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劍出華山 作者:血沃天涯 (已完成)

 
moro084 2018-11-6 12:12:0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59438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8
第二百七十九章以心印心

  離了湖岸,石之軒動念之間,【闡天變】微轉,本是逍遙飄然的花間真氣無聲無息間化作了清淨空靈的禪宗真氣,猶如翩翩佳公子霎時間勘破世情,出家為僧。

  時至今日,在將花間派、補天閣、佛門禪宗三派武功及儒家【春秋簡易】心法融會貫通之後,石之軒的【元始真法】及【闡天變】更趨完美,愈發神妙無窮,千變萬化,了無痕跡。

  但凡修煉先天氣功者,真氣無時無刻不在與天地精氣擁有微妙交流,若未曾闔閉毛孔,緊鎖氣息,都會自然而然散發出一種獨屬於自己的先天氣息。

  這氣息源自個人的精氣神,即使有兩人修煉同一內功心法,也會因為對功法感悟上的些微不同及精氣神的差別,而生出大同小異的氣息。

  除非某人徹底廢掉本來內功,轉修另一先天氣功,否則氣息就算會隨著內功的進益而稍有昇華,但根本核心卻絕不會改變。

  在江湖上,這先天氣息往往也是同級別高手間相互銘記及確認的根本依據,難以造假。

  然而,這個定則在石之軒身上絕不適用,或者說,他的氣息能夠隨著真氣屬性的轉換而發生難以想像的變化,乃至上一瞬還是某種氣息,但【闡天變】發動,下一瞬即可變成截然相反的另一種氣機。

  此間微妙,只在石之軒的本源氣息乃是無極無相的元始真氣,而平日顯現在人前的氣息則只是以【闡天變】化無極為有極,衍變的某一極功法屬性。

  若說這一極屬性氣息是在元始真氣散發的本源氣息上戴了一個虛偽面具,或許並不恰當。

  從本質上來看,倒不如說元始真氣是個無面者,而某一極屬性氣息,更像是在元始真氣的沒有具體形象的面目上捏造一個清晰面龐,示於人前。

  只要下次以【闡天變】更換為另一個清晰面龐,則會被當作另一個人!

  然而無面者本身就是一種奇妙而稀有之極的面龐,比之任何清晰面龐,都容易被人銘記於心,所以這無面者絕不能顯現於人前!

  也就是說,石之軒可以在人前彰顯任何先天氣功的氣息,唯獨不可以洩露元始真氣的本源氣息,否則定會被擁有超凡靈覺者窺破他的變身秘訣!

  至於光頭、容貌、身材……呵呵,對一個將拳術練至出神入化境界,能夠自如控制肌肉、骨骼蠕動,且修成清淨妙相寶身的人來說,外表身形再非常理所能衡量!

  忽然,石之軒眉頭一挑,似是感應到什麼,腿腳不動,身形卻輕飄飄離地數寸,橫空挪移,驚鴻般疾速飄掠,不聞破空風嘯,但見白衣殘影重重,凌空瀰散,縹緲聖潔不可方物。

  這是他參考此世禪宗武功及上一世的少林提縱術、蜻蜓點水、一葦渡江、大挪移身法、如影隨形腿等絕技,所創的一門佛門輕功身法,喚作【浮光掠影】,絕招為『夢幻泡影』。

  兩里外的樹林內,一個黑黑壯壯的青年和尚正疾速縱躍奔行,所用身法,輕靈中暗含沉穩,竟與少林提縱術有七八分相似,卻又更見高明。

  驀地,青年和尚的視線內映入一抹兒白煙,倏忽間幾個閃爍,青年和尚面前已多了一道聖潔身影,柔和禪音入耳。

  「大木師兄,何事如此急切?」

  不知為何,一處於大德的清淨氣息之內,大木的心境自然而然就平靜下來,雙手合十道:「大德師弟,道信上師駕臨,住持喚你快快回寺!」

  石之軒道:「原來是師尊來了……我們走吧!」二人運起輕功,疾速趕回一乘寺。

  在石之軒十歲那年,道信終於出面,正式收他為徒,傳予禪宗佛法及武功,但道信本人慣常雲遊四方,在各處名山寶剎宣揚禪宗佛理,因而石之軒一年也見不到道信一兩次。

  也正因如此,道信如今已是中土佛門公認的一代聖僧,與三論宗嘉祥大師、華嚴宗帝心尊者、天台宗智慧大師並列為『四大聖僧』,而道信卻是其中最年輕者。

  這讓石之軒不得不感慨:聖僧是怎樣煉成滴?——廣而告之是也!

  看來,想要在法號『大德』之後,再加上『聖僧』二字,可謂任重而道遠……

  回到一乘寺中,從道顯住持口中得了消息,石之軒便獨自邁步前往後院幽靜竹樓。

  在邁進竹林的那一刻,他的微妙靈覺泛起異樣感受,讓他有轉身而逃的衝動——隔著重重翠竹,一里外的竹樓之中,竟非只道信一人,而是四人,四個道信級別的佛門高人……

  四大聖僧!

  十年時間,足夠石之軒將【元始真法】第二層『煉精化氣』圓滿大成,一身先天真氣磅礡浩蕩,自然而然,周天運轉,源源不斷,生生不息。

  如今他已開始第三層『煉氣化神』,在修煉元神的同時,也在拳術化境,肉*身渾圓不壞的基礎上,進行更深層次的『脫胎換骨』,向著道體金身邁進。

  之前他在荷葉上的修煉,就是在以【摩柯無量慧經】修成的清淨慧光佛力由內而外的洗滌肉*身。

  然而,憑著如此修為,石之軒或可在道信一人手上輕鬆逃脫,卻絕無可能在四大聖僧的聯手下生離此地!

  況且,在他踏入竹林,能夠遙遙感應到四大聖僧的一刻,四大聖僧的禪心也定會同時感應到他!

  是否立刻掉頭而走,千里遠遁?

  此念一起,石之軒立刻將之斬滅,並且毫無異樣的繼續邁步走向竹林深處,默默於有意無意間稍稍調整心念,使得精微道心愈發近似清淨禪心……

  道心、禪心本就極為相似,均是講究清靜,只是道心謂之清虛,禪心謂之空明罷了,實則根本難以真正區分清楚,因而有佛本是道的說法。

  特別是許多道門高人投入佛門,在佛法中融入大量道家思想之後,許多修行有成的佛門高人也同樣精通道家修養,禪心實與道心一般無二。

  對於本就身具正宗道心的石之軒而言,只消微微調整心念,沉浸在清淨空明的禪法意境之中,道心便與禪心毫無分別,根本不懼任何道、佛高人的心靈感應近距離探測!

  此時此刻,沒人能夠否認石之軒是修成清淨禪心的佛門新一代高僧!

  在他徐徐邁出第三步後,「篤!」木魚聲忽然響起,竟讓禪心清淨的他都忍不住感到一陣心寒膽落的悸動!

  這木魚聲似有穿透時間空間、竹林、肉*身等等一切表象的異力,直襲他心靈的至深處。

  三論宗嘉祥!

  瞬間平復心靈的異樣後,石之軒的腦海中浮現那個身材奇高,瘦似枯竹,臉孔狹長,雙目似開似閉,左手木魚、右手木槌,自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佛門高人風範的中年和尚!

  他與嘉祥照過面,且還不止一次——三論宗的祖庭棲霞寺就在建康城東北方向二十里的棲霞山,嘉祥又與道信交好,對於二僧這般宗師高段的高手來說,棲霞山到一乘寺的這數十里距離,還真……呵呵!

  雖然不知道嘉祥以禪心佛力融入木魚聲,遙遙衝擊自己心靈之舉的具體意味兒,但石之軒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的繼續邁步——沒辦法,小輩兒就是沒人權,不論長輩如何揉捏試探,都是對自己的考驗和指點,本質上滿滿的都是愛啊!

  然而在石之軒的第四步即將落下之時,又是「篤」的一聲木魚響,震撼心靈!

  縱然他早已有所準備,仍不免頗感心念受制,可見嘉祥身為四大聖僧之首,絕非浪得虛名!

  既已有兩下木魚聲,必然會有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而從此處到竹林深處的竹樓,仍有千餘步!

  意識到接下來源源不絕的心靈考驗,石之軒自然而然的聚性止念,忘卻一切,無我無人,心神霎時浸入天地間某種神秘層次。

  唯余肉*身在若有若無的一絲潛意識的主導下,仍在以均衡無比的速度徐徐邁步向前……

  「篤……篤……篤……篤……」

  撼人心靈的木魚聲綿綿不絕,著著無孔不入的侵入石之軒的心靈最深處,鞭笞拷問著他的每一絲細微的殘餘雜念。

  甚至聲音中所蘊含的磅礡浩大的無形異力一次又一次的將他沉浸入天地間某一神秘空間的清淨心神往外拉扯,似要將他這『大德高僧』剝去聖潔外衣,打落神壇,壓入紅塵污穢!

  錯非石之軒本就身具正宗道心禪覺,心念剔透,不懼任何質疑,換了魔門的任何積年老魔乃至源自早期道門分支的真傳道之人在此,都難以經受這種直襲人心深處的嚴苛考驗。

  木魚聲中所蘊含的無形無質的核心力量,乃是無論何等高明真氣和精神異力都無法阻擋分毫的禪心之力,更是嘉祥一生佛法禪修的真如所在!

  恰如禪宗的以心印心之妙,毫無虛妄,直指禪心,只是禪宗的以心印心乃是以心靈橋樑傳承佛法禪意,而嘉祥將此法用在木魚聲中,乃是以心攻心罷了!

  此時此刻,身處木魚聲『漩渦』深處之人,心靈但有絲毫破綻、雜念,都會不住放大,成為嘉祥禪心之力的突破口而被擊潰心神意境,將內心深處隱藏的情緒、執念釋放出來,不由自主的大哭、大笑,肆意發洩,如瘋似魔……

  縱然有史以來花間派最出色的魔門聖君慕清流親身來此,也最多只能經受百餘聲考驗,就會心境動搖,神煩意亂,而不得不依仗強橫真氣發出厲喝、大笑、長嘯等等音攻手段遙遙反擊,逼得嘉祥放棄以全心全靈之力敲打木魚!

  不可否認的是,魔門中人不論武功多高,絕大多數的心靈都有破綻,嚴重者更是心靈扭曲,破綻之大之多,猶如被白蟻噬空的朽木,一擊即碎!

  若是拳腳兵刃相較,歷代以來能夠與嘉祥放對單挑的魔頭不可謂不多,甚至能夠以厲喝長嘯之聲遙遙打斷嘉祥敲擊木魚者也大有人在,但是如此毫不反抗的撐過嘉祥的心靈考驗者,恐怕絕無僅有……

  不,或許將【道心種魔大*法】練至第十一層『魔變之境』,魔種盡化道心的向雨田可以!

  而在魔種未成道心之前,一旦受到如此精純磅礡的禪心之力連續不斷的挑釁刺激,恐怕魔種會立即炸毛,不由自主的釋放無窮惡意及魔氣……

  而這,或許也正是嘉祥如此施為的目的所在!

  若是石之軒經受不住心靈考驗,情緒失控,自會如癲如狂,大喊大叫著一些心頭執念,比如光大聖門啊,滅絕道、佛啊之類;若是他難以抑制的爆發惡意魔氣,更是不打自招……

  此二者無論哪個,都會讓他原形畢露,立時陷入四大聖僧的圍攻當中,後果毋庸多言!

  而若是他爆發真氣,以厲喝笑聲遙遙反擊而打斷嘉祥的木魚聲,那更是證明他心頭有鬼,之後針對他的各種考驗必將源源不斷,直到拆穿他確屬魔門小崽子的真面目為止!

  這個心靈考驗一旦開始,他就再無逃避餘地,只能硬撐過去!

  不過,有了上一世晉級煉虛境界時的心魔劫考驗及斬斷羈絆的經歷,石之軒只在開始的百餘下木魚聲中感覺似有無形大手在拉扯揉捏自己的心靈,縱使竭力聚性止念,也撐得頗為辛苦。

  然而等他的心靈漸漸愈發清淨無塵,一念不起,萬念不生,徹底浸入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的禪心妙境之後,一*波又一*波的木魚聲再不能撼動他的心靈,催發他的心魔妄念。

  反而像是清泉石上流一般,將他的心靈打磨的更為圓潤無礙!

  乃至到了五百聲之後,他的心靈幾至於清淨寂滅之時,反而於冥冥中能從木魚聲中『聽』出某些難以言喻的韻味兒!

  這是稍稍有別於禪宗佛法的另一種佛法韻味兒——三論宗佛法真意。

  正是嘉祥和尚畢生修持的禪心精髓所在!

