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劍出華山 作者:血沃天涯 (已完成)

 
moro084 2018-11-6 12:12:0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59440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5
第二百四十九章道國佛國

  少林寶剎,禪唱陣陣。

  方丈室內,方正、左冷禪徐徐對弈。

  方生在旁伺候茶水,瞧著左冷禪一身雍容威武的將帥武服,再非江湖勁裝打扮,且一舉一動,江湖習氣幾近於無,倒是執掌萬軍的生殺予奪氣度不經意間便顯露無疑……

  阿彌陀佛……方生默念了聲佛號,暗暗感慨:僅是數月不見,未料神州大地竟變幻如斯……

  春末之時,左冷禪方才失了五嶽盟主的權柄,夏初之際,嵩山一脈復又被全真教『萬劍歸一』之舉吞的渣都不剩!

  江湖上有心之人盡皆以為,左冷禪就此必將一蹶不振,甚或被岳不群掛個虛名,軟禁在華山,終生不得自由。

  哪曾想,岳不群竟輕易縱虎歸山,給予左冷禪大批兵器甲冑,派遣他回嵩山一帶招募兵馬,攻城略地,殺戮明廷藩王。

  至此金秋不過五六個月,左冷禪以開封為根基,北至安陽,南至許昌,據有半個河南的方圓千里之地,州縣大城數十座,擁兵四萬餘眾,且數次打退明軍圍剿,聲勢極盛。

  然而聲勢更盛者,仍屬全真主力軍,自四月底起兵圍攻西安城,五六個月以來,又陸續攻破關中近八成州縣大城,擁兵十萬餘眾,若非陝北的榆林等地接壤蒙古邊疆,近兩年已被哱拜叛亂的戰火禍害破敗,百姓流失殆盡,無甚價值,全真教現下懶得浪費兵力佔據……

  縱然如此,全真教兵勢浩蕩,一舉得了關中全境,在南北諸多起義軍中聲勢之盛,一時無二!

  與全真義軍相比,江西任我行、雲貴楊應龍均是遠遠不如。

  甚至經過有心人的大力宣傳,在北地許多百姓心中,全真義軍已是最有可能取腐朽明廷而代之,開國建制的仁義之師。

  左冷禪而今已據有半個河南,卻仍不敢明言脫離全真教轄制,只因他深知全真教為逐鹿天下默默籌備了十數年,根基之厚,無人可比。

  依岳不群的武功及行事風格,全真教如今一舉攻佔關中全境,不過是剛剛發力,猶有後勁徐徐而來,接下來的攻勢,更會綿綿不絕,無可抵擋。

  反觀他左冷禪與任我行等人卻是倉促起事,一口氣攻下半省一省之地,已是兵疲力竭,錢糧殆盡,難以為繼,而不得不停止攻勢,轉而經營地盤,積蓄力量。

  或許,這一切早在岳不群預料之中,也正是岳不群不懼放虎歸山的根本原因……事實上,若無生力軍支持,他左某人辛辛苦苦打下的半個河南,難逃被全真教名正言順的輕易接收一途!

  對弈之中,左冷禪心念電閃,俄爾徐徐道:「方正大師……

  我教聲勢如日中天,岳教主父子雄才大略,建立人間清靜道國即將不遠,為少林基業計,大師尚需早日綢繆,以免悔之晚矣。

  我全真旨在道、佛、儒三教合一,大師如願率少林與全真共襄大事,岳教主父子或是求之不得啊!」

  古往今來,道、佛兩教興盛至極之時,頗有些激進之輩妄圖以一教執掌天下,建立政教合一的道國、佛國之類。

  甚至,如今藏地的密宗活佛影響力輻射整個西藏,說一不二,就頗有些佛國的雛形。

  「左帥言重了,空門中人豈可亂開殺戒?」方正一邊落子如飛,一邊婉言拒絕。

  他心知,左冷禪所言為全真教招降是假,實則意指岳不群父子得天下後,很可能會建立一個神州大地從未有過的龐大道國,以全真道統治國政,屆時佛教勢必成為全真道傾力打壓的第一目標,少林千年基業恐有毀於一旦之虞。

  不過,方正亦知岳不群智慧淵深,目光長遠,絕不會看不到政教合一弊端太大,極不適合信仰駁雜的神州百姓。

  全真教得天下或許無可置疑,但建立什麼人間道國的可能性實在不大!

  而左冷禪未經岳不群授權就來招攬少林,還如此危言聳聽,其用心昭然若揭……無非是想獲得少林的支持,借少林之力快速據有河南全境,乃至抗衡全真教,脫離全真教的轄制……

  不過,如今左冷禪的數萬兵馬雄踞鄭州、開封,嵩山少林既處於其轄區核心,難免受其威懾,一旦雙方撕破臉皮,左冷禪揮師來攻,少林難逃寺破僧亡一途。

  種種牽制、忌憚之下,方正只得與左冷禪虛與委蛇……

  當然,若是岳不群真有滅絕少林之意,方正也唯有與左冷禪合作一途,因而更不能將左冷禪得罪死了。

  天下形勢變化太快,事關少林存亡,即使老謀深算如方正,也頗感智力不逮,一時間煩惱滯心,再難得分毫清靜。

  三門峽雙龍灣,本是山環水繞,風景秀麗之地,此時卻被陣陣火統爆響聲打破寧靜。

  水灣河面上,濛濛硝煙隨風高揚,兩隻各有十餘隻小船的船隊一逃一追,油然而生緊迫之感。

  嚴格來說,兩隻船隊均是徵用的百姓漁船,無論大小還是速度都乏善可陳,但船上上演追逃戰的雙方,卻是明廷三門峽守軍及全真義軍的精銳。

  後方領頭小船劈風破浪,左搖右晃,船首一個身著精良盔甲的青年穩立如山,似是全不受船身顛簸影響,雙手緊緊持著一隻烏沉沉精鋼碎發火統,瞄準前方三十多丈外,明軍船隊最後那隻小船上的一個將領。

  那將領渾不知已被死神盯上,仍在大聲呵斥奮力划船的屬下兵丁,「快快……再快點,沒吃飯麼……沒看全真教拳匪都追上來了?都不要命了……」

  「砰……」

  一聲沉悶槍響被淹沒在追擊眾船上此起彼伏的自由射擊聲中,無甚特別,然而伴隨著硝煙騰起,前方被瞄準的敵軍將領背心綻開一朵拳頭大的血花,一頭栽倒……

  青年放下火統,滿意一笑。

  身後一個同樣手持火統的屬下讚道:「林大人槍法如神,又幹掉了一個明軍游擊將軍,擱在我等身上,足夠連升兩級……」

  「別說一槍幹掉區區一個游擊將軍,就算幹掉了明軍總兵,因自己的特殊身份,也升不了一級半級……」

  青年將領心裡暗自嘀咕,正是暫時效力與全真義軍之中的林平之,身為主帥岳守乾的親弟弟,升不陞官都一樣。

  回頭瞧了一眼拍馬屁的屬下,林平之笑道:「你要是再接再厲,將拳術練到『暗勁』一級,耳聰目明,手腳沉穩,使用火統時也能百發百中,混個神槍手的名號……」

  時至今日,岳不群手創的拳術已在全真義軍中推廣開來,站樁練拳已成為士兵們日常操練中,在長跑拉練、火統射擊之外的另一必修課。

  也因此,全真義軍在被明廷稱為全真妖道、全真教匪之外,還被稱為『拳匪』,頗為別具一格。

  此次全真義軍出動五千前鋒攻破三門峽,七千明軍戰敗後,主要將帥只得帶著百十個親信家丁,奪了十來艘漁船,倉皇逃走。因缺乏大型艦船,全真大部隊難以追擊,林平之臨時受命,帶著百餘精銳,也乘漁船追擊。

  半年軍旅生涯,林平之成熟了很多,亦深知行軍作戰不比江湖廝殺,個人勇武在許多時候根本派不上用場。

  眼看追逐良久,雙方船隊幾乎沒怎麼拉近距離,林平之知道在對方不顧一切的逃命的情況下,再追下去也是徒勞無功,當即打個手勢,身後的傳令兵立時高舉旗幟,有規律的反覆揮動。

  看到旗語,周圍的十餘隻漁船立時停了下來,放棄追擊,綿綿不絕的火統射擊聲也漸漸消逝,任由前方明軍敗將的船隻倉皇遠去……

  一回到全真義軍在三門峽的駐地,林平之還未來得及稟報追擊不利之事,岳守乾就遞給他一封信,並吩咐道:「我軍下一步就會進攻洛陽,你外公『金刀無敵』王老爺子正在籌備裡應外合之事……

  平之你先潛入洛陽,跟王家等幾個洛陽豪門大族預作協調!」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5
第二百五十章近鄉情怯

  天空一片陰沉,呼呼秋風稍帶冷意,似是寒冬迫不及待的宣告著自己即將來臨。

  「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火炮悶響連綿不絕,一顆接一顆重逾十斤的赤紅實心鐵球拖著若隱若現的火星尾焰,劃著優美的弧線,越過護城河上空,狠狠砸向洛陽城西門……

  百餘門清一色的數千斤巨炮一字排開,輪番開火,不片刻炮陣上方就騰起濃濃白霧,刺鼻的硝煙味瀰漫開來。

  炮陣兩側各有三千手持雪亮馬刀的騎兵嚴陣以待,分明是在防備城內派騎兵出來襲擊炮陣。

  後方綿延數里的中軍大營,一個巨大的熱氣球緩緩升起,最終在兒臂粗的麻繩的牽引下,懸停在三十餘丈的高空。

  岳守乾、封不平、羅繁及兩個內功有成的全真弟子站在熱氣球下的堅韌吊籃裡,齊齊舉著雙筒望遠鏡,瞭望著洛陽城的狀況。

  洛陽城固然號稱十三朝古都,於隋唐兩朝盛極一時,為天下第一城,惜乎毀於安史之亂的戰火,如今的洛陽城則是明初修善,徒具古都虛名,實則規模僅是隋唐時期的二十分之一。

  百餘門大炮狂轟濫炸,沒幾輪,西門附近的城牆表面便佈滿蜘蛛網似的裂紋,上方的雙層城樓也破爛不堪,搖搖欲墜,卻不見半個守兵人影。

  羅繁調轉鏡頭,一邊望向自家的炮陣,看著一組組精赤著上身的炮手們,行雲流水般或恢復炮位,或搬運彈藥,或清理炮膛,或裝填彈藥,或插入引信,忙得汗流浹背……一邊預估道:「憑我軍上百門『雷神』一代火炮的威力,半個時辰足可轟塌城樓,可城牆實在太厚,就算用炮彈剝開外面的包磚,也難以轟塌裡面的寬達數丈的夯土牆體……

