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天鶴譜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6 15:51:2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9 9494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6 15:53
一一〇

  安小萍搖首凝注了方雪宜半晌,這才說道:“陳大俠既然說過,方兄一定是很明白了。”

  方雪宜道:“明白什麼?”他究竟是糊塗,還是真的不懂安小萍所問的話中之意,只怕連自己此刻也分辨不太明白了。

  安小萍道:“方兄,我爺爺揚威中原的事,難道陳大俠未曾提及嗎?”

  方雪宜道:“提過了。”

  安小萍道:“方兄,你師祖劍創我爺爺之事,你是不知道呢?”

  方雪宜皺眉道:“這個,小兄弟未聽說!”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沒聽說?為什麼?陳希正難道忘了嗎?”

  她突然直呼方雪宜的師父名諱,不覺地使得方雪宜大為吃驚,而且,也滋生了一股怒意。

  當下沉聲道:“姑娘,你不得對在下先師無禮。”

  安小萍見他忽然沉下了臉來,芳心一陣忐忑亂跳,低垂粉頰:“妾身一時忘情,方兄千萬莫怪。”

  方雪宜瞧她那副楚楚可憐的神情,又覺心中不忍,搖頭一嘆道:“賢弟下回記住就是。”

  語音一頓,接道:“先師祖與你爺爺之間的恩怨,兄弟也知道一些,不過,據我所聞,先師祖確實並未傷害過東海雙仙,賢弟適才言下頗有怒意,其中必然有著什麼誤會之外了。”

  安小萍搖頭,但卻又點頭,道:“方兄,傳聞之言,不見得都是真的。”

  方雪宜剎那之間,忽然覺出,這位十分美麗的姑娘,只怕就是自己的對頭之人,稍一沉吟,接道:“賢弟,倘若這並非傳聞之言,而是出自先師祖之口呢?賢弟是否依然不肯相信呢?”

  安小萍愣愣地道:“劍聖自己說的?”

  敢情她知道方雪宜的一切,遠超過方雪宜所想像的多,是以,這劍聖兩字出口,方雪宜立即接道:“賢弟知道的事不少啊!”

  安小萍嘆息道:“知道太多,真不是福氣……”

  方雪宜雖然年紀不太大,但他也曾歷經了甚多的艱困顛沛,尤其是嘉定城外,大伯父竟然要掌擊自己之事以後,他那心靈之中,一直隱隱約約地有了一絲厭煩塵囂之心,此刻聽得安小萍這句話,不禁勾起他那潛伏的出世之思,頹然長嘆道:“賢弟說的有理,咱們少知道一些事,正是多一分福氣。”

  安小萍怔怔地瞧著他,道:“方兄,你身傳劍聖、劍神的一脈武功,展翅千里,鵬程未可限量,怎麼忽然也說出這等悲觀的話來呢?難道……”她忽然頓住話音,默然垂首。

  方雪宜仰視那兩岸群山,悵悵然接道:“賢弟何不說下去。”

  安小萍道:“妾身忽然覺出,方兄不像那具有傷心懷抱之人,是以住口。”

  方雪宜道:“傷心懷抱,小兄倒是沒有,只是……只是……小兄卻有幾樁恩仇,必須在有生之年一一解決,方能安心。”

  安小萍笑道:“方兄這麼年輕,怎會牽涉了許多恩怨在身呢?”

  方雪宜道:“上一代的恩怨,我等作為下一代之人,總不能袖手不問吧?賢弟,你呢,有沒有什麼窩心之事,叫你煩惱。”

  兩人的話頭,竟然越扯越遠了。

  安小萍接道:“妾身尚無江湖恩怨纏身!”

  但她又忽然低頭一嘆道:“方兄,妾身有一件事甚是不解,不知方兄可否指點迷津?”

  方雪有一怔道:“什麼事?”

  安小萍道:“一個人習練武功,是否就是為了仇殺報復,恣造血腥事件呢?”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那怎麼會?”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接道:“我等練武,從小處看,乃是強身保軀……”

  安小萍道:“大處呢?”

  方雪宜道:“行道降魔,為天下蒼生立命。”

  安小萍嫣然一笑,接道:“受教了。”

  方雪宜劍盾一皺,道:“賢弟怎地忽然問起這等事來了,莫非你也不曾真正擺脫那恩怨仇恨嗎?”

  安小萍淡淡一笑道:“妾身只是一時好奇,方兄不必多心!”

  她口中說得十分輕鬆,但心頭卻是一片沉重。

  方雪宜未曾多心,自然不知身旁的這位少女心境,聞言之後,接道:“賢弟,昔年小兄的師祖在天台一戰,雖然挫敗了令祖東海雙仙,實際上並未傷害這兩位老人……”

  他忽又回到本題,倒是大出安小萍意料之外,當下低聲道:“方兄這話是令師說的?”

  方雪宜道:“不錯!”話音一頓,接道:“據先師告知,這事經過,師祖曾很詳細地告訴過先師!”

  安小萍忽然低低一嘆道:“陳大俠真是很有眼光,看來劍聖絕學,必將很快再在武林之中揚名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賢弟過獎了。”

  安小萍目光一轉,竟然嬌滴滴地一笑,道:“方兄,倘若照你所說,長輩之言,應該終身奉行不易,妾身只怕有一件事正好與方兄的看法相反了。”

  方雪宜一怔道:“什麼事跟我相反?”

  安小萍道:“有關我爺爺的事。”

  方雪宜頓時呆了一呆,道:“令祖是怎樣講的?”

  安小萍道:“我爺爺倒沒有說什麼,是我娘講的。”

  方雪宜道:“令堂怎麼講法?”

  安小萍沉吟了很久,忽然抬起頭來,道:“方兄,妾身還是不說的好。”

  方雪宜道:“為什麼?”

  安小萍道:“我……怕你生氣。”

  方雪宜笑道:“賢弟只管說,我不生氣便是。”

  安小萍低聲一笑,道:“方兄當真不生氣嗎?”

  方雪宜道:“賢弟,愚兄不是那等心胸狹窄之人,有什麼話,儘管說出便是。”

  安小萍忽然長長地嘆息一聲,接道:“本來,妾身是不應將這等話說出來的,只是……”她頓了一頓話音,抬頭看了方雪宜一眼,幽幽他說道:“只是方兄這等胸無城府,待我一片至誠,妾身如是存心欺騙方兄,豈不是叫我心中不安得很嗎?”

  方雪宜聞言,心中暗暗吃了一驚。

  尋思道:她這等口氣,莫非當真是對我不利。

  但他口中卻道:“賢弟,什麼事欺騙了我?”

  安小萍沒有回答方雪宜的所問,反而問道:“方兄,你只知道妾身此次前來中原,當真是為了觀賞名山大川嗎?”

  方雪宜怔了一怔,接道:“莫非不是。”

  安小萍道:“當然不是啊!”

  方雪宜縱然木訥忠厚,但此刻也聽得出安小萍話中之意,弦外之音,都是為著自己而來的了。當下皺眉一笑,故作不解地問道:“賢弟若非為暢遊中原山水,那又為了什麼?”

  安小萍心中一派苦澀,忖道: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解,還是有心做作?……略一沉吟,接道:“方兄,妾身說將出來,卻怕你不會信,我正是為了方兄而來。”

  方雪宜心中一驚,暗道:果然是了。但他卻未曾點明,臉上一片詫異之色,問道:“賢弟為著愚兄而來?”

  安小萍忽然撲哧一笑道:“方兄,你真的不明白?還是故意裝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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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方雪宜此刻只好裝糊塗到底,搖頭苦笑道:“我本來不知道啊!”

  安小萍道:“其實,妾身此番進入中原,乃是奉了家母之命,尋找那劍神陳大俠!”

  方雪宜道:“先師嗎?”忽然重重地干咳了一聲,接道:“賢弟,令堂要你尋找先師,為的何故?”

  安小萍被他這嚴肅的語氣,弄得一怔,輕聲道:“方兄,你生氣了?”

  方雪宜頓時覺出自己的語氣,確實是太重了一些,當下淡淡一笑,接道:“賢弟,令堂認識先師嗎?”