  自然而然地,石之軒的心靈似魚兒般游淌在這禪心真意之河中,貪婪的感悟著三論宗佛法真意。

  以心印心,不外如是!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8
第二百八十章師徒緣深

  遠遠地,看著前方渾身癱軟,汗如雨下,猶如忽然老了十歲的嘉祥,石之軒並不意外。

  畢竟,不論功力如何深厚,單憑如此隔著遙遙竹林,運足真氣恆速不斷的發出千多記『音攻』,都會累得跟狗一樣。

  更何況,每一記『音攻』都需嘉祥全心全靈的融入禪心意境,方可感染乃是撼動如石之軒這般意志堅定之人的心靈!

  如此一連千多記,消耗之巨,足以讓嘉祥這等修為的佛門宗師心力枯竭,連帶著精氣神虧損嚴重,比之大病一場更為不堪,端坐的身形都難以維持!

  「沒有一個月時間,根本無法徹底恢復……哪個聖門中人想要幹掉他,今後的一個月正是最佳時機!」

  動念間給嘉祥下了診斷書,石之軒面上卻是湧上濃濃擔憂,疾步掠至並派盤坐的四大聖僧面前,撲通跪倒在地,眼中水霧朦朧,向著嘉祥叩首道:「弟子大德,拜見師尊……」又向道信拜道:「弟子拜見師尊……」再向帝心尊者、智慧大師拜道:「拜見二位上師……」

  絕非石之軒糊塗了,而是不論嘉祥敲木魚考驗他的初衷究竟如何,在他藉此感悟了嘉祥蘊含在心力之中的三論宗佛法真意之後,他與嘉祥已有了師徒之實!

  這般以心印心的傳法,在禪宗乃是托付傳承衣缽的重大標誌,比密宗的所謂灌頂傳法有過之而無不及!

  即使三論宗沒有相關規定,但此事之後,石之軒已經自動升級為嘉祥最親近的嫡傳弟子之一!

  不管之前嘉祥是何目的,也不管此刻嘉祥與石之軒各自的內心是如何作想,在其餘三大聖僧這等修為境界的佛門高人看來,此事既然發生了,那就是二人之間的深厚『緣法』,冥冥中自有定數!

  而身為新一代的聖僧種子,石之軒若是連這點兒『禪機』都不明白,那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果然,在他對嘉祥拜稱『師尊』後,四大聖僧齊齊面露讚許,嘉祥更在道信開口之前,就以師尊的口吻吩咐道:「癡兒不必如此,起來吧!」

  嘶啞低沉的音色一如既往,但明顯中氣不足,吐字帶顫,果是真元大傷!

  當然,嘉祥之所以敢於如此不計後果的耗費心力,正是仗著與其他三位聖僧待在一起,而想要在其餘三位聖僧的護持下殺死嘉祥,當今之世,除了有可能修成『魔仙』的向雨田之外,再無人能夠做到!

  石之軒再次合十叩拜一下,才就此盤坐在地。

  見他身心清淨,隨意端坐,便猶如白蓮玉立,一塵不染,聖潔慈和,深具佛門妙相,嘉祥不由微微頷首,輕聲問道:「大德,你明白了麼?」

  石之軒合十恭聲道:「弟子愚鈍,只覺恍恍惚惚,懵懵懂懂,似明非明,似得非得,似失非失……」

  四大聖僧眼神齊齊一亮,嘉祥滿意道:「恍惚是道,懵懂是佛……你很好,很好!」

  其餘三大聖僧亦齊齊合十道:「善哉,善哉!」

  即使三人吐詞語氣相同,快慢節奏亦相同,但石之軒還是清醒感受到三種截然不同的韻味——到了四大聖僧這等境界,畢生所修禪意自然而然會浸入一言一行,說話韻味也不例外。

  道信哈哈一笑,道:「大德與嘉祥緣分匪淺,今後不妨多去棲霞寺走動走動,聆聽三論宗諸位大師的高論。」

  石之軒應道:「多謝師尊指點!」

  嘉祥微微搖頭失笑,卻並未反對,顯是默許石之軒可以隨意到三論宗進修佛法武功。

  須知三論宗歷史悠久,在中土也已興盛了一百五六十年,絕非僅止嘉祥一位佛法武學宗師。

  而經過這一陣暗暗回氣,嘉祥已能夠安然坐好,以佛門真氣迫干渾身汗水,只是眉宇間的黯淡,證明他的心力及精神仍處瀕臨枯竭的狀態,非是短時間可以復原。

  帝心尊者取笑道:「道信倒真狡猾,給大德當了十年便宜師父,也沒傳授什麼好東西,反是嘉祥還未受過拜師禮,就已將壓箱底的禪心感悟送了出去,虧得不輕!」

  嘉祥大師苦笑搖頭,智慧大師微笑點頭,氣氛頗為古怪。

  道信反駁道:「除了貧僧自創的【達摩手】功夫,禪宗家底可早就在大德面前抖落乾淨了,而【達摩手】雖說是我的壓箱底陳貨,可並不適合大德。

  這點大德自己都清楚,別說你們不清楚?」

  智慧大師附和道:「這點我們都清楚,單看大德渾身流露的清淨空靈氣息,就與道信你那髒了吧唧的【達摩手】完全是兩碼事!

  特別是你那【達摩手】裡的招數,不是什麼『拈柴擇菜』,就是什麼『挑糞施肥』,白白污了大德的潔淨?」

  石之軒適時合十訥訥道:「弟子慚愧……」有個喜歡挑糞的師父,潔癖就是一種罪啊!

  帝心尊者道:「關你何事?……參禪之時,有人喜歡種地,有人喜歡摳指甲,有人喜歡揉心口,貧僧就喜歡耍禪杖,本是個憑自然本性,哪能勉強,勉強又有何益?」

  「弟子受教了……」石之軒應道。

  他明白,『種地』是指道信大師農禪並重的風格,耕地施肥亦是參禪法門,光聽【達摩手】裡招數的名字,尋常人肯定會將之當作莊稼把式;

  『摳指甲』說的是嘉興大師的【一指頭禪】;『揉心口』說的是智慧大師的【心佛掌】;『耍禪杖』就是指帝心尊者自己的【大圓滿杖法】。

  禪法武功到了他們四人的境界,更講究章法隨心而起,舉動任意而發,出招怎麼順手怎麼來,怎麼合意怎麼來,而各自所創的功夫路數,自然是深諳個人的心意及習慣。

  別人就算學了去,使出來也沒他們自己那般得心應手。

  道信笑道:「大德的絕活兒是唸經,可我這做師父的一向口舌木訥,不會什麼『舌綻蓮花』的功夫。

  傳聞諸葛亮倒是有一套『舌戰群儒』的本事,可惜早幾百年就死了,要不然貧僧還能托關係、找門路,讓大德去諸葛亮門下舔臉請教!」

  其餘三大聖僧莞爾一笑,而石之軒被打趣,只能眼觀鼻,鼻觀心,無動於衷。

  開完玩笑,道信才道:「大德融匯禪宗法門,自創的這套清淨禪功就很好,為師也沒什麼好指點的。

  若是大德想要自創一套拳腳功夫,為師也不吝於以【達摩手】拋磚引玉!」

  憑四人的眼力及感應,自然從石之軒自然流露的先天氣息上,瞧出了他所創、所修之【摩柯無量慧經】的些許門道,知曉他在禪法內功一道,已開始走上適合自己的路,外人無從干擾。

  還不等石之軒應答,挑起話頭的帝心尊者就連忙吩咐道:「大德,還不快向你師傅討教拳腳?」

  石之軒無奈起身,向著道信合十一禮道:「師傅,弟子正準備向道顯住持申請,離寺遊歷一番,特向師傅討教幾招防身的拳腳功夫!」

  道信頷首道:「你能明白閉門造車之不足,生出雲遊之意,可見禪心靜極而動,自在隨行就好!」頓了頓,手掌虛伸,對石之軒輕喝道:「來吧!」

  此刻石之軒站在嘉興大師的正前方丈許外,而道信大師則盤坐在嘉祥左側半丈處,他與道信的距離如此之近,憑著道信的功力,足可以勁氣隔空將他攝得死死的……

  白影一閃,石之軒無聲無息,且毫無徵兆的向後飄去。

  同一時刻,道信大師亦雙手齊出,隔空虛抓,登時勁風狂作,發出兩股暗帶迴旋的強大勁道,只要石之軒給卷中,保證要撲跌過去。

  此招正是剛剛被智慧大師嘲笑過的,【達摩手】十八式中的『拈柴擇菜』!

  後退中感覺到身形被兩股沛然勁氣似巨大鐵鉗般穆然攝住,往回拉扯,石之軒不慌不亂,腳尖點地借力,順著勁氣暗帶的迴旋方向身形陀螺般旋轉,卸開部分力道,並不退反進的飄向道信。

  在其餘三聖僧的關注下,道信目光一閃,左手微微一頓,右手倏地探出稍許。

  石之軒只覺兩股迴旋氣勢勁道在道信右手的隔空遙控下融為一個大漩渦,產生出龐大無匹的壓力,把他的感官完全籠罩其中,連肌膚也如被針刺,幾要失去往常的靈銳。

  好在石之軒向來以靈覺感應混飯吃,感官本就為輔,此時禪心不亂,一直運轉不輟的【摩柯無量慧經】特有的清淨柔和的先天真氣疾速聚往右手,撮指成刀,意與氣合,催發凜冽勁氣,繞身虛劃,似要斬破攝住身形的勁氣漩渦。

  道信頓著的左手握拳隔空擊向石之軒的腰腹,一股凝實氣柱轟然破空襲至。

  石之軒似是早有所料,本要虛劃的右掌手刀忽然一變,斬向氣柱尖端。

  「蓬!」

  勁氣四濺,恰好炸散了攝住石之軒的勁氣漩渦。

  乘此良機,石之軒蓄勢已久的左手像是模仿剛剛道信那招一般,一拳擊出一道凝實氣柱,直襲道信身前,同時他的身形卻從容向後飄退。

  旁觀的帝心尊者微笑道:「交手經驗平平,應變能力上佳……不過,學得夠快!」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8
第二百八十一章達摩手

  禪宗武學,當然就是石之軒熟悉無比的『禪武合一』。

  只是此時禪宗立派未久,尚未大興,『禪武合一』僅現雛形,武功種類有限,且受天竺武學影響較重罷了!

  然而就像道信大師所言,這些年石之軒已將禪宗絕大多數禪法、武功札記都閱覽過,不管他是否一一修煉了,但在武學理論方面,已不需道信大師多做贅言。

  如今,道信大師所能做的,就是跟石之軒搭搭手,試試招,將【達摩手】蘊含的運勁使力訣竅傳授給他。

  且因二人武功同出一脈,只需道信大師將【達摩手】對石之軒施展一遍,他自然立知個中三昧,隨學隨用不在話下!

  剛剛道信大師已出了【達摩手】中的兩式,一著擒拿,一著拳勁,均為勁氣運用的高明絕技。

  御使勁氣隔空擒拿之術,尚需多多練習,方能控制由心,但拳勁人人都會,基本訣竅想通,石之軒只接了道信一拳,立時摸清了其中九成門道,隨手活學活用,反擊回去。

  不過,石之軒隱隱感覺,這著拳勁氣柱之法,非是禪宗嫡傳,而是天台宗的慣用手段,多半是道信創造【達摩手】之時,參考了智慧大師的【心佛掌】之中的部分妙訣。

  畢竟,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四大聖僧能夠湊在一起,絕非僅止身份地位相當,更應該是禪法武功相當。

  認為四個聖僧閒來無事都是只唸經,不打架的人,都是外行……四大聖僧之間,應該沒少相互切磋印證各自的拿手絕技!

  而所謂的【達摩手】,以『手』為名,就是拳掌爪指,變化不拘,自然可以吸納嘉興大師之【一指頭禪】及智慧大師之【心佛掌】的部分精髓。

  果然,面對石之軒反擊襲至的拳勁氣柱,道信大師右手在胸前稍稍比劃,做出三個似手印非手印的動作,顯是在以佛門秘訣積蓄內勁,隨後手掌前伸,拇指彎曲探出,指肚恰恰好按在氣柱鋒銳上。

  「轟!」勁氣迸濺。

  道信大師只是身形微顫,僧袍獵獵,而正在往後飄退的石之軒只覺反震之力竟凝如鋼錐,大違常理,卸御不及之下,全身氣脈似被狠狠錐了一下,痛楚難當。

  「一指頭禪?……」驚呼一聲,石之軒飄飛的身形跌落在地,踉蹌三步,暗呼一聲好險……

  原來,剛剛他的渾身氣脈受到刺激,玄妙無極的【元始真法】險些就要自行運轉,化解異力,若非他主動運轉【摩柯無量慧經】的清淨真氣,及時化開反震異力,理順氣脈,恐怕現在就『原形畢露』了!

  有時候,先天氣功太神妙也不是一件好事!

  【元始真法】作為他的本源功法,可謂深入身體骨髓,根植於道心靈性,與精氣神渾合為一。

  一旦有外力侵入體內,想要破壞他的精氣神,【元始真法】都會難以容忍的炸毛,蠢蠢欲動,準備自行運轉,消磨祛除這些異力。

  從這方面來看,【元始真法】可謂霸道無比,頗有些唯我獨尊的微妙靈性!