  那守將倒是聰明,竟知道將兵卒撤下去,免得白白挨炮炸!」

  封不平道:「那守將是仗著這道外門內就是甕城,根本不怕咱們轟破外城門……」

  岳守乾放下望遠鏡,沉聲道:「看來,咱們聯絡王家裡應外合,夜襲奪城之策確是上上之選。

  否則,堂堂正正的攻城戰,咱們的五萬大軍至少會傷亡三成!」

  羅繁歎道:「有了制式裝備的火槍火炮,隔著護城河遙遙轟炸,攻城戰可打得枯燥無聊之極……

  這才半年,我都有些厭煩了!」

  岳守乾失笑道:「洛陽久無戰事,才沒安置重炮。

  若是換了常年不靖的九邊重鎮,城城都有大量火炮,到時明軍可不會光挨打不還手。

  況且,依探子所報,明廷被咱們的火槍火炮打蒙了,現下正一邊從九邊調派火炮南下,一邊在兩廣重金向西洋人購買紅夷大炮……

  將來真要是列陣炮戰,咱們的『雷神』一代可別輸了!」

  羅繁聳了聳眉頭,「幾千斤的重炮可不是三五斤的火統,提了就走……

  等明軍費盡力氣,千里迢迢的將重炮運送過來,咱們早就佔據山東,從青島等海港接收台灣島大兵器坊的全力供應,大大小小各類型的火炮,只要運輸跟得上,要多少都有,還怕明廷那些淘汰貨?」

  在凹凸不平的泥土官道上運送數千斤的重炮,實在是個苦差事,這點羅繁深有體會——今次從關中將這百餘門『雷神』一代火炮運來洛陽,路上屢屢陷坑,拖拖拉拉,可讓他煩不勝煩。

  封不平感慨道:「古時蟻附攻城、刀槍對陣固然殺得屍積成山,血流成河,今後千炮連發、萬統齊鳴更可摧山裂岳,毀城滅國,再非個人勇力所能抵擋!」

  岳守乾點頭贊同,「火器大興於世乃是必然……該佈置夜襲事宜了,走吧!」

  三人均是高手,無需熱氣球升降,只翻身躍出吊籃,提氣輕身,在繩索上借力三五次,即可飄落三十餘丈,安然落地。

  唯余兩個全真弟子仍舊留在吊籃觀測敵情,以防萬一。

  同樣感覺炮陣轟城無聊的還有岳不群,此時他正乘一葉扁舟,蕩漾在洛河水上,遙遙注目及感應著洛陽西門的戰事。

  炮陣轟鳴,聲勢震天,看似打得火熱,但他卻感應到全真五萬大軍的殺機凝而不發,分明未動真格。

  半年來,他默默旁觀過數次全真義軍的大型攻城戰,只在一開始火統、火炮未曾配足時,採用過傳統的蟻附攻城,殺得城牆下屍積如山,之後炮兵營成立,便轉而依靠火炮轟破城門、城牆,摧毀防禦,再由火統步兵順著缺口攻進城內。

  當然,由於數十上百門火炮輪番轟炸聲勢之大,猶如地動山搖,其實多數情況下守城明軍不等城牆被轟破,就嚇得主動投降了……以致岳不群沒見過幾次殺戮殘酷的白刃戰。

  鼻尖微動,聞著順風飄來的火藥硝煙味兒,看著炮陣上方濃雲般的煙霧,岳不群對這場景越來越有種熟悉感,或者說是親近感,而在道心時不時天地交感的情況下,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絕非虛假!

  再三思索,岳不群便隱隱明白,這是因為在他的影響下,世界正在迅速進入熱武器時代,儘管離前世的核武時代還有一兩百年以上的差距,但終歸是在由唯心世界向著那種唯物世界疾速轉變。

  對於來自熱武器時代的岳不群來說,即使早已習慣了此世刀光劍影的冷兵器,還將劍法練至登峰造極,以劍入道,但在他內心深處,仍然深深銘刻著熱武器時代的印記。

  這非是源自於熱衷熱武器的威力,事實上,依他如今的武功,除了強到沒朋友的核武器,並不忌憚其餘的熱武器,不光是因他的劍心亦有『不見不聞覺險而避』之能,而是他冥冥中的靈覺告訴他,總有一天,他的武功會強到連核武器也不在乎……

  敏感如他,不多時就確定,這是類似『近鄉情怯』的複雜情懷——他與前世的距離非是多遠的路程,而是數百年的時空,如今他讓時代的發展加快,就等同於縮短了離『家鄉』的距離。

  這種感覺,奇妙至難以言喻,但岳不群卻不由自主的沉浸其中,賊吧不可自拔。

  好半響,他才幽然輕歎:「若是這個世界能夠瞬間充斥著高樓大廈、鋼筋水泥,變成熟悉的那個世界,精神牽引之下,我肯定能在下一瞬『天人合一』,甚或成就陽神也並非沒有可能……」

  劍心微動,斬卻不切實際的念頭,岳不群再次遙遙看了一眼硝煙瀰漫的轟鳴炮陣,真氣透腳而出,由船身探入河水。

  原本隨波輕輕蕩漾的扁舟忽然輕盈靈巧的打了個旋兒,似離弦之箭般順著洛水向鄭州方向疾速而去。

  全真教已開始攻略河南,豈容少林一直置身事外?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5
第二百五十一章先降少林

  「咚……咚……咚……」

  晨鐘清音裊裊,在大雄寶殿做完早課的少林僧眾陸續散去,唯余面向佛祖金身閉目盤坐的方正恍若未覺,依然故我,撥弄佛珠,默誦經文。

  旁邊的方生見此,知曉方丈師兄心緒不靖,希望借誦經念佛祛除煩惱,恢復清靜,方生欲言又止,最終暗歎一聲,退出大雄寶殿。

  寬闊宏大的殿堂霎時空蕩蕩一片寂寥,獨自盤坐的老僧不可避免的多了股孤苦無依的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

  「哎……」

  一聲溫和歎息忽然從佛祖金身前傳來,似曾相熟。

  方正渾身一震,穆然驚醒,睜眼看去,只見三張外的佛祖金身前,不知何時竟多了一道紫色背影。

  其人定定仰視著金燦燦的丈六佛像,週身透著玄之又玄的清靈韻味,猶如晶瑩剔透的舍利寶珠,不看他時一無所有,一看他時不禁眼前一亮,方感其靈慧之光無處不在……

  「大師方外高人,一身清淨自在,何故禪心不寧?」

  「阿彌陀佛……」方正面色微苦,聲音更苦,歎道:「老衲一人得清靜易,闔寺千百僧眾得清靜難,天下善男信女得清靜更難……」

  岳不群一動不動的盯著佛像慈悲滿溢的鎏金雙目,似要看透銅金凡物,與無盡時空中永恆真如的無上佛祖對視,一邊沉浸在如夢似幻的奇妙心靈感覺之中,一邊溫聲道:「大師著相了……

  我等修行中人,萬事只需依照心頭靈覺而為,何必將自己緊緊束縛在種種世俗觀念之中,以致進退失據?

  須知眾生皆有佛性,世俗觀念固然殊異,佛性真如本為一也……」

  方正神色微動,似是放下了心頭窒礙,大大鬆了口氣,雙手合十道:「岳教主慈悲無量,老衲感激不盡……」

  岳不群施施然轉過身來,慧光隱隱的眸子讓方正心頭最後一絲顧慮不由自主的消逝無蹤,「久聞少林藏經無數,岳某素愛收集經籍孤本,厚顏乞求貴寺所有佛經之副本,不知……?」

  方正信心大定,愉快道:「岳教主既發菩提心,敝寺敢不玉成?

  佛經副本好說,只待老衲稍作統籌,即可派弟子運送至華山!」

  岳不群微笑道:「如此甚好……」

  聰明人之間說話就是簡單,道、佛中人談條件更是雲遮霧繞,禪意文雅,絕不可能錙銖必較、滿口銅臭。

  原本方正就擔憂,從前岳不群固然目光長遠,行事理智無比,可如今全真教氣勢磅礡,摧枯拉朽,攻無不克,岳不群是否會得意忘形,目空一切,自以為得天下後能夠主宰一切,剿滅佛門僅在一念之間……

  這也是方正遲遲不敢下決心表明立場的根本原因,而今見得岳不群智慧清明更勝往昔,深明佛門教義已在神州百姓心中根深蒂固,不可磨滅,且又委婉保證對佛門兼容並蓄,不加排斥……

  方正才徹底放下心來,但少林受限於出家人的身份,又不能公開宣揚說支持全真教爭奪天下,而光明正大的贈送佛經副本,則是雙方議定的公開表明態度之舉。

  凡是與少林一損俱損的士農工商及武林勢力,見到少林向全真教贈送全部佛經副本,就會明白少林全力支持全真教之意!

  什麼「支持某某爭天下……」之語,絕不該出自方外出家人之口,否則滿口權勢利益,還是德高望重的少林神僧麼?

