侄女怎麼就這點人緣,當初他爹陳昆搖人兒,怎麼不得三十往上?一代不如一代。

  蒸汽聲一響,到了站牌,李閻沒準備下車。

  這事也不算大,不跟她家裏頭,省得討孩子嫌,日頭快黑了,也不知道飯好了沒有,昆哥家那口子手藝可是相當不錯。

  話說回來,世界真小。

  李閻笑了出來。

  草地這頭,“你想怎麼著?”“這沒你事。”“欺負我們班人就不行。”無論哪個年代,學生吵嘴也就那麼幾句。隻是未必都這麼和諧。往往掛著髒字。

  “我說。”

  昭心的臉色不算好看,她拍了拍前頭一臉嫉惡如仇的陳欣蕊的肩膀。

  “先鬆開我行不?你手心汗沾我一袖子。”

  ……

  等陳欣蕊哼著小調,蹦蹦跳跳地回了家門,四雙眼睛同時盯在她的臉上。

  “三叔好。”“四叔好。”

  小姑娘眼珠溜圓。

  張繼勇笑得靦腆,他帶著眼睛,有幾分知識分子的味道。衝女孩點點頭。

  郭子健就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重重地答應了一聲。

  李閻嚼著蘿卜,他是五個人裏唯一沒有盯著欣蕊看的人。

  “閻子,湯。”

  陳昆的妻子走過來。

  “謝嫂子。”

  李閻一側身,陳昆的妻子把雞湯端上桌子。她十五歲就跟了陳昆,和李閻也認識了十年,一點不生分。

  六人落座,郭子健遞給李閻一顆煙,點上了自己的,吐出一口才問道:“閻哥,你這次去廣東,什麼時候回來?”

  李閻沒回答,把遞過來的香煙一壓,搖了搖頭:“有孩子在,不抽了。”

  郭子健訝然,猶豫了一會兒,把自己嘴裏的香煙掐滅。

  ”閻子,吃肉啊,我發現你來兩天,肉菜一口沒動?”

  陳昆也問了一句。

  “吃啊,怎麼不吃?”

  李閻拿起筷子,夾起一口往嘴裏送,從壬辰戰場下來,他口味的確素了很多,但也不至於吃不下肉。

  “別淨看我,哥們我是虛驚一場。你們老幾位可注意身體。”

  “我身體絕對沒問題,天天健身房。”

  “你拉幾把倒,那健身房女教練你一個月換仨你還身體好?”

  辛辣酒液入肚,幾人哈哈大笑。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4 23:53
第6章 過眼之暇(3)

      幾個人天南海北地侃,李閻手邊的酒杯空了幾次。桌上的話題轉來轉去,總繞不開自己,而李閻總是在笑。

  倒不是說,李閻在四人當中地位一枝獨秀,正相反,四個人裏,李閻最讓人不放心。

  二十五歲,除了老家的宅子和幾畝薄田,什麼都沒有。早些年鮮衣怒馬的名頭值上幾文錢?整個武術圈子都風雨飄搖。

  國內那些底蘊深厚,真正處身雲端的大人物,李閻也認得一些,有幾個甚至和他關係匪淺。富貴名聲?好像不成問題。

  可如果真的不成問題,大好年紀的李閻也不至於浪蕩到今天。一場急病,遠遠不是號稱“瘦虎”的男人抱著一屋子過氣光碟等死的理由。

  陳昆手上的酒杯轉了又轉,心思有異。

  這幾天接觸下來,妻子驚呼李閻和以前不一樣了。女人家用詞浪漫,竟然用溫柔這詞來形容李閻,聽得陳昆直笑。

  從小一起廝混,陳昆打心眼裏覺得李閻沒什麼改變,他依舊是那個臉上沉著穩重,骨子裏洋溢著烈火陽光,天不怕地不怕的李閻。

  但是,陳昆在發小眼裏看到的是個累字。是一種他說不出來的疲憊感。這種疲憊,被妻子誤會是溫柔。

  陳昆的思路簡單粗暴,找個老婆什麼都解決了,有個婆娘在家,李閻的心思就定了。自家兄弟一表人才,什麼良家婦女找不到。

  所以哥幾個酒桌上話裏話外,想探李閻的口風,是不是找個到年紀找個婆娘。

  而桌上的李閻,也有心思難言。

  曹援朝要真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這麼多年。他的父母如何?朋友又怎麼樣?

  滄海桑田,今天桌上的兄弟,再過五十年是什麼模樣,自己五十年以後又是什麼模樣?

