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劍出華山 作者:血沃天涯 (已完成)

 
moro084 2018-11-6 12:12:0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59413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3
第二百一十九章示威與示弱

  寬闊山洞,此次又被岳不群和令狐沖佔用。

  令狐沖盤膝而坐,默運神照經純陽內功,岳不群坐在他背後,伸掌抵在他背心,助他運功療傷。

  他左臂及肩頭各受了半記寒冰掌勁,所幸他如今的內功到底不同凡響,護體內勁充沛,未曾傷及骨骼,只是經脈淤塞及些許皮肉傷罷了。

  有岳不群在旁相助,僅是半個時辰,令狐沖就已徹底打通經脈,化開淤血,大致無恙。

  隨後二人便施展輕功,在雪地上縱躍如飛,向著潼關疾速趕去。

  方正一回到少林方丈室,立時服下一顆小還丹,運功化開藥力。

  片刻之後,臉上蒼白未盡,但也多了幾絲血色,分明大大緩解了傷勢,便對著門口揚聲道:「外面是方生師弟麼,進來吧!」

  咯吱一聲,方生推門而進,行禮道:「方丈師兄……」

  方正抬手一指面前的蒲團,從袖中掏出一串佛珠,默默撥弄起來。

  方生盤腿坐下後,迫不及待的道:「方丈師兄,今日岳不群顯露的武功,實在……」

  方正沉默片刻,才歎道:「是啊……比之十二年前,岳教主武功進境之大,絕非一籌兩籌所能形容,著實匪夷所思!」

  方生擔憂道:「原以為令狐沖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武功,該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沒想到啊……

  今日令狐沖敗在任我行手下,乃是輸在內功遜了兩籌,可任我行如此剛猛霸道的寒冰掌力,竟不敵岳不群輕描淡寫的一指……

  任我行究竟是怎麼敗的,還落得個內勁反噬的下場,我到現在還未想明白,這……」

  方正頷首,沉聲道:「慚愧……老衲苦修易筋經五十餘年,自忖全力催動本寺七十二絕技中的摩柯指訣或一指禪功,對上任我行蓄勢已久的寒冰掌力,怕也唯有指斷人傷一途!

  絕不可能像岳不群一般,輕飄飄擊破任我行含而未吐的寒冰掌勁,還迫得寒冰勁氣反噬!」

  方生遲疑道:「岳不群武功如此深不可測,有沒有可能模仿出吸星大*法吸人內力的絕技?

  若真如此,那丐幫解幫主和崑崙震山子之死,恐怕另有隱情吶!

  況且,任我行昨日正午被左冷禪算計,給寒冰真氣凍結了經脈,按理說,至少要大半日時光才能化解開來,可解風和震山子剛下少室山就給人襲殺,傍晚不到,屍首就送進我寺……

  這中間,頗有蹊蹺啊……」

  方正聞言沉默下來,好一會兒還閉上雙目,嘴唇開合而無聲,似在默誦佛經,唯獨手中撥弄佛珠的速度時急時緩,分明心緒起伏不定。

  方生雙目炯炯的盯著方正,神色中隱含一絲激動和期盼。

  好半響,方正緩緩睜開雙眼,目光竟異常平靜,肯定道:「解風及震山子死於任我行手中,此事無可置疑,師弟切不可胡言亂語!」

  方生一愣,隨即急切道:「方丈師兄……全真教如日中天,我少林正道領袖之位堪憂,若能徹查此事,足讓岳不群身敗名裂,乃至使全真教一蹶不振……」

  方正驟然打斷道:「阿彌陀佛……方生師弟著相了!」

  方生到底精修佛法,當即冷靜下來,雙手合十道:「方生失態了……師兄勿怪!」

  方正歎道:「師弟所言,老衲何嘗不知?

  可師弟可曾想過,岳不群如此老謀深算,既要殺人嫁禍,又怎會故意留下如此大的破綻,更當著我們的面,輕描淡寫的擊敗任我行,好讓我們懷疑他?」

  「這……這……」方生啞口無言,一臉慚愧,「是我為貪嗔癡三毒迷了心竅,思慮不周!」

  方正徐徐道:「岳不群這是敲山震虎,打草驚蛇……是在試探少林,逼我們表態吶!」

  方生神情一震,眼中驀地閃過一絲恍然。

  方正繼續道:「若是我少林真在此事上徹查不休,甚或向武林揭穿真相,說岳不群殺瞭解風和震山子……

  可就等於向全真教公然宣戰,兩派的關係再無轉圜之地!

  而且岳不群肯定會倒打一耙,說我少林是在為大魔頭任我行脫罪,是在包庇任我行,乃至說老衲等人老邁昏聵,嫉賢妒能,因而與任我行勾結陷害他岳不群,打壓全真教……

  然後岳不群再向武林宣佈,指責老衲身為少林方丈,十二年前先敗於東方不敗,如今又敗於任我行,大損武林正道之威望,而今魔焰猖狂,甚囂塵上,老衲難辭其咎,少林亦不配再領袖正道……

  接著他還會光邀武林同道匯聚我寺,光明正大的一一擊敗老衲及寺中高手,徹底奪走正道領袖之位……

  此間一個不慎,我少林恐有滅寺之虞吶!」

  方生頹然問道:「如此說來,我寺只有卑躬示弱一條路可走?」

  方正點頭道:「不錯,岳不群襲殺解風和震山子之舉,或許尚有其它用意,乃是一石數鳥之策,但於我少林來說,只在向我等示威!

  警告我等,若是我少林不識相,揭發此事,他就藉機立時發難,擊敗我少林,強搶正道領袖之位,若是我少林審時度勢,自行引退,他也不吝於大度懷柔,容我少林繼續存在下去!

  方生師弟……為保少林基業,我等不僅要在今後武林正道的諸多事務上三緘其口,像武當一樣淡出江湖人的視線,潛伏起來,默默將正道領袖之位讓與全真……

  還要順著岳不群的心意,將全真教捧上神壇!

  否則,哎……」

  方生縱然心情鬱結,聞言也不由一愣,奇道:「這如何捧?」

  方正沉重道:「昨日恆山派定閒既然公開承認了,將儀琳嫁給令狐沖,這就表示恆山派支持全真教為五嶽盟主,乃至五嶽並派之後的五嶽派掌門!

  五嶽之中,除了泰山派天門道人,其餘四派皆已表明心跡,願意五嶽並派……

  如此,不管左冷禪是主動還是被動,明年春必然要在嵩山召開五嶽大會,商議並派之事,以及比武決勝,爭奪五嶽掌門!

  到時我等不僅要前去捧場觀禮,而且在岳不群成為五嶽派掌門之後,還要聲援他將五嶽劍派納入全真教,五嶽各支即為全真教支系……

  然後再主動宣稱全真教為天下第一大教,讓岳不群的聲威更上一層樓!

  只有這樣,他才不會老盯著我少林武林第一大派的名號,才不會日日琢磨著如何打壓我少林!

  哎……」

  隨著方正一聲長歎,師兄弟二人一齊沉默下來,半響無語。

  茫茫雪地上,縱躍飛馳中岳不群忽然停下腳步,令狐沖似是沒反應過來,又繼續前衝了數步,才尷尬的停下,問道:「教主……這是?」

  岳不群微笑道:「沖兒,有心事?」

  令狐沖心虛的否認道:「沒有……」

  岳不群點了點頭,轉身似要再次開始趕路,令狐沖暗暗鬆了口氣,卻不防岳不群忽然道:「你是在懷疑解風和震山子是我殺的吧?」

  令狐沖脫口道:「您怎麼知……」

  岳不群莞爾,嗤笑道:「你呀……真是一點兒長進都沒有!」

  搖了搖頭,岳不群望著一望無際的茫茫雪原,眼神幽幽,淡淡問道:「沖兒,你可知,我為什麼將華山派轉為全真教?」

  令狐沖毫不猶豫的答道:「封師伯說過,是秉持重陽祖師未竟之志,弘揚道學,教化天下……」

  岳不群沒好氣道:「你呀……就是只會人云亦云,不知動腦!」

  令狐沖支支吾吾道:「難道弟子記錯了,還是封師伯說錯了……」

  岳不群笑道:「你封師伯沒說錯,你也沒記錯,是他言猶未盡,而你又沒自己動腦補足!

  哈哈,世間任何事物,從不同的方向看,總有不同……

  而我之所以將華山派轉為全真教,最核心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借助道門正統的殼子,造就一個類似少林、武當的超然門派,並傳承千古……」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3
第二百二十章年關血色

  在令狐沖的印象中,岳不群在全真教的發展上高瞻遠矚,卻又因勢利導且冠冕堂皇,從來沒有如此直言不諱的講述鮮花著錦之下的權謀污泥,因而頗感耳目一新。

  只聽岳不群繼續道:「『全真』二字,除了代表了從北宋至今數百年的道門正統,還擁有『三教合一』的招牌,這才是重中之重!

  須知,我中原神州本就是以道、儒、佛三教大行其道,世人所作所為、所思所想,無不在三教教義之內,縱使咱們所練的武功,追根溯源,一樣可以歸納在三教理論之下,最多是摻雜了諸多兵家思想而已!

  譬如你所習的獨孤九劍,其間只攻不守即為以攻為守,乘虛而入即為避實擊虛,後發先至即為兵貴神速,乃至料敵先機而擊其半渡,皆是兵家要理;

  而覺悟空靈、不拘成法、無敵無我,皆屬佛家空性法門;

  無招勝有招、行雲流水任意所至、隨心揮灑等等,亦屬道家無為而為、順其自然之妙理。」

  令狐沖恍然道:「難怪弟子學習獨孤九劍之時,總覺得其間義理似曾相識,亦或非常熟悉,只是此前沒人將這些義理完美的融合進劍法而已!」

  岳不群搖頭,笑問道:「真的沒人將這些義理融入劍法麼?你想想五嶽劍法、太極劍法及各家上乘劍法的義理……」

  令狐沖皺眉片刻,尷尬道:「是弟子見識偏頗了……細細思來,各家上乘劍法,劍路義理皆在道、儒、佛、兵這四家法理中各取所需!」

  岳不群頷首道:「『各取所需』四字,一針見血……

  世間思想如恆河沙數,無有窮盡,但每種劍法的創始者所能見識和領悟的思想妙理終歸有其極限,能契合劍法的更只是其中一部分,因而每種已有陳規的劍法皆有其極限,有其長亦有其短!

  獨孤九劍亦不例外……

  當年創出此劍法的獨孤求敗,幼年青年時讀書習武,接觸的是儒家、兵家思想,中年時在軍伍作戰,對兵家思想感悟更深,之後武功大成,但求一敗而不可得後,避世歸隱,乃是道家佛家的勘破紅塵,出世修行……

  獨孤求敗是人,而非神,不論為人處世,還是武功劍法,都會受到道儒佛三教思想影響,此乃無可置疑之事!

  似獨孤求敗這等武學大宗師,一言一行盡皆暗涵著自身所悟的武學至理,反之,其一招一式,也流露著為人處世所積累的思想智慧……

  如此,只消瞭解其人生經歷,即可大致揣測其武功的理念路數,知其長亦知其短,就連達摩、張三豐這等蓋代宗師亦在此例!」

  令狐沖聽得目瞪口呆,但稍一思索,不由暗暗讚歎岳不群此言非虛。

  岳不群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你的獨孤九劍日趨大成,但若對其中種種思想妙理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恐怕之後在劍法上再難寸進……

  回山了多讀些佛經道典、兵書戰策,總會有所收穫!」

  令狐沖即使一想起讀書就頭疼,但還是肅然道:「弟子知曉了!」

  岳不群又悠然道:「古時思想學說眾多,幾達數百家,但千百年來,唯有道儒佛能夠長盛不衰!

