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從姑獲鳥開始 作者:活兒該 (連載中)

 
godfather003 2018-10-23 21:29:1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1 525889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3 22:10
第4章 山中有鬼

  東北番筒

  類別:火繩槍

  品質:普通

  射速:1發/分鍾

  射程:200米

  需求:軍技專精50%以上或者熱武器類專精65%以上

  李閻來回翻弄著長長的火銃,手指劃過槍柄打火的彎鉤,然後把它丟給了王生。

  “大人,這……”

  還有些臉嫩的王生不安地攥了攥手心。

  “咱們幾個人裏你年紀最小,拿著防身。”

  發絲飄飛的鄧天雄邁步走了進來,帶進一陣嗤嗤作響的冷風。

  “總旗大人,兩具屍體都扔進了冰窟窿。沒有尾巴。”

  李閻把另一名浪人的打刀一豎,雙眉微擰:“那也不能多呆了……”

  他眼睛看向鄧天雄:“倭人的刀不錯,你用得慣麼?”

  鄧天雄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地笑道:“俺還是用咱們大明的刀順手。”

  “這樣啊。”

  李閻也沒強求,這柄打刀製作精良,但是如果用不慣,還是不要強求得好。

  “我能用。”

  火爐旁傳來一個聲音。

  說話的人臉上帶著深重的皺紋,一隻左眼是瞎的,臉像一截又黑又硬的樹皮,他肚子上被布裹了一圈又一圈。看起來有些臃腫。

  別人都稱呼他刁瞎眼,是鄧天雄的舊相識。

  “我跟隨戚將軍的時候,在他的營盤練過倭刀。”

  “老刁,你身上傷重,沒問題麼?”

  李閻問道。

  他倒不是舍不得,算上李閻自己,九個明軍手裏隻有六把刀,真出了情況,肯定是手裏拿著刀的往前衝。

  這人是十人中三個重傷員之一,肚皮被長槍捅出老大一個窟窿,實在不適合衝鋒陷陣。

  “沒問題。“

  那人就此沉默,沒有多說什麼。

  李閻把刀遞了過去,他接過來拿袖子抹了抹,端詳了一會兒,忽然開口。

  “總旗大人,那浪人身份不低……”

  “何以見得?”

  老刁咬下紫黑色嘴唇上的一塊破皮,開口說道:“戰場上成建製的步兵,拿的都是長槍,倭寇也一樣,很多農兵寧願在長樹枝上綁上一柄匕首,也不願意使用更短一截的刀劍,這樣製作精良的打刀,一般是在倭寇裏麵地位較高的人佩戴,像是“足輕”甚至“旗本”。”

  “刁叔,看不出你對倭寇還是挺了解的嘛。”

  王生開了句玩笑。

  老刁的獨眼一轉。

  “俺獨力搏殺倭寇的時候,你這小娃子還穿開襠褲呢。”

  “吹牛……”

  王生有些不信地接了一句。

  老刁桀桀怪笑著,不鹹不淡地說:”跟總旗幹淨利落的劍術相比,我的確不值一提。”

  李閻知道這獨眼老人沒有說謊,他的軍技專精隻有63%,在這群人裏算是中等,可身上卻帶著一個技能。

  殺人如麻(92/100)

  跟何安東不同,這可是冷兵器時代,像剛才那把火繩槍一樣,一分鍾能開一槍就不錯了,亂戰起來,憑的還是手裏的兵器。

  也就是說九十二個人。大多都是這老兵用刀甚至徒手格斃的!

  王生,年紀雖輕,卻是一把偵查好手。

  鄧天雄,突破了張明遠都沒有做到的70%壁壘。

  還有這刁瞎眼……

  李閻救下這些人,個個都有其獨到之處,查大受率領的這三千人裏,有遼東鎮的強兵,更有傳說中的戚家軍。

  就算是情報有誤,輕敵冒進,能把這樣一支隊伍打得近乎全軍覆沒,經曆了戰國百年戰火的大名軍隊的確有他獨到之處。

  李閻不太了解那個被無數霓轟人追捧的戰國年代,隻記得一個名叫鬼之平八的名字。

  本多忠勝……

  李閻唇角流露出一絲冷笑。

  霓轟張飛麼?

  “宋通譯……”

  李閻開口。

  獨自抹著菜油的男人抬起了頭,李閻那番話之後。他倒是安分多了,也不再裝出一副瑟瑟發抖的模樣,而是時刻冷著個臉。

  “我們想要避開倭寇,往鴨綠江的方向。怎麼走合適?”

  宋通譯抓了一把泥土,用手指鉤抹著,沒一會兒,倒也畫出一個似模似樣的地形圖出來。

  “從這走,從攝山下麵繞一個圈子,到這兒有一個小地堡,當初朝廷在這裏布防的時候,大概有二十幾人,不知道倭寇怎麼安排,但是一定不多,能避過他們,就成功了一大半。”

  “太遠了。”李閻搖頭。

  “順著這條河走不是更快?”

  鄧天雄也插了一嘴。

  “河邊都是倭寇,你想送死別拉著我。”

  宋通譯冷笑一聲,態度強硬很多。

  鄧天雄也不生氣,人家是本地人,又讀過書。比自己懂,大頭兵就這點好,聽勸……

  “我看攝山也不算險,能不能直接穿過去?”

  李閻詢問。”

  宋通譯臉色遲疑了很久,才猶疑地說:“可以試試,但是很危險。被發現的幾率也大。”

  “夜長夢多。”

  李閻有自己的考量,繞攝山費時費力隻是一節,宋通譯所指處周圍地勢開闊,被發現的幾率確實不大,但是一旦被發現,被機動性高的騎兵團團圍住,跑都跑不了。

  橫穿攝山不僅快,即使即使被發現,山路崎嶇,騎兵進不來,李閻還有一搏之力。

  從李閻等人圍起來指指點點的時候,幫母親端了一碗熱湯遞過來的女孩就待在一邊,看著大夥指著小土包嘀嘀咕咕的,忽然開口說了一句什麼。

  “她說什麼?”宋通譯臉色古怪。“沒什麼,童言無忌。”

  李閻有些惱火地抓了抓脖子,那裏麻癢的感覺一直沒有消退:“讓你說,你就說。”

  宋通譯無奈地說:“這小姑娘說攝山鬧鬼,小孩子的話你也這麼認真?”

  “鬼?俺老鄧活了三十多歲,還真沒見過,要是男鬼還則把了,要是女鬼,嘿嘿……”

  鄧天雄不以為然。

  倒是刁瞎眼嘬著牙花子:

  “鬼這東西或許是無稽之談,可正所謂國之將亡,必出妖孽,這裏現在到處死人,指不定真出什麼邪性東西。”

  宋通譯咬著嘴唇,對於那句國之將亡,他並沒有什麼被冒犯的感覺,但是那句到處死人卻是打在了他心裏。

  倭寇入境以後大肆屠殺,單是晉州就死了六萬人。李閻等人一路走來,路旁的皮包骨頭的餓殍,掛在樹上滿身烏鴉的死屍,不知道見了多少。

  “有鬼。”

  李閻不著痕跡摸了摸胸口的刺青。

  “那就更好了……”

  ……

  入夜,距離李閻等人動身超過六個時辰

  平壤城牆以西,瓦舍高低錯落的莊子裏。

  “那麼,真羽他們兩個脫離部隊說之後趕上我們,然後……就這麼死了。這讓我怎麼向黑田先生交代?”

  男人穿著素白色的吳服,上麵有淺色的雲繡。

  潔白的脖頸和修長手指上帶著清酒味道,看著眼前撈上來的濕漉漉的屍體。儒雅的臉上有些為難。

  “順著冰河漂過來的,大概是朝鮮義勇軍一類的東西幹的。”男人身邊的武士聳了聳肩膀。

  “把痕跡處理得這麼幹淨,不像是那幫烏合之眾。”男人溫和地搖了搖頭。”是正規軍。”

  “那,要追麼?”武士問道。

  “當然,我親自去,分五名赤備給我,他們人不多,不然我們來的路上就碰到了。”

  枯黃色水桶啪嘰一聲砸進水井裏麵。

  已經裂開的麻繩不堪重負的劈啪作響,澄澈的井水從桶邊漏下去。

  男人抓起瓢舀了一口,冰涼爽口。

  他神色滿足,招了招手,兩名倭寇抓著一名不足十歲的幼童,撲通一聲扔進井裏。

  “填滿。”

  男人說完轉身,身後是張狂燃燒的火焰。

  他蹲下身子,食指劃過屍體的喉嚨放進嘴裏。

  幹淨的指甲上帶著凍冰的血碴,入口鋒利。

  他神色驚訝。

  “好快的刀。”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3 22:11
第5章 遭遇?遭遇?!遭遇!

  雪花飛舞飄蕩,在蒼黑色的山岩上麵裹了薄薄一層。

  碩大的腳印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李閻的腳步一停。

  “大人,怎麼……咦?”

  鄧天雄的話一頓。

  樹上不堪重負的枯枝被壓斷,積雪簌簌而下,銀裹落盡,映入大夥眼簾的竟然是一家圍攏著籬笆的農舍。

  “天雄,我們走了多久了?”

  “整整一天,已經走到山腰了。”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一路走到山腰,想燒點狼糞取暖都沒有,倒看見了一戶人家。“

  李閻沉吟了一會兒,這時候天上已經露出了淺白色的月牙,眾人身上的棉袍像紙糊的,完全扛不住風雪。

  跟生凍瘡比起來,所謂的山鬼似乎也不是多麼可怕。

  “走,過去看看。”

  眾人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一個個神色謹慎,荒山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家農舍,任誰也會覺得不對勁。

  走到農舍前麵,宋通譯扯著嗓子喊了一句,誰也沒想到的是,從門裏露出一張嬌豔的麵容來!

  那女人長發挽成盤髻,臉蛋紅撲撲的。單薄的麻布冬衣掩不住嫋娜的身段,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眾人。

  “嘿嘿,這女娃子長得真是水靈哩。”

  刁瞎眼用粗糲的嗓子說著,任誰也能聽出他話裏的忌憚。

  荒山,雪夜,獨居的女人。

  好故事。

  宋通譯走了上去,深深施了一禮。衝著女人說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才回來對李閻說:

  “她說自己一個人住,同意讓咱們住一宿。”

  說著他壓低聲音。

  “不大對勁。”

  “瞎子也看得出。”

  李閻冷冷回答。

  眾人魚貫而入,劈啪作響的火堆讓屋子裏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明亮的油燈照亮了整個屋子,中間的火堆熊熊燃燒,上麵架著一口鐵鍋,裏頭煮著芋頭一類的食物。

  “這一大鍋,小娘子自己吃不完吧?”

