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〇
莊捷似是被方雪宜這句話答得渾身一震,但他十分機警,趁著那心血一震,神情微變之際,霍地站起身子,雙手抱拳,朗聲說道:“原來是方二俠的侄公子,莊某失敬了。”
方雪宜略一欠身,道:“不敢,方某深夜冒昧造訪,打擾之處,尚祈莊副堂主包涵。”
莊捷大笑道:“公子太客氣了,不知方公子此番前來嘉定,有什麼貴幹。”
方雪宜劍眉一皺,心中尋思道:“這傢伙一再明知故問,滿口俱是不著邊際的客套,實則句句都是盤根究底的陷阱,果然是個十分難纏的人物,不知這金槍宗士義父子,怎會找到這等極富心機的下手,難道這嘉定地面,又有了什麼新的幫會勢力不成。”
他一念及此,不禁有些恍然覺悟到,這所謂嘉定分堂,明明是一個幫會組織的分機構,自己倒是要設法先從對方口中探出一點線索才是。
方雪宜雖然想的諸般情事不少,但念頭轉動的卻也飛快,在莊捷眼中,他只是略略的沉吟了一下,便道:“兄弟此次乃是順道經過嘉定。”
照常情而論,方雪宜這等說法,莊捷應是決然不會相信,但他卻似是相信了方雪宜之言,笑道:“公子可是打算在嘉定盤但些時日嗎?莊某不才,甚望能夠稍盡地主之誼,追隨公子暢遊此間幾處名勝古蹟……”
方雪宜也明知這莊捷言不由衷,但他卻不大善於心機,莊捷語音未竟,他已然忍不住搖手道:“不敢多勞莊兄費神,兄弟明日就將離此他去。”
莊捷頓時露出了一臉失望之色,嘆息道:“公子乃是名門子弟,莊某自知高攀不上,只是……只是……”
方雪宜道:“只是什麼?”
莊捷神態真誠的抱拳道:“只是莊某這番誠意,尚望方公子明白就好!”
方雪宜終究是涉世不深,他只見到莊捷這滿臉忠誠的神情,心中竟是十分感動,對他疑惑之心大減,笑道:“莊兄厚待之情,兄弟永遠不會記憶!”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兄弟原本想在嘉定逗留一兩天……”
莊捷脫口歡呼道:“公子答應了?”
方雪宜瞧他那一派歡愉之色,完全不似做作,幾乎不忍說出那不字,但他仍然咬了咬牙,搖頭道:“莊兄誠意,兄弟心領了,日後有暇,兄弟自會重來拜望莊史,共作五日之遊。
莊捷笑容忽告消失,不住的搖頭嘆息道:“公子,你……唉!你說原本要在此逗留幾日嗎,為何又改了主意呢?莫非是為了莊某那混帳的下屬驚動了公子?”
方雪宜笑道:“那倒不是。”莊捷皺盾道:“公子……”
莊捷怔了一怔道:“公子……方兄,兄弟恭敬不如從命!”
方雪宜道:“莊兄,兄弟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問?”
莊捷道:“方兄有話,儘管吩咐。”
方雪宜道:“莊兄身為嘉定分堂堂主,不知莊兄這分堂是屬於什麼門派所轄?”
莊捷微微一笑,道:“三義門。”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三義門?兄弟怎地未曾聽說過?”
莊捷笑道:“我三義門成立未及一年,尚未正式向江湖立萬,方兄不知,那也不足為怪。”
方雪宜心中暗道:“果然被我料中,這嘉定一帶,正是有了新的幫會組成了。”口中卻道:“莊兄,貴門既稱三義,必是由三位仁義大俠所手創了?”
莊捷道:“方兄說的不錯,三義門正是由川西三義手創!”
方雪宜心想:“這兒幾時又出了川西三義門?倒是要問個明白”當下抱拳道:“莊兄,締創貴門的三位義俠,不知怎麼稱呼?這掌門人是否也由三人共同提任?”