  吃了這山寨版【一指頭禪】的暗虧,石之軒再不敢小覷道信的【達摩手】,當即將【摩柯無量慧經】運轉到極致,渾身隱現瑩白玉澤,衣袂微揚,交叉在胸前的雙手更晶瑩剔透,分明蓄足勁氣。

  如此一來,本就俊秀之極的石之軒,再添三分清淨聖潔,一塵不染,猶如天人下凡。

  單就這賣相,就讓其餘三大聖僧面面相覷——若是大家一起站在萬千信眾面前,九成九的信眾肯定會忽視他們三個老禿,而將大德當作活佛菩薩膜拜。

  如此清淨聖潔的佛門妙相,可謂老少咸宜,男女通吃,簡直是聖僧的活廣告啊!

  想來想去,三人感覺,恐怕唯有慈航靜齋的『仙化』能夠稍稍勝過!

  當然,正在現場授藝的道信可不管這個,雙掌左右虛抬,掌心隱隱罩定石之軒,勁氣源源不斷的透掌而出。

  石之軒立覺身周被一陣清柔至若有若無的氣場暗暗籠罩,自己的任何動靜都瞞不過道信的真氣感應,且在氣機牽引之下,更會引發道信的針對性攻擊,迫得他以硬碰硬,難以取巧。

  不由驚歎於道信的禪宗功力,爐火純青,不外如是!

  當然,石之軒結合兩世禪宗武學自創的【摩柯無量慧經】若是這麼容易就被制住,那他也不用混了。

  清淨無形真氣繚繞身外,如風之柔,如水之清,但卻無聲無息間將週身一丈之內的氣場消泯殆盡,暫時恢復自在之身。

  下一瞬,石之軒交叉在身前的雙手一前一後,一快一慢的動了。左掌迅猛劈出,破空呼嘯,淌過竹林的漫天清風都在往掌緣匯去……

  同時右手一拳緩緩擊出,白亮中透著金茫的重重勁氣拳影覆蓋手臂——升級版【大金剛拳】!

  漫天清風當然不會集中往掌緣而去,但這一掌刀的勁氣,確實令人有漫天清風集此一刀的感覺,沿路摧枯拉朽般破開無形氣場,筆直射向三丈外盤坐的道信,而剛猛凝實的大金剛拳勁亦緊隨其後。

  道信眼皮一跳,暗忖:前一刻還是柔和春風,下一瞬就是凜寒如刀的冬風;前一刻還是清柔之水,下一瞬就是堅硬之冰……竟已將真氣御使得如此隨心所欲!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8
第二百八十二章禪宗之福

  不錯,石之軒此時對禪宗清淨真氣的運用,正是剛柔並濟,變換自如的精絕手段,清柔時如風似水,消融異力,剛猛時冰堅鐵硬,無堅不摧。

  元始真法之妙,終究脫胎於無極太極之衍,陰陽五行之變。

  在以【闡天變】將元始真氣轉化為其它性質的真氣之後,一旦將此種性質的真氣修煉到登峰造極,有極歸於無極,仍不免會有隱隱化歸於元始真氣的趨勢!

  此間正是『一元復始』的最佳詮釋。

  而為了避免『原形畢露』,石之軒便在所轉化的各種真氣的演變及運用上另出樞機,使之各具陰陽相合之一面——寒熱交替、剛柔並濟、正邪相容、生死洽和、水火合澤、清濁象分……

  如今他在禪宗清淨真氣的運用,就是以剛柔並濟為主,而這也符合他將大金剛拳、大伏魔拳、大金剛掌等剛猛功夫隨手拈來的表現。

  果然,這一著掌刀、一著大金剛拳勁先後出手,不僅首當其衝的道信大聖暗暗驚異,就連其餘三大聖僧也眼眸齊齊一亮。

  原本見到石之軒的清淨妙相,三人皆以為其功夫走的是輕柔路數,不想其竟能發出如此高度密集、剛猛無儔的掌風拳勁,頗諳佛門金剛之力。

  道信雙掌微動,掌心相對,盤抱輪轉,登時在身前凝聚出無窮勁氣漩渦,如牆如柱,寓剛於柔。

  石之軒的凌厲掌風疾速*射*至,卻猶如倦鳥歸巢般無聲無息的沒入勁氣漩渦,絲毫波瀾都未引發。

  但在氣機牽引之下,石之軒還是感覺到,道信身前的勁氣漩渦瞬息間稀疏了許多,想來是被他的掌風耗去了大量真氣……

  果然,勁氣漩渦再不能輕易化去緊隨其後的高密度的大金剛拳勁,呲呲兩下勁氣交鋒的爆響之後,蓬的一聲,大金剛拳勁與勁氣漩渦齊齊消散,勁風四溢。

  明明是氣漩,石之軒卻覺拳勁似是擊在了銅牆鐵壁之上,反震之力遙遙襲來,縱然及時運轉清淨真氣化解,仍不免退後一步。

  道信盤坐的身形亦晃了晃,笑道:「善哉,善哉……為師本還有兩下『挑糞施肥』的莊稼把式頗為自得,不想大德你的拳掌如此威猛,為師就不拿出來獻醜了!」

  其餘三大聖僧齊齊嗤笑一聲,卻也沒多言,顯然默認石之軒這兩著拳掌極為了得,不輸於道信【達摩手】中的強攻招數。

  只是石之軒的功力比之道信遜色一兩籌,才會難以建功罷了。

  雖然沒能見得【達摩手】十八式全貌,但此番從道信手中學得最高明的擒拿、拳勁、指勁、防禦氣牆各一著,均為【達摩手】中最精華的部分,石之軒也頗為滿足,便合十一禮道:「多謝師尊傳法……」

  道信笑了笑,「好久沒動手了,才忙活一小會兒,就口乾舌燥……」

  石之軒連忙道:「弟子這就煮茶。」言畢飄身飛上竹樓,直奔一間廂房而去。

  竹樓清幽,過去他也時常來此閉關精修,泥爐、陶壺、茶具等物盡皆齊備。

  不過,讓他鄙夷及吐糟的是,時人煮茶竟然喜歡加鹽、紅糖、生薑之類的調味料,煮出來的東西刺激濃濃,比中藥好不了多少,讓上一世喝慣了極品清香茶水的他根本難以入口。

  所以,他就以勤儉節約,清淡養生為由,自己炒茶制茶,泡出清淡香茗。

  道信喝過之後,讚不絕口,說此法最是契合出家人樸素淡薄的生活習慣,而能夠創出此法,可見他得了禪宗真髓!

  這更讓石之軒吐糟,想多喝幾次就直說嘛!

  從竹林出來,石之軒就見到了大木、大林、大森三僧,如今二十出頭的他們,各個黑黑壯壯,氣宇軒昂,隨意一站,油然而生勇猛無畏之氣。

  作為石之軒很早就著意培養的第一批班底,三僧雖未得傳他親創的【摩柯無量慧經】,但卻得了【易筋經】、【降龍伏象功】、【韋陀杵】、【大摔碑手】等等少林絕技。

  得益於此世活躍的天地元氣,三僧各依資質緣法修行十年,如今也勉強混了個二流好手,可堪一用。

  聚一世絕學於一身的石之軒底氣之足,無人可比,七八種上乘武技不過小意思!

  四人一齊走到平日僧眾練武的青石廣場,石之軒問道:「大森師兄,我讓你打聽的事,如何了?」

  大森並未立即回答,反而左右張望,似在查看是否有人窺視,石之軒見狀搖頭道:「放心,無論何等高手,只消靠近百丈之內,都難逃我的禪心感應!」

  大森這才低聲道:「我已從棲霞寺的師兄那裡打聽過了……

  十多年前降將侯景反叛,從梁武帝手中劫得傳國玉璽,及至十年前春夏侯景敗死,玉璽確實被投入棲霞寺井中,後來寺裡的師兄們將璽撈出收存,三年前獻給陳帝陳霸先!

  但據獻玉璽當天圍觀見禮的師兄們所言,身具氣功者並未有異樣感覺!」

  石之軒眉頭一挑,沉吟道:「看來,我的嘉祥師尊送給陳霸先的傳國和氏璧是個假貨吶!」

  大木疑惑道:「三論宗豈敢如此戲弄陳霸先?

  一旦陳霸先知曉寶璧是假,就算顧忌我佛門勢力,不敢將三論宗怎麼樣,但下詔將三論宗的寺廟土地轉賜給其餘佛門宗派,再將三論宗僧眾逐出南方,還是可以辦到的!

  如此一來,佛門其餘諸宗只會樂得看笑話,三論宗豈非元氣大傷?」

  只有真正的佛門弟子,才會清楚,佛門各宗各派在一團和氣之下,也是齷齪不斷,唯有稱得上一路『坐地虎』的大型寺廟,實力強橫,才能真正安穩一些。

  石之軒道:「恐怕此舉非是三論宗或嘉祥師尊的一家之私,而是得了整個佛門,包括其餘三大聖僧,乃至慈航靜齋、淨念禪院的支持授意!

  只是此等秘密大事,唯有幾位聖僧、禪主、齋主夠資格參與,咱們這些普通僧眾連聽聞都沒份……

  據我估計,應該是那什麼慈航靜齋的鳥齋主,看出南朝經侯景之亂後元氣大傷,再無力與北朝抗衡,將來一統天下者很可能是北朝。

  而留下和氏璧,正是奇貨可居,以圖將來!」

  真正當了和尚,石之軒才知曉,慈航靜齋在大眾和尚們的心中絕對算不上高大上。

  值此佛門大興的時代,很多眼高於頂的和尚,其實都暗暗不忿被一介女流*騎*在光頭上拉屎撒尿,反而覺得,打手就該有打手的覺悟,慈航靜齋區區尼姑庵怎配對廣大佛門指手畫腳?

  大森問道:「這麼看來,和氏璧是落入慈航靜齋或是淨念禪院手中了?」

  石之軒搖頭道:「不見得……依我看,嘉祥師尊的心思深得很,落進嘴裡的油炸豆腐,又怎會輕易吐出?

  和氏璧現今仍在三論宗手裡是肯定的,但最終三論宗恐怕抵不過慈航靜齋和淨念禪院的聯合施壓,只能乖乖將和氏璧送與慈航靜齋,換得些許好處!」

  至於何時送出和氏璧,石之軒心裡暗暗冷笑,恐怕至少也是等嘉祥練成【枯禪玄功】之後吧!

  今時今日,嘉祥還只是四大聖僧之一,單憑【一指頭禪】並不能讓他力壓其餘三人,成為四大聖僧之首。

  可一旦嘉祥借助和氏璧異能練成其融匯天竺武學與中土武學為一體的【枯禪玄功】,自然可以憑著高出其餘三人一籌的功力,穩居四大聖僧之首了!

  當然,這些話,就沒必要對著大木、大林、大森這三個區區棋子說出來了。

  午飯過後,石之軒就辭別了道顯住持,背著裝了幾件僧衣的樸素包裹,孤身出了一乘寺,直奔長江而去……

  夜幕降臨,油燈昏黃。

  一乘寺住持禪房內,道信、道顯並派盤坐,大木則立在對面,躬身稟報某些事件,道信不時提問一兩句,大木則立時細細分說。

  好一會兒,道顯揮手讓大木退下,向著道信問道:「師兄如何看,大德小小年紀,竟已開始對和氏璧這等異寶上了心,恐非我禪宗之福……」

  道信不以為意道:「三年前三論宗棲霞寺獻出寶璧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大德要是不上心,那才不正常!

  而他竟能隱忍三年,才開始不動聲色的追查此事,足見其城府甚深,且憑著有限的信息,還能分析得大致不差……

  正是我禪宗之福!」

  道顯和尚一愣,隨即恍然:若是普通和尚,自然是乖乖誦經念佛,令行禁止就好,可到了一宗之主的位置,不通機謀政治顯然就不行了!

  而大德雖非禪宗之主,卻是禪宗之主的嫡傳弟子中最出色者,將來很可能就是禪宗第五代宗主,若是真的單純得跟普通小沙彌一樣,那道信才要頭痛呢!

  總不能讓道信逐字逐句的教導大德什麼權謀算計吧?

  道信摩挲著彌勒佛似的肥嘟嘟肚皮,低聲嘀咕道:「就算知道和氏璧在棲霞山又如何?

  大德總不會去偷去搶吧……若是能順利搶到還好,合該我禪宗與和氏璧有緣,若是大德給人當場拿下,那我禪宗可丟大臉了!」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8
第二百八十三章根本沒有

  華燈綵照,脂粉彌香。

  一個身著寶藍綢緞儒衫,搖著折扇的翩翩佳公子,風*流四溢的踏進了綺春樓,一路熟頭熟臉的跟姑娘們調笑不絕,慢悠悠踱步進了後院,逕直前往繡樓。

  喬裝易容之術,對於花間派來說,實在沒啥技術含量,更何況,這還是本色出演呢?