  李閻挑著眉毛冷笑、

  女人聽不懂李閻的話,隻是矜持地笑著,她從鍋裏舀出慢慢一碗熱湯,給李閻遞了過去,胸前寬鬆的冬衣敞著,露出白膩的鎖骨,笑容嫵媚。

  眾人死死盯著女人,有些沉不住氣的王生甚至伸手摸向火銃。

  李閻放聲長笑,伸手握住女人纖細的手腕,不顧湯水撒了一地,強行把女人拉進自己懷裏,大手在女人腿上肆意摸索。

  “小娘子久居深山,想必寂寞的緊,我等自明國遠道而來,正解娘子閨中……“

  “啪!”

  鄧天雄下意識摸了摸臉頰,咽了口唾沫。

  那女人眼睛紅腫,身體因為憤怒不住顫抖,雪膩的巴掌揚著,李閻的臉上有鮮紅的指印。

  她接連後退,衝進裏屋把門反鎖起來。

  “……”

  “大夥輪流守夜,天亮趕路,一切順利的話,明天天黑之前走出攝山。”

  李閻一本正經。似乎剛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大人,這女子……”

  “明天一早就走。”

  鄧天雄知趣的閉嘴。

  “咕嚕嚕~”

  眾人的眼光落到了王生的身上。

  王生臉上一紅。

  有軍漢笑了一聲,拿起勺子盛了一碗給王生遞了過去。

  “慢著。”

  李閻忽然開口,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

從懷裏掏出一張餅,撕了一塊扔給了王生。
  “吃這個吧。”

  大夥麵麵相覷,也都點了點頭。

  王生接住,左右看了看。

  “你這娃娃瞅個啥,李總旗叫你吃,你就吃唄。”

  刁瞎眼笑罵了一句。

  王生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蹲在角落裏小口小口撕扯著硬邦邦的麵餅。

  鐵鍋裏咕嘟咕嘟冒著泡,穀物的香味擴散開來,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李閻掃過一圈,眼睛掠過眾人堅毅又緘默的麵容,心中有些感慨。

  這裏看似比不上拳台上的生死凶險,可李閻卻一刻也不敢放鬆。想在拳台上活下來,需要的是拳頭本領,但是想在這裏突出重圍,想在未來一段日子的戰場上保住性命,這些還遠遠不夠。

  眼前這些大頭兵打心眼裏的信任更讓李閻覺得沉甸甸的。

  ”李總旗,趁著這裏有火堆,我到外麵找些幹淨的冰塊過來,化成水大家留著路上喝。”

  刁瞎眼忽然開口。

  “刁叔,你歇著吧,我去。”

  一個濃眉軍漢子拍打著手掌站了起來。

  大夥也紛紛附和,但是刁瞎眼並不領情,他淡淡地瞥了那軍漢一眼。

  “你小子是覺得我老得連這點事都幹不好了?”

  ”刁叔,這怎麼話說,你老這傷……”

  “傷個屁,你這兔崽子看著魁梧,咱倆搭搭手,我一定放倒你你信不信?”

  “不是~您這不講理,我好心好意……”

  刁瞎眼擺了擺手,獨眼看向李閻。

  “李總旗,你怎麼說。”

  李閻看了看外麵逐漸停歇的風雪,說道:”天黑之前回來。”

  “得嘞。”

  刁瞎眼抓起打刀,就要往外走。

  “刁叔。”

  腮幫子還鼓著的王生跑了過來,把手裏的火銃遞了過去。

  “你拿著這個,要是路上碰著個麅子啥的,打回來給俺們填肚子。”

  老刁打量了一眼王生,拍了拍他的腦袋:“還是你小子會說話。”

  “嘿嘿。”

  王生聞言傻樂。

  老刁背上火銃推開門,嗖嗖冷風吹歪了他枯白的胡子。他眯著眼睛,邁開靴子走進屋子外麵白茫茫的一片。

  大夥守著火堆,裏屋還有個被調戲了的朝鮮良家婦女,誰也不好意思大聲說話。

  時間緩慢流逝,正當李閻幹咳一聲想要說些什麼緩解一下氣氛的時候,木門外麵忽然傳來男人的聲音。

  “打擾了。”(朝鮮語)

  門板吱喲吱喲地被推開,一個穿著裘袍大衣的年輕男子出現在門口。唇紅齒白,麵色儒雅。

  鄧天雄眼神一冷,但隨即就反應過來,路上他們已經換掉了明軍的衣服,此刻衣著像獵戶和農民多過像士兵,沒必要過於緊張。

  男人用朝鮮話問了一句什麼,宋通譯已經啊的一聲站了起來,非常熱情地走了過去。

  兩人聊了兩句,大概是”聽口音你是平壤人?”“上山借宿”“我也是啊”“幸會幸會”之類的話,氣氛還算和諧。

  青年身後湧進來四名麵色陰冷的男子,個個佩刀,刀鞘火紅。

  “大人,你看他們的刀。”

  鄧天雄低聲說道。

  沒想到跟宋通譯聊得火熱的那名男子忽然轉過頭,眼神錯愕又興奮,用字正腔圓的漢話問道:

  “大明人?”

  ……

  刁瞎眼用衣服兜了兩大塊冰,打刀挎在腰間,發絲隨著飄舞的雪花不斷抖動,他確實老了,老得有些抗不住風霜。也許有一天刀都握不穩,那就真的該自己的兒子頂上了吧。

  驀地,他眼神一凝,雪地之中,正有一隻野獐子左顧右盼。

  刁瞎眼橘子皮一樣的臉上綻放出笑容,他舉起火銃,用獨眼對著野獐。

  “砰!”

  野獐應聲而倒,刁瞎眼卻皺起了眉毛,沒有理會地上的死獐子,而是緩緩轉身。

  二十米開外,一個身材矮小,氣質陰冷的男子冷冷注視著他,手上握著一柄刀鞘火紅的倭刀。

  旁人不認識,他卻是認識的。

  兩人對視了幾秒鍾。

  刁瞎眼把火銃扔開,有條不紊地在衣服上扯出長長的布條,一圈一圈綁在自己持刀的手腕上,牙齒咬住繩結狠狠一拉,眼神活似孤狼。

  “狗倭賊……”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3 22:12
第6章 亂局

  裘袍男子看向鄧天雄:“大明人?”

  鄧天雄腦子嗡地一聲。

  四名帶著火紅刀鞘的男子一臉茫然。

  最先反應過來是王生!

  少年半蹲著的身體一瞬間俯衝而出,他牙關緊咬,唇邊的細細絨毛輕輕擺動,刀出如春雷乍破,掃向男子的雙腿。

  “啊~”

  “咦?”

  屋子裏頓時亂作一團,一名軍漢掀起鐵鍋,沸騰的湯水揚在空中,鄧天雄腳踩長刀,腳掌發力向外一撮,刀身厲嘯而出,刀尖直指男子和火紅刀鞘護衛之間!

  風聲壓低了燃燒的火堆,火苗瘋狂扭曲抖動。屋子裏頓時一暗,所有人的影子都拉的極長。

  王生的刀刃已經沾到男子的小腿,離男子最近的那名火紅刀鞘男子呐喊著聽不懂的鳥語,細長刀身舞成一片淒厲紅色,卻被鄧天雄的刀擋了一瞬,救主不及。

  王生冷漠的臉毫無波動,隻是握刀的手又緊了幾分,驀地,他的脖子一寒,滑膩的冰冷感覺在一瞬間傳遍全身,這近在咫尺的一刀,竟然怎麼也砍不出去。

  其他人雙眼圓睜,他們看得明白,一束濕漉漉的黑色長發不知道什麼時候纏住了王生的脖子,少年雙眼圓睜,手掌無力地鬆開,刀柄還未跌落,一道火紅色刀光已經從下自上,撩向少年的臉龐!

  “砰!”

  餘音嫋嫋不絕,刀身刺耳的哀鳴不絕於耳,那名武士連續後退,雙手不斷顫抖……

  李閻雙手持槍,黑洞洞的槍口直指裘袍男子,剛毅的臉頰被火光映照成火紅一片。

  ……

  “你子彈打完了,還指著我幹什麼?”

  男子神色從容。

  “砰!”

  火光一吐,男子眉毛一抖,臉色震驚。

  子彈掠過他的頭發。被燒焦的味道依稀可聞。

  李閻眼神狠辣:“你來猜猜,我現在子彈打完沒有?”

  男子低著頭,忽然笑了起來。潔白的手掌忽然抓向王生。

  “砰!砰!”

  火光接連噴射而出,兩顆子彈擦著男子的脖頸而過,空氣中的火藥味道蓋過了食物香氣。

  莫說男子,連鄧天雄等人都目瞪口呆。

  李閻揚了揚槍口。

  “你再猜?”

  鄧天雄衝過去把王生拉了回來,一把扯下他脖子上的詭異黑發,死命掐著他的人中。

  “這人有點不對勁,我明明瞄準的是他的胸口。”

  李閻不動聲色,心中卻暗自納悶。

  在開槍的瞬間,李閻隱約感覺得,子彈好像穿過了一條黑影……

  從第一槍,李閻瞄準的就是對方要害,可卻被武士用刀格擋開了,更準確的說,是子彈自己撞上了他的刀口。

  即使是有鉤星加持的自己,也不敢說一定能做到刀劈子彈。

  而後麵幾槍更是邪門,別人看來是李閻貓戲老鼠,李閻哪有這閑心,隻是沒有打中,順手裝逼而已。

  驚鴻一瞥,發動

  赤備武士!傳自甲斐之國的特殊部隊。

  狀態:無甲胄(防禦力下降70%,敏捷上升40%)

  專精:軍技77%

  技能:真·陰流刀術

  甲斐之魂

  強軍(集團作戰戰力上升)

  威脅程度:淺紅色

  威脅程度*4:深紅色

  小早川正和,小早川家族幼子。

  狀態:大名之血(有鬼神之力護佑,一切傷害減免10%,閻浮行走造成傷害減免25%)

  專精:古流劍術79%(神道無念流)

  技能:飼鬼之術(菜菜子)

  威脅程度:紅色

  飼鬼之術?