  我眼裏全是刀跟血,戰場下來已經有些吃不下肉。

  我的發小家庭和美,事業興隆,想得是女兒老婆炕頭,股票基金房地產,健身房的細腰女教練。

  十幾年兄弟,有些話現在已經張不開嘴。

  滋嘍滋嘍酒水落肚,郭子健滿嘴嚷嚷“高句的女人”,臉色泛紅的李閻懶得還嘴,伸手去別他的手腕,兩人正鬧著,門外傳來叫門聲。

  “八點了?”陳昆一看手表,“這不早著呢麼?”

  “陳欣蕊,你的書包沒拿。”

  門外是個女生的嗓子,還沒變聲。

  李閻鬆開疼得齜牙咧嘴的郭子健,眼神穿過院落。

  “來了來了。”

  陳欣蕊急急忙忙地站了起來。

  抽開門栓,是昭心沒錯。

  “謝謝你啊,我給忘了。”

  陳欣蕊低聲對昭心說,看昭心臉色發白:“怎麼了。”

  屋裏的人,昭心瞧個滿眼,正看見兩頰消瘦的李閻。一時間透心刺骨的涼,半天才聽見陳欣蕊叫她。

  “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她一壓鴨舌帽,轉身要走。

  “欣欣,來同學了?”

  出門過來的是李閻。

  “二叔,這是我同桌。”

  陳欣蕊拉著昭心的手。她扭著頭,沒注意昭心盯著李閻的茶色瞳孔,好像流浪的野貓望見生人。

  屋裏陳昆和妻子對望一眼。

  “來都來了,一起吃頓飯吧。”

  李閻臉上笑容柔和。

  陳欣蕊眼前一亮,“好啊好啊,昭心,坐下來吃點吧。”

  昭心抿著嘴,好一會兒勉強一笑。回答說:“好啊。”

  桌上又添了一副碗筷,昭心鞠躬道謝,坐相端莊,小口小口咽著飯菜。

  寒暄幾句,李閻忽然開口。

  “小同學,你有兄弟姐妹嗎?”

  陳昆幾人訝異地對視幾眼,沒想到李閻對這小姑娘還打聽這麼多。

  “……”昭心放下碗筷,直視李閻,聲音冷淡:“沒有,我是獨女。”

  李閻先是一愣,然後攥緊了拳頭。

  眼前的女孩的確是昭心沒錯,那個關刀黑龍,脾氣火爆的行走女孩。

  那麼,死去的昭武在哪?

  李閻端起還有大半盞的酒杯,悶了一個幹淨,嗓子啞著說:“不好意思。”

  昭心沒說話,她察覺出桌上氣氛詭異,主動站了起來。

  “叔叔阿姨,我吃好了,那個,我作業還沒寫,就不多呆了,陳欣蕊,明天學校見。”

  “明天見。”

  把昭心送出了門,李閻又問了自家侄女一句。

  “欣欣,你這同桌,真的沒有兄弟姐妹麼”

  “她是新轉來的,是獨生女沒錯。”

  陳欣蕊往前幾步,仰著臉語氣嚴肅:“二叔,我跟你商量個事唄?”

  “你說。”

  “你以後,不要那麼直接地問我同學的家庭狀況,特別是她,不禮貌。”

  “……”李閻默然一會兒:“二叔錯了,明天,你替我跟她道個歉。”

  “嗯。”

  陳欣蕊點了點頭。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張繼勇無意間說起了李閻家裏世代練武術。

  十六歲的李閻手剜酒盅,兩根指頭能摳下一個“戒指”來。

  一邊的陳欣蕊聽得靜靜有味,非拉著李閻給她摳一個戒指,李閻喝的半醉,裝腔作勢,張牙舞爪。他手裏捏著扯陳欣蕊遞上來的酒盅,兩根指頭使勁,酒盅滋溜一滑,正砸在郭子健的臉上,桌上幾人哈哈大笑。

  陳欣蕊抓著李閻的袖子不依,直說李閻吹牛,院子裏蟬叫得很歡。

  夜色撩人。

  ……

  八點多,黑色賓利停在胡同口。

  “師兄?”

  “哦,我沒事。”

  李閻揉了揉眼睛,讓過雷晶的手,自己開門上車。朝門口的陳昆幾人招了招手。

  剛上初一的陳欣蕊使勁搖著巴掌,她對自己這位二叔的印象不錯。

  這麼多年,家裏來的客人不知道多少,李閻是少數幾個當麵說,有孩子在不要抽煙的大人。也是第一個認真跟她說“替我向你同桌道歉”的大人。

  就是愛吹牛……

  汽車駛去,前座的雷晶回頭:“師兄,沒事吧。”

  “沒事,發發汗就好了。”

