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〇
宋老邪冷笑道:“老夫如不說出,你定然無法瞭解其中道理
方雪宜道:“正要請教指點?”
宋老邪道:“其實,老夫說出來,卻也平常得很,只因那身在魔道的邪惡人物,個個都是貧生怕死之徒,試想一個怕死之人,又哪有膽量跟武功高過自己太多之人結仇呢?”
方雪宜笑道:“老丈果然有些見地。”
宋老邪搖頭接道:“老弟,欲知正邪之分,就得看他在生死利義之間的選擇,他見道義所在,雖明知不可為而仍然不稍卻步,這等人就是俠義之士,反之,只懂因時就勢,自私保命,乃至視名節如兒戲的傢伙,就是邪魔之輩……”
這一番話,只把方雪宜聽得心中大震,暗道:“這位老丈是何許人物,竟然判斷人心善惡,大有一針見血,入木三分之概?看來此人是大可交往的高人。”心念一定,立即笑道:“晚輩受教了。”
宋老邪這才轉怒為喜地笑道:“不必客氣,你既然承認老夫所說之後,你殺了田遠,豈非是錯了嗎?”
方雪宜原只道這位宋老邪說明個中道理,就不會再提及到自己殺那田遠是否有錯的問題,而可能是會詢及自己的出身、來歷,怎麼老邪偏又轉回了田遠身上,令他覺得不將昔日之事說出,必難從得此老諒解了。他略一沉吟,苦笑道:“老丈可是仍然不信晚輩早與田遠結有怨恨嗎?”
宋老邪冷笑道:“老弟,老夫不是適才已經闡明正邪之分的通理給你聽了嗎?那田遠乃是魔刀,沾了一個魔字,自是算不得正道人物,一個怕死的魔徒幾時會拿自己性命去爭氣來著?老弟,你明明在哄騙老夫……”
方雪宜不覺微微一笑道:“老丈,晚輩沒有騙你啊!”
宋老邪道:“老夫不信!”
方雪宜苦笑連聲道:“老丈,晚輩與田遠之間仇怨,乃是結在上一代人物身上……”
不等方雪宜把話說完,宋老邪哈哈大笑道:“好啦!老夫明白了!”笑聲一斂,接道:“不過,老弟啊!你該知道,如今的田遠,已經有了靠山,殺了他不大要緊,引出了他那靠山,你老弟又怎生對付的得了?說來說去,你還是因為殺了田遠,才犯了第一錯。”
方雪宜聽他自稱明白之後,依然咬定自己劍誅田遠,乃是一錯,不覺微微一征,忖道:“他硬要指責我錯,即使多費唇舌,恐怕也沒有用處,何不先問問他所謂再錯何指,也許能找出他的漏洞……”轉念及此,笑道:“老丈關心晚輩,實令人感激,但不知晚輩又錯了哪一樁事?”
宋老邪瞪眼道:“答應那大塊頭,留在這兒三日。”
方雪宜道:“這也算不得什麼錯,老丈誤會了,晚輩答應那高無敵留下,乃是,乃是……”忽然想到,我與這老人並非深交,自己的心事,又怎麼可以隨便說出來呢?話到嘴邊嚥了回去。
宋老邪哼了一聲道:“乃是什麼,大不了你老弟想仗著一身武功,揚名闖萬獨鬥那個大魔主,是不是?”
方雪直接道:“不敢,晚輩不會如此冒失?應允於他,不過是想跟他交朋友而已!”
宋老邪大笑道:“你想交這等朋友嗎,老弟,他可也是五大魔主手下之人呵!”
方雪宜點頭道:“這一點晚輩沒有忘記。”
宋老邪接道:“既是明白,就不該與他交往。”
方雪宜忽然長嘆一聲,道:“老丈,也許晚輩是不當與他結交,但是,晚輩卻發現,其人良知未泯,尚非無可救藥之輩。”
宋老邪怔了一怔,道:“怎麼,你……”忽然哈哈大笑,接道:“想不到啊!原來你老弟乃是一位有心之人。”
方雪宜拱手笑道:“晚輩人微才輕,只怕難以使他幡然覺悟,本費工夫,老丈莫要見笑。”
宋老邪道:“不會,老夫一萬個不會。”語音一頓,接道:“老弟這片仁義之心,老夫多少已經明白,如果老弟不棄,老朽深願助你完此功德。”
方雪宜聞言,暗道:他倒硬是找上門來了,我如是拒絕於他,定會引起他的不快,反正師父說過,扶持武林正義,必得多結合幾個回道,我何不答應於他呢?心念一定,立即笑道:“多謝老丈成全相助之意,但不知老輩怎麼稱呼?”
宋老邪大笑道:“老夫的名號,莊捷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怎地你還不曾猜出來?”
方雪宜心中大震,脫口道:“原來你老就是大漠鬼——神手宋老前輩呀!”他為人忠厚,只覺那大漠鬼手的鬼字出口十分不雅,是以即時靈機一動,把個鬼改成了神字。
大漠鬼手宋孚哈哈大笑道:“不妨事,我老邪名號,向來是沒有什麼忌諱可言的,老弟台莫要不安了。”
方雪宜見他這等說話,知道他乃是武林奇人一流,不拘小節,當下只得抱拳道:“老前輩豪爽過人,晚輩從命便是了。”
宋孚讚許的點了點頭,接道:“老弟,你竟敢答允那高無敵,留下三日,可是你有著必能勝過五大魔主的把握嗎?”
方雪宜道:“這個……晚輩尚不敢這等託大。”
宋孚微笑道:“老弟,你既知那五大魔主不好對付,你怎可隨口應允下來?”
方雪宜道:“老前輩有所不知,晚輩正是要見那五大魔主,有此機緣,怎能放過?”
宋孚間言呆了一呆,道:“你要見那五大魔主?為什麼?”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這個……”
宋孚聽說說出要見五大魔主,心中本是犯疑,此刻見他沉吟不語,更是覺得不對,脫口道:“老弟,你與那五大魔主有仇嗎?”
方雪宜道:“也說不上有仇,不過……”
宋孚道:“不過什麼?”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勢不兩立。”
宋孚大力意外地一怔道:“你……這般年紀,怎會與那五大魔主有了仇怨?”
方雪宜道:“晚輩本身與他們並無仇怨,但晚輩卻不容他們為害武林。”
宋孚兩眼暴睜,哈哈一笑,豎起拇指,道:“好!老弟竟然有著這等雄心壯志,叫老朽好生敬佩!”話音一頓,接道:“五大魔主的武功,各有所長,據老朽所知,當世武林之中,除了劍神陳大俠而外,尚無一人能夠勝了他們,老弟的雄心固然可嘉,但如是僅憑一腔熱血,徒逞匹夫之勇,卻是智者所不取……”
方雪宜聞言,也不說明,只是一笑道:“老前輩金玉良言,晚輩記下了。”
宋孚眉梢微現喜色,但又甚是不解的問道:“聽老弟之言,莫非仍要在此等三天?”
方雪宜道:“丈夫無志不立,言而無信不行,晚輩既已答應了高無敵,自是不可反悔的了。”
宋孚目光投注在方雪宜身上,一瞬不瞬的半晌,終於搖頭一嘆道:“老弟決心冒險,老朽還有什麼好說的?”忽然長長地吁了口氣,接道:“這麼辦,老朽也在這兒小住三天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