  樓梯口的石階旁,一老年一中年兩個漢子,正席地而坐,手上拿著薄刀、竹篾,正在……編竹蓆!

  「這兩人,就是野史所載,『張麗華家中貧困,父、兄以織席為業』的『父』、『兄』?」

  翩翩佳公子心中腹誹著,邁向樓梯口。

  兩人手中活計不停,招呼一聲:「之軒少爺……」

  石之軒微笑回應,「二位近來可好?」

  兩人道:「每日閒極無聊,尚好!」

  石之軒微微頷首,邁步上樓,心下暗暗了然:這兩人多年前就勉強入了一流高手,如今十年過去,仍舊無甚長進,難怪安於給麗芳師姐的青樓當打手!

  張僧繇見到石之軒此時與早上截然有異的面容,不由歎道:「每次見得你不用人皮面具亦可改頭換面的絕技,為師都羨慕不已……

  要是我年輕時也能有此神乎其神之技,也不會……哎!」

  石之軒撇撇嘴,並不接話,目光左右搜尋,暗道:我這可是集三世智慧武功之大成,對筋骨肌肉控制自如,才能隨意改頭換面,你一大把年紀了,就算學了拳術,也練不到化境了……

  不錯,他此時的面貌,三分清秀,三分儒雅,三分俊朗,一分桀驁不馴,才是此世的本來面目!

  而在一乘寺的『大德』聖潔面貌,卻是數年前,他憑著在肉*身修煉上的不俗造詣,將面部肌肉向著最為符合【摩柯無量慧經】清淨聖潔氣息的模板,漸漸修整而成的!

  兩張面孔若是單論輪廓,倒仍有四五分相像,可一旦多出頭髮,換了衣物,再加上運轉不同的先天氣功,改變氣息、眼神、談吐,可就完全是另外一人了!

  當然,為了盡善盡美,面容修整過程中或可用真氣輔助,但在之後的維持上,並不需要消耗真氣!

  如此奇術,可謂開此世之先河,足可將任何易容術甩出幾條街,也難怪張僧繇感慨不已了!

  片刻後,張麗芳帶著張麗華到來。

  本已三十好幾的張麗芳憑著深厚功力,駐顏有術,仍舊維持在二十七八的熟*婦黃金階段。

  倒是年方十二的張麗華,竟已出落得玲瓏嬌俏,若忽略某處還是飛機場,只看臉蛋兒的話,實打實可算絕頂美女了!

  石之軒呵呵一笑,「許久不見師姐,甚是想念!」說著就像小時候一樣,伸手就要摟張麗芳的纖纖細腰,卻被她沒好氣的拍開手臂。

  嬌嗔道:「花間派傳人可都是翩翩君子,耍流氓,佔便宜,可非應有之舉!」

  石之軒也不尷尬,正要說話,忽然轉身一抱,正好將半空的張麗華摟在懷裡。

  小丫頭咯咯直笑,哼道:「真小氣,不就想看看你的光頭麼,建康城裡每天不知道有多少萬光頭進進出出,本小姐還懶得看呢!」

  原來,張麗華剛剛裝作不經意間繞到他身後,出其不意的跳起來,探手準備打掉他的儒巾和假髮……

  石之軒嗤笑道:「一進門眼珠骨就碌碌亂轉,我還不知道你個機靈鬼?」

  張麗華明顯不承認自己的表情神態漏了餡兒,不屑道:「不就是仗著武功比我高,身手比我快麼?

  要是花間派的武功女子也能練,我肯定能打得你滿地找牙!」

  石之軒不置可否,將她放下,掐了掐她那嫩得快出水的俏麗臉蛋兒,然後斥道:「大人說話,小屁孩兒一邊去!」

  張麗華叉著小蠻腰,怒哼道:「臭之軒,我哪裡小了,你也就只比我大三歲!」

  石之軒的目光在張麗芳那鼓*囊*囊的胸*前打量了一番,又轉到小丫頭的胸*前,停著不動了。

  在小丫頭臉上漸漸湧上寒霜之時,他才恍然大悟道:「原來不是小……是根本沒有哈!」

  張麗華嘴巴張得大大的,似是愣住,俄爾柳眉倒豎,冷哼一聲,氣沖沖的跑掉了。

  下樓梯的聲音響起,石之軒哈哈一笑,揚聲提醒道:「小心樓梯,別摔著了!」

  「哼!」聲音頗大,從樓下清晰傳來,小丫頭分明用上了真氣。

  張僧繇與張麗芳齊齊搖頭失笑,頗為無語。

  張麗芳美目流轉,忽然道:「我看麗華定是喜歡上了之軒,才會如此在意之軒的話,如此生氣!」

  張僧繇頷首道:「不無可能!」

  唯獨當事人石之軒無動於衷,淡淡道:「小孩子脾氣,變臉像變天,這算得什麼准?……指不定,我就是個好哥哥的命!」

  雖然他心底也有幾分懷疑,可如今小丫頭還是太平公主,就算臉蛋兒再漂亮,他也生不出下手的余望啊!

  近半年來,他的【元始真法】於『煉精化氣』一關圓滿,忙著趁熱打鐵,開始『煉氣化神』,許久沒與張麗芳見面,倒是好一陣談笑。

  待得張麗芳笑咯咯離去之後,石之軒才雙眼倏地精芒大盛,精神抖擻的對張僧繇道:「和氏璧確在棲霞山無疑,咱們爺倆趁夜去探探?」

  張僧繇連連搖頭,一臉管我什麼事的表情,「為師年紀大了,潛力已盡,就算盜來和氏璧這等異寶,又能增強幾許功力?

  況且,為師年輕時聽說向雨田也曾覬覦過和氏璧,後來發現難以運用,這才失望放棄!」

  石之軒打心眼裡不相信此言,向雨田那等智慧和修為竟會奈何不得區區和氏璧?……恐怕是向雨田吃獨食的老毛病作祟!

  可惜,張僧繇不願去棲霞寺冒險,石之軒也不好勉強,轉而道:「您老收藏了什麼珍貴礦石、鑄材沒有,我可連一柄兵刃都沒有,怎麼闖蕩江湖?」

  普通精鋼兵刃,還不如他的手指甲,根本經不起劇烈戰鬥。

  更何況他此行前往北方,乃是計劃著屠龍一血,一個不好陷入大軍圍困,純憑拳頭太浪費真氣和精力,豆腐渣一樣的普通兵刃完全是送命!

  張僧繇道:「年輕時倒是搜集過一些海底寒鐵,可惜量太少,連鑄造一柄匕首都夠戧!」

  石之軒不滿道:「人家陰癸派的真傳弟子出師時,師父要麼送天魔緞帶,要麼送天魔雙斬,要麼兩個都送……

  你這師父,連半個都送不出來,這也太遜了!」

  張僧繇哼道:「皇宮內庫大把的神兵利器,極品鑄材更應有盡有,你有本事自己去拿……再說,誰說你出師了,你的繪畫技藝可一直都是差評!」

  「皇宮?……陳霸先?」石之軒眸光閃爍,完全忽略了張僧繇的後半句話。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8
第二百八十四章水下君子

  自三年前立國大陳,陳霸先仍取用東晉以來的南朝皇宮,即建康宮,位於建康都城中部偏北地區。

  宮城有八門,南面正中為專供皇帝出入的大司馬門,正對都城宣陽門,兩門之間為御道,即全都城的中軸線。

  建康宮又名苑城,亦稱台城,城牆比之二十餘丈高的都城牆更高十丈,所謂京都有事,以台城為固。

  如此城高,縱然大宗師一級的高手,也難純憑輕功輕易躍過城牆,潛入宮去。

  而值此戰事頻繁的年代,宮城守衛不可謂不嚴密。

  特別是夜晚,除了五步一哨,三步一崗外,城頭上每隔三丈,都支起一個大火盆,以木料和松脂燃起熊熊烈焰,照亮附近一大片牆壁,使得任何妄想攀越城牆之人都無所遁形!

  當然,在某些人眼裡,想要潛入宮城,大晚上提心吊膽的去攀越城牆太傻,太沒有技術含量!

  作為進出皇宮的主要側門,東華門前兵將林立,守衛森嚴。

  眼看天色漸暗,守將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就一揮手,吩咐手下眾禁衛道:「準備關門落鎖!」

  恰在此時,一陣公鴨嗓的難聽呼聲遠遠傳來:「老陳……等等!……呼哧,呼哧,等等雜家!」

  守將扭頭望去,卻見一個身著內侍太監服飾的瘦高青年疾奔而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到了近前,守將不悅道:「徐忠賢,怎麼弄的?……你不是不知道咱們禁衛的規矩,落鎖晚了,可要吃軍棍!」

  『徐忠賢』一邊急匆匆往宮門裡走去,一邊喘著粗氣,惱怒的回應道:「嘿,別提了……

  那些殺千刀的扒手,把雜家的荷包摸走了,害得雜家沒錢僱馬車,從城外一路走過來,差點兒沒累死雜家!」

  守將不屑的撇撇嘴,嗤笑道:「恐怕掏空你荷包的不是什麼扒手,而是哪家樓子裡的姑娘吧!」

  『徐忠賢』搖頭歎氣,「好不容易出宮一趟,沒想到攤上這種事,真他奶奶的晦氣!

  老陳,這次多謝了……下次有機會請你喝酒啊!」

  守將看著『徐忠賢』直往宮北華林園而去的背影笑了笑,指揮著屬下禁衛開始關門落鎖。

  「嘎吱吱……」

  宮門闔閉的巨大聲響傳來,『徐忠賢』嘴角微微泛起一絲詭異笑意,卻又轉瞬即逝……

  城外野地裡,一個光*溜溜只剩短褲的青年昏迷不醒,看面容,不是徐忠賢又是誰來?

  升級版【移魂大法】一出,區區不會武功的小太監,迷迷糊糊中早將祖宗八代都抖落乾淨,事後卻還會一無所覺,一問三不知!

  石之軒頂著徐忠賢的『皮』,趁著天色尚未全黑,快步疾行,不經意間摸了摸飄柔順滑的秀髮,心下很是感慨:足足六天才能將秀髮催生到正常長度,這肉*身修煉還得再接再厲啊!

  這六天來,他一直在建康城與棲霞山之間來來回回,通過踩盤子、買消息、偷聽、攝心移魂等種種手段,將建康宮的大致結構、皇帝陳霸先的大致信息及棲霞山的地形摸了遍。

  當然,同時他也憑著元始真氣及肉*身掌控,盡快的催生恢復了滿頭秀髮。

  原本一天之內生出兩尺秀髮也並非不可能,卻會傷及頭皮毛囊,畢竟即使他肉*身強橫,氣血渾厚,真元充沛,可某一部分肢*體的新陳代謝目前仍舊有其極限,過猶不及。

  不過,若是他真正修成『打破虛空,見神不壞』的肉*身絕詣,倒還真有可能在眨眼間長出兩尺秀髮!

  而之所以今天潛入宮來,並非因為秀髮長成了,而是因為昨天收穫了一個重大消息——陳霸先病了,重病臥床!

  此事在普通百姓看來無甚奇怪,人吃五穀雜糧,哪能沒病?但在南北各方勢力的高手們眼中,幾不吝於晴天霹靂!

  須知,陳霸先征戰一生,從無敗績,乃是實打實百戰崛起的一方霸主,宗師級大高手,而在登上皇位之後,理該藉此念頭通達,氣勢如龍,武功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就算夠不到大宗師的邊兒,也該成就宗師高段!

  可如今陳霸先才當了不到三年皇帝,就重病臥床,不論其他,年僅五十餘歲,正值宗師級大高手的黃金年齡,就這麼莫名其妙的一病而倒,豈非咄咄怪事?

  若非從張僧繇口中得知魔門近些年處於蟄伏期,沒來攪風攪雨,石之軒幾乎都要懷疑陳霸先是否著了陰癸妖女【奼女大*法】的道兒,給搾成人乾兒了……

  不過,這麼一來,倒是更方便他的計劃了……

  到了後宮範圍,處處樓閣林立,華燈綵照。

  或因皇帝病危,牽動宮內絕大多數人的心思都聚在皇帝寢宮,而對其餘宮殿園林的注意力難免有所下降,乃致於以假亂真的內侍太監『徐忠賢』竟一路暢通無阻的摸到充當珍品內庫房的柏梁殿。

  順利得他自己都難以相信!

  掃了一眼殿門銅環上懸著的精鋼環鏈及大銅鎖,『徐忠賢』不屑的撇撇嘴。

  微妙靈覺感應到四周無人之後,雙手撮指成刀,陰柔內勁透出,如無形而有質的利刃般在兩扇紅漆厚木門上的門環周圍各劃了一個圓圈。

  然後輕輕一扯門環,大銅鎖、精鋼環鏈、黃銅門環及兩塊兒圓木板無聲無息的脫落下來,華貴的紅漆木門上多了兩個圓圓的破洞,立時難看起來。

  片刻後,漆黑寂靜的殿內響起壓抑不住的低呼,「好傢伙……五金精英、玄鐵之精、海底寒鐵、天外隕鐵、烏金砂……不愧是天地元氣更上層樓的世界,天才地寶就是多!

