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從姑獲鳥開始 作者:活兒該 (連載中)

 
godfather003 2018-10-23 21:29:1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1 525920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4 23:37
第38章 0鬼爭食

    菜刀剁在砧板上,灶台上火苗漸旺。 .更新最快

    抱著肩膀的李閻忽然問道:“有時候,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的路走偏了?”

    既然是可以信任的臨時隊友,有些話,李閻問起來也隨便很多。

    查小刀手上一停。

    “饕餮,怎麼想也應該是食客,不是廚子……”

    看查小刀沒有馬上說話,李閻也就閉口不言。

    查小刀歪了歪頭,悶頭料理著眼前的鍋碗瓢盆。

    “我以前是五仙類,伊尹之刀,能力方向,是那個時候確定的,後來傳承被人搶走了,勉強保下一條命。運氣不錯,換到了饕餮,勉強也能發揮。”

    他聳了聳肩膀:“閻浮嘛,你搶我奪,也很正常。”

    李閻從灶台邊上拿起一顆西紅柿,大口咬下,滿嘴的紅汁。

    “那你還能東山再起,還真是有幾分本事。”

    李閻看查小刀沒接話,又問了一句:“你這做的是什麼?”

    “東興樓裏。最稱手藝的一道菜,普通的二把刀可學不來。”

    查小刀把一塊雞胗掂在手裏,刀子剜了一層厚膜,扔到一旁。

    “這菜,叫油爆雙脆。正宗的手藝,民國就不多見了。咬一口嫩中帶脆,嘴裏嘎吱嘎吱地響,那滋味兒~”

    雞胗和豬肚上都是細密刀痕,查小刀一邊說著,把去裏兒的雞胗下鍋,大火一催,再下豬肚兒,紅白雜在一起,煞是好看。

    下蔥、薑、蒜沫煸香,刺啦一聲脆響,鍋裏冒起白煙,香味透了出來。

    勾汁,掂炒。十幾斤的鐵鍋在查小刀的手裏上下顛倒,宛如無物。

    熱油潑濺。醬紅色油汁兒灑到空中,空中每個翻轉的刀花小塊上淋著一層油亮的光澤。

    “嘖嘖~”

    丹娘瞧得食指大動,好看的睫毛都彎了起來。李閻的眼光卻四下掃動。

    就像當初他初入,自行車前彎腰撿錢的驚悚時刻。

    那種深更半夜,空氣逐漸沸騰起來的怪異感覺,再次包圍了他。

    冥冥之中,嘈雜陰暗的低語聲音從門外頭鑽了進來。嗡嗡地叫人心煩。

    李閻聽不太清楚,隻是大概是“香!想吃~我的。”這一類的話。

    “提前到來的沸騰午夜,範圍隻有這個屋子。還會主動惹來一些東西。正好丹娘要的魂魄有了著落。”

    李閻判斷。

    古色古香的紅漆紙窗外麵,有扭曲的影子張牙舞爪,打著旋兒的陰風吹了進來,門閂啪地落地。

    屋裏頭的香氣卻更加誘人起來。

    查小刀忽然開口。

    “別出去,也別讓任何東西進來,這菜可是給你做的。”

    李閻聞聽哈哈一笑,環龍劍橫抽入手。

    他遞給丹娘一個放心的眼神。往飯莊大門的方向走去。

    “吱喲~”

    老舊的紅木門被李閻推開。

    清涼的月亮掛在天上,枯黑色的樹葉被卷起,飛舞得滿天都是。

    街上左右貨店門口懸掛的燈籠左右搖晃,明亮的燈火遞出去好遠。

    遠遠的,好像有更聲傳來,隻是,這個年代,哪還有人打更?

    咚~咚~

    從長街盡頭開始,一盞又一盞的熄滅,黑暗一步步逼近。

    李閻的臉,原本被燈籠燒成火紅色,可隨著長街上一盞盞燈籠熄滅,他的臉也陰暗下來。

    直到門前兩盞燈籠被熄滅,李閻聽到屋裏頭的查小刀一聲呢喃。

    “烹飪之道,如火中取寶。不及則生,稍過則老,爭之於俄頃,失之於須臾。”

    李閻愣神的功夫,一隻黝黑粗壯的手臂攔麵而來!

    “嘭~”

    兩塊舊門板承受不了力道,被撐裂飛了出去,塵土飛揚。

    碩大的黑影飛過!

    來人被李閻一腳踹出了門口,成了石板上的滾地葫蘆。李閻也一陣氣血翻湧,胸口有烏黑的拳印。

    門外,倒在地上的,是一個牛角豬尾的彪形大漢,身上裹著發黴的破布,虯結的肌肉上青筋畢露。手裏打著鑼鼓,作更夫打扮。

    它胸口血洞咕嘟嘟冒血,眼看是站不起來了。

    李閻一步不退,把門口堵了一個嚴嚴實實。

    灶台後麵的查小刀手背見汗,一腔的精氣神都耗進了這道魯係名菜裏。

    柴火裂開的劈啪聲和滾油泡爆開的聲音不絕如縷。

    牛角更夫倒地,長街上的陰風卻絲毫不停。

    一點慘綠色的燭光飄了過來,李閻先注意到的,是來人腳下,一雙俏白的繡花鞋。

    “姑娘,不請自來,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李閻手中劍鋒一揚。

    端著淡綠色燭火的女孩蓮步款動,下巴尖尖,一張小臉我見猶憐。

    這姑娘水汪汪的眼睛瞧著李閻。細長的脖子一抬,就要沾到環龍的劍鋒。她嬌聲細語:

    “公子萬福,小女子……”

    李閻反手一抹劍刃,血光迸濺。

    那豎著發髻,插著步搖的女孩頭顱往後一揚,咕嚕咕嚕滾在地上,黑血噴出老高。

    李閻一腳踹在那女鬼的胸脯上。

    屍身倒地,摔落的綠焰蠟燭被李閻一腳踩滅。

    那透人骨髓的陰風驟停了兩個呼吸。連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異也被李閻的凶悍給弄懵了。

    “呼!”

    頃刻間烏雲密布,飛沙走石,天空紫雷亂竄,明滅不定。

    長街盡頭,隱隱有海嘯的聲音傳來。

    李閻圓睜著眼睛,幾丈高的血色滔浪衝屋毀巷,朝著李閻咆哮而來。

    那粘膩的血腥味簡直糊住了李閻的口鼻。

    即使是從屍山血海滾出來的李閻,也被這樣誇張離奇的場麵嚇了一跳。

    “過分了吧。閃靈麼?”

    “將軍,是幻象。”

    丹娘奪口而出。

    雖然平常她還是用“李閻”,但是一到緊要關頭,“將軍”兩個字就成了丹娘下意識的稱呼。

    李閻也反應過來,他靈機一動,從印記空間掏出了幾顆“疊紙星”似的東西。

    【星紋彈飾】

    品質:精良

    僅對陰體造成傷害,接觸即可引爆。

    李閻一輪胳膊,三顆彈飾掠起一條圓滑的弧線,毫不起眼地被血浪淹沒。

    “轟!”

    李閻下意識閉眼,而就在他閉眼的一瞬間,頭頂的房簷上麵,幾隻倒懸的尺餘黑影嗤地一聲,直奔李閻脖頸而去。

    那是幾隻醜陋黑色嬰兒,張著滿口尖利的牙齒。

    李閻劍光畢露。

    雖然頭暈得厲害,連槍杆都握不太穩,但是李閻的鉤星狀態依舊還在。

    不用虎頭大槍,環龍劍用不出虎挑,可燕穿簾,李閻卻能用環龍劍,一點折扣不大,原汁原味地釋放出來。

    環龍劍錚鳴暴響,劍尖寸許毫光綻放成漫天銀蓮,一道道銀色燕尾掠過劍幕。

    黑嬰撞在環龍劍上,頃刻間絞成血肉骨泥,無力跌落在地上。

    李閻手腕氣力一住,眼前的滔天血浪也消失不見。地上倒伏的牛頭大漢和無頭女屍也消失地無影無蹤。

    屋裏頭的丹娘手心虛握,開始還能從她掌心看到各色或醜陋,或猙獰,或美豔的麵容,幾個呼吸的的時間,就隻剩下盈盈的綠色光點。

    查小刀壓低聲音。

    “就快好了。”

    李閻笑了笑:”你這口飯,還真不容易吃得到。”

    “啪!啪!啪!啪!”

    所有的窗戶被陰風刮開,屋裏為之一暗。

    若隱若現,包羅萬象的市井麵孔,化作千萬道慘綠色的遊絲,一窩蜂地順著窗戶,煙囪,甚至老鼠洞裏鑽了進來。

    百鬼爭食。

    吼~

    李閻胸口炙熱難當,一股難以形容的凶悍氣息透了出來,好像踏破荒古而來的巨獸。

    凶!百鬼退避。

    好像氣球被紮破一樣的聲音,一連串地響起。那些慘綠麵孔哀鳴著萎靡,宛如冰雪消融。

    丹娘兩手朝心,無數殘魂陰絲彙聚到她的手心,薈萃成透人心脾的綠色。

    上桌。

    十字花刀把豬肚切成連綿的骰子塊兒,筷子一夾,嫩白的爆肚能挑起來一尺多長不斷。

    查小刀深吸了一口氣,臉色沒由來的蒼白了很多,一雙眸子裏卻滿是狂熱。

    饕餮食宴油爆雙脆。

    品質:稀有

    類別:消耗品

    食用需一刻鍾。

    恢複全部精力,並去除頑固性負麵狀態,包括但是不限於:魂魄受損,巫蠱,降頭等等。

    “看不出你還有這一手。”

    查小刀不乏歎服。

    李閻摸了摸胸口,臉上沒有任何喜悅的神色。他的耳邊傳來閻浮的提示。

    “洪門刺青中蘊含的混沌氣息消耗殆盡。”

    “你失去了狀態:凶!(百鬼退避)。”

    “加快愈合傷口20%效果保留。”