  他沒有解說自己是否生氣,但那淡淡一笑,已然作了最好的解說。

  安小萍因見他含笑相答,芳心略感寬舒,嫣然地道:“我娘跟陳大俠沒有見過面,自然不認識。

  方雪宜道:“令堂既然不認識先師為何要賢弟相隔千里,尋找於他。”

  安小萍道:“方兄,這事可是我爺爺跟你師祖留下來的過節了。”

  方雪宜這回真的有些迷糊了。

  他依稀記得,師父在述及師祖與東海雙仙動手和交往經過,卻未提及過他們之間曾有什麼恩怨,但從安小萍的語意之中,卻彷彿隱約地透露出,師祖和他們之間硬是有了過節……

  頓時,他忍不住脫口問道:“賢弟,我那師祖幾時留下這一段過節,先師怎的從未說過?”

  安小萍道:“其中詳情,妾身也不知曉,家母要妾身前來中原,尋找陳大俠時,特別交代了一句話……”

  方雪宜道:“什麼話?”

  安小萍遲疑了一下,接道:“打敗陳大俠,毀去陳大俠劍神的尊號!”

  方雪宜渾身一震,大聲道:“為什麼?”

  安小萍瞧著他激動之情,心中大感不安,低聲應道:“我娘這般交代,為了什麼,妾身也不知道啊!”

  方雪宜對師父一向敬如天人,安小萍竟然是為了要擊敗他師父,毀去他師父在武林之中的清譽而進入中原,確實叫他不能忍受,剎那之間,全身血氣翻湧,怒氣難禁,劍眉暴揚,沉聲道:“姑娘,有一件事,你確是明白的了。”

  安小萍聽他忽然改口稱謂,心中大大傷感,忖道:“你生我什麼氣呢?……這也不是我的錯……”只是,她口中卻是很婉轉的接道:“方兄所指何事?”

  方雪宜道:“家師已然仙去了。”

  安小萍聞言一笑道:“方兄先前已然告訴過妾身了。”

  方雪宜冷冷地道:“令堂要姑娘進入中原,本是為了先師,眼下先師已然駕返道山,姑娘還有什麼打算?”

  安小萍道:“這個……”

  她沉吟良久未曾說出下面之言。

  方雪宜忽然冷笑一聲,道:“如若方某不曾料錯,姑娘派人約我,那定是別有所圖的了。”聲音冷酷,言詞更是咄咄逼人。

  安小萍一時之間,只覺方雪宜宛如另外一個人似的,與他先前那等和善忠厚的神情,有著天壤之別。

  她柳眉雙鎖,搖了搖頭,道:“方兄啊!妾身如是否認,只怕你也不會相信的了。”

  方雪宜道:“姑娘本用不著否認,船桅留字,已是不爭之事,方某不懂的卻是姑娘心機之深,大大出乎本人意料而已。”

  安小萍心中也暗暗生氣,接道:“我幾時用了心機了,你別冤枉好人……”

  方雪宜冷笑道:“姑娘,你這話怎會騙得方某?”語言一頓,接道:“其實,你大可不必多費這些手腳,只要向方某言明,我方雪宜雖然武功不及恩師萬一,但師門恩怨,卻是有膽量承擔。”言下之意,大有一切衝著我來便是。

  安小萍呆呆地看了方雪宜半晌,一言未發,扭頭走進了船艙之內。

  如此一走,倒叫方雪宜愣了半天。

  不知過了多少時光,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自語道:“女孩兒家,果真是不可理喻得很。”

  餘音未已,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哈哈大笑。

  方雪宜皺眉轉來,只見那大漠神手宋孚,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後。

  方雪宜連忙抱拳道:“你老醒來了。”

  宋孚笑道:“早就醒來了,只因不想打擾你們兩位唱唱私語,所以老朽只好裝睡啊!”

  方雪宜只覺得臉上微微一熱,道:“你老玩笑了。”

  宋孚笑容一斂,低聲道:“老弟,你跟她吵架了?”

  方雪宜搖頭道:“沒有啊!”

  宋孚道:“沒有?那……安姑娘為什麼傷心的伏床痛哭呢?”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她在哭嗎?”

  宋孚道:“可不是?她適才奔進內艙,伏在床上痛哭失聲,老朽隔艙詢問,她可一句話也不願說,老弟,到底是什麼事惹了她。”

  方雪宜心中暗道:“我幾時惹了她?只要她不招惹我就好了……”

  但這等話卻又怎能出口,只好苦笑了一下,道:“余前輩,我並未招惹她啊!”

  宋孚搖頭道:“不對,安姑娘似是十分傷心,像她這等身具絕世武功的少女,若無真正痛心之事,是不會讓人聽見哭泣的!”

  方雪宜急道:“宋老,晚生真的沒有惹她嘛!”

  宋孚道:“老弟,如果你沒有惹她,莫不成是她惹了你嗎?”

  方雪宜道:“不錯!正是她給了晚輩的麻煩!”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6 15:53
一一二

  第十七回 俠骨柔情

  宋孚那等反問,只是氣忿之詢,想不到方雪宜竟然回稱不錯,即使宋孚見多識廣,也不覺地呆。

  他茫然地指著艙內,問方雪宜道:“老弟,她……安姑娘什麼事得罪了你?”

  方雪宜道:“她居心叵測,詭計多端……”

  宋孚聽他竟是在九個字的一句話中,加諸安小萍身上八個字的惡評,不由得心中不快,沉聲喝道:“老道,毋怪安姑娘哭得那等傷心了,原來你老弟口齒這般惡毒!”

  方雪宜被他喝得一怔,道:“我惡毒?”

  宋孚道:“怎麼?你老弟還不承認嗎?這居心叵測,詭計多端八個字,加在任何人身上,誰也不能忍受……”語音一頓,長吁一口大氣,接道:“何況,你竟然把這等話用之於一個有心助你的人身上,老弟你今天莫不是有些神不守舍嗎?”

  方雪宜一呆道:“那怎麼會?”

  但他忽然想到宋孚這句“有心助你”之言,不覺心中尋思道:“不錯啊,她果然是為了助我,才要去那少林,我這等疑心於她,自然是不對的了……”只是,他忽然又想起,她娘既是要她進入中原,尋找自己師父,顯然就是自己的仇敵了,彼此既是仇敵,她又怎會真心助我?除非,她為了掩藏某種禍心,才會先行示以小恩小惠……

  方雪宜轉念至此,不禁心中大為矛盾,一時間,對於這位安小萍的真正用心何在,越發覺得迷糊了。

  宋孚瞧他臉上神色一連數變,知道此刻他心中必然是在後悔適才的言行過分,是以,微微一笑,道:“老弟,你該進去瞧瞧啊!”

  方雪宜怔怔地道:“進去瞧瞧?瞧什麼呢?”

  宋孚爽然大笑道:“瞧什麼?你老弟當真是在裝糊塗嗎?你把安姑娘氣得大哭,難道不應該進去勸上一勸?”

  方雪宜皺眉道:“宋老,她……”忽然間,他住口不語。苦笑著向宋孚看了一眼,接道:“宋老,晚輩並不是有心惹她的,還是你老去勸勸安姑娘吧!”

  宋孚只聽得哈哈大笑道:“我?你要老朽去勸她有什麼用?老弟,解鈴還須繫鈴人的道理,你沒聽過嗎?”

  方雪宜劍眉雙鎖,道:“宋老,我……唉!該怎麼說才是呢?”

  宋孚笑道:“很容易,只要你自己認錯就成!”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老弟,那五大魔主,個個都不是好惹之人,如果你真要遵從令師劍神的遺言,一一將他們制服,憑你老弟一人之力,恐怕很難奏效啊!”言外之意,十分明顯。

  方雪宜並非不知,這位來自東海的少女,在武功上很可能不稍遜於自己,將來降魔衛道,如能得她之助,果然大有助益,只是,她明明是奉了母親之命前來向自己師父尋仇,既屬世仇,她又怎會幫得上自己之忙?

  想來想去,他還是弄不懂宋孚究竟是要自己勸她什麼。

  宋孚目睹方雪宜發呆不語,也猜出了他的為難之處,當下一笑,低聲道:“老弟,有一件事,只怕你老弟並未瞧出來。”

  方雪宜怔了一怔,暗道:“還有什麼事沒瞧出來?這麻煩莫非還不夠嗎?”不過,他口中卻道:“什麼事?”

  宋孚道:“那安姑娘對你,似是甚有情意。”

  方雪宜忽然間呆了半晌,一語未發地望著宋孚發愣。

  宋孚淡淡一笑,道:“老弟,你怎麼了?可是不信老朽之言嗎?”