  李閻活動了一下手指。

  小早川的驚懼之色久久不能衰退:“大明的火器竟然先進到了這種地步?!”

  “不對!”

  小早川很快就反應過來,因為這個男人的同夥竟然露出了和自己一樣驚訝的神色。

  他眼睛轉了轉,望向柯爾特手槍的眼神無比貪婪。

  ”萬曆皇帝的軍隊,好像距離平壤還遠得很啊。”

  他毫不在意李閻的槍口,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們是那支潰軍的漏網之魚?”

  鄧天雄一口口水吐在地上:“小倭賊,漢話學的倒是不錯。”

  “是為了躲避我們的搜查躲上了山麼?”

  小早川往前走了兩步,李閻往前一步,槍口往上抬了抬。眼中的意味非常明顯。

  男子毫無懼色,他環顧一周,歪了歪頭:“而且你的人受傷不輕啊。”

  除去老刁和宋通譯,剩下的七人個個帶傷,長途跋涉已經非常吃力,真正能跟這幾個精力充沛的赤備武士走上幾個回合的,隻怕也就隻有鄧天雄等兩三個人而已。

  “一槍一個,能廢多大事兒?”

  李閻麵上不屑。

  “那你為什麼不動手?”小早川笑著。

  “砰!”

  李閻調轉槍口,衝著裏小早川最遠的那名武士就是一槍!

  子彈射入了那名男子的肩膀,血珠飛濺出來。

  那名武士痛呼出聲,而鄧天雄等人分明看見,子彈射中那名武士之前,一隻不知從何而來的幹枯手掌從中一攔。子彈穿過手掌,方向也隨之歪斜。

  李閻明白了什麼,虎吼一聲“退後”,所有明軍紛紛遠離了小早川。

  與此同時,小早川陰沉著臉讓幾名武士靠近自己。

  未知東西總是讓人恐懼的,可李閻是個例外。

  飼鬼之術,菜菜子,說白了跟巴蛇差不多。

  李閻朝小早川開槍的時候,菜菜子幾乎快得看不見,朝距離他較遠的武士開槍,菜菜子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來。

  不過一個是強攻,另一個則類似詛咒。

  局麵一下子僵住了。

  小早川不著痕跡地往屋頂瞟了一眼。

  房梁上麵,一隻關節倒錯,白衣黑發的女人倒懸著,緩緩往李閻等人的方向爬了過去……

  “小早川大人,我們一起衝過去!”

  一名武士低聲說著。

  小早川像看白癡一樣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他亂槍射過來,我可是一定不會死的……”

  “李大人,這小倭寇身上鬧鬼啊。”

  宋通譯也低聲說著。

  李閻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脖頸,那裏的麻癢不知不覺已經變成了刺痛。

  好的不靈壞的靈,他暗暗罵了一句,舔著嘴唇說道:“天都黑了,老刁應該早就回來了才對。”

  與此同時,小早川也皺了皺眉毛:“山本怎麼還沒回來?”

  兩人的話幾乎同時落地,又同時訝異地看了對方一眼。各自臉色數變。

  ……

  菜菜子已經爬過了房梁,身子像是從牆壁裏長出來一樣,如同擇人而噬的母蜘蛛,被濃密黑發遮住的怨毒雙眼死死盯著靠牆站著,嘴唇青白的王生,枯槁的手爪慢慢地伸了過去……

  一隻白潔的柔荑裹住菜菜子枯槁的手掌,嬌豔的臉龐貼著菜菜子的黑發。硬生生攔在了王生和菜菜子之間。

  “喝,哈~”

  菜菜子張著嘴無聲怒吼。

  女人的雙眼眯著,朱唇輕吐:”小妹妹,別礙事……”

  ……

  走過籬笆,眼前是黑洞洞的門口,若有若無的暖意被寒風吹得絲毫不剩。

  一個腳印又一個腳印踩在雪地裏,血液透過指縫流下,身後背著一柄赤紅色的武士刀,手臂一匝一匝雜亂纏繞著不斷擺動的布條,淩亂的頭發四散而舞,渾濁的眼神向外鼓動。

  他紫青色開裂破皮的嘴唇緊緊抿著。

  “快到了”

  ……

  “等!”小早川說著,目光詭異。

  “不能等了!”李閻握緊環龍漢劍,牙齒咬得很緊。

  “嚓~”

  火藥味一觸即發,靴子踏進屋裏的聲音格外明顯,一瞬間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刁瞎眼周身浴血,鮮紅的腹腔隨著他的呼吸鼓動著,披散的枯發垂落至肩,通紅皸裂的手背上抓著一束辮子,辮子下麵滴血的的頭顱雙眼圓睜,被風吹的來回亂晃。

  老人腰背挺拔,獨眼中滿是模糊血色。

  “李總旗,倭賊上山了。”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3 22:13
第7章 生死唯搏

  “砰!”

  在眾人因為老卒的身影略微失神的時候,李閻毫無猶豫地扣動扳機,火光噴耀而出,不偏不倚地打中了一名赤備的脖子!

  “菜菜子!”眼見著那名赤備軟軟倒地,小早川驚怒交加。

  “殺!”

  李閻丟開空膛的手槍,手提環龍一馬當先。

  “伊刻奏!”

  小早川雙目赤紅,抽出腰間的武士刀,自下而上迎向李閻。

  鄧天雄閃身衝刺,雙拳挾裹著風聲和枯草根轟了上去,率先殺向那名肩膀不便的赤備,絲毫不顧及左右兩道赤紅刀光劈來。

  一名軍漢呐喊一聲,甩出手中長刀,刀身帶著嗡嗡風聲轟鳴而去,鄧天雄似乎背後生眼,腳踝一扭,讓過夾擊的紅色刀光,背後飛旋的長刀不偏不倚地撞在兩把赤紅武士刀上!

  鄧天雄伸手接住刀柄,滾地翻身手中刀掃向二人下盤,整個過程如同行雲流水,與身後軍漢的配合天衣無縫!

  刀光將至,兩名赤備卻麵色冷漠,其中一個甚至嘴角一勾。

  “天雄鬆手!”

  ……

  “鐺!”

  秋水一般的環龍劍刃與武士刀相撞的那一刻,小早川倒抽一口冷氣。

  “這明人好大的力氣。”

  眼前這高瘦明人殺氣騰騰,雙眉倒立如淬火刀鋒,手上的刀劈過來的時候,黑壓壓地好像山崩一般。

  環龍和武士刀相撞數次,激揚的刀劍交擊聲音在空中爆開,兩個呼吸的時間,小早川便落入了下風!

  “這人莫非是大明的哪位知名的悍將不成?”

  小早川額頭見汗,心中倒也不算慌亂,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菜菜子忽然失去了聯係,但飼鬼之術並非完全沒了用武之地,要知道,小早川飼養的鬼物並不止菜菜子一個……

  他嘴角斜斜一抿:“來啊!”

  小早川的表情和氣息變化在李閻的驚鴻一瞥之下一覽無遺。對方武士刀從胳肢窩刁鑽劈來,李閻眼神一動,忽然高喊一聲:

  “天雄鬆手!“

  說著,左臂放在背後,擰腰讓過武士刀,蹬地朝著鄧天雄而去!

  “可嗖!(可惡)”

  小早川驚怒不已,對方這般做派分明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他雙手握緊刀柄,小臂往左上方微微抬起,四隻通體黑色,表情空洞的嬰孩從背後攀上了小早川的肩膀,普通軍漢察覺不出,隻會感覺男子的氣息一下子變得陰冥晦澀起來。

  “你會後悔的!”

  黑色嬰孩尖嘯起來,武士刀被浸染成純黑色,伴隨著嘯聲劈落向閻,這一刀之迅猛,比起鉤星狀態下的李閻還要快上三分!

  李閻的腰身扭在空中,耳邊傳來呼嘯陰風,眼神裏的戾氣瞬間濃鬱了起來!

  頭往右轉,腰往左蹲,環龍劍刃右手換過左手,由體後翻轉突刺,轉眼間殺了一個回馬槍!

  鬥劍母架二十四勢,蒼龍拗首!

  心思至斯!

  小早川心裏如同澆下一盆涼水,知道上了李閻的惡當,此刻抽刀已經來不及,足足有一米三的環龍漢劍怒嘯著直奔自己麵門!

  生死關頭,他的舌頭一卷,發出一個古怪的音節,四隻黑色惡嬰麵容扭曲,七孔流血,忽然張開滿口細碎尖牙,躍向李閻咬了過去!

  噗嗤!

  劍尖穿過一名白衣黑發的女子頭顱,而四隻猙獰惡嬰化作實體,已經到了李閻眼前。

  “吼!!!!”

  不知道何時到了牆邊的小早川噗嗤一口老血噴了出來!那異獸吼聲似乎踏破荒古,

帶著無可匹敵的凶悍氣息洶湧而來!轟入了他的腦子裏!
  幾隻惡嬰啪嘰啪嘰地落在地上,渾身抽搐,沒一會兒就消散成黑氣回到了小早川身邊。

  李閻除了鉤星之外的第二個永久狀態。

  凶!(百鬼退避)

  擒賊先擒王!

  李閻抖落長劍,不顧眼前瑟瑟發抖的菜菜子,奔著小早川殺了過去。

  ……

  鄧天雄縮緊身子,雁翎刀距離砍在赤備的小腿上隻有兩寸餘。

  右麵那名赤備手腕一翻,武士刀劃向鄧天雄肚皮,另一名赤備揚刀下刺,刀尖直奔鄧天雄的手腕。

  肩膀中槍的那名赤備軍背倚著兩名同伴,他右手單握倭刀,刀身抖落開來,三名持刀明軍齊齊上前,竟然一點便宜也占不到,反而被他找到機會,劃破了一名明軍的胳膊。

  “天雄鬆手!”

  鄧天雄心尖一顫,手背上點點的涼意襲來,他本意是想拚一拚的,可李閻一句怒吼,他還是咬著牙縮手鬆開刀柄,腰間一曲,滾到了門口刁瞎眼的身邊,可手指和前胸卻都被劃過一道淺淺的傷口。

  鄧天雄心中寒氣大作,赤備的刀比他想象得還要快。

  此刻三名赤備軍呈犄角之勢,三人眼中紅光一閃。

  甲斐之魂!

