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天鶴譜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6 15:51:2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9 9479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6 15:52
四〇

  方夫人道:“勞大伯轉告方郎,要他一切放心,珞兒加冠之年,我自會到陰曹地府找他,要他好好地等我。”

  鄭大剛嘆息一聲,道:“方兄弟有此賢婦,我們作兄弟與有榮蔫,弟婦請受小兄一禮。”抱拳一禮,撥轉馬頭,急奔而去。

  方夫人急急還禮,道:“怎敢當大伯之禮。”

  話落口,鄭大剛已然奔出去數丈之外。

  方夫人目睹中州三俠去遠,才輕輕嘆息一聲,拂去臉上淚痕,回頭望著鳳卿,說道:“有勞言大俠了。”

  言鳳卿心中暗暗讚道:“此女天生麗質,雖然三十過頭,但看上去,但看上去,卻若二十許人,她柔弱的令人憐惜,但也堅強的令人敬佩。”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夫人但請放心,中州三俠此番赴約,雖然有些驚險際遇,但吉人天相,在下相信三位必然會無恙歸來。”

  方夫人按捺下心頭無盡的悲傷,淡淡一笑,道:“言大俠準備帶我們母子到何處居住?”

  言鳳卿道:“方二俠諄諄告囑在下,未到之前,不便言明去處,還請夫人原諒。”

  方夫人道:“夫君既有囑,賤妾自是不便多問了。”

  言鳳卿道:“夫人請回車中,咱位立時動身。”

  方夫人應了一聲,退回車中,放下垂簾。

  言鳳卿目光轉注到東耳老人的身上,道:“老丈請隨在下馬後趕路。”東耳老人應了一聲,勸長鞭,輪聲轆轆,向前行去。

  方瑜躲在車中,眼看那中州三俠拍馬而去,心中大是因惑,暗暗忖道:“他們這一走,我又往何處找尋他們呢?”

  但見東耳老人端坐車前,有如一尊泥塑木雕的神像一般,毫無一點表情。這就更使方瑜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才好。

  他想跳下車,直追中州三俠而去,但他知道,如此一來,必將為大伯擋回,而且也將引起那方夫人的注意,此後再想逃走,只怕再難有機會了。

  因此,他不敢妄動,希望那東耳老人會及時告訴他如何出走。

  但那東耳老人卻深似不覺一般,別說幫想辦法,就是連回頭瞧他一眼,也是沒有。

  只聽輪聲迅急,想是篷車正以極快的速度向前奔馳。

  方珞似是也從父母一番對話中聽出了這一次分離,隱隱有決別之意,內心中也感染了深沉的悲傷,呆呆地望著母親出神。

  他心中有著千言萬語,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方夫人驚覺到,自己深重的傷感,正自感染到兩個孩子身上,當下強自忍住心中的淒苦,回目一笑,道:“珞兒,你在想什麼?”

  方珞輕輕嘆息一聲,道:“我在想爹爹。”

  方夫人道:“你爹爹一生中沒有作過壞事,我想他一定能平安地回來。”

  方珞道:“爹爹這次赴人之約,可是十分凶險嗎?”

  方夫人道:“是的,那約他們的人,武功十分高強,但我相信你爹能夠應付。”

  方瑜輕輕嘆息一聲,道:“大娘,瑜兒心中想到一件事,想求大娘答應。”

  方夫人眨動了一下眼睛,道:“瑜兒,這些年來,我一直把你當自己的孩子看待,在我心目中你和珞兒一般……”

  方瑜接道:“這個瑜兒知道。”

  方夫人道:“那很好,你有什麼事,儘管說吧!”

  方瑜道:“我想跟大伯一起去……”

  方夫人奇道:“你去幹什麼?”

  方瑜道:“也許瑜兒可助大伯父一臂之力。”

  方夫人搖搖頭,苦笑一下,道:“孩子,你在說夢話了!你大伯武功,強你何止十倍,他如非人之敵,你怎會是他敵手?”