  除了隋唐時期的和尚受到胡人文化侵蝕,粗魯不文,不知內涵為何物之外,此後千百年來,縱然有僧、道活躍於政壇,也是向政客看齊,權勢利益深藏腹心,口上一定是滿滿的『仁義慈悲』……

  外行人不明就裡,聽不懂行話,只以為儒家官僚迂腐不堪,豈不知儒家精英都是口上大談聖人之道,暗裡對階級利益心知肚明,只是對『利益』二字絕口不提,而冠以「仁義」之稱罷了。

  毫無疑問,岳不群和方正都是道門佛門中接受過高級政治教育的優秀精英,絕不可能連普通政客都不如……

  數日時光一閃而逝。

  洛陽城內,岳守乾正在視察兵士們清理街道、修繕城牆的進程。

  冬季臨近,風中寒意日漸凜冽,明軍上下腐敗,物資短缺,無力在寒冬大規模發兵來攻,而全真義軍固然物資充足,可也不願在隨時可能漫天飄雪的寒風中苦苦作戰,承受不必要的嚴重非戰鬥減員。

  此時全真義軍修繕洛陽城牆,安置炮台,一副防禦態勢,就是預備暫時屯兵洛陽,在此過冬。

  忽然封不平帶著一群人施施然過來,為首的乃是幾個白鬚白髮的老者,其後百餘人是清一色的精壯漢子,各個提刀戴劍,目含精光,太陽穴隆起,分明內外武功頗有根基。

  到了近前,封不平向岳守乾一一介紹那幾位老者,「這位前輩是六合門夏老拳師,這位是韋陀門……這位是玄指門……這位是仙霞派……」

  岳守乾雖然向來混跡邊疆軍伍,可也知曉,六合門、韋陀門、玄指門、仙霞派大小等等都是少林的附屬勢力,或是少林俗家弟子所建,或是少林分支、分寺,向來明裡暗裡為少林效力。

  此刻這些人前來,想來是遵照少林的指示,莫非父親與少林達成協議了?……心念電轉,岳守乾面上不動聲色,等封不平介紹完畢後,立時抱拳行禮道:「不知諸位前輩駕臨,晚輩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見得岳守乾毫無萬軍大帥的官架子,夏老拳師等人暗暗滿意,齊齊抱拳躬身道:「山野之人,見過岳大帥!」

  岳守乾擺手道:「諸位切莫如此,折煞晚輩了……」

  夏老拳師道:「明廷不仁,百姓苦之已久,岳帥起兵討伐,實乃順天應人,我等江湖野人願附尾翼,還望岳帥不嫌我等愚氓粗魯,雍容接納!」

  岳守乾一臉欣喜,「承蒙諸位英雄厚愛,岳某感激不盡,今後我等就是一家人了!」當下命人在城中官邸設宴,熱情招待諸人。

  宴畢,夏老拳師等幾個年事已高的前輩告辭離去,留下的百多個精銳好手則被岳守乾一一面試考教,分配職務。

  而且,他與封不平預料,少林千年基業非是等閒,大江南北都有親近門派,這百多人只是離得最近的第一批,之後的那些或是還在路上,或是會等全真義軍所至,那些門派會裡應外合,藉機獻功。

  比之普通江湖閒漢不同,似這等有門有派的武林中人都是讀書識字,受過門規戒律之類的紀律性訓練,只消稍作適應,最差都能擔任中低級軍官。

  可謂實打實文武雙全的社會精英。

  而且,他們背後的門派都是一地豪強,一旦聯合起來,在物資、情報等等方面的供應非同小可。

  朝陽峰藏書樓。

  岳不群拿著一本『大金剛掌』秘籍看得津津有味,身旁放著一口紅漆大箱子,箱蓋掀開著,露出放得滿滿的書冊,最上層『般若禪掌』、『千手如來掌』、『摩柯指訣』、『無相劫指』、『拈花指』等少林絕技赫然在列。

  憑他如今的武功,自然不必再練什麼少林七十二絕技,但這些絕技畢竟是經少林歷代高手千錘百煉而成,其間蘊含了無數高手的武學智慧,彌足珍貴。

  或許這些絕技在高深程度上,對岳不群無甚助益,但勝在刀槍棍棒、拳掌腿爪指等各種各樣的技擊之道應有盡有,繁複全面之極,能夠大大豐富他的『武技數據庫』,拓寬武學視野。

  未能錦上添花,也能火上澆油,以這些絕技充當引子或燃料,足可岳不群的智慧之火燃燒的更為熾烈。

  「方正倒是聰明,知道隨著我的【全真混元真經】通傳天下,七十二絕技再也不能繼續充當少林之依仗,反不如拿來做個順水人情……」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5
第二百五十二章是個女人了

  冬雪紛飛,一夜之間,千樹萬樹梨花開,北國大地再度一片蒼茫。

  河北黑木崖,教主寢宮。

  楊蓮亭帶著一個嬌俏侍女進來,對東方不敗行禮過後,指著侍女雙手所捧的籠子,慇勤道:「教主,屬下派人從關外尋來一隻銀狐,還請教主笑納!」

  侍女將籠子外蒙著的黑稠掀起,顯露出一隻雪一般的可愛小狐狸,兩隻黑珍珠似的黑眼睛滴溜溜流轉,左右張望,油然而生聰敏靈秀之感。

  「哦……」珠簾後正在看書的東方不敗轉過頭來,視線投向小銀狐,「你倒是消息靈通,知道我的白兔『月桂』前些天病死了……」

  透過珠簾縫隙,東方不敗一眼就見到小銀狐盤在腳下的鬆軟長尾的毛尖竟隱隱泛著淡淡金芒,不由「咦」了一聲。

  細看之下,其實小傢伙全身都流轉著一層隱晦的金芒,殊為奇異,東方不敗哼道:「難怪你敢來獻寶,原來這只竟是絕品銀狐中罕見之極的異種!」

  楊蓮亭滿臉堆笑,「要是普通銀狐,哪裡配得上教主的尊貴身份?」說著楊蓮亭打開籠子的小門,就要伸手去抓小狐狸。

  東方不敗粉雕玉徹的臉蛋不由一寒,忽然低哼一聲……

  楊蓮亭渾身一震,耳鼓似遭無數冰針攢刺,劇烈疼痛中更有一股陰寒涼氣直衝腦髓,幾乎凝滯他的思維,當即動作僵住。

  然而近在咫尺,提著籠子的俏麗侍女卻毫無所覺,顯然哼聲蘊含的音攻乃是針對楊蓮亭一人。

  東方不敗冷道:「拿開你的狗爪子,不要弄髒了我的『金枝』……」一眨眼間,東方不敗已經為自己的新寵物取好了名字。

  楊蓮亭強忍著疼痛,臉色隱隱發青,分明已為先天陰氣所傷,但還是勉強擠出些許笑容,「教主恕罪,恕罪……」

  東方不敗對著籠子裡的小狐狸招招手,輕輕喚道:「『金枝』……快過來!」

  小狐狸似是聽得懂呼喚,倏地躥出籠子,在大紅地毯上連續兩個輕盈的跳躍,嘩的衝過珠簾,一下躍進東方不敗的懷裡。

  見得此幕,楊蓮亭縱然早有所料,仍然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涼氣——他可知道,這只野生的異種銀狐既狡猾又兇猛,在關外山林裡乃是天天捕捉野雞錦雞,啃得滿嘴血腥的純肉食主義者,更將他派去抓捕它的幾個高手撓了滿臉傷痕,怎麼可能如此乖巧聽話?

  唯一的原因就是,東方不敗的武功已經到了某個詭秘難測的境界,竟可在無形中影響或控制銀狐的心智……

  對比從華山流傳出來的【全真混元真經】,楊蓮亭隱隱感覺,東方不敗的武功境界,很可能已經超出了【全真混元真經】所述的範圍……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武功低微,根本不能通解【全真混元真經】之精髓,才分辨不出東方不敗的具體境界。

  東方不敗滿臉歡喜的撫摸逗弄著小傢伙,看也不看楊蓮亭,隨便丟下一句,「嗯,楊蓮亭盡忠職守,深得吾心,以長老銜兼任玄武堂主!」

  楊蓮亭心頭的不滿立時散去,大聲應道:「謝教主隆恩……」

  恰在此時,童百熊、齊叢連玨來報,「教主,任我行在崖下求見……」

  東方不敗取出一把木梳,緩緩梳理著小狐狸的蓬鬆長尾,懶洋洋的嘀咕道:「任我行?

  他不是佔了江西,混了個草頭王麼……怎麼有空來黑木崖?」

  頓了頓,復又揚聲問道:「來了多少人?」

  齊叢答道:「只來了任我行、任盈盈父女。」

  楊蓮亭搶著進諫道:「教主,要不要將任我行父女拿下,那江西可就是教主的了!」

  東方不敗懶得理他,向著童百熊道:「童兄,你去將任我行接上來吧!

  嘖嘖,多年不見,倒還真有點兒想他……」

  童百熊領命而去,齊叢瞅了瞅東方不敗懷裡的小狐狸,又瞥了楊蓮亭一眼,自顧自走到一側靠牆的桌椅旁,在第二個座位坐下。

  楊蓮亭心知自己『諂*媚上意』之舉被他看穿了,但也好不在意,同樣走過去,挨著齊叢坐在第三個座位上,二人互不理睬,連對視一眼都欠奉。

  東方不敗對二人也渾不理會,自有婢女前來送上茶水,室內一時靜極。

  不一會兒,齊叢忽然轉頭看向門口,楊蓮亭知道齊叢功力精湛,想是老遠就聽到童百熊回來了,不由跟著看向門口。

  果然,片刻後童百熊率先進來,身後跟著一男一女。

  男子面容端正,黑鬚黑髮,披著暗黃錦袍,過來時龍行虎步,渾身自有一股霸道懾人的氣質,楊蓮亭並未見過,但想來正是任我行,而那女子姿容絕世,天藍衣裙,雅致中透著淡淡雍容,正是楊蓮亭曾經很是看不慣的任盈盈。

  眼看東方不敗對任我行的到來似若未聞,依然故我的給小狐狸梳理毛髮,齊叢站起身來,招呼一聲,「任先生……」

  任我行同樣聽而不聞,視線緊緊鎖定珠簾後的東方不敗,只見其一身尊貴華麗的大紅宮裝,膚如凝脂,唇若塗丹,前胸隆起,儼然一副風華絕代的美女模樣。

  而且從側面看去,任我行更清楚的發現,東方不敗竟連男子應有的喉結都不見了,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失神片刻才感慨道:「沒想到,你已將葵花寶典修練至如此程度,恐怕早已超出寶典的創始人不止一籌!