    “豁免流彈傷害30%效果保留。”

    “你可以在任意的閻浮果實當中,尋找混沌,或者近似異獸的氣息,為你的刺青充能。不同的氣息,將為你的刺青注入不同的效果。”

    才用了兩次事件,不過,也算物盡其用吧……

    李閻上了桌子,查小刀拿了兩雙筷子過來,遞給李閻和丹娘,自信滿滿地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嚐嚐吧。咱那個年頭,可嚐不到這麼正宗的油爆雙脆。”

    “誒?”丹娘不經意間一看門外:“下雪了。”

    ……

    雪花飄落。

    裴雲虎睜著眼睛,仰望天空。

    鵝毛大小的雪花接連刮進裴雲虎的眼裏,被溫度融化,水滴順著裴雲虎的眼角落下。

    “其實,我還是希望你能替我多頂一陣子的,畢竟,幫你料理掉忍四和忍九的部隊,花了我好大一番功夫。”

    任尼,不,“任尼”蹲在仰倒的裴雲虎身邊,手裏拿著一杯奶茶,吸溜吸溜嘬個不停。

    “不過,那些人發現我沒有立刻回去,也就反應過來。我是冒牌貨這個事實。從這個角度講,你對我出手與否,對我也沒什麼影響。”

    西裝男人把奶茶杯子一丟,站了起來,再不看裴雲虎一眼,轉頭走進風雪當中。

    “總之,還是感謝你的肆意妄為,閻浮行走。”

    西裝男人的嘴角咧開一個弧度。

    “雷聲再響,天也要放晴不是麼?”

    殷紅的血液幹涸,在裴雲虎的腦後留下一大灘。

    那張帶著金絲眼鏡的清秀麵容,已經僵硬發青,沒有半點人色……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4 23:37
第39章 娘娘廟

    肴核既盡,杯盤狼藉。

    嗯,就一道菜。

    蹲在灶洞邊上的查小刀劃著一根火柴,點燃嘴裏的香煙,默默盤算。

    “食技”之後,是“食宴”。

    專精越高,覺醒的傳承技能越好,可惜,是個輔助類。

    “你的【巫語】狀態解除。”

    桌上的李閻把筷子一放,不多不少,正好十五分鍾。他抹抹嘴,一股酥麻勁從尾巴骨一溜煙到了天靈感,渾身上下舒泰無比。

    他衝著查小刀說道:“我先去房,指定對決打完,咱們娘娘廟碰麵。”

    查小刀看了一眼一旁昏死過去的九翅蘇都。到了飯莊以後,李閻把【元謀棗】搗成泥,給她喂下去了一點,傷口不再惡化,可也沒有恢複的跡象。

    李閻胳膊穿過九翅蘇都的脖子,另一隻手環住她的大腿,把九翅蘇都整個抱了起來。

    平日裏妖異活潑的九翅蘇都麵色慘白,柔軟的身子時不時地顫抖一下,李閻甚至能從森白肋骨下看到她起伏的內髒,觸目驚心。

    “離午夜還有一個小時不到,不如撐過去再說?”

    查小刀給出建議。

    “不用,我今天在明陵打,來回時間足夠。我先把她們兩個送過去,等到對決完畢,娘娘廟碰麵。”

    “你怎麼知道你今天在明陵打?”

    查小刀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你跟裴雲虎,見過麵了?”

    “嗯。”

    李閻言簡意賅。好像並不放在心上。

    他走到丹娘身邊,低聲說道:“雖然查小刀沒有騙我的理由,但還是小心點,砍人頭的菜市口都邪門成那個模樣,娘娘廟這種地方,不知道鬧什麼幺蛾子。能攀交情最好不過,不能,保全自己。“

    比起李閻,丹娘對於這個世界顯然有自己的看法。

    她遞給李閻一塊毛巾,才笑著說道:”我剛才跟查先生閑聊,燕都城的老飯莊,普通的怪奇是進不去的。他們隻招待受供奉的神佛,那天我們在六必居,看到的那個雙丫髻姑娘就在此列。這些人身上的味道很祥和,應該沒有大礙。”

    李閻的表情放鬆很多,他當然知道,丹娘是看出自己心情不好。才出言安慰自己。

    “那,我跟你們娘娘廟走一趟?”

    查小刀抱著肩膀,心中也有自己的思量。

    信任這種事,是相互的,李閻幫自己突破峰值,自己的承諾也要兌現。

    娘娘廟能治好九翅蘇都,是查小刀自己之前探索得到的信息。

    他把這個消息告訴李閻,自己也跟去,作用是不大的。但是態度擺出來了。

    至於之後,兩個人能不能建立長久的合作關係,甚至更近一步,就看合不合脾氣了。

    李閻想了想,臉色古怪地對查小刀說:“你準備怎麼走。”

    “我的腳力,你見識過吧。”

    查小刀自信地一抬下巴。

    “好啊。”

    ……

    道奇戰斧一騎絕塵。

    梁野的公鴨嗓還是那麼俏皮。

    “桃~李芳菲,梨花俏;怎比我~枝頭春意鬧。”

    喜氣洋洋的嗩呐傳出去好遠。

    至於查小刀,已經被甩得看不見影子.

    風聲呼嘯,翠色銅錢在李閻的脖子上朝後甩動。

    大雪落在李閻的肩膀和胳膊上,凍得他直起雞皮疙瘩。

    蘇都貼著李閻的後背,身上披著黑色長風衣,麵色莫名紅潤。

    直到遠遠看到懸八卦鏡的灰簷黃牆的廟宇,道奇戰斧的才慢慢停下。

    李閻抱著九翅蘇都進了廟門,房門開著,殿上黃嫚合攏,看不真切裏頭的神像,屋裏頭檀香味彌漫。

    神龕上雕著流雲,飛火,天女,蛟龍。

    左邊寫“存心恭敬神如在”,右邊寫“降文降武降吉祥”。

    丹娘踏出銅錢,朝前兩步,對著黃嫚盈盈一拜。

    “午夜還沒到,你拜她也看不到。”

    李閻把九翅蘇都輕輕放下,對這些華麗莊嚴的裝飾不以為意。

    丹娘山神出身,卻從來沒見過這般氣派,她左右環顧,眼神在偏殿的一尊泥塑上定格。

    那是個持玉淨瓶,雙丫髻的俏麗姑娘。

    李閻皺了皺眉頭,現在是晚上十點多鍾,廟裏應該關門了,可現在廟門大開不說,還空無一人,這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說起來,這一路上,李閻也沒看見什麼人。

    破空聲接連而來,查小刀臉色難看,他靠在柱子上,不停喘著粗氣。手指顫抖著對準李閻,氣的嘴唇發白。

    “順順氣,待會你還有硬仗要打。”

    李閻安慰得相當敷衍。

    “你當初,是怎麼知道這裏能治好蘇都的?”

    “有個被我追到這裏的怪奇,嘛,是個穿著小黃鴨子襯衫,隻會扔人頭的小男孩。他跑進這裏,幾分鍾就完好如初地出來了,當時我跳上牆沿看了幾眼,滿院子的都是白光,有個二十五六歲的女人站在院子裏,她看了我一眼,什麼都沒做。”

    “你沒闖進來看看,沒準能撈到“傳說”級別的異物哦。”

    李閻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查小刀沒理李閻,耐心朝他解釋:“我的建議,是給這座廟上幾柱香,你身邊這兩個,一個古妖,一個野山神,把交涉的事情交給她們,比你自己上要靠譜得多。”

    丹娘也是這個意思,朝李閻點了點頭。

    李閻又問到:“我說小刀……”

    查小刀眉毛抖了抖,沒反駁。

    “你走過來,有沒有看到人?”

    “沒有啊。”

    查小刀眨了眨眼,也覺得有點不對勁。

    “算了,先別管這些。”

    眼看就要十一點,暴風雨之前,反而是最為寧靜的,沒有人會冒著趕不到指定地點的風險,去狙擊李閻或者裴雲虎。

    “丹娘,我留下兩隻蘇都鳥,有什麼突發狀況,通知我。”

    “不必。”

    丹娘說得異常堅決,她瞥了一眼蒲團上的九翅蘇都。

    “等你回來,我一定還你一個蹦蹦跳跳的女妖精。”

    李閻露齒一笑,拍了拍查小刀的肩膀。

    “走,我帶你一程。”

    說著,兩個人勾肩搭背往外走。

    “你那輛摩托哪兒弄的,挺貴的吧。”

    “馬馬虎虎。”

    “富二代?”

    “馬馬虎虎。”

    丹娘目送渦輪咆哮而去,才把目光轉到九翅蘇都的臉上。

    她輕輕坐下,弓起膝蓋,朱唇輕啟:

    “睜眼吧,人都走遠了。再說你傷得這麼重,就算醒過來,你家鎮撫大人還不是要背著你走?幹嘛耍這種小心眼?”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4 23:38
第40章 消失的燕都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李閻深吸了兩口氣,裴雲虎金絲眼鏡後麵的陰冷雙眼,仿佛就在眼前。

    “今晚十三陵神道,我等你。”

    虎頭大槍擔在肩上,李閻右手五根手指往下一壓,槍杆抽破空氣,爆響出聲。

    蹲在旁邊的查小刀一抬頭,好像聽到什麼,臉色陰晴不定。

    李閻恍然知覺,十一點半已經到了,但是……

    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

    “指定地點在哪兒?真是明陵?”

    查小刀問道,看神色,他已經被忍土通知了指定對決的對手和地點。

    李閻剛想張嘴,耳邊的聲音姍姍來遲。

    “行走本次指定對決的地點為:明十三陵。”

    “你的對手傳承為:魁。”

    “由於你的對手死亡,本次指定對決結束,你無法獲得任何傳承。”

    查小刀眨了眨眼。催促一聲:“這還保密啊?”