  方瑜心中暗道:我如說出東耳老人傳我劍法之事,或可邀得大娘之允,但他又告訴我不能隨便說出,只怕難獲大娘之允了。

  心中一急,脫口說道:“瑜兒之見,認為江湖上有很多事,似是不一定要用武功,瑜兒武功雖然不成,但或可說服對方,消彌一場殺劫。”

  方夫人嘆道:“孩子,這些年來,你確然讀了很多書,但武林中有很多事,卻不是你想的那般簡單,不用胡思亂想了。”

  方珞豪壯他說道:“禍由孩兒引起,我要去助爹爹一臂之力。”

  方夫人搖搖頭道:“孩子,你如是有志氣的男兒,就該從今日起,心不旁騖,苦苦習練武功,日後能夠承繼你父威名,此時,你年未長成,武未習好,如何去助你父親?”

  方珞應道:“母親教訓的是。”垂首不再多言。

  方瑜突然想起那第二輛篷車,是否隨同而來,伸手掀開垂簾向後望去。但見四郊荒涼,那第二輛篷車並未隨同而來。

  方瑜心中一動,暗道:“是了,那輛篷車,原來是作偽裝之用……”

  忖思之間,突見煙塵滾滾,幾匹快馬,雷奔電閃一般,急馳而來。

  只聽言鳳卿沉聲說道:“老丈,把篷車轉入路旁那片草地上去。”目光一掠方瑜,接道:“世兄請躲入車篷中。”

  方瑜急急縮回身子,放下垂簾。

  東耳老人長鞭一揮,篷車打個急轉,折入道旁一片青草地上。

  方夫人望了方瑜一眼,道:“瑜兒,可是有人追咱們來了?”

  方瑜道:“幾匹快馬奔了過來,是否追咱們的,那就不知道了。”

  方夫人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未得呼叫,你們都不許出去。”

  方瑜,方珞齊齊點頭。

  方夫人伸手摸過一柄寶劍,放在身前,閉目養息。

  方珞低聲問道:“大哥,來的是什麼人?”

  方瑜搖搖頭道:“我也不認識。”

  方珞道:“有幾個人?”

  方瑜道:“沒有看清楚,但至少在兩人以上。”

  談話之間,馬車已停了下來。

  只聽蹄聲得、直達車前,似是有幾匹馬,行近了篷車停下。

  方珞忍不下好奇之心,伸手去掀垂簾。

  一隻玉手,伸了過來,挽住了方珞的手腕。

  方珞轉目望去,只見那攔住自己之人,正是母親,急急縮回手去。

  但聞一個粗豪的聲音說道:“這輛篷車,可是坐的方夫人?”

  只聽言鳳卿的聲音應道:“我們不姓方,諸位找錯人了。”

  一個冷冰的聲音接道:“你朋友貴姓?中州三俠交往的朋友中,咱們大都認識,就算叫不出名字,那面孔也熟得很,但卻從未見過閣下!”

  言鳳卿道:“那是因為在下並非中州三俠的明友,至於小姓嘛……”語聲一頓,接道:“似乎沒有告訴諸位的必要。”

  但聞一聲冷笑,另一個陰森的聲音接道:“朋友既非局中人,好像不用淌這次渾水,需知刀槍無眼,閣下……”

  言鳳卿接道:“住口,三位和我索不相識,在下等急著趕路,無暇和諸位多談,諸位請讓讓路了。”

  他也不願和來人鬧翻動手,是以後兩句話措詞很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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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但聞一陣哈哈大笑,傳入耳際,道:“好朋友,你說得很輕鬆啊……”

  突然躍行馬背,背上單刀也同時出手,但手向上垂簾挑去,口中卻說道:“這車中既非方夫人,咱們挑開車簾瞧瞧如何?”

  只聽噹的一聲,言鳳卿長劍出鞘,擋開了那挑簾單刀。

  方夫人抓起長劍,拉開垂簾,行出篷車。

  抬頭看去,只見兩個勁裝佩刀大漢,端坐馬上,另一個手握單刀,站在車邊,言鳳卿平舉長劍,擋在那大漢身前。

  方夫人右手一按機簧,嗆的一聲,長劍出鞘,緩緩說道:“三位找我嗎?”

  她雖已年過三十,但看上去,仍是嬌美不可逼視。

  言鳳卿目睹方夫人仗劍而出,心中暗道:“看來今日難免一番惡鬥了。”

  方瑜目光轉動,只見那東耳老人端坐在車前,手中執著長鞭,神情平靜,對身側的爭執、吵鬧,渾如不覺。

  左首大漢突然一抱拳,道:“閣下是方夫人?”