  咦,這是?」

  「吟……」一聲輕微而悠遠的劍鳴,飄忽虛緲,如天音悅耳。

  「九韶定音劍?……好寶貝啊!

  嘖嘖,可惜謝玄成也音攻,敗也音攻,用劍就用劍嘛,分心分力施展音攻算什麼?沒有令東來那等精神境界,音攻根本奈何不得真正的高手!

  不過,寶劍就便宜本少爺了!」

  接著一陣若有若無的劍刃破空聲連綿不絕,似在劈斬木柱,亦或切割簾幕,乃至移動木架……

  在裡面胡作非為的『大盜』其實很明白,這處積蓄了南朝數代珍惜礦石、神兵利器的柏梁殿寶庫,在武林中人眼中,是個價值連城之處,但在皇宮內院,若非皇命,卻是無人問津的偏僻之地。

  只因上至皇子妃嬪,下至宮女太監,無不深曉,在此皇宮大內,黃白、神兵、礦石、美玉等等萬物皆空,唯有一物是真——權勢!

  有權者,縱然本來一無所有,最終亦會無所不有;而無權者,縱使原本無所不有,最終仍會一無所有!

  片刻後,背負包裹、手提寶劍的『徐忠賢』閃出柏梁殿,轉身輕輕關上殿門,按回門環,旋即趁著夜色,一溜煙兒向著旁邊的華林園潛去。

  而柏梁殿內,一點兒火星若隱若現,似是一柱檀香在靜靜燃燒……

  作為宮內最大御苑,華林園風景如畫……當然,最重要的是花木林立,假山亭台、池塘水渠多多,既方便潛伏,水渠更直通向宮外湖泊水道。

  黑暗中,『徐忠賢』按照皇宮嚴格按照南北佈局的特點,稍一辨明方向,立時選中一條水渠,無聲無息的滑入水中。

  外呼吸霎時轉為媲美先天胎息般的內呼吸,他身如游魚般逆流向著進水口處潛去。

  縱然身在水底,一路上他也屢見燈火通明、人影憧憧之處,由此可知,若是背包提劍從岸上走,隱藏行蹤純屬妄想,恐怕唯有硬生生殺出去了。

  當然,最可能的是殺不出去,反而被數之不盡的精銳禁衛給團團圍困,最終剁為肉醬!

  好半響,渠中水流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估摸著該是靠近宮牆進水口了。

  「嗯?」

  水底潛游中,聚功雙目的『徐忠賢』忽見前方黑壓壓儘是人頭粗的立柱,暗呼到了……

  事實上,為防有人從引水渠的進出水口潛入皇宮,圖謀不軌,每個進出水口都會以粗大的精鋼欄杆設置三五道橫豎閘門。

  此間每根人頭粗的精鋼立柱都下方深入水底地基,上接城牆門洞,且每日都有禁衛檢查閘門是否安好……

  簡而言之,過水可以,過人不行!

  幸好,『徐忠賢』本就沒想過整個人從不足三寸的精鋼夾縫裡擠出去,而真正要從此處出去的,唯有背上裝著礦石的包裹罷了。

  「三道鋼閘,共距五丈,不算遠……」

  摸清情況之後,『徐忠賢』麻利的拆開早就纏在身上的柔韌鋼絲,運足真氣,手腕一抖,鋼絲如靈蛇般逆流穿過精鋼立柱的縫隙,探向最外面那道鋼閘……

  柏梁殿中,一點細微火星冉冉。

  徐徐燃燒足有大半個時辰的這柱特殊檀香,眼看就要燃盡,卻似迴光返照般,在火星觸及底部的一堆粉末時轟的騰起一蓬綠焰,點燃了旁邊一大堆蓬鬆碎木絲及綢緞碎布……

  赤紅火焰熊熊燃起,照亮了小半個柏梁殿。

  隱約可以見到,本該懸在殿頂及大紅立柱上綢緞簾幕早已盡數沒了蹤影,就連許多粗大立柱,也被什麼利器削去了厚厚一層,包括易燃的紅漆表層……

  而在越燃越烈的火焰旁,卻是堆著許多綢緞、木柴,且緊挨著用來放置珍寶的許多高大紅漆木架……

  水底鋼閘處,裝著極品礦石、鐵錠的包裹被鋼絲緊緊綁在最外面那道閘門的精鋼柱子上,『徐忠賢』心底才大大鬆了口氣。

  即使此世天地元氣靈性十足,精神異力及先天真氣出體後傳播極遠,消耗也小,可要在五丈距離將細鋼絲控制的如臂使指,終究消耗不輕……

  默默計算了下時間,感覺柏梁殿的大火差不多已經燒起來了,『徐忠賢』提著九韶定音劍迅速潛返華林園。

  這次是順流而行,速度可就快多了,不過一刻鐘便返回到了華林園附近……

  忽然,『徐忠賢』的微妙靈覺感應到前方一座石橋上竟立著一個頗為接近宗師級的高手,當即將先天胎息運轉到極限,緊鎖氣息,就要從橋下潛過……

  「呼……」橋上人影一閃,輕飄飄向水裡投來……

  『徐忠賢』心裡一時無語:「……」

  撲通一聲輕響,那人落入水中,恰恰在『徐忠賢』左側兩丈餘外。

  如此近的距離,面對一位一流巔峰的高手,什麼閉息之術,都屬枉然。

  『徐忠賢』毫不猶豫的九韶定音劍出鞘,同時亦感覺自己被對方的沉凝氣勢緊緊鎖定,一股霸道劍氣迅猛襲來。

  黑漆漆的陰森詭秘真氣灌滿九韶定音劍,本是青光瑩瑩的劍身霎時變得黑不反光,在水底影影綽綽,劍氣朦朧……

  轉念間,『徐忠賢』已經明白過來,不是自己暴露了行跡,而是這位仁兄跟自己想法一樣,也是來做一回『水下君子』,可惜二人『緣分』太深,竟剛剛好撞車了!

  右手一劍揮出,無數黑漆漆細碎劍氣瀰漫水底,墨汁般向著敵手洶湧而去,正是補天閣嫡傳的【幻影劍法】,可御劍心法,卻是十五年未曾現世的【截劍道】!

  『徐忠賢』隱在漆黑如墨的劍氣劍影之後,身形似靈蛇般左右一扭,便即出其不意的避開對方來勢洶洶的一劍,反而趁著對方的視線被無數墨汁般的細碎劍氣遮掩,藉由對水流的精微把握,無聲無息間一劍襲向對方腰眼。

  可此人既敢在皇宮『撒野』,分明也自持身負絕技,絕非一般庸手可比,見到『徐忠賢』施展出如此陰森詭秘的勁氣,且自己勢在必得的一擊輕易落空後,立時左手一拳擊出。

  漩渦般的磅礡拳勁不斷消磨瀰漫在水中的細碎漆黑勁氣,然而不等他視線清晰,腰眼肌膚就隱隱發涼。

  他知道,這是沙場百戰餘生磨練出的直覺在提醒他,對方的兵刃正悄然希向他的腰眼,不由冷哼一聲,毫不猶豫的揮劍格擋。

  即使身在水底,『徐忠賢』也清晰聽出對方哼聲中蘊含的頤指氣使及鐵血霸道,南朝高級將領?皇親國戚?

  「蓬!」

  劍刃交擊,劍氣炸開,水流倒捲。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8
第二百八十五章黑水橫流

  一招硬碰,二人觸電般齊齊一顫,各自順著水流飄退丈許。

  感覺到對方功力渾厚,戰鬥經驗極其豐富,十招之內基本沒可能將之拿下,且雙方都不想暴露,『徐忠賢』當即順著水流退走,繼續潛向華林園。

  在他想來,對方見識了自己的武功,應該也會知難而退。

  水渠寬闊,大家各游一邊就是!

  豈料那人的氣機仍舊緊鎖著他,並且不住增強,濃濃殺機瀰漫,黃沙百戰所養成的慘烈凶戾氣勢籠罩水底十丈空間。

  水流霎時猶如冰雪般冷凝一片!

  『徐忠賢』只覺背心肌膚針扎般刺痛,似被一股致命危機鎖定。

  奶奶滴,還沒完了……

  忿忿之念一閃即逝,『徐忠賢』眸中血色乍現,霎時陣陣濃烈殺機反襲回去,亦緊緊鎖定那人!

  升級版【補天心法】自然而然運轉至極限,『徐忠賢』渾身毛孔滲出絲絲縷縷黑漆漆的陰森詭秘真氣,甫一入水,立時如煙似霧般繚繞化開,瞬息間充斥著方圓三丈的水底空間。

  猶如一隻大號烏賊噴吐一片濃濃墨汁。

  那人本已用凶戾氣勢緊鎖『徐忠賢』,正要對其背心發出絕殺一擊,不想其釋放的這陰森詭秘的黑漆漆勁氣,竟蘊含著極其古怪而強烈的腐蝕性,將他用來鎖定其人的勁氣消解一空。

  瞬間丟失目標的精準位置,使得他這蓄勢已足的強悍一劍無處發*洩,反累得自己憋悶異常,氣勢不可避免的有所下跌。

  無聲無息間,瀰漫三丈方圓的『黑水』向著那人疾速席捲而去,『徐忠賢』右手的九韶定音劍隱藏在濃濃『黑水』之中,順著水流紋理,輕飄飄向著那人胸口點刺。

  劍身黑漆漆一片,分明蓄足內勁,竟又未曾溢出絲毫劍氣!

  剛剛交手雖只一招,然那人一舉一動,無不暴露了對方乃是沙場宿將的底細,『徐忠賢』如何不知,此等百戰餘生之人,靈覺感應或許不行,但卻對於危機性命的殺氣最為敏感!

  由此一著,此等人在縱橫沙場之時,方能屢屢及時格擋致命刀劍或避開要害……

  此時『徐忠賢』正反其道而行,不僅將森寒劍氣聚於劍身之中,不使外洩,且收斂劍意殺機,刺劍動作更是輕飄飄無有一絲氣勢,務必使對方在劍刃及身前感受不到絲毫殺氣!

  忽然,『徐忠賢』漆黑晶瑩的眼珠一轉,身形在濃濃『黑水』中無聲無息的下沉至緊貼泥沙的位置,手中九韶定音劍也悄然改變進攻方位……

  眼看濃濃『黑水』迎面捲來,那人冷哼一聲,手中沉重長劍倏地上舉,雙手持劍,積蓄已久的真氣源源灌入其中,凶戾霸道的劍氣不住凝聚,勃勃欲發。

  嘴角微微揚起一絲詭笑,那人本已下跌不少的氣勢倏地上升至巔峰狀態,本來高舉就要下劈的長劍也借助水流瞬間劃過一個詭異弧線,變為迅猛的一記橫斬。

  如此勢大力沉的招數,劍刃所過之處,水流竟只發出微弱的嗤嗤聲,此人分明深諳水戰之術,屬南朝將領無疑!

  兇猛劍氣狂*飆而出,攜著重重水流直襲臨近面前的濃濃『黑水』。

  出乎意料的是,濃濃『黑水』竟毫無反抗之力的被劍氣橫切為兩截,上半截迅速淡化消逝,下半截竟濃郁如舊,疾速『吞噬』那人腰腹以下的位置。

  那人嘴角的詭笑凝固,雖然未曾感覺到絲毫殺氣,但仍毫不猶豫的揮劍下斬,恰好斬中從水底斜刺裡襲向他命根*子九韶定音劍。

  「蓬!」

  劍刃交擊,勁氣爆散,震開重重水流。

  那人身形一震,只覺一股死氣沉沉的森冷劍氣擊散了自己倉促凝聚的內勁,沿著長劍侵入他的手臂經脈,瞬息間已至胸腹位置,所過之處,經脈血肉一陣酥麻隱痛……

  竟非尋常劍氣那般割裂式的傷害,而是爛瘡腐壞的感覺!

  他心中大驚,忙不迭運使自身的先天真氣前去化解,終是吃了大虧,噗的噴出一口鮮血,才勉強卸去殘餘敵勁。

  與此同時,經驗豐富如他,如何不知自己危在旦夕,毫不猶豫的雙腿連環踢出,攪動身下水流,且又劍交左手,顧不得未曾蓄足勁氣,便迅疾下揮……

  一著之差,他的右手經脈已然受創,再難負載十成功力!

  然而『徐忠賢』計勝一籌,蓄勢一擊建功,又怎會任由他重整陣腳?

  早已聚滿黑漆漆勁氣的左手鷹爪迅疾探出,在重重水流中搶先鎖定對方右腳的軌跡,而右手的九韶定音劍亦不甘落後,再次疾刺對方命*根子!