  老夫不得不服!」

  東方不敗轉過頭來,隨意掃了任我行一眼,復又低頭繼續撫弄小狐狸,懶洋洋的道:「你倒是有些長進,可惜終究是拾人牙慧,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被人如此小覷,就算是天下第一的東方不敗,以任我行的傲氣,也本該含怒,但他卻根本怒不起來,只因剛剛東方不敗瞧他那一眼雖短,然而其清冷目光竟猶如九天月輝灑下……

  任我行但覺靈魂激靈靈一個寒顫,一股涼意由內而外,從心神滲透到身體,讓他渾身僵硬一瞬。

  這在練就至陰至寒之寒冰真氣的任我行來說,簡直不可想像,大感詭異之極。

  他當然明白,若是生死搏殺,僅這一瞬之差,就足以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也就是說,他還沒出招,就被東方不敗於一瞥之間擊敗了。

  不過,任我行在武學上的造詣非是楊蓮亭那般見識淺薄的野路子可比。

  憑著源自道家的師門傳承及自身修煉數十年所悟,任我行即使也沒能分清東方不敗的境界,但至少知曉,剛剛自己之所以被東方不敗一眼制住,乃是因為東方不敗目光中蘊含著無形無質卻又沛然難御的武道神意,似劍意又似寒意,可無視真氣防禦,直擊敵人的心靈深處。

  有意無意間即可如此精妙施為,在道家算來,至少要元神大成的境界……

  儘管任我行也清楚,若是有了防備,憑他意志之堅定,足可不懼東方不敗的神意攻擊,但一想到這與去歲,岳不群在嵩山腳下,以鋒銳劍意緊緊鎖定他穴位及心神的一幕何其相似,任我行不禁生出難以言喻的氣餒,同時心下苦笑:難怪十多年不見,岳不群就眼高於頂,再也瞧不上任某人了……原來,他二人都已晉入武林中人難以揣測的神秘境界……這麼說來,岳不群將【全真混元真經】隨意派送,確是有恃無恐,縱然全天下人都修煉這門博大精深的內功,也沒幾個能夠練到他與東方不敗這般境界!

  原本準備好的什麼單刀赴會、利益攸關的權術說辭,在如斯絕對差距下,任我行再也說不出口。

  任盈盈看著父親臉色難看,眼神閃爍,如何不知大事不妙?……當即輕啟蓮步,穿過珠簾,向著東方不敗盈盈一福,脆聲道:「侄女拜見東方叔叔……」

  東方不敗淡淡的看著她,一如既往的溫聲道:「盈盈都大了啊……找個好婆家嫁了吧,女孩子不適合打打殺殺、爭權奪利……」

  任盈盈臉色頓時一片煞白,知道東方不敗看穿了她的心思,這是直接堵住了她的話頭,讓她之後的感情牌再也打不出來,更隱隱點出,他不看好任我行的造反大業……

  僅此一個照面就敗下陣來,任盈盈才感覺父親所言非虛,東方不敗的心機智慧當真深不可測!

  任我行長歎一聲,知道自己與東方不敗和解純屬多餘,結盟更是無望,面無表情的招呼道:「盈盈,走罷……」復又向著東方不敗一抱拳:「告辭!」

  任盈盈咬著嘴唇,神色木然的出了珠簾,跟著父親往門口走,中途回首看了一眼,只見東方不敗仍自撫弄著小狐狸,煙視媚行,雍容華貴之處比起宮廷貴婦有過之而無不及,似乎對於什麼恩怨、權勢都再也不放在心上……

  不由地,任盈盈恍然大悟,不論外表還是內心,東方不敗都已是個女人了!

  楊蓮亭躍躍欲試,似乎要再次勸諫將任我行拿下,但看到齊叢、童百熊都無動於衷,只得偃旗息鼓。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6
第二百五十三章再和武當

  武當山,亦稱太和山。

  仙山勝景自不必多言,縱使冬日冰天雪地,亦是別有一番滋味。

  武當派位居武林正道魁首之一,除了當年被魔教夜襲,搶走三豐祖師手書的太極拳劍譜錄及真武劍之外,已然承平百年,平日警惕自然不高,防禦鬆懈,以致武當山與普通道門福地無甚區別,任由香客往來。

  一路漫步上山,岳不群飽覽盛景之餘,暗暗以道家秘傳之【太乙神數】觀風望水,勘察陰陽,深感此山確有龜蛇盤踞之象。

  道經有云,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所謂太和,正是陰陽相沖,和合一氣是也。

  顧名思義,無論『武當』之名,玄武之龜蛇盤踞,水火既濟,亦或『太和』之名,陰陽相沖,皆是暗指此山鍾天地之造化,涵陰陽之象分。

  不由地,岳不群猜測,張三豐之所以能夠了悟太極陰陽之玄機,將畢生武學融匯而創出太極神功,未必不是從此山之奇形異象中獲益匪淺。

  到了岳不群如今的境界,再不會如同尋常武人一般,看重太極拳的戰鬥力,反而著重體悟其中混合陰陽、調理五行的精微機理。

  以太極拳克敵制勝,終究只得了此太極神功之枝葉,唯有從混合陰陽、調理五行中體悟到道門內丹術【煉精化氣】、【煉氣化神】之妙,方才得了此功之根本。

  說到底,張三豐也只是年輕時混跡武林,自從中年在武當山出家為道,得傳全真道、正一道的玄門修煉之法後,所作所為已非單純的武林人士,反而更似隱居深山的玄門練氣士,一心參修金丹大道。

  清心寡慾,修道數十年,卻在百歲過後,忽然創出一門克敵制勝的武技,可謂怎麼看怎麼詭異!

  唯一的可能就是,太極功克敵保身的武技只是表面,修真練氣才是真諦所在。後人有眼不識金鑲玉,只將太極功用於武林爭鬥,終歸落了下乘,難成正果。

  當然,太極功作為張三豐這等大宗師的畢生大成之絕學,精微奧妙自不必多言,無論是克敵保身的外用武技,還是修真練氣的內蘊玄機,均已達至此世之巔峰,尋常人能從中有所領悟已是莫大機緣,能夠二者得其一更是邀天之倖,似岳不群這般盡得二者真髓,以之反補自身法門,玄功大成,怕是自張三豐創功以來,從未有過之事。

  原本,就算有人能得太極功真髓,也該是一脈相承的武當弟子,不該是岳不群這個別派外人,然而張三豐入道後所修道統,終歸是陳摶老祖的太極理論及全真道三教合一的獨特內丹術。

  偏偏這兩者道統華山都有,岳不群高屋建瓴,直接從超脫尋常武學的道家修真層面去解讀太極功,反而不經意間便得了太極功的精髓,將武當派的嫡系傳人遠遠甩開了幾條街……

  岳不群信步遊覽,一路暢通無阻,直到武當金頂,沖虛已孤身一人在刻著『武當之巔』的石碑旁相候。

  比之在武林中會面,二人代表各自門派的臉面,需要寒暄客氣不同,此情此景,二人僅是單純的玄門修行中人,一切出乎自然,返璞歸真。

  岳不群微笑道:「武當仙山,名不虛傳,岳某流連忘返矣……」

  沖虛道:「岳道兄仙架惠臨,敝山蓬蓽生輝,若道兄願意多留幾日,那就再好不過了。」

  岳不群緩緩搖頭道:「豈止幾日,岳某此來,險些不想走了,還是下了老大的心力,才止住貪戀,決定在貴山掛單三月,直至歲末……

  沖虛道兄不會嫌岳某浪費米糧吧?哈哈……」

  沖虛失笑道:「貧道正求之不得……

  天下哪家廟觀能得岳道兄仙架流連三月,可是大大有福!」

  自從全真教起兵,席捲關中、河南之後,武當就已明白,兩家再非敵對教派,或者說再不是一個層次的對手。

  只因岳家得了天下,全真道覆蓋神州大地,則全真教再非地域性的勢力,而是會成為一個概念性的宗教領袖及管理機構。

  如此一來,在道統上身為半個全真支脈的武當派,不僅不再介意名分從屬,反而能夠借助全真道的東風,讓武當早已停滯的發展勢頭更上層樓。

  同樣,全真道也會借助武當在南方的影響力,輻射及鎮壓南方宗教勢力。

  合則兩利,武當何樂而不為?

  岳不群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裹,遞給沖虛,「岳某早已準備好了房租伙食費,還望道兄笑納……」

  「這是……」沖虛當然明白,能夠被岳不群珍而重之,千里迢迢隨身攜來的東西,絕不會是幾兩散碎金銀,當下雙手接過,拆開油紙。

  一本陳舊手卷赫然顯現,沖虛心頭微震,忍不住目露激動,小心翻開兩頁,立時確定正是武當百年前所失的祖師遺物。

  「無量天尊……岳道兄大恩大德,貧道代武當山下感激不盡!」

  沖虛絕口不提岳不群從何處獲得這太極拳劍譜,亦不提岳不群是否學了其中的太極拳劍絕學,一切盡在心照不宣,且武當並不缺太極拳劍的傳承副本,這三豐祖師手稿終究是象徵意義大於實際意義。

  時至今日,岳不群倒也不必隱瞞,淡淡道:「說來慚愧……

  二十多年前,岳某曾僥倖從任我行手上奪得半卷吸星大*法秘籍,令他與這絕世魔功失之交臂,一直耿耿於懷,卻又奈何不得岳某。

  之後他登上魔教教主之位,坐擁整個魔教的奇珍異寶,便欲以貴派三豐祖師的太極拳劍手札從岳某手中換回半卷吸星大*法……

  岳某一時貪心,就私下與他換了秘籍,苦苦參修。

  這太極功真乃道家無上瑰寶,遠非區區吸星大*法可比,岳某能有今時今日的修為,委實得太極功之助良多……」

  「無量天尊……」沖虛毫不介意,反而釋懷道:「此手札落在魔教近百年,魔教歷代教主無不曾苦心參悟,卻從不見有人修煉成功,甚至從中領悟一星半點也難,可見邪魔外道,終不得祖師正法。

  岳道兄與任我行鬥智鬥勇,歷經艱險,終能得回手札,且悟得太極功精髓,乃是岳道兄機緣深厚,冥冥中能得三豐祖師青睞,可見貴我兩派淵源深厚,合該親如一家!」

  「慚愧……慚愧……」岳不群擺手道,不論沖虛此言是由衷而發,還是為保全雙方臉面,有意示好,岳不群都挺佩服他的政治涵養。

  當然,他此行本就是與武當正式聯合,而他這個全真教主在武當山駐足三月,本就是一種最直接的表態,向天下人示意兩家親如一家之意。

  沖虛沉吟道:「貧道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岳兄應允……」

  岳不群眉頭一挑,隱隱猜道沖虛的心思,「道兄請說!」

  沖虛歎了口氣,道了聲「慚愧……」,才徐徐道:「太極功雖說難學,但武當歷代總有一兩人練成。

  然而到了如今,貧道年事已高,下代弟子年近半百者眾多,功力已足,卻偏偏仍未有人練成太極功,眼看太極功就要失傳……

  哎,終歸是貧道教徒無方,讓岳道兄見笑了!」

  岳不群擺手道:「道兄過謙了……太極功重意不重力,只能意會,難以言傳,悟了就是悟了,沒悟就是沒悟,不可強求,更非沖虛道兄教導不力之過!」

  沖虛徐徐頷首,「話雖如此,名師總會出高徒!