  就連法家、兵家、縱橫家實質上也早就依靠儒教來傳承學理,醫家、名家、陰陽家等也是依靠道教佛教來留存精華……

  而道儒佛三教,又往往相互碰撞融合,乃至如今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牽連不清!

  你別看少林武功號稱集佛門武功之大成,實際上七十二絕技除了名稱與義理乃是取自佛經,其餘的運氣法門、經脈路線等等,都摻雜了諸多道家、醫家精髓……

  因而,我全真『三教合一之教義主旨,實乃重陽祖師所遺的超級法寶,於文化學理上,可借此吸收融合其餘教派極其學說義理,於武林中,亦可借此吞併吸納任何武林門派的武學理念……

  恰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三教合一』即可無所不包!

  若是我全真教壯大至極,未嘗不能以『三教合一』吞併少林武當極其絕學,開創曠古未有的武學聖宗!

  退而次之,五嶽並派之後,亦可借皆『三教合一』之旨,將五嶽劍派盡數納入全真!」

  令狐沖神情一震,驚呼道:「五嶽並派?」

  岳不群眼中似有劍光般的銳利精芒一閃而逝,點頭道:「不錯,明年開春就要在嵩山召開五嶽並派大會,這五嶽掌門之位,我全真勢在必得!

  屆時,我全真教即可一躍而成為更勝少林、武當的正道第一大派!

  你不是懷疑我為什麼殺解風和震山子麼?

  拉攏丐幫、吞併崑崙派只在其次,最主要者,便是給少林提提神,讓他們早些做出決斷,免得明年我全真吞併五嶽之後,順勢打上門去,少林可就死傷枕藉了!

  比起解風和震山子兩條命,還是少林數千僧的性命眾更為重要……

  我如此煞費苦心,避重就輕,就是不忍少林這千年古剎毀於方正、方生等人戀棧權位、不知進退的一念之差!

  此乃以殺止殺之道,其中諸多關竅,可能你如今還想不通,但總有一天會明白我的苦心!」

  經歷了諸多磨難,令狐沖自然不會還天真的以為方正、方生是什麼純潔高尚的高僧神僧,解風、震山子是什麼正氣凜然的大俠……但對於岳不群肆意殺人嫁禍之事,仍是不願違心贊同。

  岳不群既不準備讓他繼任全真教主之位,自然不會苛責他精擅陰謀算計,當下吩咐道:「回山之後,你要將五嶽各派的劍法都鑽研透徹,在明年五嶽大會上,讓其他四派看看,唯我全真博采眾長,才配執掌五嶽!」

  令狐沖應道,「弟子明白!」

  岳不群微微頷首,呼一聲「走罷……」再次提縱飛躍,,令狐沖連忙跟上,二人疾速趕往華山。

  年關將近,青海樂都縣崑崙三聖坳再不復草綠花香,儘是一片冰雪世界。

  封不平、成不憂、林平之帶著千餘全真精銳弟子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山坳,逼近三聖堂,只聞三聖堂內似有數百人在吵吵嚷嚷,喧嘩異常。

  成不憂不由歎道:「久聞崑崙派雄峙西域,威震武林,未想徒具虛名……震山子一死,就連個守門的都沒有!」

  封不平沉吟道:「百餘年居安而不思危,難免走上衰亡之路……」

  林平之贊同道:「封師伯所言甚是,如此前車之鑒,我全真教亦需警惕!」

  成不憂望著三聖堂,笑道:「我敢打賭,肯定是震山子的徒弟們正在爭奪崑崙派掌門之位,要不然不會這麼熱鬧!」

  封不平回頭見得弟子們都集結待發,當即對著林平之點頭。

  林平之轉身指揮千餘弟子們均分成三隊,兩對左右包抄三聖堂,剩餘一對堵住進出三聖坳的路徑。

  片刻後,三聖堂內的崑崙派眾人終於發現異常,一群儒生、道士混雜的崑崙弟子衝出來,一見到來勢洶洶的全真弟子,慌亂喝道:「全真教的人?……你們想幹什麼?」

  成不憂抬頭看了看頭頂碧空盤旋的十多隻雄鷹,絲毫不虞任何崑崙弟子能夠從它們銳利的雙目下逃離三聖坳,當即嗆的拔劍出鞘,直指三聖堂大門,運氣喝道:「剿滅崑崙賊匪就在今朝,眾弟子殺啊!」

  半日後,封不平無視一地鮮血,抬頭望著高懸的『三聖堂』牌匾,古樸陳舊似歷兩三百年風吹雨打,字跡仍顯凌厲遒勁,筆鋒如劍,不由撫鬚念叨:「崑崙三聖何足道?」

  忽的揚手一掌,沛然掌風所至,牌匾砰的炸裂四散,落了一地木渣,封不平才對著身旁的弟子吩咐道:「重新做一塊牌匾,就叫『全真昆虛觀』……留下一百人暫且駐紮此處!」

  須臾,封不平和成不憂又帶著八九百弟子出了三聖坳,大道上亦駐紮著上百弟子,看守著千餘匹駿馬。

  一行人上了馬,直奔甘肅平涼的崆峒山而去,半路上千餘梳著小辮子、手持彎刀的蒙古馬匪匯入隊伍,氣勢愈發浩蕩……

  江西九江郡,井岡山密林白蓮寨。

  任我行、向問天帶著老頭子、祖千秋、計無施、桃谷六仙、田伯光等二三十個左道高手,一字排開,立在山寨木牆上,肅然觀看山寨內的三千勁旅操練。

  只聞吐氣開聲、喊殺呼喝此起彼伏,直衝雲霄,悍勇威武之氣油然而起。

  任我行忽然問道:「計無施,你素來多智,可看出這三千大軍缺了什麼?」

  計無施戰戰兢兢,大冬天額間竟泛著細密汗光,聞言小心翼翼的答道:「兵卒壯碩,器械精良,唯獨尚缺百戰之師的騰騰殺氣!」

  任我行哈哈一笑,讚道:「不錯不錯,頗有軍師之才!」

  向問天跟著笑了笑,大手一揮,立有親信押上來十多個員外、士紳、和尚、尼姑裝扮的中年人,為首者正是前任白蓮教主徐鴻儒。

  任我行從袖中掏出一方紅木匣,遞給向問天,轉而對著徐鴻儒等人道:「任某雀占鳩巢,奪了你等的白蓮教基業,想來你等是心懷怨憤……

  當然,任某非是嫉賢妒能之輩,只要你等乖乖服下『三屍腦神丹』,自願奉我為主,任某就對你等量才錄用,大家同舟共濟,合力打江山,一齊享富貴!」

  向問天打開紅木匣,露出密密麻麻數十顆赤紅丹藥,精光灼灼的眸子掃過老頭子、祖千秋、計無施、桃谷六仙、田伯光等人,又看了看徐鴻儒等人,肅聲道:「列位請吧!」

  一向吵吵嚷嚷的桃谷六仙此時卻噤若寒蟬,一齊上前取了丹藥服下,老頭子、祖千秋、計無施、田伯光四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後還是乖乖上前服丹……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3
第二百二十一章先禮後兵

  「五行之氣調陰陽,損心傷肺催肝腸。藏離精失意恍惚,三焦齊逆兮魂魄飛揚!」

  默默念叨著崆峒派七傷拳總訣,岳不群逐字逐句的參悟七傷拳譜,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調動五臟之氣的法門粗糙生硬了些,發拳運勁卻著實精妙……可惜了!」

  出乎預料,面對剿滅了崑崙派的全真教大軍,同樣安逸已久的崆峒派根本沒勇氣抵擋,崆峒掌門及四個長老在商議過後,竟提出要與封不平和平洽談。

  一番討價還價之後,雙方決定按照道門規矩,崆峒派接受全真教的整編,然後由崆峒派主動向江湖宣佈:崆峒道派併入全真道統,成為全真支脈,易更為全真崆峒派。

  當然,這只是明面上的「官方說法」。

  私下裡,數百崆峒派弟子只有三分之一留在崆峒山,其餘的都被分配到崑崙山、峨眉山、終南山、樂山等分支,同樣,亦有兩百全真弟子入住崆峒山……

  最重要的是,崆峒派獻上了全部武學秘籍,其中最高深的便是絕世拳法——七傷拳!

  拳經所載,七傷拳總訣包括:【損心訣】、【傷肺訣】、【摧肝腸訣】、【藏離訣】、【精失訣】、【意恍惚訣】、【七傷總訣】七股不同勁力此拳一拳之中共有,或剛猛,或陰柔,或剛中有柔,或柔中有剛,或橫出,或直送,或內縮。

  敵人抵擋了第一股勁,抵不住第二股,抵了第二股,第三股勁力他又如何對付?

  七傷拳之名便由此來。

  每人體內,均有陰陽二氣,人身金木水火土五行。心屬火、肺屬金、腎屬水、脾屬土、肝屬木,一練七傷,七者皆傷。這七傷拳的拳功每深一層,自身內臟便多受一層損害,所謂七傷,實則是先傷己,再傷敵。

  當然,若是內功達到化境,修煉七傷拳不僅不會傷身,反而能夠強健人身五臟六腑,淬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氣,加快脫胎換骨。

  只可惜,岳不群早已臻至五氣朝元之境,五臟六腑早已淬煉完畢,且單論調動陰陽五行氣機的精微之處,比之七傷拳猶有勝之,而一拳之中蘊含七股不同勁力,也只是小意思,但卻沒有必要。

  畢竟,到了岳不群這個境界,單單在一拳之中蘊含七股不同勁力,已經不足以提升攻擊力,除非七股勁力輪*轉不休,有機轉換卻又緊密結合,匯成一道精微複雜之極的拳勁,才能傷得了同等級的高手。

  否則,一拳之中,勁力越多,空隙越多,七股亂糟糟的不同勁力,反而會被感知敏銳的敵人集中力量,避實擊虛,破開間隙,而使得七股拳勁自相攻伐,潰散反噬……

  更何況,五臟六腑乃人體之弱,筋骨皮膜方為人體之強,捨筋骨而以五臟六腑運勁發力,就似國家留著訓練有素的國防軍不用,反而用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去打仗,難怪會「內傷」嚴重了!

  反覆琢磨過後,岳不群感覺,若是無需以五臟六腑運氣發勁,而直接從真氣中隨心衍化出陰陽五行這七種屬性的勁氣,而在出拳時有機結合,生剋轉化,再配上不同的拳招,反而能夠發揮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效果。

  不過,這種法門的門檻又比七傷拳大了十倍百倍,非是內功達到陰陽相合之境的高手根本無法入門。

  過年當天,岳不群收到消息,任我行正式在井岡山扯旗造反,趁著官府休年假,反應遲鈍之時,率白蓮教義軍接連攻陷九江、瑞昌、武穴、黃梅等城池。

  白蓮教實力暴漲,擴軍數萬,繼而兵分兩路,一路由任我行親自率領,直逼江西治所南昌,另一路由向問天率領,順江而下,攻佔安慶重鎮。

  此事早在岳不群預料之中,因而見怪不怪,命屬下探子密切關注任我行大軍的動向便罷。

  事實上,若非任我行見機得早,主動扯旗造反,最遲明年五嶽大會之後,岳不群也會向明廷舉報,說白蓮教在井岡山秘密訓練私軍,圖謀不軌……逼得任我行不得不反!