  逼得鄧天雄棄刀的那名赤備刀尖挑起雁翎刀,左手橫握刀柄,嘴角綻放出一絲冷笑,他陰沉地瞧了一眼刁瞎眼手裏的人頭,環顧一周,衝著眾人勾了勾手指。

  此刻凡是能站起來的明軍一擁而上!

  “老刁,你往後!”

  鄧天雄吼出聲來。

  身後沒有聲息,鄧天雄幾乎咬碎鋼牙,卻沒有回頭,隻是奪下刁瞎眼手裏的打刀,嘶吼上前,背後是風聲嗚咽。

  ……

  小早川眼前一陣發黑,他從袖子裏抖出一隻雪白的小飯團吞到嘴裏。腦子裏那陣疼痛稍緩,剛剛抬起頭,環龍劍已經撲來!

  “嗤!”

  小早川頭一歪,劍尖刺進木板,他反手撩起武士刀,胳膊剛抬,環龍劍刃已經哢吱一聲橫過自己的脖頸。

  “叫你的人停手。”

  李閻冷冷說道。

  小早川舔了舔嘴唇:“氣運護佑,百鬼不侵……我抓到一條大魚啊。”

  “去你媽的。”

  李閻手腕一抖,環龍斬過小早川的胳膊,卻卡在了裏麵。

  ”嗯?“

  小早川的臉色一片蒼白,兩股氤氳黑氣從他的鼻腔洶湧而出,李閻抬劍側臉讓過黑氣,環龍如同白蓮綻放,刺在小早川的褲襠,胸口,和喉嚨,發出一陣陣金鐵交擊的聲音。

  與此同時,小早川身上的紅光越發濃鬱起來。

  菜菜子痛苦悶吼著,一道道黑氣從她身上四散而出。

  當手中環龍劍刺向小早川喉嚨卻刺不進去的時候,李閻當機立斷,手指朝環龍上一劃,一滴鮮血順著劍鋒砸在小早川的身上。

  血蘸!

  小早川,赤備,鄧天雄等明軍,乃至李閻此刻都殺紅了眼睛。

  宋通譯躲在牆角,喉嚨幹澀,雙拳卻握的很緊,血花和斷肢在他眼前翻湧,他抓起一塊趁手的木板。卻始終沒有上前的勇氣。

  “唉~”

  荒屋當中,一聲不知從何而起的女人歎息聲。

  小早川眼神一突,雙手握住臉龐,陣陣的黑水從他口鼻止不住地噴湧而出。看上去分外狼狽。

  “將軍,動手!”

  勁力直透劍背,環龍長劍揮灑而過,一顆頭顱衝天而起!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3 22:14
第8章 攝山女(上)

  帶著濃烈腥味的血液灑滿牆皮,小早川的視線不由自主的仰望向房頂,然後猛地墜落。

  “咚……”

  視線裏一片血色,無數死狀慘烈,哭嚎著的惡鬼衝著自己撲來,小早川吃力地眨動著眼睛,最後定格在一片黑暗當中。

  “目標處於反噬狀態,弱點被發現的概率上升500%。”

  “你發現了目標的弱點!下一次攻擊釋放速度增加100%傷害加深100%。”

  “目標死亡。”

  “你發動了血蘸,所造成額外傷害為0%,鉤星狀態暫時消失,時長為一個小時。”

  來不及瞥這些信息,更來不及細想那女人的聲音是誰,環龍雪亮的劍身一轉,李閻雙眼掃視了一瞬,急匆匆地邁步而去。

  “小早川大人!”

  一名眼尖的赤備軍看見小早川的飛揚的頭顱,目眥欲裂。

  他心中一亂,手中貪了一招,倭刀斬斷一名軍漢的手臂,卻被對方著整個人撲在了身上。

  “噗嗤!”

  鄧天雄腳下發力跳起擰過腰身避過麵門一刀,刀身在空中劃過一個半圓,用猛力之下小腹的傷口崩裂開來,濺起的血點跟鋒利刀刃齊齊落在那名被抱住的赤備身上!

  驚鴻一瞥之中,那名中刀赤備軍身上的紅光迅速消散,可剩下兩名赤備的卻一下子濃鬱起來!

  甲斐之魂(3):人數不滿五人,隻能提供最基本的狀態加成。

  吮魂:陣亡的赤備軍會為戰友提供攻防加成,具體數值受陣亡者的能力高低所決定。

  另一名赤備軍沾滿鮮血的武士刀毫不猶豫地將陣亡的赤備連同奄奄一息的明軍刺了一個對穿。然後一個後跳避過明軍的夾擊。

  最後一名赤備軍趁鄧天雄刀勢已盡,倭寇刺向的他肩膀,而環龍劍刃已然劈至!

  那名赤備軍毫不畏懼地對攻而上,清脆的兵器撞擊聲音接連響起,驀然,環龍刺破刀圍,戳向那方肩膀,那名赤備軍腳下一蹬,朝後方退去。和剛才赤備背對著背,兩人的眼睛冷冷伺著周圍四名滿身血汙,緘默如青山的疲傷明軍。

  此番亂戰,場中數人腳步騰挪卻分毫不亂,兵器相互遊曳在其中兩人或者三人之間,彼此間鋒刃錯落交叉。血光和刀光一同旋舞。

  不大的瓦舍之間,倒著足足五具屍體,刁瞎眼生死不知,王生站都站不穩。

  李閻看著倒在赤備軍身前,的已經沒了氣息的兩名明軍將士,輕輕開口:

  “都退後,幫我掠陣。”

  鄧天雄臉皮抽動,卻還是和其他人一起向後退了兩步,卻看到李閻衝自己擠了擠眼睛……

  李閻摘下頭上的網巾,褐色長靴中的腳趾犁動,寬長的環龍劍刃直指二人。

  在李閻眼中,一名赤備軍的威脅程度是淺紅色,而小早川則是紅色。

  可在赤備軍看來,小早川正和的威脅程度是毋庸置疑的黑色!

  比起尋常赤備絲毫不遜色的劍術水準,神出鬼沒,隻要沾上一點就會瞬間失去反抗能力的菜菜子之發,還有各種詭異陰毒的鬼術。

  除非是五名以上的赤備軍一起發動甲斐之魂,憑此震懾住小早川大部分的鬼物,否則,即使剩下的三名赤備加在一起,也不會是小早川的對手。

  而自己剛剛與眼前這名明軍將領對過幾招,他比自己強不假,但絕對不可能殺死猛鬼相助的小早川大人。

  “憑你不可能殺死小早川大人,你一定用了什麼詭計!”

  兩人並肩而立,

左邊的那名赤備軍大聲呼喝。
  李閻聽不懂他說什麼,他想了想,衝著對方一挑下巴,講起了那句在上山之前從持刀浪人那裏學會的日語。

  “你是白癡麼?”

  兩名赤備對視一眼,對著李閻衝了過去。

  “甩刀!”

  李閻忽然大喊一聲,其他人還愣了一瞬間,鄧天雄反應最快,對準兩名赤備甩出了手裏的雁翎刀,刀聲呼嘯中,其他人如夢方醒,把手裏的家夥事兒都甩了出去。

  宋通譯一直眼巴巴地看著,眼見這樣的情形,似乎終於找到宣泄的機會,把手裏的木板死命往外一甩。

  這種把戲對付反應機敏的普通人也不一定有效果,何況是身經百戰的赤備軍團。

  兩人武士刀左右一格,就前後磕飛了幾把兵器,最可笑地是不知道是哪裏飄出來一塊快要爛掉的木板,一名赤備軍冷笑一聲,紅色刀光斜斜劈過,把木板的劈成漫天碎屑。

  而當木板碎裂遮擋住兩人視線的時候。他們才心中一沉。

  好狡猾的明軍,兩人大罵,提防著碎屑下李閻的突襲。

  可知道木板落地,李閻也沒有動。

  映入兩人眼簾的,是黑洞洞的槍口。

  “砰!砰!”

  ……

  李閻端詳著刁瞎眼身上的傷口,沉吟不語。

  老卒胸口兩處貫穿傷,右大腿一道八十厘米的傷口。最要命的是腹腔空了一塊,好長一截腸子被割斷,出血量觸目驚心,冰天雪地之中,這是必死的局麵。

  “大人。”鄧天雄雙眼帶著幾分期待,可又實在說不出話來。

  “能救。”

  李閻微微頷首,他揮手讓狂喜的鄧天雄讓開,目光瞟到了自己早就刷新好的貘之饋贈上麵。

  “貘得饋贈0/1”

  1,神孽之血

  類型:消耗品,塗抹材料。

  品質:稀有

  塗抹在冷兵器上,可以破除一定程度的國運龍虎氣加持或者大名鬼神之力護佑,對明朝正三品以上官職無效。

  一百點閻浮點數一瓶,最多三瓶。

  2,窮奇血(偽造)

  類型:消耗品

  品質:普通

  給戰馬食用之後,將暫時提升馬匹速度和耐久力,並無視炮火,高級異獸,陰物的影響。

  十點閻浮點數一份。無上限,(過量食用會導致戰馬死亡)

  3,草還丹

  類型:消耗品

  品質:稀有

  瀕死之際使用,將在五個呼吸之內愈合所有傷勢!並陷入三天時間的極度虛弱期,失去行動能力。

  兩百點閻浮點數一顆,最多兩顆。

  李閻在兌換了手榴彈以後,還剩大概一千點出頭的的閻浮點數,足夠把購買權限裏的東西買個遍。

  草還丹是一顆淡紫色的人參,隻有拇指大小,入手冰涼潤滑,那人參入口即化,沒多久就順著喉嚨流進了老刁的肚子。

  老卒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起來,連腹腔的傷口也止住了血。

  周圍的軍漢目瞪口呆,望向李閻的目光簡直猶如神明。

  “我幼年時遇一遊方道士,三張大餅換了一套劍術,一顆丹藥,一道法術,便是你們之前的所見的。”

  李閻隨口解釋說。

  誌異神怪之說,自古有之。

  這類毛頭小子遭遇遊方道士的奇遇故事,便是放在後世也不缺乏市場,何況是娛樂手段匱乏的明朝。

  一行軍漢聽得兩眼放光,對這位總旗大人又敬又羨。倒是倒是鄧天雄目光閃爍,眼底有幾分懷疑,還有……

  失望?