  岳道兄修為通玄,高出貧道不止一籌,授徒之術亦是武林公認的高明之極,若能指點武當弟子們練成太極功,讓武當後繼有人,貧道及武當感激不盡!」

  岳不群遲疑道:「此事岳某應了……可貴派高足最終能否練成,岳某也不敢保證……」

  沖虛抬手道:「無妨,貧道此議不過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岳不群鄭重道:「既如此,岳某必當傾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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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和親之盟

  自明帝失德,邊疆糜爛,烽煙迭起,天下高材皆以為明之將亡,起兵逐鹿者眾。

  至今五度春秋,諸義軍之間時而結盟,時而火拚,分分合合,齷齪不絕,終瓜分神州人地十之八*九。

  明室只餘京師及河北,人多而糧產少,傾頹之勢再難挽回。

  至春末,諸義軍合併為三。

  黔王楊應龍據雲貴、廣西;

  烈王任我行據江西、廣東、福建、蘇杭、安徽及山東南部,以南京為治所;

  全真岳守乾據青海、甘肅、陝西、四川、兩湖、河南、山西及山東北部,以洛陽為治所,勢力冠絕天下,為有志之士視為最有可能取明室而代之者。

  入秋,全真聚馬、步、炮精銳二十餘萬,由岳守乾親任元帥,封不平為行軍長史,左冷禪為上將軍,攻略河北,圍攻北京。

  明萬曆帝年老昏聵,猶不甘受辱,挾愚忠之臣死守京師,雙方大戰半月,死傷枕藉……

  南京,任我行入住明室皇宮已兩年有餘,出入儀仗,不遜天子,世人皆以為任我行有意建立南朝,與全真劃江而治。

  興烈軍諸大將亦多次上表請任我行稱帝建制,卻總被任我行嚴詞駁回,令人大為不解。

  後宮春和殿內,任我行與向問天相對而坐,一杯接一杯的沉悶對酌,任盈盈在旁斟酒。

  近日來,自聽聞全真軍北攻京師,勢在必得,任我行就一直神情沉重,眉宇間偶有猶豫之色縈繞不去。

  父女連心,任盈盈知曉,父親見全真大勢將成,興烈軍再無一統天下之機,甚或全真一旦攻下北京,入冬之前,必會攜大勝之勢南下來攻,興烈軍勝機渺茫,前途難料……父親因而憂心忡忡,再不復往日雄心壯志,意氣風發。

  其實,以父親的張狂性子,竟然屢次堅定拒絕稱帝,任盈盈就知父親信心不足,已在預留後路。否則一旦稱帝,勢成騎虎,定然非勝即死,再無和解餘地。

  俄爾,禁衛來報,「五仙教藍教主求見……」

  任我行沉默一瞬,沉聲道:「宣她進來……」

  任盈盈脆聲道:「還是女兒去迎接藍姐姐吧!」

  向問天眼神微微一動,若有所思,任我行繼續飲酒,分明默許,任盈盈婷婷起身,裊裊而去。

  皇宮奉天門外,岳不群身旁站著已年滿十七,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藍青鸞,父女兩個一齊左右張望,感慨著南京皇宮的恢宏氣勢……

  藍鳳凰懷中抱著剛滿百日的小兒子,在旁看著父女倆轉動脖子時幾乎一模一樣的幼稚而又活潑的動作,不由哭笑不得,暗暗腹誹:堂堂全真教主,而且馬上就可能是坐擁天下的皇帝了,這樣子真的好麼?怎麼越老越為老不尊呢?……也不嫌丟人!

  離著與東方不敗的決戰僅有一年半了,也就是說,岳不群待在這個世界的日子已經進入了倒計時,而且眼看就要斬盡牽絆,岳不群的心靈愈發輕鬆,一舉一動出乎自然,再無絲毫造作。

  當然,落在旁人眼裡,難免有些童心未泯的樣子。

  須臾,岳不群的視線緩緩轉回門口,一襲粉色宮裝進入眼簾,二十四五的任盈盈愈發嬌美無倫,青春綻放,令他不由自主的半瞇著眼仔細打量,欣賞著女子黃金年齡的醉人風*情。

  藍鳳凰輕輕冷哼一下,岳不群卻是充耳不聞,可教她氣得臉色一滯。

  任盈盈著實未曾料到岳不群此時竟敢出現在此處,不由大吃一驚,但這些年她飽經歷練,心機之深比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當下微笑快步迎向岳不群好藍鳳凰,同時心思連轉:若是召集數千大軍,能否將他……就算不能留下他,也能留下藍鳳凰母子三人,一旦全真教來攻,可令岳守乾投鼠忌器……

  可旋即,任盈盈一想到岳不群生了足足近四十個兒女,藍鳳凰母子三個僅是其中的零頭,很難說在岳不群心中佔到多大份量,不由心下苦笑,放棄不切實際的想法:況且,僅憑岳不群視二十萬興烈軍為無物,敢攜兒帶女的悠哉來此,就知他有恃無恐……

  到了近前,任盈盈雅致的福了一福,輕啟朱唇,「侄女拜見岳世叔……」

  岳不群微笑頷首,「數年不見,盈盈愈發氣度雍容,很好很好……」

  「不敢當世叔贊溢……」任盈盈笑意殷殷,又轉向藍鳳凰道:「藍姐姐可有些日子沒來看盈盈了,原來是新添了位小公子……藍姐姐真有福氣!」

  說著伸出雙臂,去接睡得正香的小孩子,「來,讓阿姨抱抱……」

  藍鳳凰順勢將孩子遞給她,歎道:「生孩子可不是什麼好享受,每次都痛得死去活來……」說著還狠狠瞪了岳不群一眼。

  任盈盈看著孩子粉雕玉徹的滑嫩小臉兒,心中沒由來的一陣歡喜,仍不忘招呼道:「世叔,藍姐姐,青鸞,請入宮……」

  甫一見到岳不群,任我行臉色一抽,眼中一陣寒芒閃爍,忽又放鬆下來,起身哈哈大笑,招呼道:「岳兄大駕光臨,難得難得啊!

  請!」

  岳不群客隨主便,依言落座,微笑道:「數年不見,老任的王霸之氣日盛一日,可喜可賀!」

  向問天微笑道:「向某這就去整飭一桌席面,失陪片刻……岳教主與大王難得一聚,可要好好喝上幾杯!」言罷退出殿外。

  任盈盈抱著孩子愛不釋手,直覺岳不群此來頗有深意,便引著藍鳳凰、藍青鸞去了她的宮殿。

  殿中霎時只剩各懷心思的任我行和岳不群。

  默默感應了一番任我行的精氣神,岳不群忽然語出驚人,「老任是否苦於江山後繼無人?」

  任我行臉色一變,低喝道:「岳兄此言何意?」

  岳不群悠然道:「岳某閒暇之時,也曾深研過命理術數……

  依面相來看,老任你在四年前就陽壽已盡,合該暈眩而逝,然易筋經不愧是達摩所遺的絕世瑰寶,竟能助老任你抹平真氣駁雜的隱患,改天換命,延長壽數。

  只不過,你深陷吸星大*法二十多年,所吸駁雜真氣無數,早已污損了自身元精元氣之根基,不僅壽數大減,且再不能使女子受孕……

  想來,這些年老任你廣納妻妾,竭力耕耘,卻一直未有絲毫收穫,很是鬱悶不甘吧!」

  任我行臉色難看,沉默好一會兒,才歎道:「任某近兩年時不時氣悶氣促,任我怎麼運轉真氣都難以治癒,就知自己壽數將盡!

  怕是多則五載,少則三年,就到頭了!」

  岳不群嗤道:「如此一來,就算你生出兒子,也難以繼承如今的六省之地及二十萬大軍!

  可不要告訴我,你準備選向問天當什麼托孤大臣,輔佐你那還沒影的兒子……」

  任我行冷哼道:「任某還沒老眼昏花,向問天是什麼貨,任某心中有數的很!

  難道岳兄以為,任某在東方不敗身上載了一次,還不夠麼?」

  頓了頓,任我行舉起酒壺,猛灌了一氣,嘿然道:「岳兄既來招降任某,不妨說說條件,看看合不合任某的胃口!」

  岳不群微笑道:「老任言重了,你我相交二十餘年,惺惺相惜,若是終生未能攜手合作一次,豈不引以為憾?

  犬子守乾,素來仰慕盈盈侄女蕙質蘭心、鍾敏靈秀,特請岳某來向老任你提親,欲娶盈盈為正宮皇后……

  不知……?」

  任我行眼角一縮,忽又皺眉道:「難道開國建制者竟非岳兄,而是守乾賢侄?」

  此乃重中之重,他深知帝王之家的齷齪,若是開國皇帝是岳不群,那下任皇帝究竟是不是岳守乾還說不準,盈盈也就不一定能夠當上皇后,盈盈之子自然也未必能夠繼承皇位,那他就此投降豈非為他人做嫁衣裳?

  岳不群肅然道:「開國稱帝者非守乾莫屬,此事毋庸置疑!