  方雪宜搖了搖頭。他既未承認,也未反對。

  宋孚微微一笑,道:“老弟,快去吧!眼下咱們不可欺侮她啊!”

  方雪宜聞言,皺眉道:“宋老,沒人欺侮過她……”

  宋孚笑道:“不錯,你認為沒有人欺侮她,可是在她而言,確是受了委屈。”

  語音略頓,接道:“老弟,你說她乃是奉了母親之命,前來尋你師父,是嗎?”

  方雪宜道:“不錯!”

  宋孚道:“這就是了,你不想想,倘若她真的有向你尋仇之意,她幹嗎又要遠去少林,助你退卻強敵?”

  方雪宜道:“這……我怎麼曉得呢?”

  宋孚微笑道:“這個你不必曉得,只要猜上一猜,就該明白。”

  方雪宜沉吟道:“那我真的應該去向她陪罪?”

  宋孚笑道:“什麼叫賠罪,老弟,你只須去好言安慰,自己承認錯怪了她而已。”

  方雪宜見宋孚要自己去向安小萍陪罪,似乎無可奈何地長嘆了一聲,道:“宋老,晚輩真是有些……”但他語音未已,人已向那艙內行去。

  宋孚哈哈一笑道:“老弟,老朽就在這艙頭看看山光水色,你好好地勸慰安姑娘吧!”

  方雪宜聽得心中雖是不大舒服,但他人已進了艙內,便也懶得再出來說話。

  他穿過了客艙,剛剛掀開那作為安小萍臥處的內艙布簾,不禁心中撲通一跳。

  原來目光所及,那安小萍竟然恢復了女兒裝扮,斜躺在木床之上。安小萍本來生的十分美豔,此刻斜臥床上,只是掩蓋了一角綾被,嬌靨淚痕猶在,看來更是動人。

  這一瞬之間,方雪宜可就作難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入內好,還是退出的好,是以,一手掀簾,一手扶在那木板之上,呆在當地。

  安小萍不知是否真的已然熟睡,但她胸前起伏不定,可也顯示了她縱然在睡,也不太寧靜。

  方雪宜猶豫了足有盞茶時光,這才重重地干咳了一聲,道:“安賢弟……”

  他語音甫落,安小萍忽然一躍坐起。

  她呆呆地看著方雪宜,半晌接道:“方兄……”

  方雪宜瞧她有些失神,心中頓時有了憐惜之意,接道:“賢弟,打擾你了。”

  安小萍澀澀地一笑,道:“哪裡,方兄有事嗎。”

  方雪宜暗道:“我如說沒事,只是來看看她,那一定會引起她的誤會,把我當作那紉胯子弟了……心念一轉,微微一笑道:“兄弟特來看看賢弟,是否仍在生氣。”

  顯然,方雪宜已經在認錯了。

  安小萍微微地嘆了一口氣,道:“方兄,我怎敢生你的氣呢?”

  方雪宜聽得她這話中含意,當下紅著臉,接道:“賢弟,適才是我多心了。”忽然抱拳一揖,道:“賢弟,小兄這兒先給你陪個不是,尚祈賢弟莫要見怪!”

  安小萍睹狀,心中先前的委屈,頓時一掃而光。

  她纖纖玉手一伸,掀起了半角紅綾綿被,本待起身,但她忽然嬌靨紅暈湧起,迅速地又將被掩向身上,低下粉頸,道:“方兄,你先出去,容我起來啊……”

  方雪宜在安小萍打算起身之際,也已發現安小萍並非是穿著女兒裝束,只是只穿了中衣。所以,她一掀錦被,立即羞紅了臉,連忙退出內艙,好讓她穿衣。

  方雪宜在目睛她只穿了中衣,躺在床上之際,其實不等安小萍催說,人已轉過了身去。

  這時,聽得安小萍要自己出去,當下笑道:“賢弟,你不必著急,如是睏倦,不妨多睡一會……”說話之時,人己退出艙外。

  安小萍很快地著上長衫,打扮整齊的走了出來。先前的委屈和不快,剎那間似已忘得乾乾淨淨。

  宋孚眼見二人出來,不禁笑道:“安姑娘,再有半天,咱們就已出了長江三峽了,你們如是想多欣賞這三峽景色,可要多在船頭上站站啦!”

  安小萍紅著臉,笑了一笑,舉步向船頭行去。

  方雪宜不由自主地也走向船頭,但見月色漸現的長江三峽,果然別有一番情趣。

  宋孚目睹他們並肩站在船首,十分識趣地向艙內退去,這時只聽得方雪宜道:“賢弟,有一件事,兄弟可是十分不解!”

  安小萍笑道:“什麼事?方兄好似心裡藏的事不少嘛,老是問來問去。”

  方雪宜道:“這個,賢弟的令堂,為什麼要與先師為仇呢?”

  那安小萍聞言之後,呆了一呆,道:“方兄啊,你怎麼還是在想這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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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方雪宜道:“事關先師為人,兄弟自然放心不下……”

  安小萍沉吟了一陣,道:“方兄,我已經說過了,那是長輩之間的事,我們又何必牽扯入內哩!”

  方雪宜看了安小萍一眼,正色道:“賢弟,這件事在兄弟言,可是不能等閒觀之呢!”

  安小萍道:“為什麼?”

  方雪宜道:“這個……”

  他心中暗想,自己秉承師父遺志,不啻是師父的再生之身,師父的一切恩怨,自己就應毫不遲疑地承受下來,是以,安小萍的母親要找師父,眼下來說,等於就在找自己一般的了。

  不過,他心中雖然在這麼想,可是口中卻並未這麼說出來,只是長長一嘆,道:“賢弟你為何不向兄弟明說呢?”

  安小萍心中忖道:我不早就說明白了麼?他為何一再追問不休?尋思後,接道:“方兄,我已經說過啦!”

  方雪宜道:“令堂只是要你在武功上擊敗先師嗎?”

  安小萍道:“不錯!”

  方雪宜道:“可惜先師死了。”

  安小萍笑道:“所以,我說這事已經算啦,我娘大概也不會再生氣了。”

  方雪宜聞言,忽然低聲道:“不見得!”

  安小萍一怔道:“方兄,你……”

  方雪宜道:“其實,賢弟應是比我更明白才對,令堂的用心,只怕不止於此……”

  安小萍忽然臉色一變,接道:“你怎麼這樣的說我娘呢?”

  方雪宜道:“賢弟,按理而言,你我既然兄弟相稱,令堂不啻即我之母,我本應十分尊敬才是。”

  安小萍點頭一笑道:“方兄客氣!”

  方雪宜也自一嘆道:“可惜,事與願違,兄弟也無可奈何了!”

  安小萍似是對方雪宜的這一句話,有些不懂。

  她怔怔地道:“方兄,你說我娘會仇視於你嗎?”

  方雪宜道:“很可能!”他頓了一頓話音,接道:“令堂如是聽到先師逝去之事,下一步必然是要賢弟找我了。”

  安小萍芳心一震,道:“我怎麼會?”

  方雪宜正色道:“會!令堂必將會這麼做!”語音一頓,接道:“倘若令堂不這麼做,她也不會要賢弟跋涉萬里地進入中原了。”

  安小萍忽然覺得,方雪宜這番也有他的道理。

  她沉吟了一下,道:“方兄,如果我娘真這麼做,我又該怎麼辦?”

  方雪宜料不到她會有此一問,當下呆了一呆,道:“這個可要賢弟自己作主了。”他略為頓了頓,接道:“不過——”

  安小萍道:“不過什麼?”

  方雪宜道:“賢弟,一個人為人處世,最最不可忘卻了思考,令堂之命,賢弟必要遵守才是。”

  安小萍愣了半天,接道:“方兄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要跟我反臉相對嗎?”

  方雪宜道:“那也不是,我只是認為,賢弟母命不可違,有朝一日,你必將會奉命尋找劍神的傳人,到那時候,咱們可能就要……”他把那反目相向四字,沒有說出口來。

  安小萍道:“方兄,這事叫我好生為難了……”

  方雪宜笑道:“賢弟,你也不必為難,為人只要懂得一個孝字,就可無愧於心了。”

  安小萍怎能有他這等豁達?頓時低下頭去,半晌沒有答話。

  方雪宜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賢弟,我如果沒有料錯,令堂自己不入中原尋找先師其中必有緣故。”

  安小萍本是芳心大為懊恨,正在想著何等方法,方可避免與方雪宜發生衝突,此時間言,不禁心頭靈光一現,接道:“不錯!我娘果然有緣故才不曾自己前來!”