  方夫人神色嚴肅,緩緩說道:“不錯,你們是什麼人?”

  那左首大漢,似是三人中的首腦,微微一笑說道:“咱們奉命迎接方夫人。”

  方夫人道:“奉誰之命?”

  那大漢淡淡一笑,道:“這個,請恕在下不便奉告。”

  方夫人冷冷說道:“那你去告訴那人,我不去。”

  那大漢臉色突然一變,道:“夫人錯了。”

  方夫人怒道:“我哪裡錯了?”

  那大漢道:“夫人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咱們既然奉命而來,非請夫人去一趟不可!”

  方夫人緩緩說道:“如是我一定不去呢?”

  那大漢道:“情非得已,咱們只好動強逼迫夫人而去了。”

  方夫人緩緩說道:“你們看錯人了,我可以戰死此地,橫屍荒郊,但也不會跟你們去。”

  她天性柔和,雖是氣怒之言,也說的婉轉異常。

  那左首大漢哈哈一笑,道:“咱們奉命要擒活的,如何能讓你死去?”

  端坐在車前的東耳老人,突然回頭望了三個大漢一眼,但他卻忍了下去,未多接言。

  方夫人搖搖頭,道:“你們不要妄想我會答應。”

  那左首大漢淡淡一笑,道:“老梁,你出手試試方夫人的劍法如何?”

  那站在地上的大漢應了一聲,手中單刀一剁,刺向方夫人。

  忽見人影一閃,一道寒光飛了過來,噹的一聲,架開了那大漢手中的單刀。

  方夫人回頭看去,只見言鳳卿手執長劍,擋在自己身前。

  那執刀大漢,被言鳳卿一劍,震得向後退了一步,心中又驚又怒,冷冷喝道:“看閣下身手,不似僕從……”

  言鳳卿接道:“咱們似是用不著通名報姓,閣下刀上武功,只管施展就是。”

  那左首大漢仍然端坐在馬上,冷冷地望了言鳳卿一眼,道:“這位朋友既是一定要淌渾水,想必是有名有姓的高人了,不知大名怎麼稱呼。”

  言鳳卿流目四顧了一眼,不理那大漢的問話,目光轉到方夫人的臉上,沉聲說道:“夫人請先行一步,此地這幾個無名小卒,有在下對付。”

  方夫人點點頭,道:“那就偏勞了。”回身向車上走去。

  那左首大漢心中大急,厲聲喝道:“動手。”當先由馬背上飛躍而下,直向方夫人撲了過去。

  言鳳卿心中早已留意此人,他既在三人中發號施令,自然是武功較高。擒賊擒王,打蛇打頭,如能先收拾了他們的為首之人,餘下兩人,也就容易對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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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第六回 一劍奏功