    “裴雲虎死了。”

    李閻臉色陰沉。

    查小刀先是一愣,隨即喜笑顏開:“那我們豈不是……”

    他拉開閻浮事件內容。

    依舊是,不可回歸。

    “這……”

    查小刀心中一亂。

    李閻的心中的滋味遠比查小刀複雜。他跟裴雲虎打的照麵不超過兩分鍾。可是那張清秀又凶狠的臉,他卻久久不能忘懷。

    相信對方也是一樣。

    “接下來我的話,是針對一名叫做李閻的行走。”

    “我不會放過你。”

    “現在,我們兩個都處於最危險的境地。”

    “看看我們誰先死!”

    嗬嗬……看來,是你先死了。

    李閻非但沒有輕鬆,反而有些沉重。

    好像被來自四麵八方,粘稠的黑暗緊緊包裹。

    世道二字,從來不是一人兩人能蓋得住的。

    不到最後關頭,哪裏知道鹿死誰手?

    身死名滅者如牛毛,角立傑出者如芝草,

    兔死狐悲,不過如此。

    他定了定神,對查小刀說:“既然我輪空了,那剩下的事就簡單了,走吧,到了地方,你正麵牽製,我偷襲。”

    查小刀古怪地看了李閻一眼。

    他對李閻的第一印象是凶悍,而接觸下來,他發現李閻是個極為務實的人。

    務實得可怕。

    “我說李閻,你在咱們那裏,是不是劍術教練?”

    查小刀試探地問了一句。

    “家傳的功夫,我是做音像生意的。”

    “賣盤的?不太像。”

    李閻坐上摩托,衝著查小刀揮手示意,不料查小刀開口拒絕。

    “我自己能解決,你這麼不放心那兩個女人,就回去看看吧。”

    李閻搓了搓手掌,似笑非笑:“裴雲虎這一死,我還真有點觸頭,你要是死了,我上哪找五千點閻浮點數去扣?”

    查小刀搖了搖頭,叼在嘴上的煙卷上下抖動:“娘娘廟等我。”

    說著轉身離開,嘴上的煙卷頭忽明忽暗。

    顯然,他也想到了某個悲觀的前景。

    二十七個人,這是現在燕都城裏,閻浮行走的數量。

    而今晚的指定對決之後,算上李閻,也隻剩下了十四個。

    問題是,裴雲虎死了。

    閻浮事件裏“不死不休”的字樣,卻半點沒有改變。

    如果找不到玉軸錦織,那麼。這次閻浮事件,可能真的隻有一兩個人能存活下來。

    李閻一個轉向,任憑道奇戰斧飛掠過空曠的公路。

    忍土,怪奇,行走。

    殺死裴雲虎的,無非就是這三種可能

    首先是忍土。

    看得出,忍土內部,也各有司職。

    指引行走,給出信息的忍土,可能連實體都沒有,唯一的能力,是在行走的耳朵和眼前幻化出各種提示。

    而那部分有實體,具備強大戰鬥力的部分,則被裴雲虎消滅殆盡。

    加上閻浮事件並沒有被修正,那麼,忍土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其實在這裏,李閻也犯了個錯誤。

    裴雲虎消滅的部分,是負責善後,調動資源的忍土,而真正的戰鬥部隊。是被“任尼”消滅掉的。

    怪奇和鎮壓物,裴雲虎死在白天,可能還是小。

    隻能是行走了。

    李閻眼睛圓睜,怒嘯的道奇戰斧猛地刹車!

    “開什麼玩笑?!”

    李閻眼前的外環公路,像是鉛筆畫被人輕輕抹掉似的,隻留下了一片死寂的白色,像是肆意塗鴉。

    而車輪邊緣,柏油路前麵正是一片淒厲的白色,收費站,欄杆,冬青樹,都被死白色肆意塗抹,李閻仿佛身在一卷不真實的畫中!

    耳邊,忍土的聲音格外沉重。

    “行走大人,你發現了果實脫落跡象,已經上報,請行走立刻回避,以免發生不必要的損傷。”

    “重複一次……”

    果實……脫落?

    ……

    娘娘廟,正殿。

    九翅蘇都睜開眼睛,手臂枕著下巴。語氣犯酸:“攝山女,你不是托山而生,直到消亡也不能離開攝山半步麼?怎麼跟著鎮撫大人跑東跑西?”

    丹娘低頭看著自己的指甲:“外麵的世界,真的很精彩,不過這件事我不想再提。”

    她眉目含笑,又看向趴在蒲團上的蘇都鳥。

    “我倒是好奇,你不敢睜眼,是怕李閻責怪你辦事不力?”

    九翅蘇都張了張嘴,她看著丹娘那張潔白的臉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早在李閻下香山的時候,九翅蘇都就恢複了意識。

    當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鼻端是淡淡的甜腥味。李閻堅硬的發茬兒弄得九翅蘇都鼻子發癢。

    自己的胸脯,正緊緊貼著鎮撫大人寬厚結實的後背。

    後來三個人隨著查小刀到了飯莊,她半睡半醒,大抵聽到了“昏死過去,喂不進去。這樣下去不行,她傷口會惡化。”

    這類的話。

    懷著某種她自己也說不明白的期待,李閻一次次把元謀棗塞到她嘴裏,九翅蘇都都死死咬著牙關。

    “……我弄碎了再喂她好了。”

    聽到李閻這麼說,九翅蘇都才抱著怨念,不情不願地把棗泥吞咽進肚子。

    等到意識清醒一些,反應過來的九翅蘇都的心越來越涼。

    鎮撫大人費了好大力氣,把自己召喚過來,更把這樣的寶物送給自己,結果呢,一個照麵,自己就莫名其妙地身受重傷。

    非但沒有幫上忙,反而拖累了鎮撫,九翅蘇都簡直羞愧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萬一鎮撫大人他嫌棄自己怎麼辦?要把自己送回去怎麼辦?

    萬一他對自己失望,覺得自己一點用也沒有該怎麼辦?

    “老實說,我覺得你想多了。”

    丹娘揉了揉頭發,看向九翅蘇都的眼神,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她站了起來,給快要燃盡的香爐舔上香頭,目光莫名幽深。

    “把話說在前頭,我沒興趣跟你玩什麼爭風吃醋的把戲。蘇都鳥千多年沒有長進的腦袋,我不指望一兩句話開竅,但是,別試圖挑撥什麼,更別試探我的耐性,老實說,出山之後的,我的脾氣壞了很多。”

    “阿切!”

    門洞大開,丹娘目光一斂。

    走進來一個西裝男人,留著鼻涕,抱著肩膀,打了好大一個噴嚏。他抽了抽鼻子,看見丹娘和九翅蘇都,也是一愣。

    “這裏還有活人?”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4 23:38
第41章 羽主!

    巨大煙囪噴吐出深紅色的煙霧,沒入天空。

    大塊大塊詭異的死白色攔在李閻的來路上。

    李閻四下尋摸了一陣,從地上摸起一塊磚頭,朝著那些塗鴉似的死白色扔了過去。

    “沙沙……”

    響起來的,是一陣類似電視屏幕雪花似的沙沙聲。

    磚塊毫無痕跡地被吞沒進去,準確地說,磚塊碰到死白色的部分,直接消失不見了。

    李閻眼神冷硬,一歪車頭,道奇戰斧衝破公路欄杆,往曠野衝去。

    ……

    午夜降臨。

    粘稠的夜色往外擴散,種種不可名狀的怪奇從燕都城的大街小巷裏冒了出來。

    血點滴淌,公交車的上燈光是陰慘慘的綠色,油缸往外冒出鮮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車上的司機黑著眼圈,臉上帶著詭異的笑,等待著下一個乘客。

    然後不經意地踩下油門,把公交車開進了一大片死白色當中……

    “肉~包”

    騎著紅星自行車,吆喝著“肉包”的老漢腳下蹬得起勁,後車座上綁住的泡沫箱子裏,卻是一顆顆沾血人頭。

    他扯著嗓子走大街,穿小巷,皮包骨頭的臉上露出餓狼似的光芒。

    “沙沙……”

    一道濃烈的死白色從他的頭頂抹下來,像是文人墨客酣酒之後,盡興落筆,墨點四濺。

    抹過頭顱,抹過胸口,抹過自行車的車輪。

    隻一道死白色抹下。

    那自行車老鬼就變成了一團看不清楚脈絡,奇怪的死白色物事兒。

    然後,被徹底淹沒。

    潘家園。

    今天的這裏,摩肩擦踵,街上擠成一片,連茶水桌子下麵,都蹲著一個眼珠漆黑,可憐兮兮的小姑娘。

    “那個姓裴的帶不回十個人,你欠我們的就還不上。那你高無常是個什麼下場,不用我們多說吧?”

    活似骷髏的老頭子雙眼突出,鮮紅的舌頭拉得老長。

    “甭廢話,請你們皇城根和頭條胡同的人來,就是要當麵把賬算清楚,別他娘地背後嚼我舌頭。”

    戴著白帽子的高無常一撇嘴。

    帽子張手裏攥著兩顆大鐵膽,聞言哈哈大笑。

    “你高無常說話,我們當然是信得過的,要不然,那聖旨也不會給你。”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可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興奮而嗜血的光。

    那可是十個活人。

    “誒,這是什麼玩意?”

    人群中,小力巴打扮的小鬼兒朝前一指,他的鼻尖前頭,一塊指甲蓋大小的死白色懸停在空中。

    說著,他用冰涼的手指往前,輕輕一點。

    鋪天蓋地!

    一道又一道死白色在長街上肆意揮抹。沙沙地響動聽得人毛骨悚然。

    陰市眾鬼連驚恐的神色都來不及露出,就被輕而易舉地抹去。

    好像畫師隨手擦去作廢的紙稿。

    一切,都歸於死白。

    ……

    閻浮,綠銅古殿。

    大殿上顏色幽暗,隻有簡單的茶幾和幾把木質春秋椅。

    “姒文姬呢?”