  岳某已與東方不敗約好,後年春時在黃山決一死戰,任兄大可放心!」

  任我行鄭重點頭,沉聲道:「這門親事任某應了!

  嘿……既然岳兄如此痛快,任某也不是拖沓之人……入冬之前,你讓左冷禪率軍來攻,我趁機做掉他,為守乾賢侄解決隱患!

  等到守乾親自率軍前來,我們翁婿做上兩場,讓興烈軍見識到全真軍的無敵威勢,我再提議結親歸降之事,也就順理成章了!」

  岳不群微笑道:「跟任兄這般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就這麼著吧!」

  「難得岳兄竟沒虛偽兩句?」任我行哼哼兩聲,伸出手來。

  「人老了,沒力氣講究那麼多花裡胡哨……」岳不群言不由衷,同樣伸手。

  啪啪啪……二人鄭重擊掌三下,代表著天下最大兩家勢力結合的盟約,就此平平淡淡的達成。

  任我行忽然問道:「岳兄為今日之事謀劃了多少年?」

  岳不群哈哈一笑,毫不諱言,「自你老任進了西湖牢底,岳某就開始謀劃這一天……

  莫非老任你以為,沒有岳某暗中玉成,向問天怎能那般輕易將你從西湖牢底撈出來?」

  任我行苦笑一聲,沉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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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不好意思

  「轟轟轟……」

  目視著數百上千門火炮的集火連射,縱使左冷禪這等高居武林之巔的絕頂高手,也不由心襟動搖,生出山崩地裂之感。

  京城永定門兩側城牆密佈蜘蛛網似的龜裂痕跡,牆表的包磚雨點般簌簌跌落……

  在雙筒望遠鏡的視界中,左冷禪清楚的看見,正上方的恢宏城門樓眨眼間便湮滅在第一輪炮火之下!

  這是與冷兵器攻城戰截然不同的雄壯之美!

  儘管並非第一次看到如此摧山裂岳的大場面,左冷禪仍舊忍不住熱血上湧,這是唯有真英雄才懂欣賞和享受的唯美過程……

  雙筒望遠鏡微轉,視界在另一側的城牆徘徊,高達三四丈的夯土牆每隔一段,都有一段斷裂崩塌的諾大缺口,卻被無數沙袋和屍體堆成的小山堵塞……

  那是半個多月來,敵我雙方反覆攻守爭奪的結果……

  若非全真教一方不願將京師城池破壞的太厲害,不曾四面開花,恐怕早已破城而入。

  望遠鏡的視界轉移到火炮陣地上,定定的凝實著那些黑沉沉泛著鋼鐵冷光的大傢伙,左冷禪心中不可抑制的湧起濃濃火熱——極度恐懼反而滋生無窮貪婪!

  只可惜,岳守乾、封不平等人對這些戰爭*神*器看得極緊,決不許任何一門外流,更不會給全真嫡系以外的部隊列裝。

  早在四年前,左冷禪就曾暗中搜羅能工巧匠仿製這些龐然大物,但耗費資金無數,卻只仿出了一些四不像,射程、威力與重量完全不成正比,性能比全真制式火炮『雷神』一代差得不可以道理計!

  之後偶然一次,他才知曉,全真教秘密研製火炮已有二十年,投入的人力物力不可計數,在冶金、鍛造、熱處理、炮膛研磨、膛線加工,乃至火藥配方、定裝彈藥等等方面獲得了綜合性的劃時代進展,就連明廷坐擁無數匠戶,短時間內也難以望其項背!

  咚咚咚……

  後方帥台戰鼓炸響,正是前鋒重甲步兵預備進攻的信號,左冷禪立時將望遠鏡的視界拉回永定門附近,只見城牆上大片大片的裂痕越來越深,牆體已然開始傾斜,分明崩塌在即。

  左冷禪一揚手,身旁旗手立時揮動旗語,就地端坐著的五千身披雙層鐵甲、手持寬厚重劍的精銳兵士齊齊起身,再檢查一次裝備,隨後列陣站好,面無表情的目視前方,靜靜等待著正式進攻的命令。

  沉默而森嚴的方陣油然騰起熊熊鐵血煞氣,一觸即發……

  左冷禪緊緊關注著城牆的狀況,縱然護城河早已填平,從這裡到城牆下毫無障礙,但步兵衝過去仍要一段時間,必須卡在城牆將塌未塌之時,就讓步兵開始衝鋒,等到城牆崩塌完畢,炮火停歇之時,重甲步兵第一時間衝進城牆缺口,阻止城內明軍以砂石土包堵塞城牆……

  這叫什麼『步炮協同』……

  身為『炮灰』……哦不,是前鋒軍重甲步兵的指揮者,左冷禪對衝鋒時機的判斷及時與否,事關他的戰術素養和能力,須得做到盡善盡美,絕不能讓岳守乾、封不平等人挑出絲毫毛病!

  城內妙應寺,岳不群閒適的坐在高達十七丈的白塔顛頂,居高臨下,饒有興致的俯視及感應著永定門的戰況。

  全真軍圍城糜戰半月,且每每以火炮轟塌城牆,再由重甲步兵集體衝鋒的緊促手段進攻,守城明軍只能以一定量的精兵及時擋住攻勢,並在最短時間內填塞住城牆缺口……

  如此一來,明軍連傳統作戰中發動百姓青壯守城之法都免了——沒經過嚴格訓練的青壯,恐怕根本頂不住全真軍重甲步兵的第一輪衝擊,就會作鳥獸散,只能給守城己方徒然添亂罷了!

  忽然,岳不群眉頭一挑……下一刻,軍陣中的左冷禪左手穆然高舉,又重重揮下,旌旗晃動,重甲步兵猶如山洪爆發般轟然吶喊前衝。

  左冷禪掣出烏沉沉的鎢鋼闊劍,與百餘個軍官一起騎馬奔行在陣型之中,既充當臨陣指揮者,也充當突破敵陣的殺手鑭。

  高塔之頂,岳不群只見永定門附近十數丈長的一段城牆正在緩緩傾倒,而外邊一片黑壓壓森冷方陣卻在疾速迫近城牆……

  轟隆……

  震徹全城的巨響聲中,城牆徹底倒塌,黃濛濛塵土沖天而起,猶如濃煙巨霧,轟隆炮聲戛然而止。

  一時間視線受阻,但岳不群的靈妙感應毫無窒礙,那五千重甲步兵已經逼近城牆缺口的百步之內……

  城牆終於倒塌完畢,大多土石停止翻滾的一瞬,城內明軍精銳也從各處街道向著缺口處蜂擁而至……

  濃濃塵土中,廝殺吶喊聲、兵器碰撞聲、臨死慘呼聲穆然轟鳴……

  縱使隔著遙遠的空間,岳不群也能輕易感應到其間慘烈境況,雙方血腥廝殺者麻木忘我的瘋狂,源源後續者熱血沸燃的恐懼,而稍後方觀察指揮的大小軍官,盡皆頭皮發麻,生出掉頭就跑的衝動,卻又強自死死忍住。

  這是絞*肉*機般的修羅場,生命熾烈綻放,旋又瞬息消逝的燦爛,隱隱刺激著岳不群的心靈,帶給他源源不斷的奇妙感受……

  終於,全真重甲步兵中,一個氣息霸烈猶如沖天火炬之人棄了馬匹,徒步飛身衝進了缺口。

  下一瞬,蓬的悶響傳出濃濃塵土,緊隨著數十聲淒厲慘叫……

  岳不群眉頭一聳,感應到強橫而熾烈的真氣波動,以及數十個生命氣息的瞬間消逝……

  腦海中閃現出一個魁梧身影冷眼揮劍狠狠斜劈,霎時間殘肢斷體飛濺的血腥場景,岳不群知曉,這是左冷禪全力而發的兇猛劍氣狂飆,霎時清空了其前方一大片攔路的『障礙』,然後帶著身形矯健的百餘好手疾速衝鋒……

  當然,因為在濃濃塵土的覆蓋中,雙方數千人糾纏廝殺,左冷禪根本分不清,也來不及分清敵我士卒,所以剛剛那重劍一揮之間,慘被分*屍的不止是明軍士卒,還有一半是全真重甲步兵!

  岳不群低聲嘀咕,「左兄啊左兄,看你如此盡心盡力的為我兒子賣命,我都不好意思讓任我行弄死你了……」

  與此同時,守城明軍的指揮將領也面色凝重,毅然一揮由手,身旁近兩百氣息沉穩的錦衣衛同樣疾速對衝過去,與左冷禪所率的百餘好手狠狠廝殺在一處,勉強遏制了左冷禪勢不可當的衝鋒勢頭。

  岳不群識得那個明軍指揮者,正是遼東李成梁的長子李如松,是岳守乾曾在遼東軍就職時的頂頭上司,亦是明軍碩果僅存的頂級名將。

  不過,此次攻城,全真軍氣勢如虹,誓在必得,而守城明軍已現疲態,此消彼長,優劣勝敗之勢,已非一兩個名將所能改變……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6
第二百五十六章金鑾寶座

  時近傍晚,殘陽如血。

  巍峨皇宮已是一片大亂,宮娥太監狼奔兔脫,四散而逃。

  岳不群孤身漫步在宮廷之內,一路悠然欣賞盛美殿閣,沿著諸建築的南北中軸線緩緩前行,猶入無人之境。

  明室最後的威望,在守城的半月之中漸漸耗盡,而在半個時辰前,外城永定門被全真軍攻破之後,無論守將李如松如何激勵,明軍再無絲毫戰心,跪地請降者不計其數,內城遂不攻自破……

  城破的消息傳至皇宮,不等維持陣型的全真軍攻至,慌亂與絕望便穆然爆發,不可遏制,更無人遏制,宮廷禁衛稍一猶豫,紛紛丟盔卸甲,一哄而散。

  無需多言,所有人都知道,明室氣數盡了……

  皇極殿,又稱奉天殿,即為無數中華百姓津津樂道的『金鑾殿』,乃是皇宮內體量最大、等級最高的建築物,建築規制之高,裝飾手法之精,堪列中華建築之首。

  一代又一代的皇帝在此殿舉行盛大典禮,如皇帝登極即位、皇帝大婚、冊立皇后、命將出征,此外每年萬壽節、元旦、冬至三大節,皇帝在此接受文武官員的朝賀,並向王公大臣賜宴。

  在百姓心中,皇極殿比之皇帝本人更像是皇權至高無上的象徵,就如傳國玉璽、黃金龍椅一般……

  岳不群背負雙手,怡然踏上殿前石階,殿內傳來哭嚎吵嚷之聲……分明正上演著亡國之君痛哭流涕,而忠義之臣堅持到底,勸君主暫避一時、捲土重來的狗血戲碼!