  那左首大漢飛撲方夫人的同時,言鳳卿也同時飛身而起。

  言鳳卿長劍閃閃,刺向那大漢前胸。

  那大漢飛撲方夫人時,右手已撥出了單刀,刀勢一橫,疾向長劍之上削去。

  只聽一陣金鐵交嗚,刀劍相觸,硬拚了一招。

  這一招,雙方都用上了很強的力道,金鐵交鳴聲中,兩人同時由空中落在實地。

  言鳳卿心中暗道:此人內力甚強,不可和他硬拚蠻力!長劍一起,攔腰削去。

  那大漢揮刀迎戰,展開了一場惡鬥。

  另外兩個大漢,卻雙雙撲向方夫人。

  言鳳卿雖然看在眼中,但因和那大漢惡鬥正烈,無法分身攔住。

  方夫人似是早已想到了言鳳卿無法阻攔三個人的同時攻擊,並非躍登逢車,反而站在車前等候。

  兩人分左右同時撲到。

  大約他們奉有嚴命,不能傷害方夫人,兩人手中雖然都拿著單刀,但並未用刀施襲,同時伸出左手,抓向方夫人。

  方夫人長劍揮動,橫掃而出。

  兩人雖未用刀施襲,但卻揮刀架開了方夫人的劍勢,左手雙同時攻向了方夫人。

  方夫人縱身避開,長劍閃動,展開了一輪快攻。

  她心中明白,如若不幸被兩人擒去,必將受盡凌辱,寧可戰死,亦不能為兩人生擒。

  所以,劍招極是凌厲,招招都攻向兩個大漢的要害,七成武功,發揮了十成威力。

  兩個大漢卻不敢對那方夫人施下毒手,這一來使方夫人佔了不少便宜。

  方瑜、方珞已高卷車簾,並肩觀戰。

  但是幾人的惡鬥,愈打愈烈,那兩個大漢在方夫人劍勢迫攻之下,為求自保,也逐漸展開了反擊。

  方夫人本非兩人聯手之敵,在兩人聯攻反擊之下,劍勢逐漸受制,施展不開。

  方瑜只瞧的心中大急,回頭望去,只見東耳老人,閉目而坐,對眼前的惡鬥,似是毫不關心,忍不住說道:“老前輩……”

  東耳老人突然回過頭來,兩道炯炯的目光,一掠方瑜,低聲說道:“孩子,怎不去助你大娘一臂之力呢?”

  方瑜怔了一怔道:“我……”

  東耳老人淡淡一笑,接道:“你心中害怕,是嗎?”

  方瑜搖搖頭道:“不是……”

  東耳老人接道:“既然不是害怕,為什麼不出手試試呢?”

  方瑜突然一躍下車,唰的一聲,抽出了長劍。

  但見人影一閃,方珞卻搶在了方瑜前面,道:“大哥,你書讀的比我多,但武功卻不如我,快上車,我去助母親一臂之力。”

  只見那姓粱的大漢說道:“李兄,你對付方夫人,我去收拾那個娃兒。”

  另一個大漢應了一聲,刀法一緊,粑方夫人的劍招,盡數接過。

  那姓梁的大漢,突然疾退兩步,抽身而出,右手單刀一緊,直向方珞等撲了過來。

  方瑜沉聲說道:“兄弟閃開!”

  方珞哪裡肯應,疾上兩步,長劍一探,刺了過去。

  梁姓大漢哈哈一笑,道:“你們兩個一起上吧!也免了梁大爺多費手腳,我們不傷你媽媽,但對你們卻是不用手下留情了。”

  說話之間,已然擋開了方珞手中長劍,揮刀還擊。

  方珞雖然已得方天成的真傳,終是年齡幼小,又缺乏對敵經驗,被那大漢一連三刀,迫得向後連退數步。

  方瑜搶上兩步,喝道:“兄弟退開!”唰的一劍,刺了過去。

  那梁姓大漢哈哈一笑,道:“你是哥哥,先殺你也是一樣。”舉起手中單刀一撩。

  哪知方瑜手中劍勢,不待他單刀出手,已然自動向上轉刺。

  這一變,大出意外,那大漢微微一怔之時,長劍已然刺中前胸,直入內腑。劍勢刺中要害,那梁姓大漢連垂死反擊之能也失去,身子一顫,倒地死去。

  方瑜有生以來,初次殺人,連劍也不知拔出,還是屍體栽倒時,寶劍自動脫下。

  方珞看他劍刺中了敵人要害,當場氣絕而逝,心中大感奇怪,暗暗忖道:“這是怎麼回事呢?大哥武功向不如我,怎的突然間,竟有了這大進境?”

  且說方瑜,一劍斃敵之後,豪氣陡生,心中也有了強烈的信心,暗道:“這劍勢如此利害,我只按序使用出來,一劍不成,再用出第二劍就是了。

  心中念轉,人卻大步行向方夫人,口中高聲說道:“大娘請退下休息,這惡徒交給小侄就是。”

  方夫人回目一顧,只見那梁姓大漢早已橫屍當場,心中大是奇怪,暗道:“這是怎麼回事啊,瑜兒、珞兒都無殺死那大漢的能力,難道是那東耳老人出手不成”原來,她心中早已懷疑到那東耳老人,是一位身負絕技的高手。

  她這裡心神一分,手中劍法略慢,被那大漢刷、刷兩刀,迫退了三步。

  方瑜借勢大行一步,長劍一揮而出。

  但聞一聲慘叫,那執刀大漢,棄去手中單刀,雙手抱腹,蹲了下去。原來,方瑜這一劍劃到了對方的小腹,腸肚完全流了出來。

  那大漢傷勢奇重,掙紮了一陣,倒地死去。

  方夫人目睹方瑜一劍傷敵,心中既是震驚,又是奇怪,柔聲說道:“孩子你幾時學了武功,怎麼大娘一點也不知道呢?”