    男人吹著手裏的紙杯,白氣嫋嫋,紙杯上寫著“天地無用”四個大字。

    他麵色古沉,看上去三十出頭,白色衛衣,耐克運動鞋。

    十類,介主。

    “我沒讓她來。”

    短發男人赤裸上半身,露出六塊腹肌。

    他脖子上掛著一條毛巾,下半身淡綠色的軍褲,長眉如刀。

    十類,羽主。

    介主抿了一口白開水:“那,待會人來了你準備怎麼解釋?”

    短發男人撓著頭發:“我就說,我媳婦來例假了,有什麼事問我。你覺得合理麼?”

    “……”

    介主把紙杯放下,露出一抹苦笑:“鵬,你這人,一身痞氣這輩子是改不了了。”

    男人笑出一個深深的酒窩:“得了吧,咱哥兒幾個誰不知道誰啊,裝什麼三孫子。”

    說著,他把臉一板:“下放事件發現了思凡的人,是真的還是假的?不是紅中老頭借題發揮,要坑我一手?”

    “是真的。”

    介主點點頭:“果實脫落的跡象相當明顯。是思凡無疑。”

    “這樣啊……”

    短發男人眼神一低:“是哪一個?憂悲惱、愛別離、還是求不得?”

    “無論是誰,這件事都相當棘手,待會殿議,你能拖就拖,能糊弄就糊弄,五仙主,可能是想讓你打頭陣。去對付八苦和思凡主。”

    “兩年了都沒動靜,思凡這幫人怎麼又冒出來了?”

    “恐怕,是和上次圍剿太歲的事情有關,我早就叫你別衝動……”

    介主話一停:“哦,對了,恐怕那次圍剿,下令的人也不是你吧。”

    短發男人沒說話,倒是端著紙杯的介主搖了搖頭:“你早晚死在姒文姬那個女人手裏。”

    介主臉色平淡地吹著杯裏的滾水。兩人同時抬頭。

    大殿那頭,三道高矮人影緩步走來,中間是個穿著唐裝,兩鬢斑白,額頭長黑斑的老人。

    左邊是個身材高挑,輪廓鮮明的漂亮女人,雨師妾。

    右邊是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穿著西裝,打紅領結。

    對,怎麼看怎麼像柯南。

    雨師妾穿著玫瑰色的高跟鞋,坐在兩人對麵,微微頷首:“老規矩,我代替地主·後土,參與這次決議。”

    “夏耕屍,代替鬼主·窮奇,參與這次決議。”

    小男孩如是說道。

    唐裝老人眼神磅礴,雖然不是刻意,但還是給人一種劍拔弩張的危機感。他聲音沙啞:“殿議要至少六主參加,還是少一個。”

    端著紙杯的介主一抬手:“燭九陰說,我可以全權代表他的意見。”

    唐裝老人沉默了一會兒:“那好吧。”

    他看向短發男人:“鵬,姒文姬呢?”

    短發男人毫不在意:“哦,她來例……”

    “青丘狐自感馭下無能,正在整頓手下的行走隊伍,並準備交接手中權力,暫時來不了。除了參加殿議的職責,羽主作為姒文姬的丈夫,全權代表她參與殿議。”

    介主打斷了短發男人的話。

    “好。”

    唐裝老人點頭,沒有糾纏:“諸位都知道,自從兩年前,太歲叛出思凡,思凡八苦名存實亡,思凡主也銷聲匿跡,可就在六個小時以前,神·甲子九百八十四發生大規模“果實脫落”現象。”

    “按照道理來說,思凡混進閻浮事件當中,我身為負責核查閻浮事件進出行走的人主,難辭其咎。”

    “可是,就在我盤查事情的來龍去脈的時候,發現罪魁禍首。另有其人。”

    唐裝老人眉毛一擰:“是姒文姬,仗著你羽主的名頭,私下販賣低位行走的個人信息,幹預閻浮事件正常運轉,才讓思凡的人鑽了空子!我手裏有相當多的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如果需要,我們可以對質。”

    良久,雨師妾幹咳了一聲:“羽主大人,這件事你知情麼?”

    沒有人說話,介主碰了碰短發男人的褲腳。

    短發男人如夢方醒:“講完了?”

    雨師妾也不生氣,隻是輕輕點頭。

    “唔,紅中老頭說的這些,我也溝通過自家婆娘了。”

    短發男人十指交叉,說出來的話卻讓在場的人驚訝不已。

    “簡單的說,紅中老頭的話,基本屬實,我全都認,不過,不是姒文姬仰仗我的名頭,那些生意的策劃人,就是我。”

    “思凡的人,我來解決。果實脫落造成的後果,我來彌補。閻浮的責令,也由我來扛,不幹你們五仙類的事,這件事就此揭過。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提起。”

    短發男人,或者說羽主,左右環顧:“沒問題的話,散會。”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4 23:39
第42章 思凡的邀請

    果實神·甲子九百八十四之外,羽主三言兩語,把所有的事攬到了自己身上。

    可燕都城,間不容發。

    嘭!

    李閻推開廟門,和著風雪走了進來,眼往屋裏一掃。

    濃鬱的穀粥咕咚咕咚在鐵鍋裏冒泡,裏麵煮著芋頭之類的穀物。

    丹娘一轉眸。

    “大人。”

    九翅蘇都叫出聲來。

    丹娘神色如常,眼神和李閻交互,閃動了一下。

    小心。

    李閻點了點頭,把目光轉移到牆角,端著海碗的男人身上。

    男人的頭發散亂,穿著一身發皺的西裝,正大口吞咽碗裏的熱粥。

    見識過一路詭異的死白色流帶的李閻毫不猶豫地對這個男人發動了。

    沒反應……

    男人似有察覺,手上一停,他抬起頭,嘴角還帶著粥漬。

    “我不會,所以再確認一下,你就是李閻?”

    九翅蘇都被往外伸著脖子,她的視線被丹娘擋得嚴嚴實實。

    “你找我?”

    “也不算,之前聽說過你,沒想到碰巧遇到了。”

    李閻默然一會兒,輕輕說道:“脫落者?”

    氣氛陡然一緊。

    男人吹了吹碗裏的熱氣,碗裏倒映出他的五官,那是一張極為淡漠的臉。

    “你見過太歲,認得出我也不稀奇。”

    男人明朗地笑了笑。



    李閻從口袋裏掏出一根胡蘿卜,咬下好大一口。才笑著問:“老兄怎麼稱呼?”

    “思凡,馮夷。”

    馮夷,一名冰夷,黃河水神。

    “思凡,是個組織麼?”

    李閻臉上饒有興趣地問。他背對丹娘,手掌往外一擺,意思是有機會趕緊走。

    “遊離在閻浮果實之外,脫落者的大本營。”

    他衝李閻舉了舉海碗。

    “怎麼樣,有興趣加入我們麼?”

    “我?何德何能啊。”

    李閻打著哈哈。

    “別妄自菲薄,不是誰都能在“十都”就擁有90%!以上的專精的。”

    頓了頓,馮夷接著說:“太歲這個名字,對於我們思凡來說,是最疼的一道疤。關於她的一切,我們都格外關注,這其中也包括你。

    來之前,有人告訴我,不用刻意去找,死了就算了,但是如果碰巧遇到你,就問你一句,願不願意加入思凡。”

    李閻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考慮一下,我們是認真的。”

    馮夷目光灼灼:

    “閻浮有十主,思凡也有八苦。生,老,病,死,憂悲惱,恨別離,怨憎會,求不得。”

    “兩年前,八苦之一的死苦,太歲餘束叛出思凡,十主趁虛而入。生,老,病,怨憎會戰死,思凡元氣大傷。可八苦的位置,空出了足足五個。”

    “要知道,十主也好,八苦也罷,這不是虛名,是實實在在的桂冠和力量。如果留在閻浮,很長一段時間裏,你都接觸不到這個層次,畢竟,這一任的羽主,可是把一向冠絕五蟲類的毛主都硬生生壓了下去,你想從他的手裏搶到羽主的位置,幾乎不可能。”

    “不過,如果你願意加入思凡,我會以新任“生”苦的身份,舉薦你繼承“死”苦。”

    李閻想了好一會兒,方才開口:“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請便。”

    “裴雲虎是你殺的?”

    “嗯,沒錯。”馮夷很幹脆地承認。“聖旨也在我手裏。”

    李閻心裏一沉,眼下的境地,簡直比裴雲虎沒死的時候還要糟糕。

    他嘴上問道:“你的目的是什麼?”

    “我想給我的夥計們,開一條路出來。”

    “開路?”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被人稱為脫落者麼?”

    李閻搖了搖頭。

    馮夷解釋說:“傳說中的南閻浮提,孕育世界的寶樹,樹上每一顆果實,都是一個嶄新的世界,而閻浮果實的精華,蘊含無限可能和生命力的根源,稱之為閻浮果核。”

    “通常來說,隻有果實自然枯萎,行走才有拿到閻浮果核的機會,但是……”

    馮夷攤開手掌,一抹詭異的死白色在他的掌心載浮載沉。

    “思凡之力,是閻浮之中獨一無二,可以把閻浮果實的果肉剝離幹淨的力量。”

    “果實脫落。便是把剔除閻浮果實的果肉,隻剩下閻浮果核。”

    “不過也因為如此,有的人會把我們稱作閻浮的害蟲。”

    馮夷的笑容依舊明朗。

    “剝離果肉,抽離閻浮果核這種事,我也是第一次做。按照前輩的說法,即使是這種排位在五百以後的小型果實,閻浮果核的稀有程度也相當於一百件傳說級別異物的總和,拿到閻浮果核,思凡就有把握突破後土的封鎖,重新降臨閻浮世界。”

    馮夷打了個響指:“不過,你隻套我的話,卻沒有半點和我討價還價的意思,看來,你是否決我的邀請了?”

    李閻沉吟半響,悠悠開口:“我……”

    院中銅鍾大作!