  終究是劍長而手短,兩柄寶劍率先交擊。

  「蓬!」

  勁氣交擊,水流迸發。

  那人應聲再噴一口鮮血,倉促換手出劍,此次吃虧更大,好在他終於達成目的,此時藉著劍刃反震之力疾速上浮,想要脫離『徐忠賢』。

  可終究晚了半步,他只覺右腳踝一痛,竟已被三股冰冷而銳利的指勁劃斷腳筋,在水中爆開一蓬血色。事實上若非他見機得快,此時鐵定被扣住腳踝,後果無需多言!

  驚怒之中,他在顧不得右臂經脈負創,猛地一拳下擊。

  暗蘊迴旋的渾厚拳勁攜著水流兜頭捲來,如此近的距離,『徐忠賢』亦難以躲避,只得一挺九韶定音劍,以蓄滿黑漆漆勁氣的劍尖準確擊中拳勁中心,將之破去。

  然而他身形受此一阻間,那人已順流衝出三丈,並不住加速潛游,他再加速追擊,為時已晚。

  且那人分明極擅水戰,若非算計失誤,恐怕也不會如此一敗塗地!

  『徐忠賢』已隱隱猜出那人身份,知道自己若是窮追不捨,那人為保性命,定會躍上岸去,即使因此暴露,那人亦有把握安然無恙,可自己就難說了!

  又在此處停留一會兒,『徐忠賢』感應到那人已從水渠的一個岔道潛往其餘園林的池塘,與自己所去的華林園非是一路,當即開始潛游,繼續自己的脫身之計。

  心下暗暗腹誹:早點兒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豈不你好我好大家好?非要瘋狗一樣亂咬一通?……有時候,王霸心術太重也是一種病啊!

  「快……快……快打水,潑這裡!」

  太監們的公鴨嗓此起彼伏,小宦官、禁衛們提著水桶奔波不休。

  濃煙四起,火光沖天,柏梁殿所在之處,已成一片火海,透過搖晃的熊熊烈焰,尚可隱約看見木柱、房梁等物。

  百餘號人正在各處水渠、池塘取水滅火,忙得不亦樂乎,卻仍杯水車薪。

  「嘩啦……啪啪……」

  大火中不時傳來清脆異響,那是屋頂的瓦礫掉落下來,摔得粉碎。

  「嘩嘩嘩……」

  密集而整齊的甲冑撞擊聲臨近,三四百禁衛提著水桶,列著陣型慢跑到來,為首者正是白日在東華門當值的陳姓禁衛將領。

  本在著急上火的太監頭領眼睛一亮,老遠就招呼道:「老陳,陛下又沒在這裡,怎麼還裝模作樣?

  趕快讓小崽子們打水滅火才是正經!」

  睡眼惺忪的老陳回頭看了一眼禁衛們手中空空如也的木桶,不由暗暗尷尬了一下,向著旁邊池塘一揮手,喝令道:「速速取水滅火!」

  禁衛們一窩蜂湧向池塘、水渠,動作敏捷而有力,不愧是從各軍千挑百選出來的精銳。

  太監首領滿意點頭,若無其事的說道:「老陳,雜家還有皇后娘娘吩咐的其他事務,這裡就交給你啦!」說完不等老陳應答,就急匆匆轉身而去。

  老陳看著他的背影,呸了一聲,不屑哼道:「死*閹**種……馬屁精!」

  不過,老陳心裡很清楚,這柏梁殿莫名其妙的著火燒燬,管事太監都難逃干係,若不趁早到主子面前開脫罪責,恐有被當做替罪羊之虞!

  事實上,失火燒燬宮殿這種事情,失誤者有罪,救火者也肯定沒功勞,救火搞砸了同樣有罪。若非老陳乃是皇帝的同族遠親,不怕些許牽連,此時也絕不會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華林園西側一道隱蔽水渠,一個身著蟒袍、腰懸長劍之人踉踉蹌蹌的上了岸,藏在一處假山後運功逼乾衣服,並草草包紮好右腳腳筋的傷勢。

  好一會兒,他才咬牙起身,盡快向著西面城牆潛行而去,但腳筋陣陣抽搐般的疼痛提醒他,這條腿很可能半廢了!

  那種陰冷詭秘的真氣極具腐蝕性,在他的腳筋被指勁切斷為三四截之後,更狠狠腐蝕了附近的筋脈韌帶。

  就算之後接好腳筋,再以先天真氣溫養,也再難恢復如前……最多只有從前的五分靈活及腳力了!

  莫名其妙跟人狠鬥一場,還成了跛子……一念至此,他對那個傷他之人就恨得牙癢癢,「不過,那柄劍……九韶定音劍!……呵呵!」

  到了西城牆下,他撮嘴吹出兩聲口哨,牆頭禁衛立時垂下一根繩索,他抓著繩索,施展身法攀援而上。

  原本輕易施為之事,此時因右腳之傷,竟頗為費力……

  片刻後,他又順牆滑到宮城外,黑暗中接應的高手意外道:「郡王受傷了?」

  他冷哼一聲,命令道:「你們去城北候著,一旦見到有高手逾牆而出,立殺無赦!」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8
第二百八十六章咫尺天涯

  黑影裡,『徐忠賢』從重重荷葉之中冒出頭來,忍不住貪婪的吞吐了幾口荷葉清香。

  內呼吸到了他這般近乎先天胎息的程度,固然暖洋洋頗為舒服,與在母體之中無異,可一旦與人動手,濁氣沉澱的速度大大增加,憋悶感幾何上升,終歸不及外呼吸舒服了。

  稍一抬頭張望,『徐忠賢』便悄無聲息的上了岸,真氣透體催逼,渾身肌肉高頻震顫……

  如此雙管齊下,三五個呼息間頭髮、衣物已然乾透,再無絲毫異樣。

  施施然向著半空騰起火光濃煙的地方走去。

  不一會兒,就遠遠見到來來往往提水的禁衛、小宦官,『徐忠賢』瞧了瞧手裡的九韶定音劍,將之塞在一座假山的縫隙裡,才面色凝重的向著火場附近行去。

  正督促禁衛滅火的老陳見到『徐忠賢』這個熟人過來,隨意揮手打了個招呼,也就不再理他。

  可『徐忠賢』卻一邊張望著火場柏梁殿的情況,一邊不動聲色的湊到老陳身旁。

  老陳頗為疑惑的掃了他一眼,正要開口,卻見『徐忠賢』面色凝重的給了他一記眼色,又率先向著另一邊的茂密園林中走去。

  心裡一咯登,老陳隱隱想到近兩天有關皇帝病危,皇后與臨川郡王各自拉攏大臣將領的傳聞,不由暗暗嘀咕:這『徐忠賢』一向歸屬於伺候皇帝的內侍體系,如今皇帝大廈將傾,倒不知他是死忠於皇后及太子陳昌,還是看好臨川郡王陳蒨?……多半是後者,太子陳昌如今尚被扣在北周,恐怕與皇位無緣了!

  心思電轉之間,老陳沒有過多猶豫,就跟著『徐忠賢』繞到了園林裡的茂密樹叢後。

  『徐忠賢』貌似小心翼翼的四處打量一番,確認無人窺視之後,才嘴唇開闔,對著老陳比劃了個『臨川郡王』的口型。

  老陳心頭一震,暗道了聲,果然……

  又見『徐忠賢』勾了勾手指,老陳沒有多想,就將腦袋湊了過去,做了個洗耳恭聽的姿勢。

  『徐忠賢』左手罩在嘴邊,湊向老陳的耳朵。

  然後……老陳太陽穴一麻,就要軟軟倒地,卻被『徐忠賢』探手扶住,開始麻利的拆解他的衣服甲冑……

  「嘖嘖,你好歹勉強算是一流高手墊底,怎麼警惕性就這麼遜呢?

  也罷,本少爺給你留個記號,以儆傚尤!」

  鏘的劍鳴聲起……

  半刻鐘之後,『老陳』抖擻著禁衛高級將官的衣甲,戴上頭盔,捏了捏嗓子,施施然走到火場外,伸手招過一個副將之類的屬下。

  吩咐道:「本將臨時有事,暫離一會兒,你讓弟兄們加把勁兒,盡快滅了火,大傢伙兒好回去睡個回籠覺!」

  副將抱拳道:「遵命!」

  『老陳』點頭嗯了一聲,轉身獨自向著北方走去。

  路過華林園那座藏著九韶定音劍的假山之時,『老陳』從懸掛在腰間的劍鞘拔出佩劍扔進旁邊的池塘,又將九韶定音劍插入腰間劍鞘,而九韶定音劍的原本劍鞘也給扔進池塘。

  這才施施然向著北宮牆行去。

  謝玄乃是東晉大都督,統帥數萬北府軍,隨身所佩之劍不可能顯得輕浮花俏。

  因而九韶定音劍固然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兵利器,劍身形狀別具一格,中有九個孔洞,可劍柄卻是軍中制式模樣,中規中矩,莊重實用。

  此刻九韶定音劍插在『老陳』平日所配的劍鞘內,單看劍柄及外表,與『老陳』之前的佩劍毫無分別。

  到了宮城北城牆,『老陳』直接從石階登上城頭,見到迎面走來的城頭禁衛統領,不等對方開口詢問,便率先肅聲道:「柏梁殿無故失火,皇后娘娘為防萬一,著本將前來巡查城防。

  爾等務須恪守崗位,不得懈怠!」

  轄制北牆的禁衛統領及幾位副手面面相覷,疑惑道:「這……不合規矩啊?」

  『老陳』湊到面前小聲道:「嗨……還不是皇后娘娘不放心臨川郡王,害怕郡王潛入宮來……

  說到底,這是陛下的家事,咱們做做樣子就行,不必著緊,不必著緊……」

  禁衛統領等人一齊眼露恍然,「那老陳你請便……請便!」

  「嗯……」『老陳』手扶劍柄,邁著龍行虎步,徐徐沿著牆頭巡查城防守衛,不斷左右張望,倒也似模似樣。

  好半響,感覺離著那些統領已遠,到了一段偏僻城牆,『老陳』嘴角浮起一絲詭笑,潛運陰森詭秘的先天真氣,雙手負在身後,指尖悄然瞄準兩側女牆裡站崗的禁衛……

  同時揚聲呵斥道:「都給本將打起精神,要是出了漏子,所有人軍法從事!」

  看似狐假虎威似的喝令聲遠遠傳開,暗含詭異韻律,令聽聞的禁衛不自覺心情緊張,警惕下降,更掩住了勁氣破空的細微嗤嗤聲。

  但凡『老陳』所過之處,本就戰得筆直的禁衛更是一動不動,眼珠都不轉了……

  然而『老陳』仍是一絲不苟的滔滔不絕:「嗯……你們別以為本將在開玩笑,也別以為本將不知道你們心裡想著怎麼偷懶!

  告訴你們,本將也是從守城牆的小卒子一步步奮鬥到今天這這個位置滴,從偷奸耍滑,到奮勇向前,隨後更是沙場百戰,九死一生……」

  一連串隔空點了數十個禁衛的穴道,感覺差不多了,『老陳』才結束了吐沫橫飛的成功勵志演講,轉身往回走了數丈,一溜煙兒從一個僵立不動的禁衛身旁躍出牆頭。

  任由身形疾速下墜了近十丈,脫出牆頭火光的照耀範圍,『老陳』才猛提真氣,身子霎時一輕,毛羽般隨風飄搖兩下。

  他連忙運足真氣,探手吸附城牆,以類似『壁虎游牆』的功夫,勻速向著城牆底部下潛……

  一切似是神不知鬼不覺!

  眼看就要到達牆腳,『老陳』面色一變,身形一個翻轉,似是在緊急躲避什麼。

  無聲無息間,他剛剛所在的位置,城牆包磚上多了一片牛毛鋼針,夜風中顫顫巍巍的針尾在月色下閃爍著藍汪汪的詭異色澤。

  微妙靈覺之中,『老陳』清楚的感應到除了下方潛伏著的,以出鋼針偷襲他的那個女子外,其餘各方還有四個一流高手正疾速趕來,似要將他圍困在城牆腳下。

  這些人分明各自監控一段城牆,早已等候多時了!

  用腳趾頭想,他也知道這些人是誰的狗……

  輕哼一聲,『老陳』一腳踹在城牆上,身形似箭矢般橫射開去,似要從潛伏女子上空六七丈處飛遁逃離。若給他這麼脫出包圍,竄進街道民居,這些人恐怕連他的衫尾都摸不到!