慶捷目光一轉,沉吟一會兒,方道:“此事如是別人相詢,兄弟一定不會說出,但你方兄乃是中州三俠弟子,兄弟自然相信得很……”
方雪宜心中固然十分希望莊捷能夠說出三義門的機密,但他卻秉性忠厚,不敢強人所難,目睹莊捷這等神情,立即接口道:“莊兄如是不便,這不必說了!”莊捷慨然一笑道:“兄弟與方兄交往,出自一片至誠,如是這點小事兄弟都要隱瞞,那我莊捷還能算是你方兄的朋友嗎?”
他一臉皆是誠懇之態,說的句句如出肺腑。
方雪宜大為感動地道:“莊兄如此看重兄弟,真使兄弟受寵若驚!”敢情,方雪宜完完全全地把莊捷當成朋友了。
慶捷忽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方兄蒙你不棄,折節下交,兄弟自己是不能不誠心誠意的跟方兄說話了……”
語音微微一頓,低聲向方雪宜道:“川西三義,就是昔年的,劍門五鬼中的成玄通、董方及宗堡主金槍宗士義。”
方雪宜也曾想到很多人,甚至魔刀田遠,都在這三義之中,但是卻決未想到這三義門的三義,竟會是昔年不曾死在中州三俠劍下的劍門五鬼中的老大和老五,自然,這宗士義居然和他們合稱三義,更是出乎意料之外。
一時之間,他愣了半晌,方道:“會是他們?”
莊捷道:“方兄可認得本門的三位掌門?”
方雪宜又一行道:“他們都算是掌門人?”
莊捷道:“這乃本門與其他門派不同之點,方兄難免覺得奇怪,其實,這也是三義門的作風開明之處……”方雪宜聽他此話,心中陡然想起他對待馮七的經過,心想,這也算是開明麼?不覺得脫口道:“莊兄,貴門想必這開明的作風,很是引以為自家的了。”
莊捷笑道:“那是自然……”
方雪宜笑道:“比如莊兄對待馮七的舉措,也是貴門的開明。”
莊捷臉色大變,忙道:“方兄,此事兄弟確實做得有違本門規戒,方兄千萬莫要張揚……”他這種神秘驚慌的神色,倒使方雪宜覺得不大尋常,正想問他是何原故,莊捷已然附耳接道:“方兄,那馮七本是這嘉定地面的一個流氓,只因他跟宗堂主有著遠親的關係,兄弟雖有煞熬他驕縱之心,卻一直苦無機會下手,今天難得見上宗堂主不在嘉定,他又自作主張,不聽號令約束,正是天賜機會,兄弟很想就此將他除去,所以才會有著剛才那等措施……”
莊捷這一番話,只說的合情合理,方雪宜倒也未曾聽出什麼漏洞,笑道:“莊兄這三義門的總壇,設在何處?”
莊沖道:“就在成都南城外的龍泉驛。”
方雪宜記下了龍泉弓這個地名,微微一笑道:“壯兄,兄弟還有一件事,想向莊兄請教。”
莊捷道:“方兄不必客氣。”
方雪宜道:“兄弟這次道經嘉定,本是要探望大伯的昔年一位好友,不料事隔四年不到,嘉定卻已人事全非,兄弟竟是找不到那位老人家的下落,不知莊兄是否可以指明兄弟一條明路!”
莊捷笑道:“方兄好說,兄弟雖是前來嘉定不過兩年,但只是嘉定地面上稍有頭臉之人,兄弟多少總是知道一點,但不知方兄弟要找的是誰?”
方雪宜道:“就是東門外程子望程莊主。”
莊捷忽然一怔道:“程子望?”
方雪宜道:“莊兄可知程莊主的下落?”
莊捷目光一暗,嘆息一聲道:“方兄,如是你要我的是那程莊主,只怕兄弟無法幫忙了!”
方雪宜道:“為什麼?”
莊捷長嘆道:“程莊主一家百口,已在三年前被人於一夜之間,斬盡殺絕了!”
方雪宜心中雖是早已知道了這種結果,但此刻依然在開言之際,慼然良久,沉聲問道:“莊兄,程莊主在嘉定府一帶,算得上是位正直的武林同道,他滿門遇害之事,不知莊兄可知那凶手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