  時近正午,岳不群獨自一人來到南峰思過崖,尋到風清揚所在的山洞。

  看著岳不群雙手空空如也,而未像從前一樣帶上美酒佳餚,風清揚不悅道:「如今全真教家大業大,還怕我老頭子把你吃窮了?」

  岳不群微微一笑,抱拳道:「弟子特來請風師叔賞臉前往朝陽峰,與我等晚輩共聚一堂,歡度新年!」

  風清揚表情淡漠下來,歎氣道:「自從你將華山發揚光大,並更進一步重立全真教之後,我就早料到這一天!

  忍了這麼久,你也算有耐心了!」

  岳不群笑容不變,不忿道:「瞧您說的,好像是弟子要犯上弒師一般……」

  風清揚嗤之以鼻,「弒師不至於,殺了我老頭子,對你也沒什麼好處,但犯上可就不一定了!」

  岳不群抱拳恭敬道:「風師叔言重了,弟子是誠心來請您老人家前往朝陽峰一聚,讓一眾晚輩叩頭拜見,盡盡孝心……」

  風清揚不為所動,「我是看著你長大的,又看著你不擇手段,步步為營,創下了全真教的諾大基業……

  老頭子固然愚魯,卻也清楚,你小子無利不起早!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從來不提接我老頭子會朝陽峰,派人送飯也是時有時無,聊表寸心便罷!

  今兒個忽然要接我老頭子回去,你把我老頭子當傻子?天下哪有白吃的年飯?」

  岳不群一揖到地,誠懇道:「是弟子的不是,我給您賠罪了……還請風師叔大人不記小人過,隨我回朝陽峰居住,讓我盡力彌補!」

  風清揚輕撫長鬚,斜著眼道:「你倒是能屈能伸,搞得好像我老頭子不會朝陽峰,就是心胸狹隘,有失長輩肚量?」

  岳不群笑道:「風師叔虛懷若谷,無人可比,絕非小心眼之人?」

  風清揚搖頭,「我老頭子清靜慣了,再不想去江湖上湊熱鬧,你又何必勉強我?」

  岳不群二十年未開口請他會去,今日一開口,可就勢在必得,又怎會放棄,「風師叔誤會了……

  您老人家金面尊貴,又豈是尋常人相見就見的,唯有逢年過節,小輩們叩頭祝福,才會稍作打擾。

  其餘時間,您在朝陽峰想幹嘛就幹嘛,愛待在哪裡,就待在哪裡,絕不會有人勉強,更不會有人無故打擾!」

  乍聞此眼,風清揚有那麼一瞬都要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誤會了岳不群,但隨即反應過來,這傢伙勢利眼,又一肚子壞水兒,誤會誰也不可能誤會了他!

  岳不群心下暗暗嘀咕,您老人家年紀這麼大,江湖上除了方正老禿驢,哪個不是您的晚輩小輩,再加上我全真教的威勢,哪個江湖人拜見您不是叩頭祝福,嘿嘿……

  風清揚固然沒猜透岳不群的小計倆,但他認定了岳不群是抓他回去當壯丁,又怎會輕易應允?

  「我老人家一個人在荒山野洞住慣了,到了人多的地方,那是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著……」

  岳不群連忙道:「這個簡單,弟子給您老單獨劃出一個大院子,或是給您老新建一個別院也行!」

  風清揚搖頭,「不去……」

  岳不群微微一笑,眼神盯著自己的劍指,悠然道:「這個恐怕由不得您……」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3
第二百二十二章真氣劍氣

  風清揚冷冷道:「怎麼著,軟的不行,就要來硬的?」

  岳不群笑道:「弟子不敢……只是想請風師叔指點指點劍法罷了!」

  風清揚心知避不過,瞇眼撫鬚道:「你有幾年沒來尋我比劍了,想來是自忖劍法已然勝過我……那我倒要見識見識你岳大教主的高招!」

  岳不群右手劍指緩緩抬起,微笑道:「高招不敢當,若是弟子僥倖勝了一招半式,就請風師叔隨我回朝陽峰,如何?」

  風清揚右手探出,同樣成劍指,「哼……看來你是吃定我老頭子了!」

  岳不群眸中精芒一閃,喝道:「師叔請接招!」說著劍指向著風清揚當胸疾刺,乍看簡簡單單,無甚變化,似是華山劍法中的一招『白虹貫日』,卻又面目全非。

  縱使以風清揚的劍法見聞之廣博,霎時間亦摸不清岳不群的後著變化,當即不在遲疑,側身規避,劍指反刺岳不群腰腹。

  岳不群對此視若無睹,右手劍指微晃,再次劃向風清揚咽喉……

  眼看劍指刺到岳不群腰腹前一尺之時,風清揚忽然眼神一凝,只覺劍指猶如刺中一層柔韌之極,卻又堅硬之極的無形透明屏障,指上原本含而不吐的凝實勁力此刻根本發不出來……

  嗤……

  一聲若有若無的破空聲閃現,風清揚臉色一變,躍身翻轉,一縷銀白鬍鬚徐徐飄落。

  岳不群收回指尖劍氣,微笑道:「風師叔,這招只是提個醒,您還是拿出幾分真本事的好!」

  風清揚神情肅然,驚訝道:「先天罡氣?……你竟已將先天功練至圓滿境界?」忽而又一皺眉頭,嘀咕道:「似乎有點兒不太對啊!」

  這次反倒輪到岳不群稍稍驚訝,隨即悠然道:「風師叔好眼力……

  我已將先天功的先天罡氣、紫霞神功的玄門罡氣、九陰神功的九陰罡氣合而為一,確實與原本的先天罡氣頗為不同!

  雖然此三者皆為道家玄門的正宗罡氣功法,大同小異,但相比而言,先天罡氣最為渾厚霸道,擅於防禦反彈,增強勁力;

  玄門罡氣最為清靈如意,變化不拘;

  九陰罡氣最為柔韌綿長,精巧敏捷,更擅挪移卸力。

  而我博采眾長,將三者合一之後,愈發千變萬化,堪稱從心所欲,無不如意,謂之『太清有無間神罡』!」

  風清揚嗤笑道:「再厲害也沒用,除了你自己,恐怕沒人練得成!」

  岳不群也明白這點,不論何種罡氣,本身就極為難練,數百年也不見得有一人練成,更何況還要在罡氣上衍化出精微之極的變化?

  不以為意道:「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只管在前開闢通天坦途,後輩弟子跟不跟得上我的腳步,最終又走的了多遠,就要看他們自己了!」

  風清揚劍指橫擺,頷首道:「此言在理,頗有一代宗師的氣度!

  也罷……就讓我領教領教你那什麼『太清有無間神罡』!」

  岳不群微笑提醒一句,「剛剛我已手下留情了,否則您老根本近不了我週身三尺……」

  風清揚哼道:「那可未必……接招!」說著劍指微動,指尖立時吐出若隱若現的一泓淡淡青芒,凌厲氣息凝而不散,身形閃動間,青芒無聲無息的襲向岳不群脖頸。

  看著風清揚指尖半透明中流露著青鋒的劍芒,岳不群眉頭微挑,同樣不甘示弱右手劍指吐出淡紫劍芒迎擊,雙方仍在試探階段,僅是劍芒紛飛,以快打快。

  其實,岳不群早就清楚,他的紫晶劍芒與東方不敗的純青劍芒皆為劍芒中的異類,是獨屬於個人的奇異真氣催發形成的,別人模仿不來。

  而尋常的劍芒,初時乃是吞吐閃爍的亮青氣茫,活躍非常。

  劍意越強,功力越深,劍芒便會越凝實內斂,近似暗青,乃至眼睛已看不出劍芒的一吞一吐,猶如青鋒真劍,實則是劍芒的吞吐頻率極快,肉眼難辨。

  修為更深之後,劍芒中的鬱鬱青色反而會漸漸褪去,化為半透明乃至透明中隱現青鋒的氣茫,便似風清揚此時所用。

  不片刻,岳不群就已肯定,風清揚所運轉的內氣也是由混元真氣衍化而來的一種先天真氣,並未走陰陽相合之路,而是蛻變出一種陽和中隱隱透著鋒銳的精純真氣,似乎極為適合催發劍氣、劍芒。

  閃念間,岳不群已經隱隱猜出,風清揚原本應該是想要憑借高深莫測的劍道修為,反過來逆推出一門能夠修煉出鋒銳之極的真氣的高深內功,以此內功的鋒銳勁氣催發劍氣、劍芒,定然可以事半功倍,乃至銳利無比,無堅不摧。

  就如岳不群破解任我行的寒冰掌力之時,以陰陽和合的真氣衍化出的銳利如金的勁氣差不多,乃是『金屬性』或『劍屬性』真氣。

  而且,依風清揚的武學造詣,很可能早就成功了!

  但是,這種鋒銳之極的真氣在御劍攻敵時固然無堅不摧,而反過來在自身體內運行時,同樣讓自身經脈如遭劍刺刀割,特別是經過柔弱的臟腑經脈之時,足以割裂臟腑,造成嚴重內傷。

  物極必反,極致的鋒利不僅能夠最有效傷害敵人,亦會傷害自身。

  人體經脈畢竟不是單純的能量管道,更關乎性命根本、血*肉*生機,此種鋒芒畢露的真氣足以滅殺自身生機,減損自身壽命!

  所以,需要在此基礎上稍作更易,既不失其鋒芒,又不傷及自身,恰如利劍歸鞘,平日裡鋒芒內斂,無甚危險,運用時則拔劍出鞘,鋒芒乍現,殺氣畢露。

  風清揚所學的華山內功乃是道門正宗,自然就從陰陽二氣入手,選擇了生機勃勃的陽氣,即以陽和之氣和鋒銳之氣互為表裡,緊密結合為一股神奇真氣。

  於自身經脈中運行時陽和之氣外顯、鋒銳之氣內斂,以陽和之氣溫養身體,延年益壽。

  唯在出手之際稍加催發,則陽和之氣轉為剛猛暴烈,更助漲鋒銳之氣……

  此消彼長,真氣立時鋒芒畢現,所催發的劍氣、劍芒威力倍增!