    燭火亂顫,鐃鈸嗡鳴,檀香火頭紅光大炙,燒下去一大塊。

    不知不覺,已經十二點整。

    午夜沸騰。

    “咚~”

    一個裹著紅肚兜的小胖孩從香案上跳下來,肚皮著地,皮球似的彈了彈,胖乎乎,圓滾滾。煞是可愛。

    馮夷低頭,和這胖娃娃四目相對。

    那胖娃娃做了個鬼臉,一腳踹翻黃銅燭台,蹦蹦跳跳地往外跑。

    嘻嘻哈哈地童聲一下子吵鬧起來,不下幾十個白嫩的胖娃娃從香案上往下跳下來,個個調皮搗蛋。

    他們扯黃簾,吃貢果,甚至還有幾個爬上了房梁,拿著作法的小幡去杵房頂的稻草。把瓦片頂得鬆動了許多。

    馮夷皺著眉頭,盯著這些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小家夥、

    丹娘一仰臉,大殿上眼皮緊閉的雲霄娘娘膝下原本環繞著眾多娃娃木雕,此刻果然都已經消失不見。

    “鐺!鐺!”

    金擊子敲動編鍾,胖娃娃們一扭頭,看見一張板起來的俏麗臉蛋,這才收聲,一溜煙兒鑽進黑暗當中,再也看不見。

    女孩單手叉腰,寶藍色衣裳,雙丫髻,她舉著金擊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偏殿上,一座楠木祥雲紋神龕空空如也。

    看那些娃娃消失不見,她才轉過頭看向屋裏的幾人,聲音脆生生的:“幾位香客,上香還是求簽?”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4 23:40
第43章 簽

    “我想請姑娘看一看,我這位朋友的傷。”

    李閻開口。

    馮夷的眼神在李閻身上轉了轉,笑道:“那我就求個簽好了。”

    姑娘把金擊子放下,先是俯下身子,冰冷的手指觸到九翅蘇都的傷口上,疼得蘇都抽了一口涼氣。

    “她傷得很重,我要帶她去後堂。”

    李閻看丹娘點了點頭,這才作了個揖:“有勞。”

    那姑娘端莊地作了個萬福,彎腰抱起一臉痛楚的九翅蘇都,往後堂走去。

    臨走之前,頭也不回地甩了一句。

    “求簽筒在桌子上,幾位可以自便。”

    屋裏再次安靜了下來。

    馮夷走到桌子麵前,拿起簽筒隨手一甩。

    一顆漆黑的竹簽啪嗒掉下。

    他拿起來一看。

    “馬落空亡格;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馮夷麵無表情,抓起簽筒再次搖動起來,好一會兒,黑簽落地、

    “月同遇煞格;竹籃打水,轉頭成空。”

    他沒好氣地一瞥嘴角,把簽筒扔開。

    當啷一聲,求簽筒落地,正巧砸在李閻腳麵上。

    李閻看了一眼後堂,彎腰去撿那簽筒,一根黑簽從筒裏掉了出來,上麵刻著篆字。

    “貪武同行格;穿山透海,後知後覺。”

    穿山透海,後知後覺。

    李閻咂摸咂摸個中滋味,把求簽筒遞給丹娘:“玩玩?”

    丹娘接過來,

手指滑過油光水滑的暗紅色簽筒,衝著殿上的感應隨世仙姑(三霄娘娘的民間稱呼)神像盈盈一拜,這才晃動起簽筒來。

    劃朗朗響了一陣,黑色竹簽掉在蒲團上,丹娘撿在手心,定睛一瞧。

    “石中隱玉格;晝夜難舍,人間不住。”

    李閻湊過來看了兩眼,笑道:“人間不住,有點意思嘛。”

    馮夷把手按在香台上,悠悠歎息:“小把戲而已,作不得數。剛才我們說到哪了?”

    “說到……你要我加入思凡。”

    “那你的答案呢?”

    李閻和馮夷兩個人的距離不到一米。

    “如果我不答應,是不是就走不出這間廟了?”

    詭異的死白色從馮夷的手心迸射出來,肆意張揚。

    “對!”

    李閻手心搓著後脖子,莫名笑了起來,越笑,臉上的煞氣越濃。

    “那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進步,旋腰,李閻的睫毛擦過那抹恐怖的死白色,硬生生撞進馮夷懷裏。

    空空如也的手裏揚起出一抹白金色。

    鏨金虎頭槍。

    李閻抖開大槍,大槍吞刃宛如猛虎高撲澗水。硬生生把馮夷挑飛出去。

    虎挑。

    槍頭上嫣紅血點不著痕跡,沒入馮夷的脖子上。

    血蘸。

    黑發如墨。羽白如雪,環抱手臂,麵容柔美。

    姑獲鳥之靈,鉤星。

    隱飛!

    李閻腳下雁行步,上半身平推槍身,大拇指往下一壓槍杆。

    虎頭大槍化作漫天白金色流光,旋舞的槍纓如同飛燕掠水,頃刻間淹沒了還沒有落地的馮夷。

    燕穿簾!

    雙臂環繞的姑獲鳥,八朵蓮華縈環。白色羽毛暴風雪一般傾瀉出去。以李閻為中心,大殿上凝結成一層霜白。蜘蛛網似的霜掛蔓延到梁柱和香台上。

    嘭!

    血蘸爆發!

    ……

    濃鬱的白色華彩當中,丹娘闖進後堂。

    九翅蘇都單手捂著翅膀,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她後背的傷口已經愈合,外表看上去沒有大礙。可臉色還是難看無比、

    卷著袖子的雙丫髻姑娘手裏一手端著開水,一手捏著融化了一半的淡白色丹丸,

    見丹娘闖進來,她驚咦了一聲:“有事麼?”

    “不好意思。”

    丹娘衝著姑娘笑了笑,一扯九翅的胳膊。

    “我們得馬上走。”

    ……

    “你發動了血蘸,共造成額外傷害九鳳強化傷害728%,你的鉤星狀態暫時消失,持續時間73個小時。”

    “姑獲鳥吞噬了傳承:木魁之枝·翠蔓,你當前姑獲鳥覺醒度為56%,你重新喚醒了鉤星狀態。”

    李閻頭也不回,飛身撞破窗戶逃竄出去,腳尖連點,幾個縱越衝出廟門,

    馮夷幾乎是硬吃了李閻巔峰水準,所有的大槍連技。號稱破魔!穢神,殺鬼!除妖!的血蘸傷害幾乎打滿。

    馮夷扯著幔圍坐了起來,身上的西裝被扯得稀爛,昏黃色水流帶著厚重的質感縈繞在馮夷的身上。

    他抹了抹嘴角,吐出一口紅色的冰塊疙瘩。

    馮夷臉色平靜,沒有半點難堪,他從地上撿起紅白機的遊戲手柄。

    “思凡之力雖然霸道,但畢竟是老板的東西,用起來不太順手。不過……”

    他的手指按動著操作手柄,死白色的擦痕縱橫貫錯,將偌大的娘娘廟抹得七零八落。

    “你能往哪兒跑?”

    勁風把李閻的寬大的風衣抽得獵獵作響,長喙黑羽的蘇都鳥落在飛馳的李閻肩頭,一道憑空而來的死白色抹痕擦過李閻的脖子。空中疾馳的蘇都鳥倒比李閻的反應還快。

    “大人,你沒事吧?”

    九翅蘇都的聲音順著鳥喙傳了出來。

    “你的傷怎麼樣?”

    “完全沒有問題。”

    臉色煞白的九翅蘇都不假思索。

    “躲開那些白色的抹痕,我晚點聯係你們。”

    李閻嘴裏大口嚼動青棗,他的脖子隻是被思凡之力抹掉了一層油皮,可卻久久沒有恢複的跡象。

    大殿上,馮夷身上的昏黃色水流一點點消失不見,破爛的西裝也完好如初。

    “這位香客,我好心讓你們留宿,你卻把大殿搞成這個模樣,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

    穿著寶藍色衣裳,梳雙丫發髻的姑娘走出後堂,粉腮氣鼓鼓的,她從桌子上拿起金擊子,語氣圭怒。

    “三霄娘娘座下的偏神麼,也算是這顆小果實的孕育極限了。”

    馮夷喃喃自語,看都沒看她,直接摁下手裏的遊戲手柄。

    一道死白色抹痕筆直落下,那姑娘雙眼有神芒爆射,金擊子朝前一點。

    刹那間飛雲,流火,蛟龍,天女款動,齊齊迎向那道死白抹痕!

    然後連同那姑娘一起,被思凡之力抹成一片空白。

    馮夷走出已經被思凡之力剝落得不成樣子的娘娘廟,忽然一捂胸口,桀桀作響的霜色爬上他的眉毛。

    馮夷的臉色終於動容。

    “九鳳之力?”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4 23:41
第44章 末路

    “沙沙……”

    李閻一個空翻,小臂撐地前衝穿過野叢,險而又險地閃過“思凡”的抹痕。

    他的身後,原本錯落在爛石梯和荒林當中的娘娘廟隻剩下一片死白。

    這種情況下,李閻是萬萬不敢拿去道奇戰斧這種駕駛工具逃生的,坐在車上沒有閃轉騰挪的空間,躲不開馮夷的思凡之力。

    就拿剛才來舉例子,同時有三道水缸粗細的“思凡”從不同的方向朝李閻劃過來,要不是李閻自己的柔韌性極強,鉤星狀態下爆發力和跳躍力又堪稱恐怖,隻怕早就被“思凡”攔腰斬斷了。

    更讓李閻心裏沉甸甸的是,他極目所望,逐漸蔓延開,根本看不見盡頭的,恐怖的白色!

    山野間黑白分明,折斷的枯草,曲折的羊腸路,埋在雪地下腐爛發黑的樹葉,密密麻麻,披著樹掛的黑色枯枝,都在“思凡”之下,被抹成毫無生氣的死白色,而這個時候的“思凡”,已經覆蓋了大半個燕都城!