  其中一個中氣不足的沙啞之聲分外難聽,讓岳不群想起近二十年前,自己來京師會晤張居正,所見過的萬曆帝;另一個沉穩堅定的聲音,岳不群也熟悉,就是之前的守城將領,今後或許會被世人稱為……明末名將李如松!

  岳不群施施然邁進殿門,萬曆帝的嚎哭聲、李如松的勸諫聲立時戛然而止,與李如松僅剩的二十餘個心腹親衛一齊愣愣的看向他。

  比之酒色過度、昏聵衰弱的萬曆,常年縱橫沙場而心志堅定的李如松明顯未失敏銳,李勝高呼道:「叛國妖道岳不群……」

  鏘、鏘、鏘……

  眾親衛齊齊利刃出鞘,疾速撲向岳不群,不經意間三五人一組,分襲岳不群上中下三路,配合默契無間,顯出非同一般的戰鬥素養!

  岳不群眉頭一挑,暗道僅此一點,李如松便無愧名將之稱!

  可惜明廷腐朽已非一日,貪污漂沒上行下效,肆無忌憚,軍隊時時拖欠兵士糧餉。

  即使官至總兵、爵至侯伯的李如松傾盡全力,也最多能夠讓他自己的三兩千心腹家丁吃飽喝足,訓練有素,而其麾下其餘數以萬計的明軍,則完全是另一番待遇,訓練程度及戰鬥技能自不必多言。

  寒光閃爍的刀刃逼近,岳不群視若無睹,依然雙手負後,漫步前行,唯身周衣袂微微飄揚,似有無形清風拂過。

  恰如徐風入林,二十餘親衛齊齊頓住身形,一動不動的僵立殿中,四五十雙眼睛不約而同的浮現出濃濃疑惑,俄爾變成驚惶……

  丹陛前立著的萬曆帝同樣驚慌失措,踉蹌著委頓在地,李如松毅然拔出腰間御賜的尚方寶劍,一泓秋水乍現,狠狠斬向岳不群咽喉。

  嗤……

  寶劍斬空,李如松、萬曆身形一滯,再不能動彈,而面前那紫色身影竟無聲無息的消失無蹤。

  跌在丹陛前的萬曆帝四肢僵住,但臉頰肌肉卻在不住顫動,眼睛瞪大,李如松眼角餘光掃見,知他是害怕的不住哆嗦,若非不能說話,定會大叫「鬼啊、妖怪」之類……

  但武將世家出身的李如松,固然武功只勉強入了二流,可眼力及見識不缺,知曉岳不群剛剛不動聲色間便施展了鬼神莫測的神奇武學,才能輕易制住自己等人,而且岳不群此時也未曾消失,只是無聲無息間到了他們身後罷了!

  事實上,岳不群就在萬曆及李如松身後數尺之處,正施施然轉身,輕撩衣擺,一屁股坐向金燦燦的龍椅……

  毫無疑問,這是天下英雄無不夢寐以求的天子寶座!

  早在春秋之時,道家先賢莊子就曾勸諫過趙文王,以利器爭勇鬥狠,性命相搏,不過庶人之劍,實屬下乘;善用人才,威服域內,乃是諸侯王霸之劍,可為中等;唯有知天與地,用德與刑,治理天下,御使人道,行天子之劍,方為上乘。

  在岳不群看來,這固然是莊子愛說漂亮話,凡事都往君王該首重治國理政的德行上套,斥責高高在上的君王過過嘴癮。

  然而也點出一個人間至理,那就是自己親身犯險去拚命是下乘,騙別人為自己拚命方為上乘……

  人道至高無上者,非帝王天子莫屬!

  若此世沒有修真練氣,沒有以武入道,更沒有破碎虛空,岳不群可能就會以坐上天子寶座,登臨人道巔峰為終極目標。

  但是,在踏上了這些追尋永恆的道路,並越行越遠,即將觸摸神秘天道之後,天子寶座這人道巔峰再不能吸引岳不群多少注意力。

  不過,這並不妨礙岳不群將寶座收歸囊中,留給難以像他一般追尋天道的後代子孫……

  時至今日,天下已入岳家手中,只待岳守乾在這皇極殿正式登極即位為帝,岳家便可名正言順的執掌人道。

  撫摸著寶座扶手上的黃金龍頭,冰涼的觸感卻蘊含著難以言喻的意味,即使以岳不群清靜如水的心境,也不免浮起絲絲激盪。

  劍心不退反進,愈發精微靈敏,可知這激動非是貪戀塵念,而是冥冥中觸動感悟……

  「嘩嘩嘩……」

  齊整的甲冑抖擻之聲臨近,左冷禪帶著上百精銳踏入皇極殿,一眼就看見了高坐龍椅,閉目冥定的紫色身影,當即微微一愣。

  俄爾,他又掃視一眼靜止不動的萬曆帝、李如松及二十餘親衛,立知他們是被岳不群制住穴道。

  左冷禪不由臉色變幻,正在進退維谷之間,身後大群腳步聲迅速臨近,岳守乾、封不平等全真軍高級將領齊齊到來。

  見到父親莫名其妙的坐在龍椅上神遊太虛,岳守乾心頭驚訝,面上卻不露分毫異樣,直讓左冷禪等人以為他早已知曉岳不群的舉動。

  與封不平對視一眼之後,岳守乾微微頷首,封不平當即指揮著全真精銳弟子出動,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將萬曆、李如松等人抬出皇極殿。

  然後岳守乾帶著眾人退出皇極殿,又留下自身數百精銳近衛將皇極殿團團圍困,層層把守,以策萬全。

  他並不能肯定,父親在深層入定之中,能否及時察覺危險,此舉乃是有備無患。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6
第二百五十七章掙錢花錢

  道經有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此間寥寥數語,已然道盡修真者參悟大道妙諦之路徑,無非在天、地、人三者的自然衍化中追尋。

  因之,對修真悟道者來說,天地人三才各為大道之一隅,天道、地道、人道互為表裡,相輔相成,皆有無窮無盡的體悟價值。

  然而天道虛渺,神秘莫測,地道厚載,長養萬物,二者均是玄之又玄,修行參悟亦是順其自然,唯人道塵世固然變化繁蕪,真假難辨,七情六慾更無休無止,苦海無邊,卻又是修行者深入其中,時時刻刻即可感同身受、體悟身心之處。

  方如此,才會有修真者講究先入世,再出世,勘破紅塵,以已知之有形人道窺測未知之無形天道,乃至天人相應,心與道合。

  此間種種精微奧秘,盡在有意無意之間,透過有形之變,體悟無形之道,運用之妙,無為而為,存乎一心。

  正合道經所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慾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夫人道者,萬物之演化也。而人為萬物之靈長,乃居人道主位,因而人皇治理萬民,執掌人道經緯,可謂是離人道真諦最近者。

  可惜歷朝歷代的皇帝,勤懇執政者少,沉迷享樂者多,偶有願意修道者,卻是迷信燒鉛汞之藥,練長生之丹,妄求一步登天,長生不死,已然誤入歧途,沉迷凡物,偏離了修真正道。

  豈不知,人皇修行大異於尋常山野羽士!

  人皇治世育民,經天緯地,亦如修真者【煉精化氣,煉氣化神】,須得不厭其煩,持之以恆,乃是有為法,而人皇若能從署理人道興衰、紅塵萬象之中感悟天地運轉之道,則入無為法矣。

  此為人皇修行之上乘法門,亦稱帝王之道,或天子之道,講究天心我心,觀天之道,執天之行,代天行道。

  然而無論修真練氣,還是人皇帝道,一日未能超凡脫俗,窺天道造化,得上乘功果,終究難逃一捧黃土,什麼功力、權力盡數灰灰了去!

  相較而言,修真練氣之人道法自然,感應天地,或許能夠多活數十載,而帝王執掌人道,高屋建瓴,更易勘破紅塵萬象,悟得人道真意,尋隙觸摸天道。

  二者殊途同歸,均以天地大道、真靈永恆為最高目標,實則難分軒輊。

  偶然機緣臨近,亦可二者並行,或相互借鑒,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不知不覺間,端坐龍椅的岳不群進入真空大定,精氣神混元歸一,聚於玄關一竅,自然而然如花兒般生機綻放,靈妙搖曳,心靈意念遁入虛空……

  杳杳冥冥中,岳不群似乎神遊莽莽神州,親眼見證了數百年間中華文明的跌宕變遷……自蒙元鐵騎踐踏南北,凌虐漢民,數十年間反抗烽煙不絕,此起彼伏,蒙元殘酷鎮壓,血染大地,山川一片襤褸死氣,乃至漢民義軍愈演愈烈,明教大勢始成,洪武帝橫空出世,改天換地,建立大明王朝,混一南北,開盛世太平,神州漸漸恢復祥和生機,乃有『洪武之治』……

  有明後代帝王,有英明神武、殺伐果決如成祖朱棣,北征蒙古,南伐交趾,威德遐被,四方賓服,創『永樂盛世』;有先昏後明、仁儉愛民如明英宗,土木堡之變固然慘烈,而知恥後勇,勤政愛民,廢除殉葬,毀譽參半;亦有先明後昏、寵信奸佞如明憲宗……

  大明這條船,在各種各樣的皇帝手中沉沉浮浮,終歸是越來越腐朽,盛世祥和亦漸漸僵化為死氣沉沉。

  若是如此醞釀下去,大變或許不遠,卻忽然被另一隻幕後黑手橫空出世,悄然撥動乾坤,由小漸大,由淺入深,由偏蓋全,一步步影響神州大地的局勢,乃至得機得勢這黑手方才一舉爆發,遮天蓋地,掌控人道……

  似清晰又似模糊,霧裡看花般的歷史畫卷戛然而逝,岳不群的意識穆然醒來,心靈深處種種感悟念頭紛至沓來,此起彼伏,碰撞出熾熱的智慧火花。

  他眉頭微動,元神運轉,一邊捕捉靈感念頭,此前的諸多疑惑滯澀之處豁然開悟,卻又引發更多的迷惑……一邊喃喃自語道:「原來帝道非是一定要坐在金鑾殿秉國持政才可……

  我此前隱在幕後,步步為營,順人道大勢,旁敲側擊的推動世事變化、人文滄桑,本就是帝王之行的一種,猶如潛龍在淵,或許暫時是『隱帝』,與「廣積糧、高築牆、緩稱王」之路並無二致,乃至時機一至,化暗為明,便是飛龍在天,正大光明的主宰人道……

  帝道精髓,在於能否從茫茫人世紛雜無比的萬事萬物中提前把握到那正在萌發醞釀的磅礡大勢!