  “那女人不見了!”

  宋通譯走了過來,臉色驚疑不定。

  “是麼……”

  李閻默然了一會兒,然後才開口:“別想那麼多,大夥休息一晚弟兄們的屍體,明天一早安葬。”

  宋通譯臉色複雜地點了點頭,其實換個角度想想,兩夥人馬在自己家裏廝殺起來,也許那婦人害怕,趁著沒人注意逃走了也說不定。

  夜色已深,眾人輪流守夜,剩下的人都逐漸沉入到夢鄉之中。

  枕著一隻骨碗的李閻眼皮微微顫動著,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可脖子上的痛楚麻癢折騰了他大半宿,直到後半夜他才淺淺睡下。

  這份疼癢或許不會影響李閻的戰鬥力,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模模糊糊地,他聞到了一股馥鬱的香氣,他感覺自己沐浴在一片花海之中,耳邊是女人清脆的笑聲。

  驀地,唇邊傳來冰涼香甜的觸感,那份溫潤一路下滑,到了自己的脖子。

  那份溫潤在自己脖子上逗留了許久,他清晰地感覺到,脖子上的痛楚一點點地消退,最終消失,隻剩下軟糯的觸感。

  “啊……”

  李閻常常地出了一口氣,眉宇間的疲憊痛楚舒緩了許多。

  “將軍,好夢。”

  ……

  “真他媽見了鬼嘞。”

  鄧天雄倒抽一口涼氣,此刻眾多明軍睡在一片白茫茫地雪地上麵,屋頂,房梁,瓦舍,籬笆,統統不翼而飛!

  要不是小早川等人的屍體還躺在一邊,鄧天雄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唯獨火堆上還架著一口鐵鍋,火焰正舔舐著鍋底,芋頭在濃鬱的湯水裏載浮載沉……

  “也許是神仙顯靈了也說不定……”

  王生嘖嘖驚奇。

  “你小子昨天還半死不活的,今天怎麼這麼精神?笑那麼開心,做春夢了不成?”

  王生小臉一紅,忽然想起了昨天夢中,那個白衣黑發,一臉羞怯向自己道歉的女孩,結結巴巴地連連否認。

  李閻睜開眼睛,隻覺得神清氣爽,一身的疲憊和痛楚統統消散不見。

  “我睡了多久?”

  “剛過四更天。大人,攝山真的有鬼啊。”

  鄧天雄指劃著,語氣誇張地朝著李閻敘述起來。

  李閻老神在在,靜靜聽著,忽然叫住一名軍漢,指了指鐵鍋裏的熟食。

  “盛一碗給我嚐嚐吧。”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3 22:14
第9章 攝山女(下)

  宋通譯翻弄著小早川的屍體,一路小跑著走到李閻身邊。

  “你可知道這男子是誰?”

  “能讓赤備做護衛的,身份應當是不低。”

  李閻回應了一句。

  他拿著一塊從小早川身上搜出來的勾玉。

  “他是小早川隆景的兒子!”(豐臣秀吉軍團第六軍團指揮官,與任務目標小西行長地位等同。)

  李閻聞聽一哂。

  “如此一來。我等倒是立了好大一個功勞嘍?”

  “至少官晉一級!”

  宋通譯語氣堅定。

  李閻瞥了宋通譯一眼。

  “咱們走了一多半,宋通譯也出了力,若是論功行賞,我等倒也不會忘記宋通譯一份~”

  宋通譯臉上一紅,李閻語意揶揄,他又如何聽不出。

  赤備軍襲來之時,他早早地溜到一邊,就算他是文職,可畢竟沒有受傷,那一個個身上帶著不輕傷勢的明軍舍生忘死,甚至不惜用身體擋刀也要阻擋一下赤備,這讓他如何不羞愧。

  “總旗大人未免也太小看我朝鮮子民,就算幫不上忙,也不敢妄自把友軍的功勞占為己有。”

  “唔~“

  李閻低頭摸了摸護腕。

  “嗬嗬。”

  ……

  “老刁!老刁!”

  老卒的眼珠來回轉動,眼前是鄧天雄那張薑黃色的大臉。雪地折射下來的陽光刺眼無比。他偏了偏頭,瞧見了兩座新填的小土包。

  “老刁,你感覺這麼樣?”

  看見刁瞎眼手指微微動,因為折了兩名弟兄而心情低落的鄧天雄眼淚差點掉下來。

  “放心,他死不了。”

  李閻走了過來。

  “死不了才壞事。”

  刁瞎眼嘶啞著嗓子,獨眼晃動著。

  “李總旗,俺把話挑明了說,我……“

  “把話挑明了說,我一定把你帶回去!”

  李閻瞥了老人一眼,在火堆裏填了一根柴枝。火焰被雪打濕的柴火燒的劈啪作響。

  老人喉結鼓動了兩下,衝旁邊扭過了頭。

  “你拖著重傷也要把那倭寇的頭割回來,是想請賞?為你兒子?”

  刁瞎眼沒說話。

  李閻看向鄧天雄,鄧天雄接口說:“朝廷早年有旨,斬倭寇一級,賞銀二十兩,斬赤備,賞百兩,百戶以下晉一級。”

  李閻想得更深,他笑著對刁瞎眼說:“你不太放心我啊。”

  ”大人,老刁他沒有這個意思。”

  “我知道。”李閻點了點頭,忽然站了起來。

  “諸位。”他開口吸引住了眾人的目光。“歸營這條路不好走。大夥願意跟著我,是把命交到我手裏。”

  頓了頓,他接著說:“我李閻這個總旗,綠豆大小的軍官兒,你們就是真的跟著我歸了營盤,也沒賞錢可拿。沒軍功可賞。在我們那位大敗而歸的查總兵,我估計現在正在明軍大營吃鞭子呢……”

  濃眉軍漢張了張嘴:“總旗,你可別這麼說,這一路上跋涉拚殺你扛了多少,弟兄們心裏都有數啊。”

  他這一句話,大夥都轟然應諾,七嘴八舌地講起話來。

  “要不是總旗大人,咱們剛才怕不是都折在這兒了。”

  無論是悍然斬殺小早川的實力,還是一路上的調度安排,李閻已經逐漸在這群人裏樹立了自己的威信。

  更別提那奇特火器,和救人性命的法術了。

  李閻抬了抬手,眾人把話頭一收。

  “我說這些,不是讓各位念我恩情,而是朝各位立一個軍令狀。”

  他環顧一周。

  “我帶著各位歸營,不是帶著各位送死,是帶著各位博富貴,博前程的。”

  他眯了眯眼睛。

  “李某自認一身業藝不差,說句混賬的話,若不是時運所限,那些同為大明所屬,個個自認悍勇的將官,我還真想鬥上一鬥。瞧一瞧誰才夠得上一個將字。“

  他端了一碗熱水,說話擲地有聲。

  “今日查總兵大敗,朝廷絕不會善罷甘休,來日大軍壓境,合該是我等兄弟飛黃騰達。”

  他指了指地上的屍體。

  “軍功賞銀,大家一同分了,我那一份,折給今日戰死的兩位兄弟,我撂句話在這兒,大夥信得過我,願意跟著我的,活過此番倭亂,我李某人保各位人人一個旗官。”

  眾人皆是一陣發愣,隻有一旁的老刁眼神微動。

  世上的最靠不住的,是人情。

  還有把人情掛在嘴邊的人。

  有些話李閻一直想說,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眼下隻折了兩名將士,這其實已經非常僥幸,可還是免不得士氣低落,李閻也順勢把自己這番話拋了出來,他不指望這些人從此死心塌地,他隻是想讓這人明白,自己這個總旗,值得他們跟隨,跟著自己,能活命,能升官,這些東西,比人情二字要實在得多。
  鄧天雄率先站了出來。

  “總旗大人,俺老鄧當初說過的話,今天就不重複了,你就是不說話,兄弟我也跟定你了。”

  其他人紛紛站了起來,一個個臉色漲得通紅。

  刁瞎眼動彈不得,隻是倚著一塊石頭歎氣。

  “李總旗不嫌棄我這把老骨頭,我就不矯情了。有什麼地方還用的上我老刁,您張嘴就行。”

  宋通譯站得不遠,眼看著這個大明國的小小軍頭眉鋒飛揚,慷慨陳詞,心情複雜。

  李閻的舌頭舔著上牙堂,默然地點了點頭。

  “出發。”

  一行人走了小半天,就快走出攝山的時候,王生忽然抬起頭,大聲說道。

  “大夥,你們有沒有聽到女人的歌聲……”

  李閻駐足,側耳傾聽了一會兒。

  “好像是有,又好像沒有……”

  一名軍漢皺著眉頭,李閻的眼神掃過宋通譯的臉龐,他的神色夾雜著驚訝,疑惑,還有極度的不可思議。

  “宋通譯,這歌裏說得是什麼?”

  “攝山女……”

  “什麼?”

  宋通譯定了定神,解釋說:“平壤流傳過攝山女的故事,傳說她是天帝之子恒雄第三十六個妻子,恒雄在一次征戰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而攝山女在攝山深處一直等待著恒雄。”

  李閻摸了摸自己完好的脖子,啞然一笑。

  “朝鮮天帝的兒媳婦?”

  攝山深處,女人的聲音嫋娜散開,她拉著一名白衣瘦弱女孩的手,目送著山下一群螞蟻似的黑點遠去。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3 22:15
第10章 衝圍(1)

  宋通譯的話雖然離奇,但是大夥真真切切遇上了這樣的邪門事兒,也由不得他們不信。畢竟,那一夜之間不翼而飛的荒屋和女人,實在難以用常理解釋。

  讓宋仲基摸不著頭腦的是,這位明國軍隊的總旗,好像一下子對朝鮮的民俗神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一路上扯著他問個不停。

  尤其是關於一些淫祠私祀,那些鄉野之間不入流的野神,可以說是事無巨細,翻來覆去地問上好幾遍也不嫌煩。

  出攝山以後的行程,沒有太多波瀾。

  一行人的目標本就不大,加上王生等人的哨探,幾次遠遠地跟插著各色家徽旗幟的大名軍隊打個照麵,也都有驚無險。

  直到……

  星星點點的磷火在廣闊的丘陵之間四散飄蕩,皎潔的月盤高高地掛在夜色當中,從李閻腳下蔓延看來,極目所望,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屍體。

  他們大多被長槍和弓箭刺穿,鮮血順著木杆流遍幹褐色的土地。棲在屍體的烏鴉即使見到人也不肯離去,鄧天雄長刀一舞,驚起一地黑羽。

  冷兵器戰爭的慘烈,像是一把鈍刀砸斷骨頭,粗暴地讓人不敢直視。

  ”有機會麼?”