    他攥了攥拳頭,奔著思凡影響較少的內城跑去,嘴裏狠狠罵道:

    “閻浮那幫子人都該吃屎。”

    ……

    功德林素齋門前,查小刀雙持菜刀,眼珠發紅。身上多少帶著點傷。

    他的麵前,是一個快兩米高的強壯漢子,一隻手臂被查小刀剔成了淋漓的骨架,慘不忍睹。可男人的神色卻輕鬆寫意。

    查小刀不過是喘個氣的功夫,那漢子的骨膜筋肉就重新生長了出來,連同表皮,指甲,都完好如初。

    “還有招麼?”

    漢子冷冷問道。

    傳承:視肉之形·食無盡。

    視肉者,有眼而無腸胃;食之無盡,尋複更生如故,薄味。

    ——晉,郭璞《山海經圖讚》

    這段話的意思是,

視肉是一種動物,奇特之處在於,身上的肉吃不完,可惜的是沒有味道。

    後麵這句頗為惋惜的“薄味”,直接拉低了【視肉】在山海經當中的地位。但是,強勁的自我愈合能力,這已經是非常了不得的傳承能力。

    查小刀咬緊嘴裏煙卷,正要出手,一隻蘇都鳥撲棱著翅膀落了下來。

    長喙裏竟然發出了尖利的女人聲音,自然是九翅蘇都。

    “廚子!速戰速決,打完往城裏走,不要去娘娘廟了。”

    查小刀一愣,他留心到這鳥的羽毛顏色和李閻背著的鳥妖一脈相傳,心裏已經信了七八分。

    那大漢一眯眼睛,猛然衝了上去。帶著血腥味的拳頭轟向查小刀的太陽穴!

    蘇都鳥驚飛而起,查小刀反手出刀,剁在漢子的拳頭上,菜刀刀刃卡住骨縫,那漢子好像沒有痛覺似的,虎吼一聲硬生生壓著菜刀刀背撞在查小刀的腦袋上!

    查小刀眼前一黑,那大漢抱住了他,凶狂地張開大嘴,野獸一般撕咬向查小刀的脖子,粘連的涎水和帶著血絲的牙齒咬合下去!

    “當啷~”

    菜刀落地,

    血箭崩射,漢子腮幫子凹陷,貪婪吮吸起來,簡直生猛地不像活人。

    驀然,漢子臉色一青,他鬆開嘴,抬頭對上的是一張金紅色的麵容,那淡色皮膚下麵,好像流動著火山熔漿。

    他想鬆手,才發現自己被查小刀死死抱住。

    “刀工你頂得住,火工頂得住麼?”

    查小刀聲音冰冷。

    孔府菜,懷抱鯉!

    “轟!”

    深紅色的流焰從兩人身上爆射而出,火柱子足有三米多高。

    滾燙的岩漿四射在功德林的招牌上,頃刻間烈焰熊雄。周圍化成一片火海。

    金紅火團從木質牌樓上不住掉落,查小刀頂著銅綠琉璃瓦簷邁步而出。眸子裏有玫紅色的火焰蕩漾。帶著攝人心魄的美感。

    然後他狼狽地給赤條條的自己套上一條大褲衩子,光著膀子朝燕都城深處跑了過去。

    ……

    “這些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昭心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

    思凡抹掉了琉璃牌樓,連同電線杆,和邊上水果店的牌子,一起變成了淒厲的死白色。

    昭武的眼睛上裹著繃帶,他觀察了一會,一扯昭心:“沿城裏中軸線走。”

    這光頭一針見血,如果從天空俯瞰,思凡的痕跡無疑是從燕都城的兩邊一點點往中間擴散的。

    兄妹兩個運氣不錯,武山沒追上來,隨後的指定對決,失去一隻眼睛的昭武示敵以弱,靠著玄冥能化作沒有實體的黑色水流陰了對手一把,成功取勝。

    昭心的對手,則不幸成了“思凡”掃蕩下的犧牲品。被一道死白色的思凡抹掉了腦袋。

    贏下指定對決的昭心,吞噬下了新拿到的傳承卷軸。發動【白澤】的後遺症也因此平複了部分,恢複了之前八成左右的實力。

    而整個燕都城裏,更多的是還沒有分出勝負,恐怖的思凡已經降臨,將對決中的兩名行走一齊抹掉……

    所有存活下來的閻浮行走裏,忍土的行走死亡通告像是雪花一樣,在這次午夜降臨的短短二十分鍾時間裏,就死去了整整二十名閻浮行走!

    也就是說,還活著的行走,已經不到十個,而這些人,此刻都像是驚弓之鳥,朝燕都城深處逃竄,身後,是詭異洶湧襲來的“思凡”

    ……

    城樓,牌坊,佛塔,胡同,四合院,碑帖,這些流轉千年的風物,正在思凡的抹滅下一點點零落成白。

    機器日夜不停的的老工廠,牆頭下轉頭壓著自製的鋼環和鐵勳章,水泥管和柏油公路,公交車和路邊碼得整整齊齊,裝著可口可樂玻璃瓶的箱架,獨獨屬於這個時代的光影印記,也同樣難逃一劫。

    這些真實的,生動的,帶著鮮活生命力的“閻浮果肉”,就這樣一點點被剝離下來。

    而那顆閻浮果核,依舊沒有蹤影。

    不過三四個小時的時間,諾大的燕都城,容身之地已經沒有多少。

    幸存下來的行走,無論是否願意,都被“思凡”驅趕到了閻浮果實中的一角。

    燕都城的中心,紫禁城。

    隻有馮夷前進的方向,沒有任何“思凡”的痕跡出現。

    從降臨這顆果實開始,馮夷就試圖利用思凡之力破開一個口子。

    當這個口子真的出現,他喊出通關的一刹那,汪洋的“思凡”之力就足以淹沒這顆果實。

    “就快挖到了,就差這麼這麼一點。”馮夷伸了個懶腰。

    “一步登天的買賣擺在你眼前,你不樂意,那就跟著這顆果實一起灰飛煙滅吧。”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4 23:41
第45章 窮途

    李閻急匆匆地穿過胡同,不太放心地轉頭朝後看了一眼,幾步轉過拐角回頭,正撞上一張陰沉的臉。

    二人都是一驚。同時迸步朝前,四隻手腕撞在一起。

    拳鋒磕碰,手肘互倚,砰砰砰幾聲脆響。

    李閻眼露寒光,一口氣拳背接連錘在來人的喉嚨,胸口,鼻子上。

    那人身子一晃,全無知覺,頂著猛攻反手一扣,拿住李閻的手腕。

    李閻也不慌,冷不丁一腳撞在對手的膝蓋窩上。

    那人小腿疼麻,哎呦一聲腦袋朝前一栽。

    李閻身子後錯,兩隻拳頭雙峰貫耳,砸在對手的太陽穴上。

    四色光彩晃過,李閻心中一驚,拳頭一停,抬腿一記窩心腳逼退來人。那人蹬蹬後退,兩人抬頭再一對視。

    武山。

    “是你?”

    武山又驚又怒。

    “現在我沒功夫跟你打,快跑。”

    李閻厲聲一喝,腳步一扭泥鰍似的讓過武山,朝故宮方向衝去。

    武山一路走過來,也見識過“思凡”的威力。他三步並兩步追上李閻,嘴裏大喊:“這一場我認栽。裴雲虎呢?讓他把聖旨改回來,不然我們都得死!”

    “裴雲虎死了,聖旨也拿不回來了。”

    “你說什麼?!”

    武山把眼睛一瞪。

    李閻眼神左右掃了掃,嘴裏說著:“是脫落者幹的,先跑吧,你也打不過。”

    武山一愣:“脫落者脫落以前,至少也是個代行者。遠遠超過事件下放行走的強度,後土不可能視而不見。肯定是通過特殊手段進來的。”

    他嘀咕著,

後背全是冷汗:“現在想想,難道是那個任尼?”

    兩個人一前一後朝前跑,李閻瞥了武山一眼:“你見過脫落者麼?”

    武山搖了搖頭:“沒見過。不過我在閻浮呆了一年多,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那你覺得……”李閻沉吟著:“閻浮的人什麼時候能到?鬧出這麼大動靜,那幫人總不能無動於衷吧。”

    之前李閻一直不太明白,行走和脫落者的界限究竟在哪。

    不受閻浮事件製約?自由穿行閻浮果實?被十主追殺?

    在壬辰戰場上,李閻旁敲側擊,問過太歲不少回。

    餘束當時的態度,就透著一股“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梟悍和狠辣。直到今天,李閻見識過馮夷的行徑,對於脫落者這三個字,李閻才有了一個較為全麵的認識。

    對於閻浮來說,肆意剝離閻浮果肉的思凡,才是最大的害蟲。

    盡管李閻心裏還有很多疑問,關於十主,關於思凡。但是眼下,還是先逃過這一劫再說。

    他加上這次,也才經曆三次閻浮事件,別說十主,就連貘這樣的資深者也沒見過幾次。

    八苦出手,十主的反應激烈與否,他心裏沒什麼譜。這才出言去問武山。

    “我也不太清楚……”

    武山臉色古怪。兩個人腳力不差,李閻眼前一闊,盡是白色地磚,黃瓦紅牆。

    故宮,午門。

    左右兩旁,幾個黑點和李閻武山一齊朝大門跑了過來。其中包括查小刀。還有昭心昭武兄妹,一共八個人。

    這幾個人神色狼狽,氣質和衣著盡不相同。唯獨眼裏頭一絲溫潤的神光,透出幾分不凡來。這也是行走擁有傳承之後,和常人唯一的不同。

    八個人一打照麵,都各自收了腳步,神色緊張,其中彼此相識的,下意識站在一塊,涇渭分明。

    幾個幸存的行走彼此掃視的時候,查小刀和李閻的眼光也交織在一起,都好像陌不相識似的一掃而過。兩人心思深沉,都沒著急擺明車馬。

    空氣沉默了一陣,武山的眼光落在昭心身上。其餘三名行走的眼神,同時落在了李閻身上,眼露殺氣。

    這裏麵,有一老漢和娃娃臉站在一起,還有一個手裏端著牛角大弓的小胡子。

    那小胡子性急,一張牛角弓已然對準了李閻。

    “殺了他,我們才能走!”