  如今臻至煉神巔峰境界,岳不群的心念思維之快,簡直匪夷所思,試探性交手之中,幾乎瞬間就悟透了風清揚的內勁竅要……

  忽而岳不群朗聲道:「風師叔,我可要運用罡氣了……」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3
第二百二十三章先天劍罡

  話音未落,岳不群體內真氣如長江大河般疾速奔騰,精氣神混元如意,臻至惟精惟微的巔峰狀態。

  渾身億萬毛孔自然而然的逸散出淡淡的玄妙氣息,融入週遭天地精氣之中,瞬間形成一堵無形而有質的透明罡氣罩。

  青鋒隱現的劍芒刺至身前三尺之內,岳不群無需運轉心鏡倒映之法,即可通過罡氣被迫退凹陷之時的反饋,清清楚楚的感覺到青鋒劍芒的每一次吞吐閃爍。

  眼看青鋒劍芒銳利驚人,迫得堅韌罡氣瞬間向自身凹過來一尺,岳不群微微一笑,身形猛然一震,似有似無的鏗鏘聲閃現,罡氣罩一脹,至陽至剛的反彈之力爆發……

  風清揚只覺自己的劍芒被一股強猛大力狠狠一震,瞬間散了半截,而反震之力襲來,自身整隻手臂筋骨酸軟、經脈脹痛。

  岳不群哈哈道:「風師叔……這就是先天功的先天罡氣!」

  風清揚閃身卸力,讚道:「果然霸道!」,真氣運行一周,體內異狀盡消,青鋒劍芒恢復,再次進步疾刺。

  岳不群心念所動,透明罡氣隨之發生某種無形變化,青鋒劍芒觸及罡氣罩,呲的輕響,卻沒能將氣罩刺退一分一毫,風清揚身形連轉,青影重重,繞著岳不群瞬息間連出二十餘劍,或刺或劃。

  只聞呲的一長聲,罡氣罩近乎毫無反應,風清揚閃身後退,臉色猶疑不定,沉吟問道:「你把罡氣的防禦勁力隨心調動,集中到我每次所攻之處,才能瞬間震散的劍芒鋒銳?」

  岳不群點頭道:「不錯,紫霞神功的玄門罡氣可以隨意聚散流轉,著重防禦某一點某一處!」

  風清揚眼中精芒一閃,身形倏忽而進,青鋒劍芒瞬間逼近,岳不群身形微側,透明罡氣悄然回縮了些許。

  青鋒劍芒刺中,尖銳初時竟渾不著力,隨著繼續刺入,抵抗力才逐漸加強,便似刺入厚厚的海綿,同時劍芒竟被一股無形柔勁引導卸御,在岳不群身前一尺之外就不由自主的滑到一邊,而風清揚也與岳不群擦身而過。

  岳不群哈哈一笑,提醒道:「九陰罡氣也試過了……風師叔,我可要施展『太清有無間神罡』反擊嘍……」

  風清揚冷哼一聲,心裡暗暗將三種罡氣的特性琢磨了一遍,不由神情凝重,但指尖劍芒閃爍,身形電閃,翻躍飛縱,攻招連綿不絕……

  岳不群指尖同樣吐出淡紫劍芒,但身形卻無需縱躍,一俟風清揚的青鋒劍芒攻進三尺之內,受罡氣阻礙,劍速減緩之後,岳不群的淡紫劍芒才迅捷無倫的反擊風清揚的要害,逼得風清揚忙不迭變換劍招,乃至移形換位。

  若是僅止如此,風清揚固然久攻無效,還能多糾纏一會兒,但岳不群忽然輕笑一聲,隨即罡氣給風清揚的感覺立時截然不同……

  忽而透明氣罩蓬勃三尺,剛硬無比,青鋒劍芒一觸,便即潰散,反震得風清揚手臂酸痛,不得不迅疾退開,攻勢難以為繼;

  忽而罡氣罩率先塌陷回縮至岳不群身形一尺左右,眼看青鋒劍芒就要一擊建功,卻被罡氣纏纏綿綿的卸開,反使得風清揚自身送到岳不群的淡紫劍芒鋒刃前,用盡全力,才又險之又險的避開;

  乃至最後,罡氣罩時有時無,似脹似縮,似柔似剛,風清揚一劍刺近,只覺青鋒劍芒瞬息之間受到的壓迫推擠之力的方向、強弱、著力點變幻不定,不可捉摸……

  不僅打亂了青鋒劍芒的攻擊方向、力度,勁力震盪、牽引之下,更迫得風清揚身形不穩,在岳不群淡紫劍芒的反攻下險象環生。

  與其說是罡氣罩,不如說是岳不群週身三尺內充斥著一個變化莫測的無形力場,反彈、震盪、挪移、凹陷、吸攝、衝擊、拉扯等等力道交替流轉,時而混亂,時而有序,足以讓任何攻勢難以為繼……

  任由風清揚的招數再妙、勁力再強,青鋒劍芒的尖銳都從未破入過岳不群週身一尺之內,反而岳不群的淡紫劍芒屢屢逼近風清揚肌膚寸許之近。

  原本風清揚的劍路風格深受獨孤九劍影響,青睞於攻不守的酣暢淋漓,但此刻面對這古怪力場,任何進招都會變形走樣,無功而返尚屬其次,將自己送入窘境更是窩囊憋屈。

  生平第一次,風清揚覺得進攻是個苦差事……

  岳不群週身的三尺氣場更似一道天塹,將二人隔絕在兩個空間,他的任何攻擊,都得先經過氣場的阻礙和削弱,無隙可入,而岳不群自己的攻擊,卻毫無影響,反而可憑著氣場在他攻擊時的干擾,使他的破綻無限放大,更利於岳不群尋隙而入!

  使敵人進攻無門反而其自身空門大露……難怪叫『有無間神罡』!

  風清揚心頭浮起淡淡明悟,一時間難受鬱悶之極……

  岳不群似有所覺,再次朗聲勸道:「風師叔……您還是立即罷手,乖乖跟我回朝陽峰的好!

  眼看午時已近,大傢伙都在盼著我們回去吃年飯呢,我可不好讓他們久等……」

  風清揚冷哼一聲,反倒賭氣似的的加快攻勢,霎時石室內儘是青芒湛湛,身影重重,鋪天蓋地、似實還虛的青芒似要將岳不群徹底淹沒。

  但岳不群早就適應過東方不敗那無始無終、詭秘難測的連綿攻勢,而風清揚無論身法速度,還是出劍速度,皆遠遜於東方不敗,更何況風清揚到底年紀大了,遠不如東方不敗精力充沛,如此攻勢絕難持久……

  因而岳不群絲毫不懼,反倒有空開口提醒,「風師叔……弟子得罪了!」

  一聲輕喝,岳不群眼中神光燦然,週身罡氣立生變化,空氣似是扭曲起來,驟然浮出絲絲紫氣,凌厲氣息轟然爆發……

  風清揚臉色大變,忙不迭抽身而退,但岳不群卻如影隨形,緊緊逼近,週身繚繞的紫氣如同千絲萬縷的細密劍氣,齊齊攻向風清揚前身各處大穴。

  乍一看,這些紫氣粗細大小都差不多,但風清揚指尖揮灑無窮劍氣抵擋之時,才發現這些紫氣有剛有柔、有輕有重,更有虛有實,似是以之前的無形罡氣衍化成各家各派的不同劍法勁力,浩浩蕩蕩,一齊攻出……

  那種空氣扭曲之感,正是透明罡氣轉化為有形劍氣時的光線折射!

  但在頃刻之間,憑風清揚的耳目與感應之靈敏,也難以盡數分辨虛實,縱使竭力抵擋,仍舊手忙腳亂,更吃了不少暗虧,悶哼不絕!

  一退一進之時,二人身形擦過石室中央的石桌,紫氣縱橫,僅是從石桌邊角掃過,那處便無聲無息的爆散一蓬石粉……

  二人過後,石桌一角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缺口處猶如刀削,平滑無比。

  終於,風清揚一個防守不及,左胸破綻大露,岳不群蓄勢已久的一陽指力輕點,嗤……溫潤指力所至,立時封住他的『天池穴』!

  但見風清揚身形一震,止住不動。

  而岳不群週身的空氣扭曲再現,紫氣霎時螢火般消散無蹤,凌厲浩蕩的氣勢亦隨之逝去無痕,露出岳不群溫潤如玉的俊雅丰姿……

  見此一幕,縱然以風清揚的心性,也不禁生出殺氣騰騰之妖魔一瞬間化為縹緲慈和之仙人的奇怪感覺!

  「我這『先天劍罡』的滋味不錯吧?」岳不群說著,一抬手又連連點在風清揚的任脈諸穴,封住了他的真氣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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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我爹是……

  眼看風清揚油鹽不進,一副『非暴力不合作』態度,岳不群微笑道:「風師叔身份尊貴,弟子本也不敢為些許小事煩擾您老人家……

  這麼著,只要您配合我出面三次,也不需與人動手,隨便說幾句客套話即可!

  之後您願意幹什麼,弟子絕不干涉,就算想再搬回這思過崖山洞,也隨您心意……

  風師叔,您看如何?」

  風清揚哼哼道:「風某人給你撐三次場面就沒用了……你就過河拆橋?……想的美!

  既然你非要我回朝陽峰居住……行啊,我就一直在朝陽峰住下去,而且你們師兄弟還要天天來給我叩頭請安,再給我養老送終!」

  岳不群驚喜道:「師叔深明大義,實乃我輩楷模!……咱們這就回朝陽峰!」

  風清揚語重心長的提醒道:「記住了……是要天天給我叩頭請安!」

  岳不群笑容中更增恭敬,連忙道:「師叔願意讓弟子們聊表孝心,弟子們感激不盡……您放心,只要我們在山上,叩頭請安保證一天都不會少!」

  風清揚聞言眉頭微皺,總覺得不太對。

  岳不群肚裡暗笑,咱們師兄弟外加妻妾子女、親近弟子,每天百十號人一起叩頭請安,口號喊得震天響,保證沒兩天您老就會自己要求取消請安……嘿嘿!

  風清揚哼道:「還不給我解開穴道……」

  岳不群笑瞇瞇道:「不急不急,到了朝陽峰再解穴也不遲……

  為表誠心實意,弟子就給您老當牛做馬一趟,親自背您老回朝陽峰!

  您老萬萬不可拒絕!」說著不顧風清揚瞪大的眼睛,轉身將他背在背上,潛運神功,放出一層淡淡罡氣籠罩兩人身外兩尺。

  岳不群這才足下發勁,身形閃動,背著風清揚掠出山洞石室,在懸崖峭壁上輕盈飄飛,迅疾如電。

  風清揚趴在岳不群背上,眼角只見白冰斑斑的巖壁及頂著碩大雪冠的松柏飛速後退,影影綽綽,而臉上竟無一絲寒風吹襲之感,耳邊亦無身形疾速破空的呼嘯聲……

  他心知這是岳不群以輕靈柔和的罡氣將寒風和雜音排斥在外,不由暗暗驚歎於岳不群操控罡氣之精微細膩——『從心所欲,無不如意』八字,實非虛言!

  憑岳不群身法之疾,比之東方不敗亦不逞多讓,須臾間便從南峰思過崖到了東峰院落,門口的值守六個弟子隱隱約約只見得教主背著一個青袍老頭兒瞬間掠過,重重殘影一閃即逝……

  六個弟子不由面面相覷,驚訝之餘,心頭暗自嘀咕,這老頭兒是誰?