  方雪宜道:“其中因果,賢弟可方便說出來?”

  安小萍道:“當然可以!”她淡淡地一笑道:“方兄,我娘的武功,被人廢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令堂失去全身武功了嗎?”

  安小萍道:“不錯!”

  方雪宜道:“什麼人下手的?”

  安小萍道:“我爺爺!”

  方雪宜更是大為吃驚,接道:“令祖嗎?”

  安小萍道:“方兄莫非不信?”

  方雪宜道:“兄弟果真有些難以相信,令祖為何要廢去令堂武功呢?”

  安小萍嘆息道:“我爺爺說,我娘的心太狠了。”

  方雪宜皺眉道:“這是令祖說的?”

  安小萍道:“是我爺爺說的。”

  方雪宜搖頭道:“賢弟,兄弟有一句不當之言,說出來,賢弟莫要見怪。”

  安小萍道:“方兄儘管說,我不會見怪的。”

  方雪宜道:“這些話縱然是令祖說,賢弟也千萬不可再說出口,須知作為晚輩之人,決不可對長輩口出譏評之言。”

  安小萍怔怔接道:“我記下了。”

  方雪宜沉吟了一陣,道:“賢弟,令堂與令祖間,必然有了什麼誤會,否則令祖也不會廢去令堂的武功了。”

  安小萍搖頭道:“這個我可不曉得了。”

  方雪直接道:“賢弟,你的一身武功,是傳自令堂還是令祖呢?”

  安小萍道:“是爹爹教的。”

  方雪宜劍眉一揚,道:“賢弟,令堂要尋先師之事,令祖知道嗎?”

  安小萍道:“我爺爺死了,他老人家當然不知道了。”

  方雪宜忽然哦了一聲,道:“兄弟明白了。”

  安小萍一怔道:“你明白了什麼?”

  方雪宣道:“令祖很可能是因令堂一心要找先師之故,才廢了她的武功。”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那……為了什麼呢?”

  方雪宜心中暗想:這本是應該由她說出來,告訴我的事,卻變成了我來解釋給她聽,豈非笑話?但他口中卻道:“賢弟,這個中的道理,只怕全在令堂一人身上。”

  安小萍道:“方兄,你乾脆說明白嗎!”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賢弟,我如是料想不錯,必是令堂與先師之間,有著什麼過節。”

  安小萍搖頭道:“不見得,我……娘如果真與劍神陳大俠有什麼過節,她老人家怎會只要毀他之名,而不要我進入中原以後,取他的性命呢?”

  方雪宜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賢弟,有一樁事,只怕賢弟知道得不多。”

  安小萍道:“什麼事?”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6 15:53
一一四

  方雪宜道:“一個人在武林之中,有了像先師那等身份和名望,他如戰死於疆場,雖然失去了性命,卻也不會有什麼抱憾之處!”

  安小萍笑道:“這就叫視死如歸,是嗎?”

  方雪宜道:“不錯,不過……”

  安小萍突然接道:“方兄還有別的解說?”

  方雪宜苦笑道:“賢弟,你聽過頭可斷,血可流,此身不可辱這句話嗎?”

  安小萍道:“好像聽說過。”

  方雪宜道:“這就是了,試想先師在武林之中,被人尊為劍神,他如是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女打敗、受辱,那豈不是比死了更難受?”

  安小萍怔怔地望著方雪宜,低聲道:“方兄,這樣講,我娘的用心,比殺死劍神陳大俠還要狠毒的了?”

  方雪宜道:“也許令堂的用意,正是如此,只是先師既已仙逝去,令堂這番用心,自也失卻作用了。”

  安小萍忽然間沉良久,直到那艘木船已然駛出了巫峽,過了巴東,她才抬起頭來,叫道:“方兄……”

  方雪宜看她低頭沉吟,知道必是在思索什麼重大的事體,是以他也默默不言,假作觀賞兩岸的山色,讓她好仔細的思忖心中要想的事。

  這時,安小萍忽然叫了他一聲,他自是不能不應,當下微微一笑道:“賢弟有何見教?”

  安小萍道:“方兄,我把你剛才的話全部想了一遍了,方雪宜笑道:“可是兄說錯了什麼?”

  安小萍道:“那倒沒有,只是……唉,我娘怎會這麼狠毒呢?”

  方雪宜聞言忙道:“賢弟,先師也已仙去,令堂用心是狠是善,那也沒有關係了,你何必耿耿於懷呢?”

  安小萍搖頭道:“方兄,事情恐怕不那麼單純哩,我娘她,唉!……”倏然住口,長長的發出一聲嘆息。

  方雪宜劍眉微微一揚,笑道:“賢弟,你……可是,擔心令堂又要出別的花樣,令你去找劍神的傳人嗎?”

  安小萍不安地看了方雪宜一眼,道:“方兄,你曾說劍俠陳大俠只有你一個徒弟,是不是?”

  方雪宜道:“不錯,賢弟要找劍神傳人,那就是指的兄弟我了。”

  安小萍搖頭道:“我不會的。”但她話音一頓,接道:“方兄,假若真有這麼一天,咱們該怎麼辦呢?”

  方雪宜怔怔地道:“這……看來只有各憑武功決一高低了。”

  安小萍臉上的神情,一連變了幾變。

  方雪宜見她神態不對,笑道:“賢弟,怎麼了?”

  安小萍一伸手,扶住了右側的船舷,搖頭道:“我很好,方兄,你真要跟我比劍嗎?”

  方雪宜皺眉忖道:我當然不願,可是師門的威望,卻又逼我非比不可。他心中這麼想,口中卻道:“賢弟,這事還早呢,至少在你未曾回轉東海,告知令堂劍神已死的訊息之前,咱們還不會兵刃相向。”

  方雪宜話音甫落,安小萍忽然粉面生春,精神大振,扶在船舷的纖纖玉手,已縮了回來。

  她望著方雪宜,嫣然低語道:“方兄,你真聰明。”

  方雪宜一呆道:“我聰明什麼?賢弟!”

  安小萍格格一笑,道:“方兄,咱們永遠不會比劍了。”

  方雪宜只聽得呆了一呆,接道:“為什麼?”

  安小萍笑道:“只要我不回東海,咱們不就是用不著比劍了嗎?”

  方雪宜聞言,有些不為以然地搖頭道:“賢弟,這樣做不妥當,令堂要你前來中原,自是十分期望你能打敗先師,早日歸去。”

  安小萍道:“可是劍神已然仙去,反正我娘的願望已經達到了,我又何必急於回去呢?方兄,你說我不對,我倒認為很有道理啊!”

  方雪宜搖頭道:“賢弟,令堂倚閭而望,盼你回去之心,你可曾想及?”

  安小萍失聲道:“方兄,你以為我娘會倚閭而望嗎?”

  方雪宜道:“母女之情非比尋常,令堂只怕正日夜計較著賢弟的歸期哩!”

  安小萍忽然臉色一暗,長嘆接道:“方兄,你這一回可是完全料錯了。”

  方雪宜皺眉道:“錯了?莫非令堂無愛你之心?”

  安小萍道:“那也不是,不過,我娘很怪。”

  方雪宜沉聲道:“賢弟,你忘了兄弟剛才告誡於你,子女不可評比長者之言了。”

  安小萍見他十分認真,只好低聲道:“方兄,我再也不提我娘的事了。”語音一頓,接道:“且等少林事畢,我陪著你去把幾位魔頭一一制服,然後我再回去東海,你說好不好?”

  方雪宜聞言,心中大為感動,那嚴厲的臉色,頓時緩和,微微一笑道:“賢弟,你這番盛意,兄弟心領了。”

  敢情,他拒絕了安小萍助他收服五大魔主之念,這可使得安小萍大感詫異,愣愣地接道:“方兄,你可是討厭跟我在一起嗎?”

  方雪宜搖頭道:“不是”

  安小萍聽他說出不是討厭自己,芳心之中,大感歡愉,但仍然不解,為何他會拒絕自己這份助他降服五大魔主之意,當下接道:“方兄,你為什麼不要我助你啊?”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賢弟,我在隨師習藝之時,曾經私自許下了一個心願,有生之年,必將以個人之力,將那些魔頭收服。”

  安小萍怔了一怔道:“真的?”