  方瑜道:“瑜兒,瑜兒……”只覺心中之言,難以說出口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方夫人望了東耳老人一眼,道:“是那位東老丈傳你的武功嗎?”

  方瑜道:“不錯。”

  方夫人輕輕嘆息一聲,道:“我早該想到的。”緩步對東耳老人行了過去。

  原來,那和言鳳卿動手的大漢,眼看兩個同伴,盡都死在對方劍下,心中一慌,被那言鳳卿一劍刺中右臂。

  言鳳卿殺機已動,那還容他逃出劍下,一劍得手,第二劍緊隨劈出。

  那大漢右臂中劍,手中單刀,已經運轉不靈,眼看言鳳卿一劍劈來,竟是無法讓避,寒芒攔腰而過,生生被斬成兩截。

  三個追來大漢,片刻間,盡為斬斃當場。

  言風卿緩步行了過來,望了兩具屍體一眼,低聲說道:“夫人武功高強,力斃二敵,在下慚愧得報。”

  原來,他和那大漢全力相搏,竟然不知這兩人是言道殺死。

  那方夫人已行近車前,聞聲轉過臉來,搖搖頭,道:“不是我殺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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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言鳳卿怔了一怔,道:“不是夫人,那是什麼人,連斃兩敵?”

  方珞伸手指著方瑜,道:“是我大哥。”

  言鳳卿望了方瑜一眼,道:“是方世侄?”

  方瑜輕輕嘆息一聲,道:“小侄只是碰巧罷了。”

  言鳳卿道:“方家劍法,如此了得,在下長了不少見識。”

  言鳳卿問道:“他不是用的方家劍?”

  方瑜道:“不是方家劍,那是……”

  方瑜只覺心中之言,無法出口,滿臉通紅。

  言鳳卿低聲說道:“世侄,不用為難,在下並無追根盤底之意。”

  只見方夫人行到那趕車老人的身前,福了一福,道:“老前輩。”

  東耳老人端坐未動,似是未聞得方夫人呼叫之言。

  言鳳卿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難道這位趕車的老人,才是真正殺死二位凶手之人不成?”

  但見方夫人盈盈拜倒,黯然說道:“老前輩,賤妾這裡下拜了。”

  這一來,那東耳老人難再裝作不聞,長長吁一口氣,道:“夫人請起,有話好說……”

  方夫人抬起頭來,緩緩說道:“老前輩如肯答允,救助妾夫之命,賤妄才能站起。”

  東耳老人神情冷肅他說道:“夫人起來,老朽如是不肯答應的事,夫人哀求亦是無用。”

  他說話的聲音雖然很低沉,但語氣之中,卻自有一股震懾人心的威嚴。

  方夫人緩緩站起身子,道:“敬望老前輩大發慈悲,妄夫……”

  東耳老人接道:“叫瑜兒去吧!”

  方夫人怔了一征,道:“妾夫的敵手,武功十分高強,妾夫雖未明言,賤妾已瞭然他託孤之意,瑜兒習武時間不長,如何能是那人之敵?”

  東耳老人緩緩接道:“要他去罷,如果你信任老夫,那就要他去,否則那就不用和老夫談話了。”

  方夫人怔了一怔,道:“賤妾同去嗎?”

  東耳老人道:“不用了,由這位言掌門帶他同去就是。”

  言鳳卿想答話,那東耳老人又搶先說道:“也不能讓你白去,日後由瑜兒幫你尋回言家門武功。”

  方夫人柔聲接道:“言掌門,聽這位老前輩的話吧!答應送瑜兒一行,賤妾感激萬分。”

  言鳳卿點點頭,目光望著東耳老人,一抱拳,道:“老前輩大名如何稱呼?”

  東耳老人搖搖頭,道:“不要問我姓名,也不用對中州三俠說明內情,只說方夫人要你和瑜兒援助他們就是。”

  言鳳卿道:“中州三俠何等人物,豈肯相信此言?”

  東耳老人道:“你只說這些就夠了……”語聲一頓,接道:“赴過魔刀田遠之約,要他們重回嘉定,找那程子望,自會見到方夫人,快些去吧!”