    李閻眼神往小胡子身上冷冷一打。輕輕地往旁邊挪了幾步,和武山拉開距離。

    小胡子急聲問道:“那個鬼東西,是裴雲虎,還是你搞得鬼?”

    李閻渾不在意,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留活口。”

    武山這個角度瞧得清楚,可他沒有出聲提醒的打算。娃娃臉和老漢對視一眼,也是默不作聲。

    小胡子鬢角有汗水滴落,一顆黑色羽毛落到他的肩膀。小胡子心中一寒,猛地往後一仰頭。

    獨爪浮在半空,鴉翼顫動,妖異美麗的臉上紋著黑色花紋。成千上萬鴉羽糾成一道黑色刀鋒,幾乎要戳進小胡子的眼睛裏。

    要不是聽了那句“留活口”,九翅蘇都這一羽刀連他的腦髓都挖得出來。

    “裴雲虎已經死了,他說的話早就不算數,現在活著的行走都在這兒。你們自己數數看就知道,我不管你是裝傻,還是真蠢。你要活命,想辦法對付後麵的……”

    “後麵的誰啊?”

    馮夷輕輕走來,周身一道又一道死白色的思凡之力將一切都抹除得七零八落。

    “你拒絕過我一次,那就沒有第二次機會。”

    馮夷的表情平淡,眉毛上掛著霜。

    李閻臉上哼了一聲,然後不著痕跡地退了幾步。一指馮夷:“聖旨在他手上,誰有本事找他去拿。”

    馮夷噗嗤笑出了聲:“我真是搞不清楚,你是蠢還是聰明,是有膽色還是沒心眼。”

    “蘇都,放了他。”

    九翅蘇都狠狠瞪了那小胡子一眼,才一斂翅膀退到李閻身後。

    李閻衝著小胡子作了個請的手勢:“你這麼有能耐,上啊。”

    幾人說話的功夫,身邊的獅子欄杆,白玉階梯,成林山柏,都被“思凡”一點點擦去。四麵八方一點點逼過來,眼看眾人再無立錐之地。

    小胡子一抿嘴,愣是沒敢說話。即使是淡黑色,甚至深黑色的威脅程度,依靠外力削弱,行走也未必沒有一戰的能力。

    可是,麵對這個西裝革履,眉毛上掛著霜白的男人,驚鴻一瞥沒有半點反應。這是他進入閻浮以來從來沒有遇到過的。

    小胡子沒敢舉弓,倒有另一個人站了出來。攔在了馮夷麵前。

    腰杆佝僂,滿身酒氣。

    李閻訝異地看了武山兩眼,其他的人都沒說話,他沒忍住:“你來真的?”

    “再過十分鍾,我們都會死。”

    武山一指,不遠處,太和殿已經被抹成一片死白。

    “搏了,不一定沒命。沒搏就一定沒命。等著閻浮來人救?萬一來不及,死得憋屈。”

    他歪頭橫了李閻一眼:“沒搏過,你怎麼知道一定輸?”

    九翅蘇都聞言瞥了瞥嘴,有點不服氣。

    李閻沉默下來,他不是沒話說。自己搏了,但是沒有搏贏,血蘸爆發,馮夷卻毫發無傷那一刻的無力感,外人難以體會。

    可是,李閻沒有反駁。反而笑了笑:“你說得對。是我想差了。”

    武山喝幹淨金屬酒壺最後一口,酒壺上印著五星雙合盛的商標。

    【最後一口雙合盛】

    類別:消耗品

    品質:稀有~傳說

    重獲新生,指定任一傳承,使其醉酒,獲得突破一次覺醒度界限的機會,持續五分鍾。

    四杆大旗,鈷藍,白,赤紅,杏黃顏色好像被洗過似的。

    尖耳朝天的貓將軍兩隻爪子抓著酒壺,咕咚咕咚仰天灌了下去。啪地把酒壇子一摔,身體一陣搖晃,打了個酒嗝。

    “小姑娘,你現在願意把白澤給我,我的實力能再高三成。能贏了這場,也保了你的性命,考慮考慮?”

    昭心抽出烏黑關刀,看也不看武山:“你長得醜,想得倒挺美。”

    武山哈哈一笑,四道華彩接天而起。

    這酒鬼狂吼一聲:“不想死地跟我搏一把!”

    昭心一俯身。手背拖著關刀往前衝。

    啪!

    昭心一回頭,手腕被昭武拉住。

    獨眼光頭臉色沉重,徐徐搖了搖頭。

    再看場上,其他五名行走,都站在原地,冷眼旁觀。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4 23:42
第46章 李閻的底牌

    “大人,我們?”

    九翅蘇都低聲問。

    “等。”

    李閻從牙根裏崩出一個字。

    淒厲的思凡抹向武山的脖子,武山身後大旗翻轉,左手撐地一個跟頭掠過地麵,巴掌所在的位置很快被死白色抹掉。

    四色華彩彙聚在武山的強壯的小臂上,拳尖上滾動的華彩揚起一抹刀鋒,噗嗤一聲貫進馮夷的心口。

    馮夷傷口上半顆血珠都沒有,反而是有昏黃的濁水滴落。

    “思凡,並不是這個人原本的能力,馮夷的黃河水神之力,他才如臂指揮。”

    武山之前被裴雲虎偷襲,才過去幾個小時,是憑借【最後一口雙合盛】才恢複過來,但是被虎頭大槍的打碎的藍綠色大旗卻沒什麼辦法。

    此刻的武山雙眼中已經被四道華彩填滿,不是三四道,而是數十道華彩矛鋒同時從他背後張揚刺出,四行之力彼此糾纏彙合,鋒銳的華彩矛鋒雨點一般,噗嗤噗嗤戳在馮夷的身上,昏黃水點四濺而出。

    “沙沙……”

    拳鋒插進馮夷心口的武山耳朵一動,整個人騰空而起,從他背後抹來死白色痕跡撲空不說,更是迎麵朝馮夷而去!

    昭心咬著下唇,雖然立場矛盾,但還是忍不住在心口喊了一句:“漂亮!”

    半空中的武山眼角飄飛神芒,身下的馮夷卻不翼而飛!

    一隻手掌從天而降,按在了武山的脖子上,馮夷四指收緊,在武山耳邊輕輕道:“其實,我很欣賞你的,可惜了。”

    貓將軍一聲哀鳴,馮夷居高臨下壓著武山的腦袋,往思凡的死白色抹痕裏按了下去!

    金紅色火焰爆射,流焰飛竄,來人兩柄菜刀交叉在胸前,一雙熔漿色的腳丫子踹在馮夷的胸口。

    緊接著借力一蹦,手裏抓住武山的後脖領子,往後飛退。

    查小刀。



    武山身後數十道華彩匹練擺蕩,擋在了查小刀的兩腿之間。

    “速度和力量和我們差不多,有的打。”

    渾身上下都是赤紅岩漿的查小刀嘴裏喊著,至於這話他自己信不信,那就另說。

    馮夷屬五仙當中的“人”,在身體素質上,的確被五蟲壓了一頭。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一清一濁,兩道水流絲帶一般纏繞在馮夷身上。

    “沒工夫跟你們玩了。”

    烏黑關刀劈下,帶著激蕩的白色雲氣。

    “白澤?”

    馮夷驚險讓過雲氣,身後石磚勾欄盡作一片廢墟。

    昭心雙手握刀柄,關刀劈落,瘦小的身子還飛在空中,馮夷抬手一指,黃河清流直奔昭心額頭飛去,被憑空而來的黑色水流砸斷。

    昭武重新幻形,一大口血直接噴了出來。

    “哥,我來。”

    昭心一甩頭發,刀身上激蕩的白色雲氣濃鬱起來。

    “混賬話。”

    昭武罵了一句,從脖子上扯下紅色石佛項墜。丟給昭心,他瞥了一眼負手而立的李閻,臉色發苦。

    人這種東西,都有從眾心理,武山自己上,無人應和,可此刻八人當中,有一半的人參與戰團,剩下的幾個人也蠢蠢欲動。

    武山一開始說的話很在理,這幾個人也都明白。

    但是誰也不願意當那個出頭鳥。對於這一點,武山自己心裏很清楚,但是他不在乎。

    你們不敢先上,我先上,吃虧就吃虧,老子可不想跟你們這幫傻逼一起等沉船。

    此刻查小刀,昭心,武山三人齊齊上前,激蕩雲氣,金紅火焰,華彩匹練將馮夷團團圍住。

    那小胡子一抬牛角大弓,弓弦拉動如撕帛。

    老頭子和娃娃臉對視一眼,也加入了戰團。

    隻有李閻,依舊站在場外,一動不動。

    那老頭子似乎也是羽類傳承,速度比李閻隻快不慢,幾步竟然繞到了馮夷背後,雙手掐了古怪印訣,朝馮夷腦後轟了過去。

    武山看出這記平凡無奇的手印出自某個極為強大的閻浮果實,威力不俗,精神頓時一震。

    “嘭!”

    馮夷頭都不轉,右手往後一伸,死死捏住後麵那老漢的臉。大拇指和食指扣住老漢的眼眶,昏黃色水流噴擁而出。

    滿地泛白沫子的的昏黃泥水,那老漢直接沒盡滿地黃河水中,消失不見。

    這驚悚景象讓眾人手上都是一頓。

    “一幫連九曜都沒有的小家夥……”

    馮夷的麵容淡漠,咕嚕嚕的水聲湧動。原本就被“思凡”抹得不成樣子的午門前,滔天的濁浪拍牆而起,那擇人而噬的浪頭,硬生生衝垮了午門五鳳樓!

    “真礙事!”

    武山抹了抹嘴角,心中泛起深深的無力感。他下意識望向李閻。

    “他就是因為這個才不出手的麼?”