  這一會的功夫,李閻臉上的醉意已經消弭了大半,他看著夜色下的京城胡同,恍如隔世。

  查小刀在津海,昭心住京城,張明遠家在也在京津一帶,自己住滄州,閻浮裏一路遇到的行走,離得都不遠。你說這是巧合,恐怕沒有道理。

  沒聲息地死了,太可惜。能活出滋味,才是享受。

  沒來由得,李閻腦子裏閃過兩句話。

  一句是“思立掀天揭地的事功,須向薄冰上履過。”;一句是“修業當如淩雲寶樹,須假眾木以撐持”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4 23:55
第7章 舊日少年

     “師兄,我有兩件事。要和你商量。”

  雷晶透過後視鏡對李閻說。

  她才不過才二十出頭的年紀,舉止和言談裏,卻透著四十歲上下的老練世故。

  “啊,你說。”

  李閻揉著眼睛。

  “協會的周秘書,想給你辦一場歡迎會。地點在白天鵝館。除了武術界的同仁,他還邀請了很多政界商界的名流,唔,常主席也會來。”

  “常主席?”李閻埋頭想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哦!常主席。”

  他不以為意:“還有呢?”

  “另外,鴻勝祖館,關焰濤關老爺子病危。”

  車輪打滑的聲音尖銳刺耳。

  開車的平頭男人使勁轉動方向盤,黑色賓利一個急轉,融化進了高架路上的滾滾車流。

  “關焰濤,嗬,還沒死呢?”李閻臉上有難得一見的冷色,可病危兩個字在他心頭饒了一圈,李閻說不出來,心頭一酸。

  窗外遍地車燈流彩。

  李閻低著嗓子:“哪家醫院?”

  廣東,白天鵝館。

  華貴地毯,璀璨吊燈,白桌布上擺著黑瓷碗筷,中間是團簇鮮花,四十多張桌子坐滿了人,一片熱鬧。

  “佛山白鶴館的鳴鶴流掌門鄭魁山舊傷複發,稱病不來。連城育才體育學校的劉三眼突生眼疾,聽說人被送去了醫院。欽州洪聖館白歡師傅水土不服,昨天已經回了廣西。”

  說話的人生了一張圓臉,寬鼻梁,大嘴。笑起來很有親和力。

  周秘書頭發烏黑,皮膚白皙,絲毫看不出已經是五十歲的人。

  “我也奇怪,這萬裏迢迢的,怎麼人家打個噴嚏,在場的各位倒是病倒了一大半呢?”

  四下氣氛沉悶,周秘書的右手邊,是個看上去三十多歲,臉色蠟黃。指節寬大的中年男人。

  他往席上掃了一圈,吹了吹茶杯才說道:“周秘書,你先寬心。”

  鴻勝祖館館長,蔡李佛第六代傳人,廣州蔡李佛拳會副會長,梁富。

  “這些沒來的,不管他是真的頭疼腦熱,還是有意臨陣脫逃,不必去管。凡是來了的,就不會答應一個外江佬對咱們指手畫腳。他姓李的父子再怎麼跋扈,十年來廣東也沒認李氏武館這個李字。雷丫頭找外鄉人幫忙,這是壞了規矩。”

  “對!”

  “不錯!”

  他神色坦然的幾句話激起了不少人的心氣。周圍幾張桌子的人應和聲響成一片。

  周秘書拿腔作勢一聲歎息:“我也想寬心,可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張明遠,已經讓我幾次灰頭土臉,這又……唉。”

  梁富的話插了進來:“那打戳腳的小子今年才十六歲,我們總歸不好出手,派的都是子侄輩,可李閻就不一樣了。”

  周秘書沒說話,心裏卻冷笑不止。

  “真指望你們這幫爛透了的廢柴,我想把那鬼丫頭從會長的位置扯下來,才是癡人說夢。”

  想著這些,他偷眼看向不遠處,談笑風生的常主席。

  “李成林一輩子的心願,無非是在廣東國術界紮根。你雷晶能給的,我周禮濤一樣能給,可你給不了的,我還是能給。”

  “來了。”

  梁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廳裏大批人潮湧向門口,雷晶推門走了進來,臉上笑成一個酒窩。

  “好久不見,常委員。”

  兩鬢斑白,卻依舊紅光滿麵的常委員眉目含笑:“想不到洪生的女兒已經長這麼大,不用見外,叫我常伯就好。”

  “常伯。”

  明知來者不善,雷晶還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臉上幾分嫣紅拿捏到位。

  周秘書,梁富這些人都走了過來,一個個臉色糾結。

  “啊,梁會長,周叔叔。”

  雷晶眨了眨睫毛,在這些鉤沉半生的老人麵前,她倒是恢複了幾分二十歲女人的靚麗和活潑。

  周秘書臉上很和氣:“阿晶,不是說李氏武館的館主回來了,他人呢,常委員也想見一見他。”

  雷晶有些苦惱地一低頭。

  “師兄剛一下飛機,就跑去醫院,看望鴻勝祖館的關老爺子了。“

  梁富臉上怒色一顯:“他有什麼臉去看我師爺?”