  方雪宜道:“自然是真的,兄弟曾想當年先師既能一一將他們制服,為什麼我就不能呢?所以,賢弟相助之心,兄弟只好心領了。”

  安小萍吁了一口氣道:“果真是如此,我倒真的不便插手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賢弟,除了這五大魔主而外,匡扶武林正義,要做的事還很多,只怕到那時,兄弟還得借重賢弟呢?”

  安小萍聞言,嬌笑了一聲:“方兄……”

  她似乎有些嬌羞,也似乎有些失望後的驚喜,是以,方兄兩字出口,下面的話,就有些說不出來了。

  方雪宜雖然不能完全瞭解她刻下的心情,但約略的也體會到她的嬌羞之意,當下淡淡一笑,道:“賢弟,在下有一件事一直想說,不知當也不當?”

  安小萍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接道:“什麼事呢?”

  方雪宜笑道:“先師曾經說過,賢弟家傳武功,正好克制了龍行八劍,不知是否屬實?”

  他突然有此一問安小萍似是出乎意料之外。

  她怔了一怔,道:“方兄,你不信嗎?”

  方雪宜暗道:我怎會不信呢?但他口中卻道:“這個,在下果然有些奇怪……”

  安小萍道:“方兄果然不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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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方雪宜點了點頭,接道:“賢弟,在下所謂並非純然不信,而是有些奇怪。”

  方雪宜道:“當年賢弟的祖父進入中原,威鎮武林之事,賢弟可曾知道?

  安小萍笑道:“當然知道。”

  方雪宜沉吟道:“令祖退出中原之故,不用說,賢弟也聽到過了。”

  安小萍道:“當然嘛!”

  方雪宜笑道:“這就是了,令祖當年退出中原,據說乃是因為……因為……

  安小萍瞧他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祖父乃是敗在龍行八劍之下,芳心之中大為高興,知道方雪宜對自己果然十分尊敬,當下接道:“方兄,我爺爺敗在你師祖劍下,才退出中原的。”

  方雪宜怔怔地道:“不錯,先師也是這麼告訴我,所以我才覺得其中甚是矛盾。”

  安小萍笑道:“什麼矛盾?方兄,這事我是聽我爺爺親口講的呢!”

  方雪宜道:“既然令祖口述,那是不會錯的了。”

  安小萍道:“本來不錯呀,方兄,你可是……”她忽然住口,不往下說。

  方雪宜道:“賢弟,我並非不相信幾位老人家之言,只不過……”他頓一頓語音,長長一嘆氣,道:“是了!令祖返回東海之後,重新研創了這門武功,才會……”

  安小萍不等他說完,便自格格一笑,道:“方兄,咱們不談這件事好嗎?”

  方雪宜一愣,喝道:“為什麼?”話已出口,才覺得自己的聲音太大,連忙笑了一笑,接道:“賢弟,這事非要弄明白不可。”

  安小萍見他忽然這麼固執,倒也大感意外,聳肩道:“方兄,其實你根本不用擔心……”

  方雪宜忖道:“我並未有什麼心可擔啊……”只是,他口中卻道:“賢弟,在下向來不喜歡做那半吊子的事,此事若不弄明白,我怕要寢食難安了!”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方兄,你真蠻!”

  方雪宜失聲笑道:“是嗎?賢弟,先師在告知我這事之時,隱約提過,先師曾在東海住了很久。”

  安小萍道:“你知道了?”

  方雪宜一怔道:“知道了什麼?”

  安小萍道:“你師祖傳了我爹的武功?”

  方雪宜聞言,心中一震,忖道:“師祖原來傳授了她爹爹武功!”

  忽然問,他腦際靈光一現想到安小萍所說,她娘要她擊敗劍神之故,會不會與師祖傳授武功有關?

  一念及此,不由自主地脫口道:“我又明白了。”

  安小萍一愣,笑道:“方兄,你又明白了什麼?”

  方雪宜道:“賢弟,那天鶴斬武功,令堂學過嗎?”

  安小萍道:“沒有!”

  方雪宜心中越發地有了著落,但仍然裝作不知道地問:“為什麼令堂不學?”

  安小萍道:“這……因為沒有人教她嘛!”

  方雪宜道:“令尊不曾傳授於她?”

  安小萍道:“沒有。”話音一頓,接道:“方兄,這天鶴斬武功不但我娘不會,就是我爺爺也沒有練到八成火候呢!只有我爹爹一人完全記下了這套武功。”

  方雪宜點頭一笑道:“是了!令尊只傳了你一人,這才引起令堂的不快,而且懷恨到家師身上了。”

  安小萍聞言,睜大了眼,道:“你怎會知道了?”

  方雪宜笑道:“猜出來的!而且——”

  安小萍不信地搖頭道:“我不信你猜得出來。”

  方雪宜笑了一笑,接道:“當然猜得到,先師留在東海那麼久,必然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待辦,而你東海武功又可以克制龍行八劍,這其中只有一個道理。”

  安小萍接道:“什麼道理?”

  方雪宜道:“先師祖和令祖的才智,創下了一門新的武功。”

  安小萍嘆了一口氣道:“不錯,方兄,你對了。”

  方雪宜笑道:“果然這天鶴斬是出自先師祖的傳授了,只是,他們兩位老人家又怎麼想到,令堂居然因為先師祖不許她習武功,而懷恨在心呢?”

  安小萍神情一黯,道:“方兄,家母……她已經被先祖廢去一身武功,你又何必怪她?”

  方雪宜道:“賢弟,我並未真的責怪令堂啊!不過在下還有一事不解!”

  安小萍道:“什麼事方兄不明白?”

  方雪宜道:“令尊正值盛年,為何突然謝世?”

  安小萍兩隻大眼中忽然出現了淚光,沉吟了一陣,道:“方兄……”

  方雪宜瞧她似是有著難言之隱,忙道:“賢弟,如果不方便說,那就算了。”

  安小萍搖頭道:“方兄,這事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我爹是因為我娘活活氣死的。”

  方雪宜愣了半天,道:“有這等事?”

  安小萍道:“這事歸根結底,還是為了你師祖龍老前輩傳授了我爹武功,我娘天天逼著我爹要他傳授,但是,我爹因為答應過龍老前輩,天鶴斬武功,傳女傳子,卻不傳妻妾之戒,所以一直不曾答應。”

  方雪宜道:“那也用不著死啊!”

  安小萍道:“方兄,我娘的性情,原來就十分乖僻,自從她未能習練天鶴斬武功以後,變得更是不近情理,據說她曾經幾次想暗中在你師祖身上下毒……”

  方雪宜一驚道:“這……太過分了。”

  安小萍道:“可不是?否則我爺爺也不會氣得廢去她的武功了。”話音一頓,接道:“我娘武功被廢以後,龍老前輩也已回轉中原,不久我就出世了。”

  方雪宜道:“令堂有了骨肉,性情應是變好了吧?”

  安小萍道:“沒有。”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姑娘,令尊到底是怎麼死去的?”

  安小萍道:“氣死的。”

  方雪宜自是不大相信,皺眉道:“尊大人乃是身具極高武功之人,怎會被令堂氣死呢?”

  安小萍長長一嘆道:“方兄,此事說來丟人得很,何況又關係到家母的名節,我實在難以啟齒……”

  方雪宜一怔道:“原來……如此……”話音一頓,立即接道:“姑娘,既然你不便啟口,那就不要說了。”

  安小萍感激地一笑,道:“方兄,關於家母之命,妾身是不會奉行的了。”

  方雪宜沉吟了一陣,道:“那……姑娘不是不孝了嗎?”

  安小萍搖頭道:“長者亂命,做晚輩的可以不受啊!”

  方雪宜微微點頭,接道:“姑娘說得也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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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語音一頓,又道:“何況令祖和令尊都不許她這麼做,姑娘不遵母命,那也不算什麼大錯的了。”

  安小萍笑道:“可不是?妾身是遵行爺爺和爹爹的遺命嘛!”