  教主庭院之外,寧中則、封不平、成不憂、於不明為首,及其後各人一眾妻妾子女近四十人正肅立等候,令狐沖亦站在封不平身後。

  忽的見到岳不群背著風清揚到來,眾人齊齊鬆了口氣,封不平、成不憂更神情激動。

  岳不群蹲身放下風清揚,雙手離開風清揚身軀的前一瞬,悄然運氣解開了風清揚的穴道,還轉身恭敬的將風清揚的衣衫整理了一番。

  封不平帶著眾人跪下磕頭,一時間「弟子叩見風師叔……」、「弟子叩見風太師叔……」之語哄然響徹,讓耳目清靜慣了的風清揚頗感不適。

  當然,風清揚也不會自曝其短,大庭廣眾之下斥責岳不群將自己挾持而來之事,當下若無其事撫鬚微笑,呵呵道:「不必多禮,都起來吧!」

  眼看眾人陸續起身,岳不群心知風清揚對令狐沖感官不錯,便吩咐道:「沖兒,來伺候你太師叔進屋……」

  令狐沖連忙過來,扶著風清揚的胳膊,岳不群抬臂道:「師叔先請……」

  風清揚微微頷首,輕嗯一聲,任由令狐沖扶著進院,直奔正堂而去,岳不群、封不平帶著一眾後輩緊隨跟上。

  岳靈珊、岳靈瑚、岳守銘等青春活潑的少年少女落在後面,嘀嘀咕咕,嘰嘰喳喳,「太師叔原來是這般慈和老爺爺模樣……我去送了那麼多次飯,從來都不讓我見到,真小氣!」

  「我還以為太師叔是跟爹爹一樣的不老神仙勒,沒想到不是,不過太師叔鬚髮銀虯,清卓逸,前輩高人的韻味兒倒是十足十……」

  「說起來,太師叔多少歲了?……看爹爹背他老人家回來,難道老的走不動山道兒了?那可得小心伺候……」

  「你傻啊……沒看太師叔大冬天就只穿著一襲青袍麼,肯定內功深湛,不懼寒暑,哪裡有丁點兒老朽痕跡?……爹爹背他回來,乃是竭誠盡孝之舉!」

  「快進去,開飯了……」

  「慢來,我還要點炮仗呢……」

  辟里啪啦的鞭炮聲在院裡響起,諸人推攘哄笑著湧進正堂,入席就坐……

  江西南昌,原寧王府。

  自數十年前朱宸濠造反失敗,寧藩被正德帝朱厚照廢除,而寧王府為南直隸太監及地方官府保養有度,仍未荒廢。

  任我行在教眾內應襄助之下,攻克南昌之後,立時命人將寧王府修繕一新,作為白蓮教義軍的行政府衙。而因麾下軍卒盡皆頭裹紅巾,稱為興烈軍,任我行自號烈王,遂將府邸更名為烈王府。

  過年當天,南昌城百姓固然因頭上換了片天而心有惴惴,但因興烈軍盡皆忙於準備年後的出征事宜,百姓未被搶掠騷擾,便畏畏縮縮的過起年來。

  只是相較於以往過年的熱鬧,今年的鞭炮聲稀疏了不少。

  王府內,任我行、向問天從議事正堂出來,一個近衛稟報道:「五毒教藍教主到了,已被盈盈郡主領進後院……」二人立時直奔後院而去。

  甫一到後院月門外,任我行和向問天就聽到小女孩的嘰嘰喳喳的歡快笑聲。

  青石板鋪就的平地上,一個十歲左右的苗家小女孩正用彩繩牽著一隻尺許長的大蜥蜴跑來跑去。

  小女孩生得粉雕玉琢,清秀可愛,但她手中繩索牽著的大蜥蜴卻是五彩斑斕,猙獰可怖,黃橙橙的瞳孔泛著冷光,長長的紫黑細舌不時探出數寸,更令人心底發毛……

  當然,在小女孩奔跑時繩索的拉扯勒緊下,大蜥蜴只能不斷的翻跟頭、翻肚皮、翻白眼……

  儘管這一幕有些違和,但任我行和向問天都是見多識廣之人,並不在意,小女孩見到二人,也不怕生,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瞧著二人。

  向問天溫聲問道:「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是誰家的孩子?」

  小女孩一腳踩住大蜥蜴,雙手叉腰道:「我叫藍青鸞,我娘是五毒教主……」

  向問天在任我行耳邊低聲提醒一句,「應該是岳不群和藍鳳凰的女兒……」,又看向藍青鸞問道:「這四腳蛇長得真奇怪,你從哪裡找的?」

  藍青鸞傲嬌道:「這是爹爹送我的新年禮物,聽說是全真教的師兄從遙遠的天竺帶回來的稀罕物!」

  乍聞此言,任我行眼神閃爍,不由暗忖:難道全真教的勢力,已經蔓延到天竺去了?

  向問天順勢問道:「你爹爹是誰?」

  藍青鸞不屑道:「全江湖都知道,就你們不知道,我爹爹就是大名鼎鼎的全真教主啊!」

  向問天樂呵呵道:「這下我們不就知道了……」

  看著小女孩拉著大蜥蜴又跑到院子另一邊,向問天又在任我行耳邊低聲道:「藍鳳凰與岳不群生有一女一子,女兒姓藍,跟著藍鳳凰,兒子姓岳,跟在岳不群身邊,由寧中則撫養……」

  任我行低哼道:「岳不群倒是好本事,聽說兒女生了足足三十個,難怪不在意女兒姓藍!」

  向問天初次聽聞此事,也給震了一震,但後來細細思來,總覺得其中有異,猜測道:「此事應是得益於岳不群的內功臻至深不可測之境,已可自如控制精氣,血髓充盈已極,方能肆意生子而不會功力倒退……」

  任我行微微點頭,贊同道:「此言有理……」

  向問天進諫道:「既然藍鳳凰與岳不群關係密切,咱們與五毒教合作之事,切不可操之過急,以免岳不群從中阻礙!」

  任我行沉吟道:「恐怕岳不群不僅不會阻礙,反會暗助於我!」

  向問天略一琢磨,稍稍恍然,「大王英明!」

  任我行哈哈大笑一聲,帶著向問天穿過院子,往廳堂而去。

  任盈盈、藍鳳凰聽得笑聲,連忙迎出來,任盈盈招呼道:「爹爹議事畢了?」

  藍鳳凰嫵媚中透著少婦風韻,卻難改英姿颯爽,抱拳笑道:「半年不見,姑父不做教主,改做大王了……」

  任我行笑道:「什麼大王不大王……賢侄女見外了!」話雖如此,但任我行仍是氣度十足的當先邁步進屋,邊走邊道:「賢侄女當知我是騎虎難下……

  今冬我興烈軍雖然乘隙佔了南昌、九江、安慶等重鎮,但開春明廷可就盡起南方官軍,前來圍剿我興烈軍……

  明廷樹大根深,兵多將廣,彼時我軍獨木難支,老夫難免兵敗身死……

  賢侄女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藍鳳凰等五毒教高層早就隱隱猜到任我行約見她的目的,那對五毒教並非什麼難事,但也不能隨隨便便就應下。

  當即咯咯脆聲笑道:「大王說笑了……五毒教地處西南,人少力薄,恐怕沒什麼能幫到大王的?」

  任盈盈跟著嬌笑道:「鳳凰姐姐過謙了……

  誰不知道五毒教與所有苗民及土司關係密切,明廷的地方官兒要是得罪了五毒教,死都死得糊里糊塗,還沒處伸冤!」

  向問天更深知五毒教近些年在日月神教與全真教之間左右逢源,黑白兩道都吃得開,勢力日趨膨脹,已非昔日阿蒙。

  有些事任我行不便開口,向問天身為副手,須得當仁不讓,便哈哈笑道:「久聞播州(遵義)土司楊應龍英雄了得,還望大妹子幫忙從中引見……」

  「小事一樁,包在小妹身上!」藍鳳凰毫不猶豫的答應,同時肯定了五毒教諸人早先的猜測——任我行是想讓楊應龍開春出兵攻伐雲貴湘,幫忙吸引明廷的一部分兵力,讓興烈軍得以喘息,加緊消化江西的地盤,進一步擴充實力。

  向問天又道:「楊土司兵強馬壯,為何不曾進取湘地,大妹子可知其中究竟?」

  藍鳳凰忽覺任我行和向問天變化頗大,似由豪氣沖天的江湖人物變成了苟且專營的官狗……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3
第二百二十五章真心話

  火把熊熊燃燒,照亮山洞的同時,也瀰漫開刺鼻的松脂味兒。

  「此洞就是七十多年前,魔教十長老率眾來攻,我五嶽眾先輩與之血戰之地……

  說來慚愧,當年我五嶽先輩苦戰不敵,只得施計崩塌山洞,將一眾妖魔困死此處!」

  思過崖秘洞中,岳不群指著洞室,對五六十個精英真傳弟子大致介紹一番,忽而朗聲道:「前車之鑒,後事之師!

  咱們這些後輩弟子更需知恥而後勇,刻苦習武,不可間斷,否則學藝不精,再敗於魔教之手,我等有何顏面再立足於武學之林?」

  頓了頓,岳不群復又指著石壁上的各派劍法,徐徐道:「此乃魔教十長老被困之後,不甘就死,嘔心瀝血,試圖破解我五嶽劍法!

  可他們卻不懂得,招數是死的,發招之人卻是活的。死招數破得再妙,遇上了活招數,免不了縛手縛腳,只有任人屠戮。

  這個『活』字,你們要牢牢記住了!

  學招時要活學,使招時要活使,倘若拘泥不化,便練熟了幾千萬手絕招,遇上了真正高手,終究還是給人家破得乾乾淨淨。

  你們都學了我的截劍術,更應深明此理!

  不過,截劍術固然精妙,卻更不能生搬硬套,其中劍理你們能參透多少,便是多少,萬萬不可拘泥,否則同樣難窺上乘武學之門!

  劍術精義,盡在『行雲流水,任意所至』八字,貴乎因勢利導,順其自然!

  這些五嶽劍法,繁複無比,幾可囊括江湖上九成九的劍法路數……你們早前也曾或多或少學過一些,不足為奇!

  而今只不過多多增長見聞,加快截劍術的修行進度,若是癡迷其中,反倒本末倒置了,此點萬萬不可輕忽!

  明白了麼?」

  「弟子明白……」五六十個精英弟子齊聲應和。

  岳不群微微頷首,復又手指指天,氣勢浩然,高聲道:「百日之後,三月十五……我五嶽將在嵩山舉行並派大會!

  屆時,本座雖然對五嶽掌門之位勢在必得,但若本座自持武功,一味強取豪奪,縱然我全真得以執掌五嶽,怕也不能服眾……

  當然,若是我全真弟子各個劍法精湛,遠勝其餘各派,那各派有識之士自該知曉,歸附我全真,在我全真的領導下才能使將五嶽發揚光大,更上層樓!

  你等身為我全真下一代的精銳,更得再接再厲,勤修劍法,力求成為全真乃至五嶽的表率,方不負本座傳授你等截劍術的良苦用心!」

  「弟子明白,請教主寬心!」

  「嗯……」岳不群點了點頭,轉身離去,留下眾弟子在此閱覽劍法。

  剛一回到朝陽峰,岳不群就見到不宣而至的藍鳳凰母女,當下微笑道:「藍大教主稀客啊……」說著抱起女兒,親了一口,問道:「爹爹送你的大蜥蜴好不好玩兒?」

  藍青鸞咯咯笑道:「好玩兒……我還要一隻,兩隻放在一起,鬥來鬥去才好玩兒!」

  岳不群樂道:「還有一隻在你靈瑚姐姐手上,你去跟她說好話,看她願不願意給你……」說著就將女兒放在地上,看著她樂呵呵的拉著大蜥蜴跑向後院,才轉過來上下打量著藍鳳凰,眼中精光灼灼。

  「數月不見,藍大教主又清減不少,讓我仔細看看,到底少了幾多肉?」

  「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藍鳳凰翻個白眼,沒好氣道,但覺岳不群的目光似有某種熾熱魔力,看得她心頭一跳,臉上不由自主的騰起兩團紅雲。

  羞怯難當之下,她率先邁步向偏廳走去,岳不群在旁跟上,捏著下巴道:「聽說任我行在南昌混得不錯,都稱王稱霸了!

  你好歹是他侄女,有沒有給你封個郡主之類的?」

  藍鳳凰傲嬌道:「他倒是想封,可本教主根本看不上!」

  岳不群揭穿道:「是不敢接受吧!」少數民族慣會見風使舵,在任我行沒能攻下半壁江山,證明問鼎九五的資格之前,苗民怎會在他身上押注?

  藍鳳凰反譏道:「要是你岳大教主封我為苗王,你看我敢不敢接受?

  不過,你有這個膽兒麼?」

  「當然沒有……」岳不群搖頭笑道,卻又忽然道:「我要封苗疆女王,也是封給我的寶貝青鸞,至於你,還得看表現……」說著還一臉曖昧的眨眨眼。

  藍鳳凰心裡大羞,臉上故作不屑,「什麼女王,你區區一個江湖草莽,竟敢如此大言不慚?」

  岳不群不以為然道:「你那姑丈,還不是由正邪兩道人人喊打的喪家犬一朝變成勞什子『烈王』?