  話音剛落,他看見常委員瞥了他一眼,自知失言。

  “回來第一件事,就是看望名宿長輩,李館主也是有心了。”

  周秘書的語氣溫和:“那,他什麼時候能到呢?”

  雷晶臉色為難,周秘書催促了幾次,這才勉為其難地說:

  “師兄的意思是,不到了。”

  ……

  公路上下起了蒙蒙細雨。李閻穿著白色衛衣,在雨中慢跑過來,眼前映出地平線的,是人民醫院的樓頂。

  “你們醫院怎麼治的我告訴你,老人家有個好歹,你們醫院吃不了兜著走,把你們領導叫來!”

  生一雙掃帚眉的男人唾沫橫飛,手指快戳在人家小護士的臉上。用詞尖酸刻薄,罵的護士直抹眼淚。

  滿樓道是幾十個精壯大小夥子,醫院的前台對視一眼,都是敢怒不敢言。

  坐在椅子上的婦人,雙眼泛紅,顯然剛剛哭過。

  “阿燦,不關人家醫院的事,你不要鬧。”

  掃帚眉猶自氣不過,連連擺手:“滾滾滾~”

  抱著文件的實習護士吸了吸鼻子,轉頭護士鞋跑得飛快。

  一拐角,李閻插著口袋走上樓,手背捂住鼻子的小護士迎麵走來。

  “護士小姐,你知道叫關焰濤的病人,在哪個房間麼?”

  “左拐第六間。”女孩強忍著沒哭出來。

  “謝謝啊。”

  李閻的臉色平淡,仰著臉去數病房號,眼裏根本沒有前頭堵在一起的武館學生。

  他手肘撞在一個武館學生的肩膀上。

  “你他媽沒長……”

  “你”字聲音還算大,到“媽”字已經走調,“長”字說出來像是個小姑娘和朋友開房碰見爸媽,蚊子叫似的聽不清。

  李閻是真沒聽見,高瘦的身子擦過甬道,兩邊人不自覺地分開。

  驀地,李閻腳步一停,

  “是這兒。”

  他收回目光,周圍的人見他如見夜叉惡鬼。有幾個甚至躡手躡腳的跑到了樓梯口。

  “你來幹什麼!”

  說話的是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少婦,大波浪卷,神色圭怒。

  李閻認出這是關焰濤的孫女,瞥了瞥嘴。

  “看一眼姓關的死透沒有?”

  “你敢……”

  她話音沒落,李閻低頭掠來,手掌抓住婦人的下巴撞在門上。發出嘭地一聲。

  “我不忌諱打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四周雅雀無聲。

  那個叫阿燦的掃帚眉背過身去,臉朝牆皮罰站,鼻尖對著醫院標語:“不準大聲喧嘩。”

  李閻環顧一圈,嘴角勾起,朝地上空啐一口,他鬆開女人,推門要進。手忽地一頓,動作放輕了些。

  “吱呦~”

  藍色的圍簾裹住病床。嘟嘟的聲音從儀器上傳來。桌子上擺滿了花籃水果,獨間。

  李閻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拉開簾子。

  他原本以為,自己應該看到一張鼻子裏插著管子,臉上骨皮粘連,骷髏似的枯槁臉。

  可床上躺著的,是一個鶴發童顏,麵色紅潤的老人。隻是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針孔。

  關焰濤睜開眼,黑漆漆的瞳子瞥了李閻一眼,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來了。”

  李閻看著老人,心裏五味陳雜。

  十二歲來廣東,白鶴的擒拿,蔡李佛的棍棒,莫劉兩家的短兵獅藝,李閻前後跟六位師傅學過藝。

  外地人背白眼,帶師投藝更是如此。可成藝於此,心中念舊。

  十來年幾次回老家,每次都跟哥幾個埋怨。

  南方佬性格不好,南方菜吃不慣,廣東這邊的師門兄弟不實誠,如何如何。

  可那時候的李閻,十七八歲心裏又憋著勁,想讓這裏的人給自己挑一個大拇指,念自己一個好。想讓那些師門兄弟和老家那裏一樣,誠心誠意叫自己一聲“大閻”。

  真不在乎,真不喜歡,何必念念不忘。

  那些糾結的少年心事,李閻已經一笑置之。可對這幾個老家夥,還是又敬又恨。

  他想問句好,到了嘴邊,卻不是太客氣:

  “這不活蹦亂跳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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