  忽然之間,她顯得十分高興,那本來似喜宜嗔的粉面,越發出落得十分標緻,只把方雪宜看得呆了。

  安小萍舉手掠了掠鬢邊長發,笑道:“方兄,我……”突然,她住口不語,迅快地低下頭去。

  敢情,方雪宜那發呆的神情,使她大感羞澀。

  方雪宜忽然不聞話語,吃了一驚,略一定神,這才覺出自己這般呆看著一位女孩兒家,實有些失禮。

  當下連忙移開了半步,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望著江中濁水,說道:“姑娘,咱們已然出了三峽天險了……”

  安小萍雖然一身文士打扮,但她舉動之間,依然不脫女兒腔態,這時,不由自主地舉袖俺口,紅著臉抬起頭來,低應道:“是啊,咱們只顧說話,把這一帶的風光,全部給錯過了……”

  忽然,宋妥打艙中大步行來,笑道:“你們只知聊個不停,可知此刻身在了何處嗎?”

  方雪宜、安小萍同時臉上發燒,訕訕一笑,不曾答話。

  宋妥指著那右手的一帶山勢,笑道:“那尖尖的禿峰,己然是荊門山之峰!”

  安小萍聞言,道:“荊門山?莫非已經過了宜昌了嗎?”

  宋妥搖頭道:“還沒有那麼快,不過再有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安小萍皺著眉道:“宋老,咱們應該起旱了。”

  宋妥道:“到了宜昌,咱們就由旱路走當陽,過宣城,越襄陽,直奔河南省境。”

  方雪宜劍眉聳動,笑道:“這下水船可真快……怪不得李白有那千里江陵一日還之句呢!”

  宋妥哈哈大笑道:“老弟,這一段水程,江流似箭,一日千里,也是意料中事,何況咱們這一條快舟,又正如青蓮居士所謂的輕舟哩……”說話之間,宜昌城已然在望。

  宋妥回顧了舟子一眼,向方雪宜道:“老弟,你和安姑娘打點一下衣物,老朽就去開發船資。”

  方雪宜揮手打懷中取出一片金葉,遞了過去,笑道:“宋老,晚輩這兒有錢。”宋妥兩眼一瞪,搖頭道:“你怕老朽付不起嗎?”

  方雪宜怔了一怔道:“晚輩不是這個意思……”

  宋妥道:“既然不怕老朽付不起,你不將這金葉收回?”

  方雪宜無可奈何地搖頭道:“這本是為了晚輩之事,怎可要你老破費呢?”他說話之間,宋妥已向艙尾行去。

  安小萍瞧著方雪宜笑道:“宋老古道熱腸,方兄,你莫要為這點小事不安了。”

  方雪宜苦笑了一聲,道:“這位老前輩真是一位奇人……”說話之間,已將那金葉揣入懷中。

  安小萍嫣然一笑,道:“方兄,你在艙頭瞧著他們攏岸,妾身去收拾衣物……”

  不等方雪宜多說,一扭頭進了艙內。

  這時,船已緩緩泊向岸邊。

  方雪宜舉目打量那宜昌岸上,只見往來行人輻湊,顯得十分熱鬧,而且沿岸一帶,舟楫林立,一片熙攘嘈雜之聲,不絕於耳。

  攏岸以後,三人尚未踏上跳板,那宜昌城中的客棧夥計,已經搶先跑上船來兜攬生意了。

  方雪宜眉頭一皺,正自尋思如何應對,只見宋孚大步行來,向那五六名夥計掃了一眼,喝道:“咱們是專程前來拜候貴地飛龍府朱大官人,你們這等拉拉扯扯,不怕朱大官人怪罪嗎?”

  那四五名夥計聞言,頓時臉色一變,換了一副畢恭畢敬的神情,拱手為禮,一語未發,悄悄退去。

  方雪宜怔了一怔,道:“宋老,朱大官人是誰?咱們真要去見他?”

  宋孚笑道:“朱大官人乃是長江三龍之首,在江湖上倒也很有名氣。”

  方雪宜從未聽說過長江三龍,此時宋孚說出口來,倒叫他難辨真假,不知是否真有朱大官人了。

  安小萍聞言,卻是淡淡一笑道:“宋老,那長江三龍,可是水上工夫甚是了得嗎?”

  宋孚道:“不錯!”

  方雪宜道:“宋老,聽你之意,莫非咱們真要去看那長江三龍?”

  安小萍接道:“宋老,咱們如是要去,你老總得先給我們說一說這三個人吧?”

  宋孚笑道:“要說,當然要說……”語音一頓,接道:“這長江三龍乃是結拜兄弟,為首之人,名喚朱皓,人稱飛龍無影。”

  安小萍笑道:“飛龍無影?那是說他的輕功身法,一定十分了得?”

  宋孚道:“不錯,三龍之中,以他的功力最高。”

  方雪宜道:“另外兩位呢?他們也叫什麼龍嗎?”

  宋孚道:“老二是神龍太歲趙不凡,老三人稱玉龍主劍崔少華!”

  方雪宜略一沉吟,接道:“宋老,他們三人在江湖上是好是壞?”

  宋孚道:“若論他們三兄弟的為人,倒也算不得是什麼壞人,不過……”

  方雪宜道:“不過什麼?”

  宋孚道:“武林中的幾大門派,對他們三兄弟可從來不肯交往。”

  安小萍道:“那是為了什麼?”

  宋孚道:“這個……當今武林各大門派的子弟,都自視太高,像他們這些獨行獨往的草莽英雄,就不為他們所喜了。”

  方雪宜道:“不錯,照你這麼說,這三兄弟也不是什麼壞人?”

  宋孚道:“不錯,長江三龍在武林之中,倒也算得是幾條鐵掙錚的好漢,咱們既然來到宜昌,何不借此機會讓他們會見一下兩位少年英豪?”

  方雪宜笑道:“宋老,你這是講的何等道理?應該是咱們去拜見他們才是呀!”

  宋孚道:“都是一樣……”說話之間,竟然上岸而去。

  方雪宜、安小萍相互一笑,隨在宋孚身後上得岸來。

  宋孚領著兩人,穿過了幾條熱鬧大街,來到一處府第之前,笑道:“到了。”

  方雪宜抬目打量,只見這座府第的氣派,十分不小,迎門的一塊黑漆金匾,竟然是大書“宜昌第一家”五個字。”

  方雪宜忖道:“這等口氣,不嫌太大了嗎?到底是江湖人物,難脫桀驁之氣……”尋思之間,宋孚已上前叩門。

  不稍時,黑漆大門呀然開啟,一名年紀五十望外白蒼發,當門面立,他一眼瞧見了宋孚,立即堆上了笑容,連連作揖道:“老奴只道是誰,原來是宋大俠,快快請進!”說話之間,肅客入內。

  宋孚大笑道:“朱大俠可在府中嗎?快快通報,就說宋某為他請來兩位朋友……”

  老蒼頭聞言,目光在方雪宜、安小萍身上一轉笑道:“可是說兩位公子?”

  宋孚道:“不錯!”

  老蒼頭道:“宋老請稍待,老奴這就稟告東主!”轉身入內而去。

  宋孚微微一笑,向方雪宜道:“老弟,看來這長江三龍都在家中的了。”

  方雪宜心中暗道:“那老蒼頭並來說明,怎見得三人都在家中呢?”

  他轉念之間,忽然聽得門內傳來哈哈大笑道:“宋兄,什麼風把你老吹來了?真是想煞兄弟了……”話音未已,只見一位白髮白鬚貌相清瘦的中老年人,快步打門內行來。

  宋孚哈哈一笑,道:“朱兄,你好呀!”

  敢情這位年級七旬的老人,正是“飛龍無影”朱皓。

  朱皓抱拳一笑道:“托宋兄的福,這一向頑軀倒也粗健地很。”說話之間,目光轉向了二小,道:“適才老奴朱福言道宋老為兄弟領來二位少年佳賓,莫非就是這兩位老弟嗎?”

  宋孚大笑道:“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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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朱皓目光在兩人身上不停的轉來轉去,忽然大聲笑道:“好資質,好稟賦……宋兄,這兩位老弟怎麼稱呼?怎的不為兄弟介紹?”

  宋孚大笑道:“朱兄,咱們入內講話行嗎?”

  朱皓聞言失笑道:“是啊,兄弟真是糊塗了,哪有要客人在門口說話的道理?來,來,快請入內……”轉身肅客入內。

  三人入得大廳,分賓主坐定,立即有青衣小婢送上香茗。

  朱皓容得三人潤過了唇喉,笑道:“宋兄,這兩位老弟,英華內蘊,顯然是年輕一代中的高手,不知是哪啦高人子弟?”

  宋孚微微一笑,替朱皓介紹了二小來歷。

  朱皓只聽得呆了一呆,道:“這位方老弟乃是劍神的傳人嗎?”