  嘖嘖……聽聽,多沒文化,稱什麼草頭王不好,非要叫『烈王』,這不是咒他自己早日壯烈犧牲麼?

  看他在江西也蹦躂不了幾天!」

  藍鳳凰冷笑道:「人家好歹有膽子稱王,你岳大教主轄制關中、巴蜀、甘肅、青海,遙控福建、遼東,卻猶自龜縮不出,有種你也稱個草頭王試試?」

  岳不群搖頭晃腦道:「切莫胡言亂語,壞我名聲……

  岳某人參修道德,上應天心之至仁,滋順萬物;下感黎民百姓之疾苦,慈悲廣度;中間亦受聖人教誨,忠孝兩全,精誠報國!

  任我行那等狼子野心兼又目光短淺的草莽奸賊,怎配與仁慈高潔如岳某人者相提並論?」

  「噗……」藍鳳凰都給氣笑了,「得了吧……你岳大教主是什麼鳥兒,我還不知道?

  你這臉皮,是偷偷練過少林的金鐘罩,還是金剛不壞體神功?」

  岳不群歎道:「哎……別人笑我太虛偽,我笑他人看不穿!

  本教主向來秉持聖人教誨,誓要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其間縱有些許齷齪,亦是事急從權,可堪諒解!

  鳳凰兒,別人不懂我,你還不知我麼?」

  一邊聲情並茂的訴說,岳不群一邊用深情的目光注視著藍鳳凰,心裡暗暗嘀咕:平日裡說假話,一大堆人搶著信,今日難得說次真話,怎麼傳說中最為單純的苗女都不信?

  天可憐見,本教主確實是一心為我大漢民族著想……只要本教主執掌天下,『黃*色*瘟疫』何止蔓延到歐洲,那是要席捲全球,邁向星辰大海!

  藍鳳凰別過臉去,懶得看岳不群『色*瞇瞇』的眼神,提醒道:「任我行已經撇開我五毒教,私下跟楊應龍結成聯盟了……」

  岳不群稍稍驚訝,「咦……鳳凰兒啥時候變得如此聰敏,竟能看穿任我行的鬼魅計倆?」

  藍鳳凰亦驚訝道:「難道你早就知道了?」

  岳不群撇撇嘴,「楊應龍前些日子派人向我麾下的隱秘兵器坊訂購了三萬大軍的兵器甲冑……

  楊家世代鎮守西疆,根本不缺兵甲,肯定是替任我行下的訂單,用以試探我全真教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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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六年之約

  山花爛漫,岳不群孤身立於山崖高處,看著容光煥發的藍鳳凰帶著女兒悠然下山的背影,一瞬間目光複雜,似猶豫,似遲疑,似慚愧,旋即果決之色一閃而過,一切盡歸雲淡風輕……

  近二十年的苦心佈置,足以讓全真教將關中及蜀地經營的猶如銅牆鐵壁,乃至南邊接壤的雲貴也滲透的厲害,大小事務幾可瞭如指掌。

  若非雲貴窮山惡水,民族紛雜,岳不群早已將雲貴收歸囊中。

  即便如此,再加上五毒教在雲貴的勢力,足以使得藍鳳凰母女在雲貴、巴蜀、關中的範圍內肆意來來往往,勝似行走在自家的後花園,亦可大大咧咧的四處遊玩,沿途各種服務一應俱全,伺候周到。

  多年來全真教步步為營的擴張,日漸稱雄武林,嵩山派固然眼紅之極,少林、武當同樣暗自忌憚,就連同為五嶽的衡山、恆山兩派,也有感於全真教貪得無厭,難窺岳不群野望之一二。

  事實上,岳不群如今的野望確實像個無底洞,但並非一開始就是……

  二十多年前,岳不群剛剛繼任華山掌門,百廢待興之時,他的目標就是盡快重振華山,以免被蓬勃壯大的嵩山派死死壓制。

  十八年前,嵩山五嶽大會上,岳不群與左冷禪比武鬥劍,打成平手,虜獲五嶽副盟主之位,繼而與左冷禪一同率領五嶽,進攻黑木崖,並與任我行苦戰,他因禍得福,內功大進後,目標便順理成章的更深一層,改為將華山壯大為少林、武當、魔教一個檔次的超級勢力,因此有了華山到全真教的昇華。

  十三年前,正邪少林會戰,東方不敗一口氣擊敗方正、沖虛、左冷禪三人,成就天下第一高手,岳不群後來居上,反而與東方不敗戰平,名利雙收。

  表面上看來無論虛名還是實利,岳不群在此戰的收穫皆稍遜於東方不敗,但實際上卻是拿捏的恰到好處。

  當年張三豐成就天下第一高手之後,也不曾打上少林,並非不敢,而是不能,只要武當還想在正道武林混,就不可得罪太多正道中人,否則縱使張三豐武功天下第一,也隨時可能被所有正道人物聯合打為邪魔外道,名聲一臭,再難翻身。

  同理,當年岳不群也不願正面擊敗少林、武當,但在與東方不敗戰平,證明自己的實力後,岳不群的目標不可避免的更進一步,欲將全真教發展為超越少林、武當、魔教的武林霸主。

  及至而今,五嶽並派大會臨近,全真教吞併五嶽,壓制少林、武當,領袖正道的目標即將達成,岳不群毫不遲疑的便要完全確定下一步的路。

  站得越高,看得越遠,所產生的目標無疑就越大,大到讓尋常武林中人看不懂,乃至看懂了卻恐懼不已,難以置信!

  捫心自問,岳不群並不是貪戀權勢富貴之人,事實上左冷禪也不是,任我行算是半個。

  似任我行那般猖狂之人,更類似某些以自我為絕對中心,妄想著肆意支配一切的瘋子。

  而左冷禪的某些手段固然見不得光,但其思想及三觀卻是正當無疑,僅是將嵩山派發揚光大,在世間成就一番事業罷了!

  這與岳不群開始的目標頗有相似之處,但岳不群的眼光自然更為長遠,因而能將左冷禪遠遠甩在身後。

  不得不說,岳不群和左冷禪這樣的人,很沒有俠義豪情,生活中也缺乏逍遙浪漫,但卻活得真實,更有機會活得長久,而不會糊里糊塗的死得憋屈……

  岳不群也不止一次的想過,若自己並非重生在笑傲,而是進入天龍、射鵰、碧血的亂世,自己又會活成什麼樣?有沒有可能成為蕭峰、郭靖、袁承志那樣的俠義英豪?

  答案無疑是否定的!

  岳不群自忖,自己從來不是個空泛的人,不會將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去想,乃至自欺欺人,反而恰恰不吝於以最壞、最陰暗的想法揣測別人的心思!

  在岳不群看來,蕭峰若是不那麼天真,那他就該從遼國的南院大王再接再厲,登上遼國皇帝,屆時不論是想與宋國和平相處,還是一統天下,消弭戰爭,主動權都在他蕭某人的手裡,絕不會被迫自殺,死的憋屈不說,宋遼兩國和平之願更不能長久;

  郭靖若是不那麼天真,早點兒看穿鐵木真的真面目,那成吉思汗的頭銜就該是他郭某人的囊中之物,乃至大元朝的開國皇帝就該姓郭,絕不會以區區草莽大俠的身份死在襄陽,一生忠勇和辛苦僅是無用功;

  袁承志要是爭氣點兒,憑著七省綠林盟主的名號,那『闖王』的下任繼承者就該是他袁某人,大順朝將在他袁某人的掌控下平定亂世,抵禦外辱,怎會讓韃子奴隸中國兩三百年?

  岳不群承認這三位大俠的心中都充滿俠義、仁慈,都達到了為國為民的境界,但他們的所作所為,卻沒有一個能夠真正在實質上為國為民,澤被蒼生!

  簡而言之,就是眼高手低,理想目標和現實實施嚴重脫節,用俠義浪漫的方式去處理危及民族存亡、萬民福祉的嚴謹沉重之事,最終只能落得一句想當然耳!

  如今全真教離著領袖正道,稱霸武林已然不遠,即將飛龍在天!

  但岳不群絕不會如同絕大多數江湖人那樣,天真的以為稱霸武林就是終點,然後全真教就能像少林武當那般源遠流長,一直傳承下去……

  若將全真教當作一個龐大的組織和勢力來看,即使沒有岳不群的引導,僅憑後輩弟子們年輕氣盛的建功立業之心,在稱霸武林之後,一樣會毅然而然的推著全真教走上爭霸天下,奪取政權之路……

  若將全真教當作一個道學和武學結合的文化流派來看,在威壓武林之後,同樣會剷除異己,吞併和消滅其它武學流派,從而將自家的全真武學廣傳天下,全真道文化流芳萬世……

  此二者合而為一,即為以全真教奪取政權,再以政權之力推廣全真武學和文化,將全真道深深烙印在中華民族的骨子裡,以全真理念指導中華民族的發展和進化……

  當然,在岳不群的策劃中,這理念絕非什麼『清靜無為』這種軟趴趴的東西,而是一種蓬勃向上充滿侵略性的產物……

  而且,考慮到如今東西方都開始發展火槍、火炮等熱武器,沒達到一流高手的層次,基本上很難避過火槍子彈,而面對數十支火槍的齊射,縱使向問天那等高手,也難以毫髮無傷……

  即使東方的武林人士都後知後覺,乃至縮起頭來當鴕鳥,裝作看不見,中華武學也終會因為時代的變遷而遭受重大打擊,幾乎滅絕……

  岳不群好不容易才將全真教經營起來,又怎會甘心任由後輩弟子被火槍打得跳腳,甚至全真武學被熱武器淘汰?

  凡此種種,岳不群更願意主動改革全真武學,輔以政權推而廣之,迎合時代,甚至以全真武學領導中華武學共同改革,而在熱武器時代仍舊佔據一席之地……

  唯一的出路,當在盡快將全真武學與軍事和民生有機結合起來,而不能一直充當少部分不法之徒之間的意氣、浪漫、血腥遊戲!

  最理想的莫過於數百年後,全世界流傳最廣的軍體拳為『全真軍體拳』,民間武術高手的等級劃分為『全真一段、全真二段、全真三段……』,全球武術大賽的舉辦方為『全真道武術協會』,學生們所做的體操為『全真某某套廣播武術體操』,乃至老爺爺們練的健身拳為『全真某某拳三十二式、四十八式、六十四式』,大媽們跳的廣場舞也應該是『全真玉*女流派某某舞』……而真正的高手,已在通過全真氣功研究人體進化路徑,『全精、全氣、全神』乃是人所共知的內功核心……

  如此變幻,在武林史上當屬空前絕後的偉大創舉和轉折,只要岳不群能夠實現這些,可謂遠勝任何大宗師對武學的貢獻。

  甚至一舉將少林達摩、武當張三豐的威名掃進垃圾堆,唯留他岳不群的英名永載史冊!

  此間,岳不群或許並不看重這些虛名,但卻對扭轉武學頹勢、影響中華民族乃至全人類的發展歷程之事頗有興趣!

  此間種種,岳不群從未跟人說過,即使自己也只是偶然想想,只在全真教成長壯大的關鍵時刻才稍加推動,使之沿著自己預想的方向飛速發展!

  而於自身來說,岳不群確實跟自己曾經對向問天說過的那樣,期望『武道通神、長生飛仙』,退而求其次,也就是破碎虛空,邁向更高級的世界……

  對於江湖上絕大多數人來說,從最底層掙扎到巔峰的過程艱難而痛苦,但對於岳不群和東方不敗這樣已然屹立於江湖巔峰、武道近乎通神的人來說,百年後像普通人一樣的化作黃土才是最痛苦、最不堪忍受之事!