  一旦大勢在心,猶如任何時候都能把握一線生機,佔領一線先機,窺破消長變化之道……關鍵就在時時刻刻不滯於物、超然無上而又駕馭一切的心態!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乘天地之正,御六氣之變』!」

  一念至此,岳不群再次闔閉雙目,開始將此次的諸多感悟總結歸納,繼續推衍【元始真經】。

  心靈精微如他,絕不會誤以為之前的種種感悟是什麼神遊天地或接收了冥冥中的人道念頭,那只是對全真大勢、金鑾殿龍椅等等因素的感觸下,他意識深處沉澱了不知多少時日的對天地人三才的種種感悟一次性爆發出來罷了!

  更類似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即在某種契機的觸發下,潛意識對主意識的『幻境催眠』,然而在岳不群這等修真者身上,便是先天元神與後天識神冥冥交感,明心見性,慧光綻放。

  原本,【元始真經】在【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的修真練氣法門上精益求精,已然到了岳不群目前所知所悟的極限,可以自身精氣交感天地精氣,修煉出一種混混沌沌、無極無相的混元太始真氣,只消稍加催發,就可衍化為陰陽五行中的任何一種屬性真氣,然而真經所欠缺的,正是一種比之紫霞神功、乾坤大挪移等等絕學更為精微奧妙、衍化無窮的御氣心法,用來催動元始真氣任意衍化種種神奇屬性,發動變化難測的種種攻擊。

  練氣猶如掙錢,御氣猶如花錢,掙錢固然不易,但如何花錢花得酣暢淋漓也是一門大學問!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6
第二百五十八掌闡天應人

  乾清宮,岳守乾正在批閱奏折。

  三日前,經封不平提議,諸大將附議,岳守乾已正式入住有明歷代皇帝居住及辦公乾清宮,一切儀仗規格比之皇帝。

  踏踏踏……

  封不平帶著數個宮女進來,岳守乾放下硃筆,問道:「封師伯,父親出關了麼?」

  封不平一邊答道:「還沒……」一邊指揮女官準備為岳守乾更衣。

  看了一眼眾宮女捧著的木盤上的華貴衣飾,皆是龍袍、平天冠、玉帶等皇帝冕服,岳守乾遲疑道:「是否等父親出關了再說?」

  封不平搖頭道:「不必……教主早有交代,咱們攻下京城後,盡快舉行登極大典,讓萬曆帝下詔讓位於你,由你稱帝建制,國號大華,改元龍武,昭告天下……

  然後整編兵馬,命左冷禪率軍五萬為先鋒部隊,開始南下收復安徽,進攻南京!」

  提到左冷禪,二人隱隱猜到岳不群的謀算,一時間心照不宣。

  岳守乾緩緩頷首,兩個女官為他脫下外袍,卸掉髮冠,開始換上龍袍……

  封不平道:「萬曆的禪位詔書已經準備好了,一個時辰後,南郊祭天,然後在承天門閱兵……」

  一通日程表的大致敘述之後,封不平才退下去繼續籌備瑣事。

  好一會兒,龍袍就要穿好,身後細微腳步聲臨近,岳守乾還以為封不平去而復返,轉頭一看,不由呼道:「爹爹出關了……」

  「嗯……」岳不群上下打量著頗具帝王威勢的兒子,心下頗為滿意,讚道:「誰能說我兒不是真命天子?」

  岳守乾哭笑不得,問道:「爹爹此次閉關三日,是否大有收穫,功力更進一步?」

  岳不群伸手給他扯平肩膀上的皺褶,隨意道:「功力無甚進步,倒是【元始真經】的御氣心法初現雛形……『闡天應人,大衍萬象』,謂之『闡天變』!」

  三日閉關,他也曾苦心參悟帝王之道,然而漸漸發現,純粹的帝道心法其實更近於唯我獨尊、威加域內的皇極霸道,以之御使真氣,必當隨心所欲,威力強橫。

  但到了他這個境界,前路固然模模糊糊,可也能清晰感覺到,純粹的帝道心法,只能將元始真氣侵蝕為一種極端霸道的真氣,會限制元始真氣衍化無窮的妙用。

  因而純粹的帝道心法並不適合作為元始真經的御氣心法。

  不過,道經有云,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亦有大衍萬象,物極必反,七返九還的調和化氣之法。

  岳不群便先將帝道心法降降火,再與道、佛、儒等心法相互磨合推演,最終成就一門心法雛形——【闡天變】。

  『闡』者,闡發、闡明、開闢也。『闡天變』,即為闡明天地,開闢變化,與『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的帝道有異曲同工之妙。

  【闡天變】心法核心在於『闡天應人,大衍萬象』,乃是基於元始真氣混沌無極,可以衍生陰陽五行等任何極端屬性的特點,恰如混沌之源,在開天闢地之時分化清濁,演化五行,誕生萬物萬象之理,因而元始真氣在理論上,可以隨時隨心衍化為天地間的任何已有的屬性真氣,發揮出此屬性真氣獨特的妙用和威力,謂之『闡天』。

  而天地變化,太極像分,盡在『大衍易數』,涵納陰陽五行、四象八卦,謂之『大衍萬象』。

  最關鍵處,在於如何確定,將元始真氣臨時衍化成什麼屬性真氣?

  這便需要根據不同情況下自身的狀態及敵人的特點來隨機應變,臨時變化,謂之『應人』。應自己也應敵人,正是『遁去的一』,變數所在……

  當然,無論元始真氣如何衍化,皆會『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即為最終仍會週而復始,回歸為先天無極的元始真氣……

  岳守乾畢竟未達入微之境,未得『無中生妙有』之妙諦,聞得『闡天變』之名,只能不明覺厲的無奈一笑,道:「恭喜父親神功大*法更上層樓!」

  岳不群莞爾一笑,從懷中掏出一本與奏折一模一樣的折子,遞到他手上,正聲道:「啟稟陛下,臣岳不群有本上奏……哈哈!」

  岳守乾哭笑不得,翻開折子,一看標題,不由奇道:「咦,【紫微正法】?」接著低聲念道:「觀天之道,執天之行,中天紫微,澤被蒼生。陽氣照身,陰息消隱……這是?」

  岳不群解釋道:「為父修行一生,只覺天地演變,元氣靈機猶如潮起潮落,盛衰交替,每一週期便是數百上千年……

  恰恰我輩生不逢時,天地元氣自唐宋暴發至最高峰以來,漸漸衰弱跌退,世人練氣受此影響,愈發事倍功半。

  再過兩百來年,天地元氣會徹底跌入谷底,屆時練氣只能純憑人體精氣,再不能從呼吸吐納中僥倖捕獲天地精元,難免功效極差,因而為父才會創出更偏向錘煉自身,不假外求的拳術。」

  岳守乾眼中閃過恍然之色,顯然早就懷疑岳不群忽然創出拳術之舉頗有深意。

  岳不群指著秘籍折子,繼續道:「這【紫微正法】乃是為皇帝量身打造的天子武學心法,可以治國理政的人道感悟提升武學心境,皇帝功德越高,武學境界就隨之越高。

  此心法不論與如今的武功劍術還是今後的拳術,都契合無間,可作為今後岳家歷代皇帝修身養性的根本心法……」

  這三日閉關,岳不群明悟帝道之後,固然只取了其中一部分融入自身的『闡天變』,但並不妨礙他整理全部帝道心得另創一門天子心法,留給子孫皇帝專用。

  岳守乾一邊聽著父親的介紹,一邊閱讀【紫微正法】的妙訣,眼神漸漸明亮,忽然眼珠瞪大,指著最後六副赤*條*條意味無窮的圖形,不可置信道:「怎麼還有這個?」

  岳不群拍了他一下,一臉心照不宣的擠了擠眼,語重心長道:「當皇帝麼,佳麗三千不可不顧……

  我這畢生經驗總結的六式合*歡*法,精微奧妙,每一式都有許多變化,可謂六六無窮,不僅能夠調和陰陽,反補皇帝自身陽氣,錘煉功力,延年益壽,更能增強精血生機,多兒多女……

  怎麼,你還懷疑我的造詣?」

  「孩兒不敢,不敢……」

  一想到自家近四十個兄弟姐妹,其中雙胞胎都有五六對,岳守乾頓時牙疼,苦笑不已。

  而且,父親主動退隱,讓他做了皇帝,那家裡的二十多個兄弟將來都要分為藩王,否則不僅顯得父親厚此薄彼,也顯得他太過小氣。

  岳不群似是知曉他的心思,沉吟道:「開國建制之後,我岳家便是皇室了,你那些兄弟姐妹的婚嫁財資,都要由你這國君出力……

  至於藩王封地,先封個親王虛名,等將來開闢海外之地時,讓他們去幫你坐鎮那些地盤,以免鞭長莫及,為某些亂臣賊子做了嫁衣。

  哦,對了,我跟任我行談妥了,等他收拾了左冷禪,你就迎娶任盈盈為皇后,兩家合為一家。

  他麾下的興烈軍不好處理,你不妨派他率領興烈軍去遼東驅逐東瀛蠻軍,然後乘勢渡海攻略東瀛……

  你那岳父精明的很,會知道怎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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