  言鳳卿還待再問,東耳老人已閉上雙目,口中卻冷冷道:“不要再問了,如若你們知曉老夫姓名,立時有殺身之禍。”

  言鳳卿轉目望著方瑜道:“世兄會騎馬嗎?”

  方瑜點點頭,道:“晚輩會騎。”

  言鳳卿一躍上馬,道:“好!咱們走吧!”

  言瑜就那三個大漢騎來健馬中,選了一匹,搬鞍踏鐐而上。

  言鳳卿心中暗道:“這孩子連馬背都跳不上,怎能揮劍殺死強敵,援救中州三俠,這實是不可思議的事。”

  只見方瑜一勒韁繩,道:“咱們走吧!”放馬向前奔去。

  方夫人目注兩人背影消失之後低聲對東耳老人道:“老前輩,咱們到哪裡去?”

  東耳老人道:“回嘉走程莊主那裡。”

  方夫人道:“幹什麼?”

  東耳老人道:“等他們的消息。”帶轉馬頭,原路而返。

  且說方瑜當先而行,一口氣奔行了十餘里遠,才停下馬來,說道:“言叔父,咱們到哪裡去?”

  言鳳卿勒住韁繩,道:“那赴約之地,我也不知,不過,令尊等剛剛行過不久,咱們一路打聽不難問到,賢侄不用為此發愁。”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那位老人是誰?”

  方瑜道:“我不知道他的真正姓名,只知道他是東耳老人。”

  言鳳卿低聲自語道:“東耳老人,東耳老人,不似個人的名字啊……”

  語聲微微一轉,道:“世兄的劍法,可是那東耳老人傳授的嗎?”

  方瑜道:“不錯。”

  言鳳卿道:“那兩個歹徒,都是死於世兄的劍下嗎?”

  方瑜道:“是的,都是死於小侄的劍下。”

  言風卿道:“在下瞧世侄,不似練過很多年武功的人,恕我說一句冒昧之言,世兄連躍馬背的能力也是無有,不知何以能在極短時刻中,搏殺兩名盜徒。”

  方瑜道:“我只出手一劍,就殺死了他們。”

  言鳳卿道:“只是拔劍一週嗎?”

  方瑜道:“是啊!似乎是他們故意向我劍上碰嘛!我連擊出兩劍,就殺了兩人。”

  言鳳卿道:“好惡毒的劍法,但不知那東耳老人一共傳你幾劍?”

  方瑜道:“三招劍法。”

  言鳳卿嗯了一聲,不再多問,縱馬向前奔去。

  但他的心中,卻留著無數的疑問,他想瞭然的自然是那東耳老人的真正身份,他既然肯傳授方瑜的劍法,為什麼又只傳他三招?

  這番方瑜和自己前來,自然是那東耳老人的授意了。

  三招劍法,不管如何精奇,但也無法對付魔刀田遠這等高手。

  但那東耳老人既然傳了他的劍法,決不致故意讓他來此送死。

  那是說,他心中很有把握憑此三劍,能夠勝得魔刀田遠了。

  一路上打聽中州三俠的去向,快馬追蹤。

  一則,兩方相隔時間並不太久,二則中州三俠這番赴約,也不用隱蔽身份,所以打聽起三人行蹤,並非難事。

  言鳳卿希望在未會晤魔刀田遠之前,能夠追上中州三俠,再作一番計議,所以,一直是快馬兼程奔行,急急追趕,卻苦了兩匹馬,都跑得遍體大汗。

  直到天色入夜時分,兩人雖然還可支持,但胯下之馬,已然無法再支持了,只好找了一處客棧。

  天色微明,立時登程。

  大約是中州三俠所乘之馬,和兩人如下之馬,體能相若,都已經發揮到健馬極大體力,因此,當兩人再探問中州三俠行蹤時,仍然和昨天一般的保持相差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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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就這般,二人一直無法追上中州三俠,一日急趕,至天將入夜時分,到了一處三岔路口所在。

  言鳳卿一勒馬,收住奔行之勢,流目四顧。

  本地是一處官道,行人甚多,因天色已晚,所以不見行人。

  方瑜低聲說道:“他們過去不過一個時辰,咱們找找地上馬蹄如何?”