  依岳不群如今的修為,離著『天人合一』僅有半步之遙,東方不敗同樣如此,一旦兩人之間有一人率先踏入『天人合一』之境,另一人若不能緊跟而上,必是有死無生之局。

  岳不群冥冥中更有預感,二人之間最多再有兩次約戰,總有一人會邁出這最後半步……

  甚至,岳不群很懷疑,東方不敗走得絕情之路,如今與魔教中人的情分已淡漠無幾,若是再在決鬥中殺了他,斬斷兩人之間的這種似知己似道友的複雜感情,東方不敗或是絕情之路大成,立時臻至『天人合一』,觸摸到破碎虛空之妙,或是忽然心性大變,從此生無可戀,墮落下去……

  但反過來,岳不群又很清楚,即使在約戰中殺死東方不敗,他也不會因此而忘情之路大成,晉入『天人合一』,只因他的牽掛並不全在東方不敗身上……

  時至今日,在這個世界,他的牽掛已不在名利,不在權勢,唯在全真教的未來及家人,或許還有與東方不敗之間發雜莫名的糾葛……

  而這些,都需要岳不群在未來的五六年中一一安排妥當,了卻牽掛!

  全真教尚且好說,根基已固,大勢已成,未來只需要足夠大的發展空間,乃至一個正確而長遠的發展方針……

  可對於家人,岳不群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給妻妾們留下足夠她們勞心勞力的子女,使得她們沒空過多的思念自己,再給子女們留下最夠揮霍的物質財富——萬里江山!

  至於最後的東方不敗,岳不群已然決定……

  三月十四,岳不群、封不平、成不憂率領近前全真弟子,浩浩蕩蕩的開赴潼關,直奔嵩山而去。

  此行的五嶽並派大會,在封不平和成不憂等人的意識裡,或許只是全真教邁向另一番天地的台階,但唯有岳不群自己清楚,這已開啟了他此生此世的倒計時……

  黑木崖教主寢居,東方不敗罕有的沒有繡花,而在聚精會神的揮毫潑墨。

  宣紙捲上,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一座巍峨高聳、雲遮霧繞的絕巔,一紫一紅兩道身影遺世而立,遙遙相顧,卻各自手捏劍訣,沉凝對峙,似是上次黃山鬥劍之景……

  須臾之後,東方不敗放下精緻狼毫,細細端詳著自己的即興之作,但看到宣紙上的墨跡賊吧未干,不由黛眉微蹙,忽的大紅廣袖在畫上一揮……

  柔和而精微的勁風撫過,墨跡瞬間即干,東方不敗滿意的點點頭,忽又耳朵一動,眼中閃過一絲不耐……

  近衛的腳步聲臨近,「教主……齊長老求見!」

  東方不敗嗯了一聲,才漫不經心的道:「宣他進來……」

  不一會兒,齊叢匆匆而來,行禮後忙不迭舉著一封信箋,稟報道:「教主……岳不群派人送來一封親筆信!」

  「咦……」東方不敗面色訝然,二人之間的交情複雜,但卻從未有過書信往來,岳不群怎會忽然來信?

  轉過身來,東方不敗探手隨意一抓,信箋似被無形之手牽引,輕飄飄穿過珠簾,到了他的手上。一邊拆開信封,一邊問道:「岳不群近來都有些什麼動作?」

  齊叢恭聲道:「前兩月岳不群與西南起兵作亂的任我行、楊應龍聯繫密切,大肆交易軍械、馬匹等物……近些天,岳不群在準備五嶽並派大會的相關事宜,今日應該已經出發前往嵩山了……」

  「嗯,你退下吧……」東方不敗隨口應付著,展開信箋,只見短短一行字:東方,六年後黃山一戰,既分勝負,亦決生死。

  「哼哼……」東方不敗莫名一笑,眼波流轉,「終於下定決心了麼……」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4
第二百二十七章改回華山派?

  「全真教岳教主到……」

  「全真教岳教主到……」

  「全真教岳教主到……」

  ……

  一聲接一聲的洪亮喝聲從山腳至山上一路次第響起,蕩漾群山。

  通往嵩山勝觀峰的石徑上,每隔兩三百步,路外都會有一個持著黑鐵闊劍的嵩山弟子鐵塔般矗立。剛剛就是他們運氣高聲通報,將全真教眾人到來的消息沿途傳遞上去。

  岳不群一身金線繡邊、背紋太極的端莊紫袍,封不平、成不憂亦是黑白格紋的八卦道服,三人氣度卓然的帶著全真上千青袍弟子拾階而上。

  徐徐攀升的隊伍在山道上曲折盤旋,綿延近三百丈,猶如青龍蜿蜒,蔚為壯觀。

  此行除了林平之、令狐沖、餘人彥、羅繁、岳靈珊等近百個武功出眾的嫡傳、真傳弟子,其餘的記名弟子清一色身手敏捷,氣息沉凝,顯然內外功均有一定火候,皆為全真教的中堅力量。

  行至半山腰,便見左冷禪、方正、沖虛、莫大、定閒、天門、余滄海等各派掌門下來迎接。

  左冷禪今日一身褐黃錦袍,原本龍行虎步,氣度雄渾,但在看到全真弟子各個精神抖擻,信心盎然的蓬勃之象後,眼中不自然的閃過一絲陰霾,復又哈哈一笑,抱拳道:「岳兄大駕光臨,左某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岳不群亦笑著回禮道:「左兄客氣了,是岳某姍姍來遲,有勞諸位久候,實在過意不去!」轉而又對方正道:「大師面色紅潤,肌膚聖光,看來上次受傷卻是因禍得福,功力大有進益?」

  方正心頭微動,暗暗驚訝於岳不群的精微感知,他確是功力稍有精進,但憑著數十年精修至化境的易筋經神功,旁人等閒看不出他的內功進益……

  當即合十道:「阿彌陀佛……岳教主法眼犀利,只可惜老衲年事已高,時日無多,這功力深一分還是淺一分,殊屬無謂!」

  聽得二人之言,左冷禪眼中隱有精光一閃而逝,哈哈笑道:「大師過謙了……」然後抬臂上指,「請上禪院敘話……」

  嵩山絕頂,古稱「峨極」。頂上的峻極禪院本是佛教大寺,近百年來卻已成為嵩山派掌門的住所。左冷禪的名字中雖有一個「禪」字,卻非佛門弟子,其武功近於道家,卻又與道門武功頗有不同。

  畢竟內功還好說,嵩陽心法雖是以陽和為主,然根基卻在子午相交之精髓,或可算是道門陰陽氣理的分支之一,所以左冷禪精修數十年的陽剛內功,未至陰陽相合之境,卻又能借鑒乾坤大挪移殘篇而逆轉陰陽,創出寒冰真氣……

  但嵩山劍法卻是氣勢雄渾,頗有幾分少林武功的金剛什麼、羅漢什麼的風格,與道門武功迥然有異。

  峻極禪院大殿雖也極大,比之少林寺的大雄寶殿卻有不如,最多容納千人,然今日單只全真教便有千餘弟子到來,更何況其餘四派及各方賓客,熙熙攘攘各色人等怕不是攏共六七千人?

  稍作客套,左冷禪便引著眾人前往峰頂絕顛的封禪台而去。

  封禪台為大麻石所建,每塊大石都鑿得極是平整,想像當年帝皇為了祭天祈福,不知驅使幾許石匠,始成此巨構。

  諸人細看時,見有些石塊上斧鑿之印甚新,雖已塗抹泥苔,仍可看出是新近補上,顯然這封禪台年深月久,頗已毀敗,左冷禪曾命人好好修整過一番,用心之深,可見一斑……

  眾人來到這嵩山絕頂,都覺胸襟大暢。這絕巔獨立天心,萬峰在下。其時雲開日朗,纖翳不生。

  岳不群向北望去,遙見成皋玉門,黃河有如一線,西向隱隱見到洛陽伊闕,東南兩方皆是重重疊疊的山峰。

  與大多數人一樣,這也是他初次登臨嵩山絕顛,只覺與在華山朝陽峰俯視八百里秦川之時的感受頗為不同,卻又各有千秋。

  五嶽各派弟子在封禪台下自分一方站定,密密麻麻近四千人,其中當屬全真教與嵩山派最為勢眾,均有千餘人,而又屬全真教的統籌最為嚴密,千餘弟子整整齊齊的列成諾大一片方陣,靜默肅立,森森如林。嵩山弟子稍次,卻也氣勢不俗。

  其他三派固然是江湖第一流的名門大派,各擁四五百弟子,但皆鬆鬆散散,著實遜色良多。

  只此一點,明眼人已知全真教和嵩山派絕非浪得虛名,不愧是力壓諸多一流門派的頂級勢力。

  其餘與五嶽各派交好,前來捧場的亦有兩三千人,旁門左道甚多,此時三三兩兩散漫在山頂各處。

  左冷禪邀請方證大師和沖虛道長登上封禪台去,方證笑道:「我們兩個方外的昏庸老朽之徒,今日到來只是觀禮道賀,卻不用上台做戲,丟人現眼了。」

  岳不群客氣道:「方丈大師說這等話,那是太過見外了。」

  沖虛道:「賓客都已到來,左掌門、岳教主便請勾當大事,不用老是陪著我們兩個老傢伙了。」

  左冷禪與岳不群對視一眼,道:「如此遵命了!」二人向著方正、沖虛一抱拳,一齊拾級走上封禪台。

  上了數十級,距台頂尚有丈許,二人方才止步站在石級上。

  全真教固然聲勢更勝嵩山派一籌,但左冷禪目下仍是五嶽盟主,岳不群僅是副盟主,自是左冷禪當先發言,遂朗聲說道:「眾位朋友請了。」

  嵩山絕頂山風甚大,眾人又散處在四下裡觀賞風景,左冷禪這一句話卻清清楚楚的傳入了各人耳中,顯是潛運了上乘內功。

  眾人一齊轉過頭來,紛紛走近,圍到封禪台旁。

  左冷禪抱拳說道:「眾位朋友瞧得起左某,惠然駕臨嵩山,在下感激不盡。眾位朋友來此之前,想必已然風聞,今日乃是我五嶽劍派協力同心、歸並為一派的好日子。」

  台下數百賓客齊聲叫了起來:「是啊,是啊,恭喜,恭喜!」

  岳不群適時的伸臂虛引,溫聲道:「各位請坐。」

  眾人只覺岳不群的聲音毫不高亢,但又猶如近在耳邊,驚訝其氣功玄妙之餘,當即就地坐下,各門各派的弟子都隨著掌門人或長輩坐在一起。

  左冷禪道:「想我五嶽劍派向來同氣連枝,百餘年來攜手結盟,早便如同一家,兄弟與岳兄忝為五派正副盟主,亦已多歷年所。

  只是近年來武林中出了不少大事,兄弟與岳兄及五嶽劍派的前輩師兄們商量,均覺若非聯成一派,統一號令,則來日大難,只怕不易抵擋。」

  言畢,高居台上的左冷禪與岳不群自是面帶微笑,各懷心機,但台下莫大冷臉不語,定閒雙手合十,默誦經文,均有默認之意。

  唯獨天門道人最是臉色難看,忽而冷冷道:「泰山派自祖師爺東靈道長創派以來,已三百餘年。

  貧道無德無能,不能發揚光大泰山一派,可是這三百多年的基業,說甚麼也不能自貧道手中斷絕。

  這並派之議,請恕我泰山派萬萬不能從命!」

  不等左冷禪及岳不群開口駁斥,泰山派中一名白鬚道人就站了起來,朗聲說道:「天門師侄這話就不對了。

  泰山一派,四代共有四百餘眾,可不能為了你一個人的私心,阻撓了利於全派的大業。」

  眾人見這白鬚道人臉色枯槁,說話中氣卻十分充沛。有人識得他的,便低聲相告:「他是玉璣子,是天門道人的師叔。」

  岳不群深知玉璣子自從爭奪五嶽盟主出局之後,便一心抱左冷禪的大*腿,做了左冷禪的應聲蟲,當下扭頭看向左冷禪。

  恰逢左冷禪也扭頭看他,二人目光一觸即收,意味莫名。

  此時天門已與玉璣子師兄弟吵了起來,兩方於是否並派之事各執一詞,但天門及其弟子勢單力薄,不及玉璣子師兄弟聯合起來人多聲勢大,更有左冷禪暗中佈置的一眾旁門左道煽風點火,天門道人不多時就落在下風。

  實際上,天門道人剛正不阿,脾氣又臭,無論五嶽是誰掌權,都不會喜歡這種茅坑裡的石頭,左冷禪既要設計除掉他,岳不群自然不會莫名其妙的濫發同情心,反而樂得看好戲。

  當然,就算出了岔子,岳不群也不是沒有準備,只是左冷禪願意先派人出手,倒是省了岳不群的暗手。

  可惜天門到底有幾把刷子,且又性情剛烈,竟拼著自斷經脈,與『青海一梟』同歸於盡……

  此著大大出乎左冷禪的預料,但他城府深沉,面上毫無異色,岳不群看得暗暗佩服,但又不由揣測:『青海一梟』得意忘形,不慎壯烈犧牲,不知左冷禪要賠償其師父『白板煞星』幾多黃金?