  李閻問王生。

  小王生情緒低落地搖了搖頭。

  “姓宋的,你他媽是不是耍我們?”

  鄧天雄有些惱怒地質問。

  按照宋通譯的說法,眼前丘陵連綿起伏,能駐紮軍隊大路隻有兩條,駐紮不過幾十人,他們隻要避開大路,想越過這片丘陵並不困難,

  可事實卻是,整片丘陵駐紮的倭寇像是一個密實的口袋,單是王生所探周邊,就至少有數百名倭寇,而李閻極目眺望遠方星火,怕不是有小幾千人!

  “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這裏平常根本不可能會有這麼多人駐紮。”

  宋通譯也慌了。

  “除非……”李閻插了一嘴,“大明的軍隊,來得比我們想象還要快。”

  眾人聞言一愣。

  “你是說,兩軍對壘?”

  宋通譯問道。

  李閻眯著眼睛指向眼前一片伏屍鬼域。

  “我想,穿過這片丘陵,就能看到大明的營盤了。”

  明明是意料之外的變局,可李閻三言兩語,倒是撩撥地眾人精神一振。

  “可是,我們怎麼過得去?”

  宋通譯語氣幹澀,單單是看一眼那些被箭矢射成刺蝟的屍體,他就覺得頭皮發麻。

  李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們是要穿過丘陵,不是要硬撼倭寇,動作快的話,沒那麼危險。隻要有馬。”

  宋通譯沒理會李閻話裏的真假,隻是下意識地問道。

  “馬在哪兒?”

  ……

  圍攏著火堆的的倭寇高聲談笑,他們擦拭著手邊的掛甲,神色放鬆。

  營帳不遠處,大概栓著三十餘匹毛皮油亮的褐色戰馬。

  “李總旗,你認真的麼?”

  此刻在軍漢背上,動彈不得的刁瞎眼也神色震驚。

  “我教你們的,一定記熟咯,我這條小命,可是係在你們手上了。”

  眾人看了看自己手裏橢圓形狀,線條分明的物件兒,咽了口唾沫,慎重地點了點頭。

  “殺人,搶馬,搶甲。”

  李閻一字一頓。

  ……

  “真是無聊,想想也知道敵人不可能從後麵攻過來的嘛。”

  “比起巡戒什麼的,還是圍在火堆前麵擲骰子要舒服。


  “喂,齋藤,你輸了,哈哈哈。”

  “什麼啊……”

  男人嘀咕著,從腰帶裏掏出銅錢來。上麵刻著隆通寶慶的字樣。

  是的,大明國的銅錢,倭寇是沒有技術打造屬於自己的銅錢的。

  他眼角一瞥,忽然大聲呼喊:“喂,那是誰。”

  “喂,你是要賴賬麼,齋藤家的男子漢?”

  有人不滿地說道,接著馬上有人杵了他一下,然後叮叮當當地兵器聲音響成一片。

  眾人臉色慎重。

  一道影子拉得很長的人影由遠及近,麵容模糊。

  “又是那種東西麼?”

  一名倭寇顫抖著問道。

  “已經是第三次了。要不要回去報告將軍。”

  屍橫遍野的戰場上,偶爾會醞釀出可怖的怪物,齋藤曾經遭遇過一次,渾身潰爛,卻力大無窮的怪屍,至少殺傷了十幾名士兵,最後,還是將軍出手將這頭怪物斬殺。

  還有啃噬屍體的妖怪,半夜嚎哭的女聲,齋藤隻是聽說,就已經心中膽寒。

  “喂,齋藤,你去看看。”

  “你,你開玩笑嗎,混蛋。”

  一縷月光映射到男人的臉上,幾名倭寇臉色一鬆。

  “什麼啊。”

  齋藤手持長槍走了過去,鋒利的槍尖在男人的胸前搖晃。

  “喂,你是哪裏來的?”

  他背後一名士兵瞧見男子虯結的手臂向後彎曲,露出一抹寒光來,不由得雙眼圓睜。

  環龍劍遊曳似匹煉,劍尖險之又險地劃過齋藤的喉嚨,明明他手裏的長槍隻要輕輕一送,就能刺穿男人的胸膛,長柄的槍也比刀劍的攻擊距離更遠,可還是來不及反應,齋藤最終捂著喉嚨,神色扭曲地倒下了。

  “敵襲!”

  士兵長吼一聲,火把依次亮起,不少和衣而眠的倭寇抓起短刀長槍,翻身而起。

  有人攤開羽箭撒袋,拉起滿弓,箭矢對準男人的時候,才發現劍已經到了眼前。

  男人猶入無人之境,腳步靈活宛如鬼魅一般,長劍每次揮舞,都必然飛濺起血光來。

  “咻!”

  最終還是有一道箭矢擦著李閻的頭皮而過,至少七八道步弓對準了李閻,而此時環龍劍下,已經橫添四五道亡魂。

  長劍刺穿一名來不及換上甲胄的武士喉嚨,李閻轉頭就走,幾個縱越閃開飛矢,已經跑得快要看不見了。

  “他是妖怪麼?這麼會這麼快?”

  “隻有一個人!”

  ”追!“

  也不知道是誰聲嘶力竭地大喊一聲,

  武士們紛紛上馬,勉強佩戴好甲胄,夾緊馬腹, 緊緊追趕。

  有些人腳步快,離李閻暴起的地方又近,幾乎是李閻萌生退意的同時,就翻身上馬追去

  有的人則剛剛睡醒,迷迷糊糊地還沒有走到馬匹邊上。

  幾十人的隊伍一下子就被拉長開來。

  一顆不起眼的的物事兒,趁著夜色慢悠悠地飛進人群。

  “砰!”

  飛濺的碎片和劇烈爆炸撕扯著每一個倭寇的身體。血肉橫飛,受驚的馬匹不安的長嘶起來,蹄子擊打著土皮。

  扣環,拉線,扔!

  “砰!”“砰!”

  爆炸聲音接連響起,十幾裏外也聽得見,眾人還瞠目結舌於這樣輕便又殺傷力巨大的火器,鄧天雄卻知道兵貴神速。

  “殺人!搶甲!上馬!”

  ……

  滾滾塵土如同一道暴起土龍,馬背上的倭寇彎弓搭箭,弓弦繃得緊緊的。

  “咻!”“咻”!“咻!”

  前麵的男人奔跑的速度快得不像話,可還是被馬匹追上,箭矢凶狠撕咬過去,穿過草皮,濺起碎石塵土。

  “噗!”

  箭矢似乎射中男人脖頸,那人揚天而倒,順著山坡滾了下去!

  二十餘騎穿過下坡。皺著眉頭左顧右盼,卻發現兩旁的地勢頗高,正要撥馬。幾顆帶著火苗,圓滾滾的物事兒已經飛了過來!

  土崩石裂,煙塵彌漫。

  劇烈震動後的一陣山體滑坡,李閻翻身而起,嘴巴裏叼著一隻鋼箭,額頭滿是汗水。

  他呸地一聲吐出箭矢,衝著朝他奔來的王生呼喊。

  “搶甲,衝圍!”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3 22:15
第11章 衝圍(2)

  “敵襲!敵襲!”

  火筒嗤嗤尖嘯著升上天空,四散的火花升騰出一片華彩,火焰在天空中擺出八大一小九個圓形勾玉的樣子,正是布防在這片丘陵的數千倭寇所隸屬的幕府大名,上衫氏的家徽。

  整片孤寂荒涼的丘陵像是被燒紅了一個小角的烙鐵,騷亂和動蕩迅速蔓延。

  雜亂的馬蹄聲,呼喊聲,弓弦聲響成一團。

  李閻身披赤色胴丸甲具,用硝過的牛皮接連起來,大腿挎著黑鬃戰馬,衝在最前麵,幾乎吸引住了上衫軍團八成的目光。

  這套鎧甲是從刁瞎眼殺死的那名赤備身上扒下來的,可能是要走山路的原因,小早川一行五名赤備,隻有這一個人佩著分量不輕的鎧甲。

  連同六把紅鞘武士刀,和從小早川身上發現的家族勾玉,這就是攝山一戰的全部戰利品,至於幹糧棉衣,自不必提。

  其他人也都披著從上衫軍團的騎兵身上扒下來的黑色甲葉,褲襠死死夾住馬鞍,身子低伏在馬背上麵,像是黑夜中不起眼的灰雁。

  不到十人,倒是驅趕了快二十匹馬匹,飛快穿梭在星鬥月光之下。

  長長的火把彙聚成一條火龍,倭寇們身背家徽小旗,拖著長槍短弓,朝著李閻這邊撲擊,卻被馬匹逐漸拉遠開來。

  而李閻一行人衝鋒的方向,是足足有上百人的黑色騎兵防線,不安地打著響鼻的馬匹縫隙之間,成隊的小辮子倭寇高舉步弓,箭矢像是水一樣潑了過來。

  那些沒人乘騎的馬匹跑動了沒有二十米,就被箭矢刺穿頹然倒地,溫熱的馬血四濺。

  “噗嗤!”

  箭矢射入麵門,形容慘烈。

  一直充當鄧天雄幫手的濃眉軍漢揚天倒在馬上,高速奔跑的馬匹前蹄跪地,被巨大的慣性扯得大頭朝下,翻出去老遠。

  嗖嗖的風聲從李閻頭頂冒過。他舉著大夥之前用木頭和藤條綁起來的簡易盾牌,箭頭時不時射進浸濕的木頭裏麵,發出沉悶的哆哆聲音,李閻的甲縫之中,也插進了兩三隻箭羽,還有一隻彈在他的頭盔上,金屬的哀鳴聲音震得他耳邊嗡嗡直響。

  王生和宋通譯一起跑在隊伍中段,正咬著牙用弓柄撥動蝗蟲一樣飛來的箭矢。他身上綁著繩子,背後綁著刁瞎眼。

  “小王生,大人給你的火雷還有沒有?”