    可當他看向李閻的時候,才發覺李閻的眼裏,透出勃勃的野望和生機。

    “真礙事!”

    武山這才注意到,那句“真礙事!”,根本不是馮夷說的!

    濃稠的夜色被一股更為陰沉的黑暗所籠罩,悶響的碰撞聲接連響起,雲層中滾動著暗紅色的閃電,不是樹叉形狀,而是蜘蛛網的形狀的裂痕。

    隆隆的破碎聲音震人心魄,根根黑羽倒豎如參天古木,遮天蔽日的黑色翅膀從烏雲中傾瀉下來。

    “還沒挖到麼……”

    馮夷話沒說完,掃蕩而來的思凡抹過雍和宮殿,流露出的,卻不是毫無生機的死白色,而是璀璨的金色豪光!

    馮夷眼前一亮,身子卷起滔天黃河大浪,朝雍和宮而去,而那望不見盡頭的黑色天翅下,一個赤背男人好似隕石落地,帶著一圈紅色火焰,奔午門而來。

    無論是那遮天蔽日的黑色天翅,還是馮夷認真起來卷起的滔天黃河大浪,都刷新著在場每一個人的認知。

    閻浮行走,竟然可以做到這一步。

    “十主!”

    武山攥緊拳頭,眼神狂熱。

    “蘇都。”李閻忽然開口。

    “大人!”九翅蘇都精神一震,她手中的【龍皮燈】還沒動用,上次香山亂戰,實力還沒發揮就被武山陰住,提前喪失戰鬥力,她心裏可是一直憋著,這次能讓李閻刮目相看的。

    “回去吧。你應該有辦法回龍虎山吧?”

    九翅蘇都如遭雷擊,結結巴巴地說:“可,可是,不,不行……”

    “回去吧。我很認真。”李閻聲音平淡,眉心卻皺成了一個川字。

    九翅蘇都張了張嘴,她咽了一口唾沫,淚珠在眼眶裏打轉。

    “大人您……萬事小心。”

    九翅蘇都的黑翅一耷拉,她最後幽怨地看了李閻一眼。九色龍虎氣從她身上散盡,一股拉扯之力憑空而現,空氣左右扭曲,沒一會兒就把九翅蘇都吸了進去。

    李閻深吸一口氣,強自按捺住火中取粟的戰栗感覺,從印記空間裏拿出一件東西。

    【慎刑司腰帶(夜)】!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4 23:42
第47章 巔峰時刻

    “沙沙……”

    思凡之力就像強力的修改液,唯獨抹在雍和宮的簷角上的時候,有金黃色的豪光冒了出來。

    幾筆抹了下去,墨色方磚,雕梁柱子,金鸞寶殿盡化作抹不開的金色豪光,思凡越往裏抹,金色越濃厚,從一開始的淡金色,到了最後,是一片飽滿的赤金晶壁。

    赤金色晶壁上頭,嵌出小半顆一丈方圓的琥珀色核桃殼。

    琥珀色的核桃殼子,晶瑩剔透。裏頭九道紫色火焰糾錯滾動,若是洞穿紫色皮兒焰,火焰裏頭顫動的,是九樣木銅物件兒。隻是火焰太亮,看不清楚。

    一整顆閻浮果實的精華奧妙,孕育著無限生命力的閻浮果核,就是這東西了。

    流動的毫光當中,無論是馮夷的黃河大浪,還是山嶽黑翅從天上撐開的口子裏頭降落下來的赤背男人,都還有相當的距離。

    此刻站在雍和宮前,小心翼翼避開“思凡痕跡”的,卻是丹娘。

    她的手指摩挲這龐大的核桃殼,眸子閃動,好像在盤算什麼。

    不過,在看到黃色大浪拍過來的時候,丹娘毫不猶豫,飛快退出庭院。

    赤背男人一個俯衝落地,兩隻腳掌踏進白色石磚,無數土峰破出平整地麵,男人的背上,胳膊上,胸口都是細密的滲血傷口,他晃了晃腦袋,抖落發尖血珠汗滴。再一抬頭,凶悍雙眼落在了下半身虛化作滔天濁浪的馮夷上。

    馮夷無暇他顧,手指死命按著手柄按鈕,思凡之力加快了抹動的速度。那嵌在赤金色晶壁的琥珀核桃頓時鬆動了大半,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沙沙地聲音響成一片。

    “哢啦~”

    琥珀核桃殼子滾動下來,馮夷眉毛高高揚著,湧動的白沫黃潮前後貫穿昭泰門,天王殿,永佑殿、殿、萬福閣,所過之處盡是一片汪洋!

    天災。

    河水泛濫之際,馮夷卷起琥珀核桃,毫不猶豫朝天際衝去。

    “看得起我,真是看得起我!”

    馮夷神色癲狂:“我當來得是康老頭子的人兵,沒想到……”

    一雙濃眉驀地壓在了馮夷的眼前,鼻梁子都要撞在馮夷臉上。

    大浪瓢潑!

    不住朝天空卷去的黃河大浪拍落下來,好像一場暴雨。

    “都躲開!”

    三個字舌綻春雷。

    武山幾人一個激靈。在滿地殘垣和七橫八豎亙在半空的死白色抹痕之間,各自躲進了能夠遮擋住濁浪暴雨的地方。

    那老漢被黃河水正中麵門,屍骨無存的慘狀,眾人曆曆在目。

    嘩啦啦啦啦~

    暴雨落盡。

    飛沙走石之際,接連的破空聲音從渾濁大浪後麵傳了過來,宛若雷動。

    一片混亂中,李豔不躲不避,和丹娘暴露在渾濁大潮下麵。

    “怎麼樣?我做得到麼?”

    “……五成。”

    “哈,那很高啊。”

    “李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男人搖了搖頭:“事到臨頭須放手。”

    他一把把女人扯進懷裏,在她冰涼的唇瓣上點了一下。

    青光璀璨,李閻把銅錢摘下,扔給了被衝塌的牌樓底下的查小刀。

    “完事還我。還不了,把它帶出去。”

    李閻把皂帶綁在腰上,雙手一拉死死打了個結。

    “你……”

    查小刀話音未落,渾濁暴雨打下。

    李閻一仰臉,就這麼站在原地,竟然連半點漣漪都沒有掀起來!

    品質:???

    殺豬下三濫,殺人上九流。

    陰司刑典的標誌,係上這條腰帶,將成為“希夷”。

    不可帶出本次閻浮事件。

    :隻能接觸同為“希夷”狀態的事物,閻浮行走保留基本衣物,但是無法使用任何兵器。無法使用印記空間。

    ……

    雍和宮倒塌的簷角上,羽主死死捏著馮夷的脖子。

    馮夷能化滔天黃河,在羽主這雙手裏,卻半點風浪都掀不起來,像是個普通人一樣玩命掙紮,兩腿亂蹬,手掌死死扯著羽主的小臂。

    “新任的苦,就你這麼個玩意?。”

    羽主的手上一點點加力。一張臉痞氣十足,笑容怎麼看怎麼凶惡。

    “就是放在六禦行走裏,你也不是最頂尖的那一批啊。”

    琥珀色核桃殼筆直跌落……

    轟隆~

    丈寬的琥珀色核桃砸在地上,濺起水花和磚瓦無數。

    眼珠翻白的馮夷一鬆手,袖子裏滑出手柄,死命一摁。

    羽主瞳孔收縮,死白色抹痕占據了他原本的位置,馮夷脖子剛鬆快一點,手上就是一陣劇痛。

    “啊啊啊~”

    馮夷抱著右手痛呼出聲。

    十餘米外,羽主把噴血的斷掌扔開,掂了掂,然後把手柄捏了個粉碎。

    隨著裏頭不規則的電路板從羽主握緊的拳背滑下,短短兩個呼吸的時間,馮夷窮途末路。

    馮夷漠然無語,手腕抽動的紅色血液沒一會兒,就化作了渾濁的河水。

    “用強撐住口子,單憑肉身而已,我竟然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思凡之力?那得看誰用。”

    羽主聲音鏗鏘有力。

    “給老子死!”

    完全看不清楚,馮夷麵前已經迸出一顆凶狠的拳頭,罡風四卸!

    兩人腳下百多丈的距離,白石板硬生生沉了一尺多!

    鮮血砸落,是大小粘連的圓點。

    “羽先生,我聽說這兩年十主換了一大半,怎麼偏偏你還沒死啊?”

    嘴吐獠牙、暴珠豎眉,一張意為“開山”的傳統儺木雕麵具,硬生生受了羽主這一擊。

    “恨,別,離?”

    羽主壓著眼眸。鮮血從手指縫隙不停落下。

    “我戴麵具你都認得出,不勝榮幸啊~”

    “你這嗓子就像鏽菜刀劃拉狗尿苔,我認不錯。”羽主啐了一口,眼神一瞥,看向那右手邊上,那顆琥珀色核桃殼子。

    果不其然,那顆核桃形狀的閻浮果核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畫上了兩個野獸形狀的古樸文字。

    思凡。

    不遠的一片死白色當中,無端端破出一個黑色圓洞,讓人想起樹洞,蛀牙這樣的關鍵詞。

    代價是,果核當中的九道紫色火焰,熄滅了一道……

    “做得好。阿馮。”

    “你再不來,就等著給我收屍了……”

    馮夷狼狽的臉上滿是苦澀。

    羽主一邊聽著,噗嗤笑出了聲:“我也奇怪了,兩年前被我打得屁滾尿流,誰給你的自信一定是我的對手?”

    “我不需要是你的對手,我隻需要……拖住你!”

    一道又一道黑色蟲洞從死白色的痕跡中蛀了出來。

    一隻拳頭破出黑洞,狠狠衝著羽主豎起中指。

    “曹援朝,你還記得我麼?”

    那聲音極悶。

    八苦,求不得!

    一,二,三,一眼望去,這樣的黑洞,足足還有五個!

    除卻無人願意繼承的死苦。

    七苦齊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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