  可今日過後,五嶽盡歸本教主所有,左冷禪的黃金不就是本教主的麼?

  到時可不能忘了將『白板煞星』那等惡徒給行俠仗義、為民除害了,正好省下一些黃金,為造反大業添磚添瓦……

  一念至此,岳不群居高臨下,向著泰山派諸人之後的一個頭戴斗笠的瘦高漢子掃了一眼。

  那人雖然面貌遮得嚴實,衣著也不甚顯眼,但岳不群精神感應何其靈敏細膩,那人渾身不經意間升騰的生命氣息比之天門、定閒、定逸等人更勝一籌,比之成不憂、莫大亦有過之而無不及,分明乃是一流頂峰層次的高手。

  兼之其氣質隱隱帶著偏於負面的狠辣戾氣、邪氣,當屬一方黑*道梟霸,內功氣息又與剛剛的『青海一梟』同出一源,不是他師父『白板煞星』,又是誰來?

  此時天門既去,泰山派自當由玉璣子做主,左冷禪肅然道:「玉璣道兄,恭喜你接任泰山派掌門。

  於五嶽劍派合併之議,道兄高見若何?」

  玉璣子手執東靈鐵劍,得意洋洋的說道:「五嶽劍派並而為一,於我五派上下人眾,惟有好處,沒半點害處。

  只有像天門道人那樣私心太重之人,貪名戀棧,不顧公益,那才會創議反對。

  左盟主,在下執掌泰山派門戶,於五派合併的大事,全心全意贊成。

  泰山全派,決與各派同門齊心協力,發揚光大五嶽派的門戶。倘若有人惡意阻撓,我泰山派首先便容他們不得!」

  左冷禪頷首道:「如此甚好……」

  眾人只道並派已成定局,接下來就要商議五嶽派掌門了,不料玉璣子忽又高聲道:「只不過……貧道有一言不吐不快!」

  「哦?」左冷禪貌似啞然,沉吟道:「道兄有話,不妨直說……」

  眼看玉璣子的視線投向自己,嘴角略帶冷笑,岳不群心念電轉,立知其中有異,不由用眼角餘光掃向左冷禪,卻見其面無表情……

  果然,玉璣子運足真氣,朗聲道:「按理說,我泰山派與全真教皆屬三清門下,本該一衣帶水,鼎力互助,但為了我五嶽派的正統嫡傳,貧道不得不多說一句……

  既是五嶽並派,就該由以五嶽各自為名的五大劍派合而為一,但全真教此名,可不在五嶽之中,是否有悖於五嶽之本?

  就此合併,說出去可就教江湖朋友們譏笑我五嶽派名不副實,五嶽就五嶽,怎麼還夾著一個什麼教?

  若是岳兄願意將全真教之名改回華山派,哼哼,還自罷了……

  如若不然,我泰山派堅決反對岳兄及全真教的諸位參與五嶽掌門候選,否則,一旦全真教執掌五嶽派,久而久之,世人必然只知全真教,而不知我五嶽派?

  豈非大違吾等並派初衷?」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4
第二百二十八章分內之事

  玉璣子此言一出,在場數千人齊齊嘩然,繼而三三兩兩的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說玉璣子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得罪岳不群;有說玉璣子是鐵了心投靠左冷禪;亦有說玉璣子此言有理;更有說玉璣子多事,五嶽併入全真教沒什麼不好……

  唯獨全真教的眾人依舊肅然端坐,最前面的封不平面色平淡,輕撫長鬚,成不憂嘴角冷笑,神情不屑,其後的千餘弟子只一動不動的仰視著岳不群,一言不發。

  左冷禪高居台上,將此幕盡收眼底,心下對全真教忌憚更深。

  只見岳不群仍舊微笑自若,溫聲道:「玉璣子道兄此言差矣……」

  台下本一片嗡嗡嘈雜,但岳不群一開口,眾人只覺嘈雜聲似乎瞬間遠去,模模糊糊幾欲消逝,耳中唯有岳不群的溫和話音清清楚楚,卻又絲毫不覺震耳,猶如身旁之人的柔和輕語,令人不自覺的想要傾聽下去……

  玉璣子本來得意洋洋的撫著白鬚,忽見台下眾人瞬間閉口無聲,手下不由一抖,下頜立時刺痛,竟無意間扯掉了一小撮兒白鬚。

  怡然旁觀的方正和沖虛也不禁對視一眼,眼神訝然,依他們二人的修為,潛運真氣將自己的平和話語送到數千人耳中自然不難,難的是如何使人只聽清自己的話音而不自覺的忽略其餘嗡嗡雜音……

  就似以自己的話音將其餘嗡嗡雜音瞬間擊滅驅散一般!

  二人心知,岳不群吐詞語氣雖然柔和,但如此施為,實則霸道無比,乃是將陰柔真氣御使到近乎某種詭異莫測的精微境界。

  只聽岳不群繼續淡淡道:「我五嶽結盟已歷百年,各派之間知根知底……

  敢問玉璣道兄,我全真教亦或華山派,以前喚作什麼名字來著?」

  玉璣子冷哼道:「除了叫『華山派』或是『華山劍派』,還能叫什麼?」

  岳不群搖頭失笑,「成師弟,勞你告訴這位白鬍子道兄,咱們華山派以前喚作什麼?」

  成不憂起身朗聲道:「玉璣道兄,我華山派自宋金時代立派以來,三百多年間一直喚作『全真教華山派』!

  此六字在歷代祖師排位上寫得清清楚楚,毫無虛假,兼且世人皆知……

  為何獨獨玉璣道兄竟懵懂不知?

  成某人不得不懷疑……是否您老頜下長鬚原是黝黑深沉,只是特意染成雪白,顯得『德高望重』一些,說話才好顛倒黑白?

  啊哈哈……」

  台下眾人中早有很大一部分看不慣玉璣子剛剛對付天門道人時的卑劣表現,此時聽得成不憂明嘲暗諷玉璣子淺薄無知、倚老賣老,立馬跟著哄笑起來,哈哈不絕。

  玉璣子氣得滿臉通紅,怒喝道:「成不憂……」

  成不憂笑道:「玉璣道兄,成某只是告訴你一件人盡皆知之事,看在五嶽同氣連枝,咱倆又是多年交情的份上,不用謝啦……」

  言畢成不憂看也不看玉璣子,自顧自坐下。

  岳不群復又開口道:「五嶽諸位同盟,不論是過去的全真教華山派,還是而今的全真教,向來坦坦蕩蕩,華山派隸屬全真道之事亦無絲毫不可對人言說之處……

  數百年來,江湖上各門各派對此事更是一清二楚!

  既如此,當年五嶽結盟之時,泰山派的前輩為何不曾質疑我全真教華山派不屬於五嶽之一?

  玉璣道兄此時再翻舊賬,是否有欺師滅祖之嫌?」

  玉璣子哼道:「貧道一心為公,為五嶽派根基著想,左盟主及五嶽諸掌門自有公論,怎容得岳教主含血噴人?」

  岳不群嗤笑道:「這就是含血噴人了?」忽而轉向左冷禪抱拳肅然道:「左兄,泰山派一代弟子玉璣子勾結邪派人物『青海一梟』,戕害泰山掌門人天門道兄,實乃犯上作亂、悖逆師門之大罪,不可饒恕!

  泰山諸弟子攝於玉璣子銀威,敢怒而不敢言……

  可你我身為五嶽正副盟主,正該為天門道兄討回公道,將玉璣子就地正法,以儆傚尤!」

  聞聽這殺氣騰騰之言,玉璣子臉色霎時慘白一片,抬頭正要說話,卻見岳不群正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

  二人的視線乍一接觸,玉璣子只覺岳不群的目光中凝聚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寒之意,瞬間侵入他的意識深處,幾欲凍結他的靈魂……

  玉璣子當即心跳一滯,身形不由自主的晃了晃,似乎眼前整個世界都黯淡了一瞬,腦中天旋地轉,再也記不起要說什麼話,要做什麼事……

  左冷禪故作遲疑道:「岳兄,這……」

  岳不群以目光對接為隱秘橋樑,不動聲色間催發至陰至寒之霸道劍意瞬間凍結了玉璣子的心神,憑著玉璣子衰弱的意志力,至少要十數個呼吸才能恢復過來……

  復又對左冷禪的遲疑視若無睹,岳不群轉而向著泰山派中天門道人的數十個弟子朗聲道:「諸位師侄不必害怕,放眼左盟主與岳某在此,怎容得玉璣子如此喪心病狂之輩逍遙法外!」

  受此暗示,泰山派諸人中一名中年道人忽的站起身來,正是天門道人的二弟子建除,只見他順著岳不群的話頭大聲說道:「玉璣子犯上作亂、悖逆師門……還請岳盟主主持公道,為我泰山派清理門戶,為掌門報仇雪恨!」

  言畢向著岳不群撲通一聲跪下,其身後數十弟子依此施為,一齊高聲重複道:「玉璣子犯上作亂、悖逆師門……還請岳盟主主持公道,為我泰山派清理門戶,為掌門報仇雪恨!」

  岳不群朗聲道:「此乃岳某分內之事,怎敢勞諸位師侄行此大禮,快快請起!」

  恰在此時,玉璣子迷迷糊糊的回過神來,突兀的驚呼道:「岳不群會妖……」『法』字還未出口……

  岳不群驀然飛身而起,瞬間衡掠十丈虛空,越過泰山派數百人的頭頂,凌空一爪撲向其後戴著斗笠的『白板煞星』……

  這毫無徵兆的一著,不僅打斷了玉璣子的呼叫,也讓左冷禪大吃一驚,卻又阻止不及,只能暗暗期盼白板煞星在岳不群手下能夠多撐幾招,好讓他有時間開口勸解!

  凌厲爪風撲面而至,白板煞星正欲抵擋,卻不想同時臨身的還有一股沉重無比的氣勢,讓他瞬間如陷泥淖,渾身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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