  身體虛弱的刁瞎眼強聲問道。

  “有,刁叔你問這個幹什麼?”

  “取來給我,再給我兩隻箭。”

  伏著身子的王生從箭袋裏抽出一隻,連同手榴彈一起遞給了身後的刁瞎眼。

  也不知打刁瞎眼怎麼弄的,用布條三兩下就把火雷纏在了兩隻箭中間。

  “拿著,舉弓!”

  王生下意識地搭起弓箭,兩隻綁在一起的箭矢對準前方。

  “把吃奶的勁都給我拿出來。”坐在後麵的老刁手臂往前一夠,拉動鐵環。

  “射!”

  “嚅!”

  這造型古怪的物事兒歪歪扭扭地飛進陣中,頓時掀起一大片氣浪!

  大片的倭寇像是倒伏的麥子,中間區域盡是殘肢斷骸,不成人形的血肉塗抹在丘陵上,慘不忍睹。

  上衫的騎兵隊列有微微的騷動,在幡持將的呼喊之下迅速集結。

  兩邊戰馬的距離越來越近,一名頭箍月牙盔的騎將武士刀高舉,倭寇們紛紛拋棄步弓抽出白刃,雙方的隊伍衝擊起來,俯視下去,像是一隻短箭射向長蛇。

  馬蹄如雷!

  李閻一馬當先!

  明亮的盤空大月之下,

鬃毛披散的戰馬撞在一起,刀兵相接的聲音短促而激烈,晶瑩的汗滴飛灑出去,和清冷的月暈一同被擊碎散開來!
  刀刀入肉的慘烈拚殺,馬匹撞在一起的痛嘶,鼻間濃鬱的血腥味和汗味,眼前倭寇張嘴慘呼露出的小舌頭……

  李閻的血液滾動如泵,一股股熱流衝擊著他的腦殼,太陽穴突突突突直跳。

  就算是跟再高明的武術家講手,也遠不及眼前的一切讓人血脈噴張。

  這是後世安穩的世人想象不到的慘烈交鋒,這是一去不再複回的冷兵器時代!

  李閻長嘯出聲,漢劍錚鳴如泉水擊石,跳躍的環龍四下劈砍,李閻纏在劍柄的上的布條已經倒流的血水浸透,就快就流向他的手心。

  李閻入手一片滑膩,下意識收了三分力氣防止環龍滑脫手。

  “早知道就學老刁他們把環龍綁在手腕上了……”

  李閻是學武出身,鬥劍母架莊正恢弘,如果把劍綁在手上,那麼很多劍術變化都難以做到,所以練了十幾年劍術的李閻下意識地拒絕綁刀這種粗暴的做法。

  這也是軍隊較技與民間械鬥的思路不同,作為一個沒有經曆過這些的現代人,李閻的確犯了糊塗。加上他這一路的表現太過耀眼,誰也不會認為李總旗不懂這些東西,也沒有提醒。

  一把雍刀滑過李閻的脖頸,被他一個後仰躲了過去,李閻撥馬定睛,一個頭箍月牙頭盔的騎將雙目如火,雍刀刀鋒直指自己。

  “驚鴻一瞥,發動。”

  姓名:毛利通元,小幡持將。

  狀態:統禦(死亡或戰敗後所屬士兵士氣削弱)

  專精:軍技71%

  技能:號令(所屬弓箭兵射程增加)

  威脅程度:深藍色

  備注:如果下了馬,他不會是一名赤備軍的對手。

  這名小幡持將嘰裏咕嚕怒吼著什麼,李閻腦補不出,隻是衝馬過去,側身讓過雍刀,環龍削斷他的手臂,接著劍鋒向上一挑,挑破了這個人形buff的喉嚨。

  周圍的倭寇如喪肝膽,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將軍上一秒還像是是勇猛的夜叉一樣大喊:“我來做你的對手。”下一秒就被對麵斬落馬下。

  周身浴血的李閻把奪過一柄單刃長矛,把環龍係在馬上,長長的矛鋒劃舞進人群之中,如同尖刀切入牛油。帶領身後人馬,所向披靡。

  “衝圍!”他雙目銳如鷹隼,話語間睥睨味道十足。

  明軍似乎被其所感染,連宋通譯也聲嘶力竭,一行不到十人卻喊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衝圍!”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3 22:16
第12章 衝圍(3)

  灰白的蹄子把泥土砸的凹陷進去,一小撮兒黑鬃戰馬衝出上衫軍團的刀山甲流,一個個形容狼狽,身上或多或少插著一兩隻箭矢。

  李閻矛鋒沾滿肉糜,甲縫之間都是血汙。唯獨一雙眼睛湛然明亮,好似大星一般,竟是讓他硬生生殺了出來!

  整隻隊伍成錐形,李閻攻堅在前,幾名受傷較輕的弟兄分布兩翼,鄧天雄在隊伍末尾。

  他一手雁翎刀舞得密不透風,前胸中了一箭,有盔甲阻隔,入肉不深。

  一行人裏除了李閻,鄧天雄受傷最輕,自然就包攬了除了攻堅之外最重要的斷後的職責。

  然而隨著李閻殺穿敵營,身上壓力一鬆,負責斷後的鄧天雄一下子險象環生起來。

  他們身下的馬匹並不比對方要強上哪裏,並不能很快地擺脫他們。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的倭寇包圍過來,眾人就將陷入絕境。

  此刻的鄧天雄眼前圍著三四名端著長槍的騎兵,他右手持滴血的雁翎刀,左手持一截斷矛,揮舞起酸麻的胳膊,磕住兩隻槍尖,還有一隻長杆夾在腋下,脖子上青筋暴起。

  李閻撥馬而回,他呐喊著讓兩側兄弟護住中間馬匹往前衝,催動胯下馬匹,竟然殺了回來!

  甲流之間分出三四騎來,毫不畏懼地衝向了剛才所向睥睨的李閻。

  李閻矛鋒向前一送,被最前麵那人長槍架住,他想也不想向前平推,那人槍術也算老練,槍身往身側一順,讓過李閻的槍刃,拔出馬背上的短刀,就要刺向李閻,與此同時,另一名騎兵趕到,舉槍刺向李閻胸口。

  李閻放聲大笑,腕子吃滿力氣凶狠一抖,半彎的矛杆拍在槍杆上麵,巨大的作用力引得矛尖向上一彈,好似靈蛇,刁鑽地戳向對方雙眼。

  那人頭顱被刺碎開來,矛尖去勢不止,正好戳進另一人的脖子。

  李閻後仰抽出長矛,抖落血花肉糜,手腕一顫連抖三個雪亮槍退最後趕來的兩人,拍馬衝向鄧天雄。

  河間李氏,槍劍雙絕。

  劍,鬥劍母架二十四勢

  槍,恒侯八槍

  恒侯者,燕人張翼德。

  無數箭矢搭上弓箭,錯落的寒光飛射而出!將鄧天雄籠罩起來。

  鄧天雄的瞳孔中映出閃閃的箭頭來,他虎吼一聲,硬生生將槍杆折斷,雙手鬆開兵器,提臀退馬鐙,手背抓住馬鞍,翻身躲至馬腹之下。

  血箭噴湧,被射成刺蝟的馬匹哀鳴倒地。

  鄧天雄抓起地上長刀,身前三名騎兵已到,長槍居高臨下刺向了他!

  長矛虎虎生風,掃開就要刺進鄧天雄胸膛的長槍,馬匹奔馳而過之時,朝鄧天雄伸出右手。

  “天雄,上馬!”

  鄧天雄把左手遞過去,小腿一蹬,翻身坐在李閻身後。

  “大人……”

  “坐好了。”

  李閻長矛揮舞如同出海蛟龍,勾住並排身側一名倭寇,將他挑落馬下,長矛滿滿拉了一個大圈,逼退周圍人馬,雙腳踩住馬鐙,跨上了另一匹馬,衝著留在原來那匹馬的鄧天雄喊道。

  “天雄,盡管往前衝便是!”

  鄧天雄沒有問什麼“大人你怎麼辦。”之類的屁話,刀背凶狠地拍在馬屁股上麵,身後洶湧甲流迎向李閻。

  李閻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瓷瓶,靠在躁動不安的馬脖子上,把瓷瓶裏的東西朝馬嘴裏一塞。

  窮奇血(偽造):戰馬食用之後,將短暫提升馬匹速度和耐久。無視炮火,

高級異獸,陰物的影響。
  原本身上中了幾箭,出氣比進氣多的戰馬身上鬃毛一抖,兩隻眼睛瞬間充滿血絲,一道血紅色氣霧從它的口中噴湧而出,周圍的黑鬃戰馬不由自主往後退去,被血紅霧氣噴中的戰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嚇得屎尿齊流,一陣稀裏嘩啦的醃臢動靜。

  “這麼好用?”

  李閻雙臂舞動長矛,劃過眼前兩名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騎兵喉嚨,撥馬要走。

  但也就幾個呼吸的時間,血紅霧氣散盡,上衫的騎兵又衝了上來。

  服用窮奇血的戰馬精神抖擻,響鼻呼出的霧氣在清冷的霜輝下升騰彌漫,煞是好看。

  李閻且戰且退,馬力不再吃緊的他眼看著鄧天雄跑出去好遠,正要拍馬而去,卻發現上衫軍團浩大的隊伍一下子人仰馬翻,李閻往左一瞧,塵土彌漫之間,硬生生插進來一隻馬隊!

  衝在最前頭那一騎,青鬃大宛,馬頭罩著細密的鱗甲,背上人鳳翅盔簪纓高聳,青虎頭獸吞護臂把住長達一米七的玄鋒大槊,馬匹嘶鳴衝鋒,槊鋒所指,人仰馬翻。

  這大槊前麵是黝黑寬刃,後麵是釘著長釘的厚棍。

  “好兵器!”

  李閻眼前一亮。

  卻不料那人看李閻一身赤紅侗丸甲具,細長雙眼一眯,撥馬朝著自己衝來!