  果然,這女子先是發出一蓬鋼針,將他凌空的身形籠罩在內,再緊隨其後一劍電射而起,分明是要緊緊拖住他。

  「吟……」

  龍吟虎嘯的清鳴聲中,九韶定音劍閃電般出鞘,黑漆漆細碎勁氣一瞬間佈滿他週身丈許,數十枚鋼針襲至,卻似雨點入湖般消逝無蹤。

  一身女將勁服的中年女子已然飛臨他斜下方丈許外,卻忽然被無窮黑漆漆細碎勁氣擋住視線,丟失了他的準確位置。

  下一瞬,黑漆漆細碎勁氣漩渦般凌空席捲,向著中年女子當頭罩下。

  明明是十五的圓月清輝遍灑,中年女子卻猶如置身無底深淵一般,眼前儘是無窮黑暗陰沉,耳邊亦是萬籟俱寂。

  即使她竭力催發劍氣抵抗,仍覺呼吸頓止,全身有若刀割。

  然而女子畢竟身經百戰,至此危機關頭,強行壓下心頭駭然,將全部功力灌注在手中長劍之上,斜斜向著『老陳』原本所在的方位疾刺。

  正是料定『老陳』身在半空,無處借力變換方位!

  然而她的劍刃剛剛刺到半途,又覺瀰漫在周圍的黑漆漆細碎勁氣瘋狂扭曲旋轉起來,登時生出千百股奇怪的力道,部分把她扯前,部分卻直壓而來,還有幾股橫向和旋轉的力道……

  一時間,她像是陷入大海怒濤洶湧的漩渦中,再難自主把持身形,手中全力刺出的一劍亦因此而不知偏到哪裡去了!

  臉色瞬間血色褪盡,女子早已喪失視界的眸子再也忍不住流露驚惶絕望之色……

  黑漆漆的劍尖未至,尖細而陰森的劍氣已然輕易破開女子的護體真氣,透過女子眉心,侵入其腦髓深處。

  無數黑漆漆細碎勁氣霎時消散一空,『老陳』身形乍現,一個凌空翻轉,一腳蹬在女子額頭,借力再次騰升數丈,大鳥般劃過十餘丈空間,落向街道旁的民居屋頂。

  女子屍身則似破沙袋般,以比上躍時更快的速度呼嘯著破空跌落,衣袂獵獵……

  二人凌空交手一招,各盡變化,卻只在不到兩個呼吸的時間便已分出勝負生死,著實出乎正在急速趕來的其餘四個高手的意料之外。

  「二姐……」

  三十餘丈外,衝在最前面的一個二十七八的男子恨聲悲呼,從未覺得這平日裡三四個呼吸便可輕鬆掠至的距離,此刻竟是如此漫長,猶如天塹!

  「吱……啪!」

  『老陳』落在民居房頂,感覺到腳下踩碎了一方瓦片,不由暗歎:輕功落下了不少,失了水準,回去加緊苦練……

  旋即頭也不回的飄下街道,一溜煙兒沒了蹤影。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8
第二百八十七章黑天大*法

  「五日之內,必取陳霸先狗命……補天聖道,黑天留筆!」

  老陳跪在大紅地毯上,雙手掀開胸前衣襟,任由一眾穿紫服緋的南陳文臣武將輪流從他身前經過,觀看他胸膛肌膚上,給人以劍尖刻下的近二十個血痕留字。

  此情此景,老陳眼神如喪考*妣,羞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只要一想到他堂堂一流高手,竟載得如此窩囊之極,誠可謂開此世之先河,要不是事關重大,他去死的心都有了!

  前方主位上,一位頭戴鳳冠的中年貴婦正身端坐,身姿窈窕,氣質雍容,依稀可見年輕時的絕美風韻,正是陳霸先的皇后章要兒。

  此刻她面罩寒霜,蹙著眉頭,掃視了老陳一眼,向著右下首的幾位武將沉聲問道:「魔門補天閣不是百多年未曾現世了麼,怎麼忽然來犯我大陳天子?」

  陳霸先少時家貧不假,但長興陳氏一族,卻是從漢末以來,傳承數百年的老牌兒勢力,算是當世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族裔眾多,人才輩出,只是受到門閥制度的打壓,仍屬寒門罷了。

  但在陳霸先崛起後,順理成章的掌控了陳氏一族的歷代積累,對於魔門並不陌生,而身為陳霸先的正妻,皇后章要兒自然知曉魔門的詭秘可怕——足以令任何統治者都寢食難安的高智商、高武力的恐**怖組織!

  單單補天閣或許並不足懼,但若是補天閣的背後站著整個魔門,那就……

  最前面幾位武將面面相覷,不知如何作答,章要兒面色更冷,忽然發現稍後站著的一位儒雅將領欲言又止,便嚴聲道:「爾等下去加強宮城禁衛,凡人出入,必要查驗腰牌、口令!」

  眾將應諾退下,章要兒若有深意的盯了那個儒雅將領一眼,雙方心領神會。

  事實上,既知這個補天閣的刺客武功詭秘,且易容之術神乎其神,眾人都知道,只要宮城還有人進進出出,單憑腰牌、口令那一套,根本難以阻止得了對方的潛入。

  須臾之後,那個儒雅將領去而復返,章要兒揮手讓一眾侍女、太監退至門外,才低聲垂詢:「裴卿家剛剛可話要說?」

  這儒雅將領正是左衛將軍裴忌,祖籍河東裴氏。

  他聞言稍一猶豫,但思及昨晚自己書桌上莫名其妙多出的那封印有裴氏暗記的信箋,心下暗歎:罷了……如今裴氏一族在北地情勢堪憂,反正不過是幾句諫言,能幫一手就幫一手……

  終是正色道:「陛下此次重病,來的突兀之極,其中頗有詭異難明之處,不能排除是為魔門中人下手暗害之故……

  當然,亦有可能是圖謀不軌的其他勢力所為,或是此勢力與魔門合謀而為!」

  章要兒緩緩點頭,對於所謂的『其他勢力』到底是誰,她很是心知肚明。

  裴忌接著道:「如今朝中及宮內的諸多將領固然不乏高手,足可貼身保護陛下,不懼魔門之人作祟,但諸將領心思晦澀不明,值此危急時刻,不可盡信……」

  「卿家所言甚是……」章要兒很清楚,在這皇帝輪流做的動盪時代,何止外姓將領不能信任,就連陳氏本族的將領,也未必可信。

  更讓她擔憂的是,眼看陳霸先不行了,而她的兒子,太子陳昌,還被扣在北周,許多陳氏將領因而早就暗中倒向了臨川郡王陳蒨,願奉其為繼任皇帝!

  若是派這些人貼身保護陳霸先,豈非嫌陳霸先死得不夠快?

  甚或,補天閣的刺客之所以如此囂張的進宮搗亂,還留書威脅,就是想讓她主動招這些將領及高手進宮宿衛皇帝,屆時這些人即可順理成章的掌控皇宮及皇帝陳霸先,決定帝位歸屬!

  不論什麼事,一旦涉及帝位這等至高權力之爭,那就是一團怎麼也理不清的亂麻,足可讓任何智者顧慮重重,喪失理智。

  章要兒越想越覺得此事詭異莫測,陰謀重重,加派高手護衛皇帝之事勢在必得,但這些高手的人選必須慎之又慎!

  她卻不知,那潛進宮放火留字的『刺客』正是要她如此作想……然而涉及丈夫陳霸先的生死、兒子陳昌能否得承帝位,她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念頭,本身亦無可厚非!

  輕歎一聲,章要兒道:「如今本宮不好以莫須有之罪妄動某些圖謀不軌之人,然當務之急仍是囂張放肆之魔門妖人爾!」

  裴忌猶豫著道:「魔門勢力固然詭秘,可並非沒有天敵……」

  章要兒目光一亮,沉吟道:「裴卿是說延請道門或佛門的高手進駐太極殿西堂,貼身護衛陛下?

  可本宮亦不知哪些佛、道高手值得信任……」

  裴忌貌似提醒的悠然吟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微臣告辭!」言畢徐徐退出。

  章要兒眼中閃過恍然之色,低聲自言自語道:「跑得了大和尚,跑不了小和尚,更跑不了寺廟土地,建康城內外如此多寺廟僧眾,還怕……」

  實際上,建康城附近的寺廟及僧尼雖多,但多半都是良莠不齊的小門小戶,只會『口綻蓮花』。

  而真正傳承精深且盛產高手的,首推三論宗棲霞寺,近年更有嘉祥大師這般名震整個佛門的宗師級聖僧冉冉升起……

  「吟……嗡……吼……咻……嘶……」

  城外隱蔽密林,隨著瑩瑩劍光閃爍,龍吟虎嘯、蛇嘶鳥鳴聲此起彼伏,變幻莫測……

  石之軒在音律上的造詣固然算不上出神入化,可也絕非等閒,沉心鑽研半日,已將九韶定音劍的發聲訣竅摸得一清二楚。

  只消真氣所至,劍刃震顫,任何聲音都能隨心所欲的發出,惑人耳鼓,亂人心神。

  毫不客氣的說,若能知曉當年謝玄的內功心法,石之軒即可以九韶定音劍冒充謝玄出手襲擊,包保敵人短時間內難以辨出真假!

  原本他想從皇宮盜得諸多極品鑄材,親手鑄造一柄最為契合自己的劍器神兵,但如今有了這九韶定音劍,足可暫時作為補天閣之刺客『黑天』的專屬兵刃。

  而親手鑄劍之事,或可留待他的元神修為恢復煉虛,通玄劍心復甦之後,不僅方便施為,且鑄出的劍器一舉通靈的幾率更大。

  既如此,石之軒便需盡快熟悉九韶定音劍的種種音攻玄妙,將之御使得從心所欲,變化萬千。

  原本補天閣傳承的【幻影劍法】,就是專走『奇險詭異』的路子,專門針對敵手的感官而設計,以特有的手法催發出劍光劍氣來瞞人眼目,配以【幻影身法】,令對手無法掌握其位置,並令對方露出空隙破綻,故決勝每在剎那之間。

  然而實際上,【幻影劍法】的劍光劍氣讓人目眩難視、渾身如遭刀割,主要針對的只是視覺、觸覺而已!

  人身六覺——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味覺、知覺(下意識)。

  而在武鬥搏殺之中,除嗅覺、味覺意義不大之外,其餘的視覺、聽覺、觸覺、知覺這四覺對世上九成九的高手來說,都極其重要,每失一覺,就失去數分勝算!

  唯有修成『劍心通明』之類的神妙靈覺,始能大體無視失去此六覺的不利影響。

  可世上真正修成類似『劍心通明』境界的高手有多少?……恐怕唯有大宗師一級的寥寥數人!

  所以,若有一門武功能在交手的瞬間突然干擾乃至剝奪敵手的視覺、聽覺、觸覺、知覺,理論上即可克制大宗師以下的任何高手!

  甚或能更進一步,干擾乃至剝奪到敵人的精神和心靈感應,即可與【道心種魔大*法】有異曲同工之妙,縱然大宗師亦難以輕攖其鋒!

  或許,這才是補天閣武功的真正道路所在,而【幻影劍法】及【幻影身法】只算是階段性的半成品!

  這也恰恰符合魔門中一個鮮有人知的傳說,【天魔策】所載的任何魔功練至極限,都會擁有魔種的一部分玄妙!

  原本石之軒只是憑借三世智慧,將【補天心法】、【幻影劍法】及【幻影身法】加以修改完善,以求在用補天閣傳人的身份出手時更為隨心所欲,卻並未有在補天道功法的基礎上另出樞機,創造出一門絕頂魔功的意思。

  然而在得到九韶定音劍之後,藉由此劍的妙用,在施展【幻影劍法】時,足可擾亂敵手的視覺、觸覺、聽覺,石之軒始才突發奇想,欲將補天閣武功推衍補足,完善出一門能夠在交手的瞬間突然干擾乃至剝奪敵手的視覺、聽覺、觸覺、知覺這四大重要感知,甚至干擾乃至剝奪到敵人的精神和心靈感應之博大精深的絕頂魔功!

  此念一起,石之軒只覺陷入蟄伏期的劍心竟有種蠢蠢欲動之感,立知自己無意間觸及了補天閣武功之真義。

  或者說是補天閣這一卷【天魔策】原本想要破譯而又力有未逮的,博大精深的一種『魔道』,真正的天地至理之一隅!

  且這種『魔道』所蘊含的核心奧秘或許能讓他的劍心更上層樓,才會引發劍心感應!

  只此一點,石之軒就決心將這門絕頂魔功推衍完善,創造出來,藉此領悟魔道精髓,使得武道境界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又因蘊含這種『魔道』大成之魔功,一旦施展,即可讓人瞬間失去感官知覺,身心都陷入扭曲錯亂、詭異莫名的黑暗深淵,猶如置身於黑天魔獄般的另一重天地!

  石之軒深感『幻影』什麼什麼的,已經配不上如此神奇魔功,因而將之命名為【黑天大*法】。

  當然,他絕不會承認這個名字的靈感其實來自於『黃天大*法』,尤其是太平道黃巾軍那句口號:「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真是霸氣側漏,充滿了改天換地的氣概!

  唯一可惜的是,太平道和五斗米道先後都栽了,『黃天』沒立起來……

  可魔道本就詭秘而霸道,亦指人心黑暗面,亙古永存,其實比太平道、五斗米道更適合囂張的喊一句「蒼天已死,魔天當立……」,或是「蒼天已死,黑天當立……」

  所謂【黑天大*法】,由此而始!