  方雪宜連連抱拳道:“朱老多多指教!”

  朱皓突然長長一嘆道:“不敢,不敢,劍神陳大俠大名,老朽耳聞已久,只是緣挫一面,引為終身憾事……”語音一頓,接道:“令師近來可好?”

  方雪宜黯然應道:“朱老,家師也已過世了。”

  朱皓怔得一怔,道:“什麼?劍神陳大俠也已歸道山了嗎?”

  方雪宜道:“正是,先師已在月前坐化了。”

  朱皓不禁頓足長嘆道:“好人不能長壽,真是天道何在啊!”話音一頓,回頭向宋孚道:“宋兄,陳大俠仙去之事,那五大魔主可曾知曉?”

  宋孚道:“知道了。”

  朱皓臉色大變,道:“糟了!”

  宋孚道:“糟什麼?”

  朱皓道:“想那五大魔主一直不敢明目張膽地為害武林,就因為有著劍神陳大俠在世之故,如今陳大俠一死,只怕那五大魔主,就要興風作浪了。”

  方雪宜忽然一笑道:“朱老,在下認為他們不敢。”

  朱皓道:“老弟,你不知道那五魔的為人,他們一生一世,所怕的也只有令師一人而已,而今劍神竟然盛所早逝,他們已然別無所懼,只怕這武林之中,馬上就要出現腥風血雨的局面了。”

  宋孚聞大笑道:“朱兄,你也大膽小了,劍神大俠雖然仙去,但他還有傳人在世,諒那五大魔主也不敢張狂到哪去了!”

  朱皓聞言一呆道:“宋兄……”

  宋孚道:“怎麼?你莫非不信兄弟之言?”

  朱皓接道:“不是不信,只是……”

  宋孚道:“只是什麼?你認為方老弟太年輕,不是五魔對手,是不是?”

  朱皓苦笑道:“宋兄,果然說對了……”

  宋孚道:“朱兄,有關五大魔頭的事,你朱兄大可不用掛在心上,方老弟既是陳大俠弟子,自然不會放過五魔的了。”語音一頓指著安小萍:“朱兄,這位安老弟的先人,朱兄可能也曾有過耳聞。”

  朱皓皺眉道:“但不知是哪一位?”

  宋孚道:“數十年前,東海有一雙奇人夫婦,進入中原,大敗九門派之事你可記得?”

  朱皓道:“記得……”忽然臉色一變,道:“莫非這位老弟,就是那雙奇人夫婦的後代?”

  宋孚道:“不錯,那一雙奇人,正是這位老弟台的祖父母。”

  朱皓沉吟了一陣道:“奇人奇事,兄弟常常悔恨當日年幼,未能目睹那兩位奇人的英武,不想數十年後,卻能見到他們的子弟,真是平生莫大快事……”

  安小萍這時略一欠身,笑道:“朱老過獎了。”

  宋孚眼光一轉,笑道:“朱兄,趙、崔兩位老弟呢?怎地不曾見到?”

  朱皓忽然一嘆道:“宋兄,趙、崔兩位賢弟因事去了中嶽了。”

  宋孚一怔道:“嵩山嗎?”

  朱皓道:“不錯。”

  宋孚道:“他們去那嵩山作什麼?”

  朱皓道:“少林寺方丈入雲大師有佛貼到此,邀約我等前往相助,老朽因為與那寺中幾位長老曾有恩怨,所以不曾前去,只由趙、崔二位賢弟應約而往。”

  宋孚略一沉吟,笑道:“朱兄,那少林寺可是有什麼麻煩?”

  朱皓目光在方雪宜身上一轉,道:“據那入雲掌門人,在傳柬之上傳言,乃是五魔之中有人要霸佔少林,作為號令中原的總壇!”

  方雪宜只聽得劍眉一揚,失聲道:“他們好大的膽子,但不知是五魔中的哪一位?”

  朱皓搖頭道:“傳柬之上並未說明。”

  宋孚皺眉沉吟道:“看來這少林之事,果是十分緊迫的了。”

  朱皓接道:“如不緊迫,那入雲大師也不會傳下佛貼,邀人相助了。”

  安小萍忽然一笑道:“宋老,晚輩先前沒有說錯吧?八成是那天魔女了。”

  宋孚點頭道:“不錯,定然是天魔女作怪……”

  朱皓聞言,臉色忽然一變,道:“天魔女嗎?”

  宋孚道:“正是此妹。”

  朱皓長嘆道:“宋兄,五魔之中,以那天魔女最為狡猾難斗,倘若這為禍少林之人,果真是她,中原武林道上,只怕終將淪入魔道了……”憂慮之情,溢於言表。

  方雪宜只看得心中大為感動,暗道:宋老沒有說錯,這長江三龍兄弟,倒也是正人君子,僅僅從他這等憂愁武林同道淪落之心,即可看出他們當非離親叛道之人。

  他思量之際,忽然聽得安小萍笑道:“朱大俠,那天魔女雖然狡猾陰狠,但她如想殘害武林,只怕還沒有那等氣候!”

  朱皓聞言,呆了一呆,道:“安少俠此言,可是說那天魔女不足為害嗎?”

  安小萍道:“她本就不足為害嘛!”

  朱皓怔怔地看看宋孚,苦笑了一聲道:“宋兄,初生之犢不畏虎,這位老弟,可是豪爽得很。”

  宋孚淡淡了笑道:“安老弟說得不差,那天魔女真想獨霸武林,大概還差得很遠。”

  朱皓之意,本是諷刺安小萍口出狂言,礙於初見,不便宜指,這時聽得宋孚竟然也幫著安小萍講話,心中不收由得大為不解,皺眉道:“宋兄,別人的能耐,你可以推說不知,但這天魔女的一身武功,你這位大漠神手應是明白得很,如是她蓄意為禍,陳大俠而後,又有誰能阻止得了她?宋兄,安老弟年輕氣盛,不把那魔頭看在眼中,乃是可喜之兆,但宋兄也這等想,豈非有點兒不明白了嗎?”終於,他忍不住直截他說了心中所思。

  宋孚聞言大笑道:“朱兄,你見過天魔女?”

  朱皓道:“見過一次。”

  宋孚道:“動過手嗎?”

  朱皓道:“不滿十招,即遭慘敗!”

  宋孚大笑道:“這就難怪了,朱兄果然是被那天魔女嚇破了膽子。”

  朱皓老臉微微一紅,訕訕接道:“宋兄,敗兵之將,不敢言勇,宋兄取笑,兄弟也只好身受了。”

  宋孚大笑道:“朱兄莫要洩氣,不是宋某在此狂言,天魔女武功固然高明,但當此之世,至少有兩位比她更為高明之士。”

  朱皓怔怔地道:“哪兩位?”

  宋孚道:“遠在天邊……”

  朱皓目光一轉,呆呆地道:“那是說近在眼前了?”

  宋孚道:“不錯!”

  朱皓指著方雪宜道:“劍神傳人方老弟?”

  宋孚道:“算得上一位!”

  朱皓又瞧了安小萍一眼道:“這位……安老弟也算是一位嗎?”

  宋孚笑道:“怎樣?你似是不相信嗎?”

  朱皓心中果真不相信。但他口中卻怎好說出?只能皺眉道:“這……委實大意外了一些。”

  宋孚道:“朱兄,你不必覺得意外,這位安老弟的身世,你已然知道,何必還要奇怪,休說那天魔女不足畏,縱然五魔聯手,老夫相信他們也無可作為的了。”

  朱皓似是被迫,不得不相信,當下長嘆道:“宋兄這麼說,兄弟自是只好相信了。”語音一頓,笑道:“後廳擺酒,且容老朽稍盡地主之誼如何?”說話間,就待肅客入內。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6 15:53
一一八

  宋孚搖頭道:“朱兄,酒飯倒是不必,如有那長程健馬,能代為買上三匹,咱們就十分感激了。”

  朱皓笑道:“舍下馬棚之中,多的是上乘龍駒,稍用酒菜以後,兄弟叫他們準備打點便是。”

  宋孚哈哈一笑道:“如此叨擾了……”

  朱皓似是十分快慰,引著三人進入內廳,這一席酒飯,直到午夜方罷。

  方雪宜心懸那天魔女的舉措,酒飯一罷,立即向宋孚笑道:“宋老,咱們還是早些上路要緊啊!”