  “自……”

  李閻知道來不及,手臂往前一架,那人大槊一翻,力大勢沉的槊棍帶著密密麻麻的長釘砸了下來。

  李閻胸中一陣血氣翻湧,生死之間,哪有那麼多講究,長矛往下一搭,黑黝黝的朔棒不由自主一沉,長矛杆子在掌上旋舞,拍向對方的腦袋。

  大槊勢沉,李閻這不軟不硬的一搭讓槊棒無處借力,他自己絕對來不及提槊反擊。

  那人驚咦出聲,雙腿使勁一鼓,上半身向後仰讓過矛杆,既然暫時提不起大槊,就直接把大槊向後一拍,抬臂橫抹,後半段的朔鋒翻轉過來,劃出一道黝黑弧度直奔李閻胸口。

  “鐺!”

  矛槊交擊。

  “自己人!”

  “好俊的河北大槍。”

  二人異口同聲,對視了一眼

  “……”

  ”哈哈哈,兄弟真是悍勇,幾個人就敢闖倭寇的的騎兵隊?“

  “承武衛總旗李閻,帶手下弟兄歸營聽用。”

  “好漢子。”

  二人兵器一收,後方青色大潮一般的騎兵奔雷一般殺至,李閻遠眺過去,青色騎兵手持長刀,身後背三眼火銃,往後是帶圓頂紅色小帽,手持狼筅長杆的衛所部隊,兩側士兵背霹靂火炮(步兵火銃),三人扛虎樽短炮,車輪滾動,士兵推佛郎機大炮,大將軍炮,挎著噴筒,火箭,黑壓壓地一樣望不到頭……

  那人望向李閻:“今夜兄弟可曾盡興?”

  李閻舔了舔嘴唇,笑道:“正要殺賊。”

  那人長刀揚天一指,長吼出聲:

  “都督有令,元月十日之前,大軍要打到平壤城前,弟兄們,給俺卯足了勁,殺光這群倭賊,埋鍋開灶,殺豬吃肉。”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3 22:17
第13章 歸營

  鉛雲遮住白月,霧氣籠罩整個丘陵。

  李閻站在高處,摘下星兜和袖甲,俯視著下方。

  此時整個戰場上盡是殘肢斷骸,被人踩在地上的大名家徽上滿是泥土和鞋印,空氣中硝石味道濃鬱,一層又一層明軍陣列如同旋渦一般。

  漩渦中央,一滴黑色的涎水滴落,兩丈高的尖耳厲鬼雙眼血紅,手上捏著兩具馬屍,左右揮舞。

  這厲鬼白發赤皮,大肚渾圓,身上有焦黑色的火藥痕跡。

  “弦!”

  青鬃大宛上,持槊將領高聲呼喝。

  身穿黑色皮甲,網巾束發的弓兵方陣整齊前跨,手中鐵脊弓高舉,黝黑的箭簇直指厲鬼。

  “望!”

  拉動弓弦的聲音難以形容,一張張拉成滿月的長弓蘊含著恐怖的爆發力。

  “滅!”

  烏雲蓋頂。

  惡鬼不甘地怒吼出聲,大腳板拍在地上,朝著青宛馬的方向大步奔跑,卻被黑潮一樣的箭矢狠狠洞穿,頃刻間就變成了一隻刺蝟。

  厲鬼無力地雙膝跪地,眼皮緩緩合攏。

  “這是什麼鬼東西,火銃打穿了皮還能長好?”

  “聽說是從屍體堆裏爬出來的。”

  “我怎麼聽說是倭寇的頭目變的?”

  “淨扯~”

  “真咧,摘下腦袋,從脖子裏蹦出來的。”

  “兩丈多高啊,你蹦一個我看看。”

  前排幾名步兵交頭接耳。

  “大人,不如我去看看。”

  說話那人扛著鮮紅大纛,抬頭問向將領。

  “不必。”

  持槊將領撥馬向前,一直走到厲鬼麵前,他坐在馬上,還要抬頭才能看清鬼物的臉。

  驀地,臉上插著十幾隻箭矢的厲鬼睜開了眼睛!

  馬上那人怒目圓睜,大槊朝前猛劈,釘棒在厲鬼的胸膛砸出好大一個血窟窿。

  那惡鬼痛苦地嘶吼出聲,龐大的身體向後倒去,掀起一陣塵土。

  高處的李閻開著驚鴻一瞥,他親眼看見,在那將領抬槊的瞬間,身後湧現出一頭揮舞著利爪的黑色暴熊!

  “有點意思。”

  李閻有些興奮地點了點頭,對自己這次的收獲有了很大預期。

  那將領喘著粗氣,過了一會兒才罵出聲來。

  “他奶奶的,嚇老子一跳。”

  說著他一揮手。

  ”埋鍋,殺豬。”

  ……

  火爐熊熊燃燒,坐在書案邊上的男子生著兩道淺眉,一臉絡腮胡子卻不顯得粗獷,反而有幾分氣定神閑的姿態。

  “東起常陸,經南海至四國、九州,北起秋田、阪田至中國,諸大名領地,每十萬石備大船兩艘。各海港每百戶出水手十人,若有多餘,則集中至大阪。所需建造費用,以預算表呈……“

  “好了。”

  男子開口。他想了一會兒,忽然問道:“德川家如何?”

  “備戰積極,酒井忠次為大將,本多忠勝做先鋒,水兵餘兩萬,大船十艘。”

  男子嘖了一聲:“緹騎虎探傳信兩年,一直強調德川氏有二心,怎麼豐臣秀吉兵出朝鮮,德川卻如此熱心?”

  讀信那人緘默不語,一旁倒有笑聲傳來。

  “世上之事本來就說不清楚,誰也不是德川家康肚子裏的蛔蟲,倭寇本是疥癬之疾,聽聞日本島上,麾下有七八名農夫就敢自稱大名,如此跳梁小醜,李將軍又何必煩惱。”

  說話這人二十餘歲的模樣,

做道士打扮,芙蓉冠,青繡裙,手握流金鈴,身前十絕靈幡。唇紅齒白,模樣俊俏。
  男子把眼睛一垂,說道:”易高功言之有理。”

  男子名叫李如鬆,時任山西總兵,萬曆皇帝欽點的提督將軍,是這次朝鮮遠征軍的首腦。

  李如鬆當然知道,事情遠不如那牛鼻子說得樂觀。單從剛剛的探子來信就可以看出,豐臣秀吉此次伐朝幾乎竭盡全國之力,九個軍團加在一起,至少也有十萬人,且日本國內多戰亂,兵源質量極高,作戰經驗豐富,名為倭寇,實為勁敵……

  “真他娘的痛快!舅舅~”

  男子肩闊腰直,一邊摘著手臂上的青虎頭獸吞護臂,一邊撞進了營帳,看見書案邊的李如鬆麵色冷淡,下首坐著一個笑眯眯的年輕道士,立馬躬身行禮。

  “提督大人。”

  “說。”

  “前丘的倭寇已被殺散。”

  “可有俘虜?”

  “額……”

  男人眼珠一轉,說道:“提督大人,我軍衝殺之際,遭遇了一小簇兵馬,是之前在平壤,查將軍手下失散的弟兄。這夥人好生了得,七八騎硬生生衝破了倭寇的騎兵,他們從一路從平壤殺來,此刻正在大營前頭聽調。對了,帶頭那名總旗讓我把這玩意兒轉交給您。”

  易高功一旁抿著茶盞,眼角一瞟,眉頭微不可查地一挑。

  李如鬆拿起自己外甥遞上來的一顆紅色勾玉,端詳了許久。

  ……

  李閻把打濕的毛巾敷在臉上,上半身赤裸,幾處不深的傷口已經結痂。

  “真跟做夢一樣,我一直覺得自己回不來了。”

  鄧天雄胸前裹著繃帶,露出一茬黑色胸毛,嘿嘿笑著,他湊到李閻身邊:“大人,你說,上峰會怎麼安排我們?”

  “那你想怎麼安排?”

  鄧天雄伸出手指:“五名赤備,加上那個什麼大名的兒子,不提賞錢,這麼大的功勞,大人升個百戶,不過分吧?”

  “明國的總旗要是都像李大人這樣,倭寇早就被打幹淨了。”宋通譯裹著毯子,喝了一口熱湯接口。

  席子上的王生也插進話來:“我也覺得今天那位將軍挺賞識大人的。”

  “那位將軍何許人啊?”有人問道。

  “沈鶴言,山西的遊擊將軍,這次任中軍前鋒。”王生壓著聲音說道:“咱們提督將軍李如鬆大人的親外甥~”

  連眯著眼睛躺在裏頭的刁瞎眼都來了興致:“李總兵我可是久聞大名,寧夏滅孛拜,時之名將啊。”

  李閻笑著剛要張嘴,簾子忽然被人粗暴的掀開大半,冷風嗖地刮了進來,凍得眾人一個哆嗦,本就在養傷的刁瞎眼臉色一白,不住咳嗽。

  “你們誰是宋仲基?”

  插進來的聲音十分冷淡,還帶著一絲蠻橫。

  坐在胡床上的李閻一偏頭,門口立著一個穿著寬鬆喇叭褲的男人,他的軍靴踏進營帳,掃視著帳子裏每一個人。

  “誰是?”

  李閻轉了個身,胸前黑色混沌紋身正對著他,濕漉漉的碎發之間有水順著脖頸流下,他的手搭在大腿上,兩人一站一坐,雙眼對視。

  “你看什麼?”

  “我看你沒挨過打。”

  帳子裏一下子劍拔弩張起來。

  “我是,我是。”

  宋通譯賠笑著走到兩人中間。

  那人盯了李閻一會兒,衝著宋通譯說道:“提督大人有請。”

  “好,好。”

  宋通譯答應著,眼神瞥向李閻,不料李閻卻低下了頭,看也沒看自己。

  宋通譯眼珠一轉,衝來人拱了拱手:“勞煩將軍帶路。”

  “將軍二字嚴重了,我就是個扛纛的。”

  那人對宋通譯倒是挺客氣。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營帳。

  “這什麼意思?找那個朝鮮通譯,卻不找大人你?”

  鄧天雄嗓門很大,李閻一抬眼,發現有個模樣清秀的男孩站在營帳口。

  他穿著白色的道袍,頭戴木簪。十三四歲的模樣,神情怯怯的。

  “請問,這裏是李……”

  “豈有此理!”

  鄧天雄嗷地一嗓子,把男孩嚇得撲通一聲坐到地上。

  “誒,你是哪來的?”

  鄧天雄這才看見男孩,銅鈴似的眼睛瞪著他。

  “我,我~”

  小男孩眼圈一紅,唔唔地哭了起來:“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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