  昨夜石之軒在禁軍將領老陳胸膛留字『黑天』,正是準備以此名當作他在補天閣的馬甲,指不定將來還能混個什麼『黑天魔君』、『黑天魔王』之類滴!

  當然,萬丈高樓平地起,此時就算有九韶定音劍這等神兵為助,他也只能干擾敵手的僅能擾亂視覺、聽覺、觸覺這三者,唯有哪天他能干擾敵手的知覺(下意識),亦或是身意之後,才算是【黑天大*法】初有所成!

  日近正午,棲霞寺後山幽居,四大聖僧圍桌而坐,面色凝重。

  道信大師沉吟道:「魔門高手不是死的死,老的老,隱匿而去了麼?……怎麼會忽然出來興風作浪,而且還是消失了百多年的補天閣?」

  帝心尊者皺眉道:「算算年月,魔門年輕一代倒是差不多快出師了,要是入門早,估計已經出師了!

  可就算出來興風作浪,也該是如今勢頭最盛陰癸派先開局,又怎會是百多年前就斷了傳承的補天閣?

  這中間,莫不是有什麼古怪?」

  智慧大師遲疑道:「聽說當年補天閣的那一卷【天魔策】落在了花間派手裡,莫不是花間派有人練成了此卷【天魔策】?」

  道信揣測道:「花間派向來一脈單傳,就算練成了補天閣的武功,也不會再用補天閣的招牌,否則花間派自家的招牌誰來繼承?」

  一直沉默的嘉祥忽然道:「除了花間派,還有一人亦有可能知曉補天閣的武功,為補天閣挑選傳人!」

  其餘三人齊齊一震,神色霎時凝重下來……若真是那人,誰又能抵擋他那深不可測的【道心種魔大*法】?

  片刻之後,嘉祥大師沙啞道:「不論如何,此次我三論宗是無法置身事外了!」

  智慧大師歎道:「陳霸先一代雄傑英主,若能勵精圖治,長而久之,縱使南國此時殘破,將來也未必沒有混一天下之力,可惜了……

  原本我等進宮護衛陳霸先最後一程也沒什麼,可一旦因此陷入陳朝帝位之爭,那就……」

  嘉祥大師本就枯瘦的黑臉更添三分苦澀,無奈道:「之前棲霞寺方丈來報,說皇后娘娘為陛下祈福,向三論宗在建康城的所有寺廟盡數施捨了大批香油、僧衣、金銀……

  並點名邀請貧僧及幾位三論宗的師兄弟進宮為陛下講經說法,祛邪扶正……」

  其餘三大聖僧面面相覷,齊齊苦笑,皆知皇后此舉隱含脅迫之意,為保寺廟僧眾,三論宗的高手不敢不盡心護衛皇帝。
fish58019 發表於 2018-11-6 13:09
第二百八十八章老奸巨猾

  傍晚時分,十六位身著大紅袈裟的長老及高僧在精銳禁衛的護送下,進了宮城,對外宣傳就是說為病重的皇帝陳霸先祈福消災。

  遠遠地,石之軒一身寶藍儒衫,手搖折扇,坐在街道旁一家酒館的二樓靠窗位置,將此幕收入眼中,不由微微頷首。

  剛剛過去的十六位僧人中,就有智慧大師和他的便宜師父道信大師、嘉祥大師這三大聖僧,以及一乘寺的道顯住持。

  畢竟嘉祥大師元氣未復,若真在宮中碰上了魔門的宗師級高手,恐怕還需要道信大師或智慧大師中的一位去保護他,而另一位才是真正保護皇帝陳霸先。

  至於其餘的十三位一流、二流高手不過是個添頭,在旁打打下手。

  鄰桌兩位中年儒生許是出身世家大族,正在就分辨這十六位高僧一事吐沫橫飛,相互顯擺。

  「為首的那位正是三論宗吉藏上師,其次便是禪宗道信上師、天台宗智者上師,再次者為棲霞寺方丈慧灌法師、定山寺道真禪師……」

  「不對吧……天台宗智者上師怎麼會混在三論宗、禪宗的諸位大師之中?你認錯了吧!」

  「哼……那年智者上師在城外瓦官寺講經說法,我還去聽過呢,又豈會認錯?」

  石之軒聽得暗暗點頭,吉藏上師就是嘉祥大師,因其在嘉祥寺講經時聽眾數千才得了嘉祥大師之名,智者上師就是智慧大師,未成法前曾在建康城外瓦官寺修行。

  而定山寺乃是禪宗祖庭之一,被譽為『達摩第一道場』,與棲霞寺齊名,二者一在長江北岸,一在長江南岸,皆為建康附近的當世首屈一指的超大寺廟。

  至於一乘寺,則遜了一大籌,僅算是一等中下的寺廟罷了,所以那位定山寺的方丈道真禪師為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而一乘寺的住持道顯僅為二流高手,二者在禪宗的地位高低一目瞭然。

  不過,這也與禪宗乃是新興宗派,底蘊有限有關,否則以一乘寺的規模,至少也會進駐一位一流高手。

  剛剛這十六位佛門高手中,除了智慧大師外,屬於三論宗的有十位,屬於禪宗的只有五個,從此也能看出二宗此時的差距。

  好在三論宗已然發展到巔峰,守成有餘,進取不足,而禪宗正值欣欣向榮的快速壯大時期,數十年內,就可能追上或是超越三論宗。

  正因此,石之軒才會認為禪宗乃是佛門最大潛力股,混馬甲的最佳所在。

  「一乘寺是我滴……定山寺是我滴……禪宗遲早也是我滴……」

  確定了三大聖僧真的入了皇宮,石之軒一邊起身下樓,一邊心裡暗暗嘀咕。

  朦朧夜幕遮蔽蒼穹,皎月冷輝然然普照。

  棲霞山不高,峰頭也不多,只有區區三個,然而深秋的棲霞山,滿山紅葉,好像一幅絕美圖畫,因而被譽為「第一建康明秀山」。

  而今正值盛夏,殷紅楓葉是沒有,可滿山密林,卻是正適合某些鬼鬼祟祟之人潛隱身形。

  鳳翔峰後山,石之軒一身黑色夜行衣,臉戴惡鬼面具,腰懸九韶定音劍,升級版【幻影身法】全力展開,如一縷輕煙般無聲無息的從重重樹林間掠過,飄忽閃爍。

  他沒傻到從棲霞寺正門潛入,且很懷疑和氏璧是否藏在寺內。

  畢竟和氏璧放射的奇特異能變幻不定,對世上任何修行先天氣功及禪定功夫之人都影響極劣。

  若寺僧不想天天走火入魔,根本不會將和氏璧放在寺內,而是很可能藏在後山某處隱蔽山洞之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方,再加派高手看守出口即可。

  微妙靈覺全開,石之軒繞著鳳翔峰後山密林搜尋了兩遍,山洞倒是看見了不少,卻未曾發現絲毫和氏璧放射能量的異象,更沒有什麼高手留守。

  他仍不死心的到旁邊的龍山、虎山也搜查了一遍,同樣毫無發現。

  「不應該啊?」

  站在千佛巖的巨大佛像頭頂,石之軒俯視著下方黑暗中巍峨莊嚴的棲霞寺輪廓,皺眉嘀咕,「難道四個老禿驢料到這些天會有人來強奪和氏璧,白日就將寶璧藏回了寺中?

  還是我所料有誤……其實和氏璧並未藏在後山,而是一直都藏在寺中?

  不管了,今夜就算吃不著魚,怎也也得聞著魚腥兒!」

  話落身形化作一抹兒黑煙,倏忽無聲飄落,瞬息間就在數丈開外,向著棲霞寺後門潛去。

  因為懷疑帝心尊者有可能留在棲霞寺中,石之軒自然鄭重了許多,心神保持在天人交感的玄妙層次,精氣神虛虛渺渺,在各個殿閣陰影處悄然飄身流竄。

  只要不被肉眼直視及氣機鎖定,縱然一流高手的精神感應,也會將他的存在當作一團空氣。

  寺中人氣極盛,大多數禪房都住著僧眾,繞了後半個寺院,石之軒就感應到了不下於三百個身負武功的僧人。

  單憑氣息而論,固然其中大多數連三流都沒入,可也有不淺的內功底子,而稱得上二、三流好手的亦有三十餘個。

  石之軒不禁暗暗感慨:這還只是三論宗諸多寺院之首,最多聚集了三論宗半數好手,再加上今日白日進宮的幾個一流高手……不愧是南方佛門第一大宗!

  疾速飄掠之中,石之軒忽覺心神一震,一陣浪潮般的無形波動遠遠襲來,煩躁感油然而生,讓他幾乎跌出天人交感的狀態。

  忙不迭凝神靜氣,意念空靈,慢慢向著波動傳來的方向潛去。

  清涼的月輝下,小院中央一口不起眼的圓形石井口映入眼簾。

  種種顧慮之下,石之軒沒敢靠近,只縮在相鄰閣樓的屋簷角落的陰影下,居高臨下的遠遠瞟視著青磚地面高出尺許的花崗岩井口。

  儘管沒有『豬腳光環』加持,他的靈覺毫無例外的受到和氏璧放射性異力的嚴重影響,幾乎失卻作用,但仍能隱隱感受到那放射性無形異力的來源,正是井口正下方近二十丈處!

  不由暗哼一聲:「難怪不怕和氏璧異力影響僧眾修煉真氣和禪定,原來是煞費苦心的挖了一口超深的豎井作為藏寶處。

  只要出了井口周圍這幾個院子的範圍,僧眾們就不會感受到什麼異樣了!

  鳳翔峰也不過高約百丈,豎井都打了近二十丈,尋常僧人肯定幹不來這活兒,多半是身負武功的高手所為!」

  此時此刻,和氏璧的放射性異力正在漸漸消減,異樣影響也漸趨於無。

  然而石之軒心下苦笑,根本沒有過去井口旁的意思——就算去了,也沒辦法打撈深在地洞下近二十丈的寶璧啊?……若是潛入井洞,那是自己送過去做甕中之鱉麼?

  嘉祥禿驢果真老奸巨猾,與此相比,了空禿驢就是太托大了,只將寶璧隨意放在銅殿之內,才會陰**溝翻船!

  須臾之後,和氏璧的放射性異能又在不斷遞增,直透靈魂的煩躁感足以讓任何修行中人生出掉頭便走,遠遠逃開之意。

  偏偏石之軒為了不被禪定高手感應到自己的氣息,需要保持在天人交感的奇妙狀態下,對心神境界的要求立時嚴苛了數倍。

  若非他曾經晉入返虛妙境,心神靈性非比尋常,此刻也難以堅持,即使如此,此世『與生俱來』的靈覺感應也暫告失效。

  就在和氏璧異力騰升至巔峰,煩躁感洶湧澎湃之時,石之軒忽聞側方轟然一聲空氣爆響,身形被一股雄渾勁氣籠罩擠壓,如陷泥淖……

  帝心尊者!

  心頭一跳,石之軒立時放棄維持天人交感的虛緲狀態,在和氏璧的影響下勉強恢復了幾分靈覺。

  一根禪杖從左側後方十多丈外呼嘯著疾射而來,破開重重空氣,直襲他的肩背。禪杖未至,杖上積蓄的無窮勁氣已透杖而出,牢牢鎖定了他。

  此時石之軒身處和氏璧異能影響較強的範圍,而帝心尊者射出禪杖之處,卻已處於和氏璧異能範圍的邊緣,於帝心這等禪心高人來說,不利影響亦可忽略不計!

  感覺自己現在就算倉促凝聚補天真氣,在和氏璧的干擾下,也難以抵擋帝心蓄勢一擊,石之軒當即放棄接招的打算,渾身黑漆漆細碎勁氣乍現即收,卻將禪杖的勁氣籠罩掙開一瞬。

  趁此良機,石之軒左手一推屋簷,身形疾倒,從下層屋頂的瓦片上嘩啦啦翻滾下去,險之又險的避開禪杖這迅猛一擊。

  「咚!……嘩啦啦……嗤嗤!」

  禪杖將屋簷一角擊得粉碎,碎木殘瓦攜著勁風,似飛刀般四濺勁射。

  「蓬!」

  剛剛落在地上,一塊兒碎瓦就擊在石之軒後背,打得火辣辣疼痛,可他剛剛既顧不得撥當,此刻也顧不得揉傷處,只仗著強悍的肉*身勁力,向著遠離和氏璧的巷子發足狂奔。

  「嘩啦……呼呼……」

  身後瓦片滑落及重物破空聲響起,石之軒頭也不回,但卻心知是帝心尊者在以真氣隔空攝回禪杖。

  若是此時他回身放暗器,亦可讓處於和氏璧影響較重範圍的帝心尊者稍稍狼狽一下,但他深知此舉除了逞一時之快外,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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