  宋孚點頭道:“不錯,由此前往中嶽,最快也得數日,咱們早一時是一時……”掉頭向朱皓道:“朱兄,你想不想去看看熱鬧?”

  朱皓一怔道:“什麼熱鬧?”

  宋孚笑道:“少林寺中斗天魔呀?”

  朱皓道:“不用了。”

  宋孚瞧朱皓有些意興索然,不覺詫異道:“朱兄,你怎麼忽然變了?”

  朱皓道:“兄弟幾時變了?”

  宋孚道:“昔日的朱兄,不似這般消沉啊!”

  朱皓聞言,忽然長長一嘆道:“宋兄,此事兄弟本來不想說將出去,但為不教宋兄誤會,兄弟只好和盤托出,但望宋兄和兩位老弟莫要見笑。”

  宋孚心中暗道:這等口氣,似是事情十分嚴重,但不知這老兒碰上了何等麻煩?……

  動念之間,口中接道:“朱兄你莫非遇上了什麼苦惱之事嗎?”

  朱皓點了點頭,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兄弟正是遇上了一樁極其麻煩之事……”語言一頓,又道:“至於兄弟不去少林,說是因寺中的幾位長老曾有過節,那不過是騙人之言而已!”

  宋孚道:“什麼麻煩事呢?朱兄不妨快說,兄弟如能效勞,倒是甚想助你一臂之力!”

  朱皓沉吟道:“這事說來話長……”

  宋孚哈哈一笑道:“朱兄,長話短敘,只把其中的要點講明吧!”

  朱皓道:“事情起源於中州三俠……”

  他話音未已,方雪宜忽然一驚,脫口道:“朱老與中州三俠相熟?”

  朱皓道:“何止相識?也算得是道義之交!”

  忽然目光一轉,道:“老弟,你……見過中州三俠嗎?”

  方雪宜連忙起身,重新見禮道:“中州三俠,俱是晚輩的長輩。。

  朱皓怔得一怔,忽然大悟道:“你姓方,莫非是那方天成二俠的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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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第十八回 躍馬中原

  方雪宜黯然道:“不錯……方二俠正是晚生伯父!”

  朱皓忽然掀髯一笑道:“如此說來,你算不得是外人了,方世兄,最近你見到你伯父沒有?”

  方雪宜搖頭道:“沒有!”

  語音一頓,接道:“我伯父,可是留下什麼麻煩給了你老?”

  朱皓皺眉道:“麻煩談不上,只是……只是……這事叫人十分棘手而已!”

  宋孚大笑道:“什麼事?你何不快一些說出來?”

  朱皓長嘆了一聲道:“這個……”

  他看看方雪宜,接道:“方二俠失蹤了!”

  方雪宜神情十分鎮定,點頭道:“晚輩猜得到!”

  朱皓見他絲毫沒有驚訝悲傷之色,不由得大為奇怪,接道:“方世兄,你可早已知道了嗎?”

  方雪宜搖頭道:“晚輩不知!”

  朱皓皺眉道:“世兄不覺得難過嗎?”

  方雪宜本想說那方天成既有殺我之心,他失蹤與否,我難過什麼?

  但他繼而想到那多年扶養自己的伯母,心中一動,這等意氣之言,就嚥回口中。

  當下淡淡應道:“難過也沒有什麼辦法啊!”

  朱皓聽得呆了一呆。

  他完全弄不明白,這方雪宜怎會這等絕情寡義?

  宋孚這時卻大聲道:“朱兄,關於方老弟的家中之事,你最好少管,倒是你自己眼下所講難題,究竟是為了什麼?你再要不說,咱們可就懶得聽了!”

  朱皓怔怔地道:“宋兄!”

  宋孚道:“什麼事?”

  朱皓指著方雪宜道:“他……真是方天成的侄兒嗎?”

  宋孚大笑道:“怎麼?天下還有冒充別人晚輩的人嗎?你到底怎麼啦?這等奇奇怪怪的……”

  朱皓道:“宋兄啊,他如是方天成的侄子,聽到方天成失蹤之事,他怎絲毫無動於衷呢?”

  宋孚道:“這是他們方家的家務事,你管他這什麼?”

  語音一頓,接道:“朱兄,快說你自己的事吧!”

  朱皓無可奈何地長嘆道:“這真是怪事……”

  安小萍忽然一笑道:“朱老,天下有許多事本是不足為外人道,方兄的遭遇,正是那不足為人道的一例,你老最好別再為這個費心了!”

  朱皓沉吟了一陣道:“老弟說得也對,老朽實在多事了!”

  語音一頓,接道:“半月之前,老朽忽然接到劍門五鬼中成玄通的一紙書信,要老朽在本月十六日,前去劍門赴會……”

  宋孚笑道:“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啊!最多去叨擾他一頓而已,也值得這等煩悶嗎?”

  朱皓搖頭道:“宋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成玄通書信之中提到,赴宴之時,必須攜帶一樁禮物……”

  宋孚道:“禮物?閣下買一點花紅綾緞不就成了?”

  朱皓苦笑道:“如是這般簡單,那倒用不著兄弟這等傷神了。”

  宋孚道:“這麼說,成玄通指定要你攜帶何種禮物前去,是嗎?”

  朱皓道:“不錯!”

  宋孚道:“什麼樣的禮物,難倒了尊駕?”

  朱皓道:“成玄通要兄弟攜帶中州三俠的首級前去。”

  方雪宜聽得幾乎跳了起來,脫口道:“有這等事?”

  朱皓道:“那成玄通正是這等說的,試想我與那中州三俠算得上是道義之交,怎能做出這種事情來呢?”

  宋孚卻笑道:“不去算了!”

  朱皓黯然一嘆道:“不去怎麼行?”

  宋孚道:“為什麼不行?”

  朱皓道:“宋兄,兄弟眼下可真惹不起那劍門五鬼中的成老大了。”

  宋孚道:“成玄通武功不錯,但他也不見得比你老兄高明多少吧!”

  朱皓道:“如果只是成玄通,兄弟自然是不怕的了!”

  宋孚道:“怎麼?那成玄通有了靠山?”

  其實,宋孚早就知道那成玄通的底細,但他此刻故作不知地反問,乃要朱皓親口說出來,好讓方雪宜和安小萍知道。

  朱皓果然點頭道:“不錯,那成玄通正是有了最好的靠山。”

  方雪宜這時因為聽說那成玄通居然要朱皓尋找中州三俠,取他們首級前去赴宴,心中自是十分關切,當下脫口道:“那姓成的靠山是什麼人?”

  朱皓長嘆一聲道:“五魔中人。”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怎麼?又是五魔作怪?”

  朱皓道:“那成玄通和董方兩人,會合了金槍宗士義三人,在川中合創了三義門……”

  方雪宜冷冷一笑道:“這個……在下知道了!”

  朱皓道:“老弟可知道這三義門是什麼人在那幕後主持嗎?”

  方雪宜道:“正要請教!”

  朱皓道:“柳媚娘和金長庚!”

  方雪宜一怔道:“誰是金長庚!”

  朱皓道:“五魔中的鼓魔啊!”

  方雪宜暗道:“原來鼓魔叫做金長庚。”

  但他口中卻道:“那柳媚娘在下已經見過了”

  朱皓這回可是怔得一怔,道:“老弟見過那柳媚娘魔女嗎?”

  方雪宜道:“見過了。”

  朱皓道:“她……她沒有跟你動手?”

  方雪宜道:“動過手了!”

  朱皓道:“結果如何?”

  方雪宜道:“柳媚娘嚇跑了。”

  朱皓道:“嚇跑了?老朽……”

  顯然,他十分難以相信。

  宋孚大笑道:“還有什麼可奇怪?方老弟眼下的功力,只怕比劍神陳大俠在世之日,還要高明不少呢!”

  朱皓道:“宋兄此言當真?”

  宋孚道:“當然是真的!”

  朱皓忽然長長地呼一口氣,道:“這可就好了!”

  宋孚道:“老弟台莫非被五魔嚇破了膽了嗎?”

  朱皓道:“宋兄,兄弟一人生命,又算得了什麼?武林之中,如是無人能夠強過那五大魔主,豈不是眼看就要血腥四起了嗎?為武林同道千萬生靈,兄弟怎不心急?”

  宋孚大笑道:“很好啊,閣下倒是我佛心腸,慈悲為本!”

  朱皓道:“宋兄,你呢?難道當真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嗎?”

  宋孚道:“朱兄,老夫只是跟你玩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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