  言鳳卿心中暗道:“這倒也是個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

  心中念轉,翻身下馬,仔細查看之下,只見一片蹄痕,折向左面一條小徑之上。

  抬頭看去,只見晚霞如天,左面方向,山峰隱隱,已是前無去路。言鳳卿很想找個人來問問,此地是何所在,但此刻,四周竟是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這時,方瑜也從馬上跳下,向地上查看。

  言鳳卿輕輕咳了一聲,道:“世侄瞧出什麼沒有?”

  方瑜道:“瞧出來了,這馬蹄折向左邊而來。”

  言鳳卿道:“前面和右面呢?”

  他雖已查過,不是馬蹄痕跡,但心中卻仍是有些放心不下。

  原來,前面和右面大道,分別通自成都,咸陽,只有左面這條路,卻似是一條死路,似是通向一座山村中去。

  但聞方瑜應道:“我已經瞧過,兩條路上,都不見馬蹄痕跡,他們定然走在左面一條路上了。”

  如若那方瑜年紀長些,經驗多些,觀察過地勢形態之後,決然不敢說的如此輕鬆,正因他心無多慮,胸無雜念,是以,說的斬釘截鐵。

  言鳳卿輕輕咳了一聲,道:“世侄,這條路前無去處,他們行向何處?”

  方瑜道:“不管他們行向何處,但走的是這條路,定然不會鍺了。”翻身躍上馬背,道:“咱們走吧!”一抖韁繩,健馬向前奔去。

  言鳳卿苦笑一下,跳上馬背,緊隨方瑜身後而行。

  心中卻不停的打轉,暗暗忖道:“中州三俠這番赴約,自是用不著故佈疑陣,看來這馬蹄跡大約是不會錯了。”

  忖思之間,突見方瑜一勒馬韁,停了下來。

  言鳳卿道:“世兄怎麼不走了?”

  方瑜道:“那木牌是何用意?”

  言鳳卿抬頭看去,只見跟前丈餘處,一叢青草之申,插著一個小小的標牌,標牌用利器刻了四個字:“行人止步。”當下躍下馬背,伸手取下木牌。

  那木牌顯是剛剛削成不久,痕跡猶新,不禁喜道:“咱們走對了”

  方瑜道:“怎麼回事?”

  言鳳卿道:“中州三俠,義膽仁心,生恐他人誤闖入此,遭了誤傷,所以留下此牌,奉告路人。”

  方瑜緩緩道:“有何證明,能肯定這木牌是我大伯等所留?”

  言鳳卿微微一怔,道:“在下只是這麼推想。”

  方瑜淡淡一笑,道:“你推斷的一點不錯,咱們走吧!”縱身向前行去。

  言鳳卿突然一提韁繩,快馬超過方瑜,道:“世侄,山入險地,在下帶路。”

  方瑜心中明白,自己一身本領,就是東耳老人傳的三劍,除此之外,再無別的能耐,對方如是射來暗器,自己就無能應付,言鳳卿走前面,那是最好不過了。

  言鳳卿縱騎而行,深入五十丈後,形勢突然一變。

  只見兩條小徑,向左右分去,滿地雜草亂石,已死去路。

  這時落日餘暉已盡,五色一片朦朧。

  言鳳卿勒馬沉思,良久,才長長吁一口氣,道:“咱們下馬步行吧!”當先躍下馬來。

  方瑜也覺著眼前形勢,十分奇怪,那兩條小徑,分別通向兩處山村,那田遠自然不會約中州三俠在那村莊之中會面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亂石雜草深處。

  不解的是,那田遠為何要約中州三俠在這樣一處荒涼的所在比武?

  心中念轉,人也躍下馬來。

  言鳳卿低聲說道:“世兄,重要之物,帶在身上,也許咱們無法再騎這兩匹馬了。”

  方瑜取下馬鞍的長劍,背在身上,把馬兒拴在大樹上。

  言鳳卿也取下兵刃,拴好健馬,低聲說道:“咱們進去瞧瞧吧!”

  心中卻暗暗忖道:“如是當真的找到了魔刀田遠,咱們只怕是很難回來了。”

  原來,兩人拴馬之樹,都很細小,只要兩匹健馬用力一掙,就可以掙脫韁繩而去。

  言鳳卿手握劍把,當先帶路,方瑜緊隨身後而行。

  墓地荒涼,夜色迷濛,望著那累起青墳,氣氛陰沉中,帶著恐怖。兩人又深入數十丈,只見那雜草愈來愈深,形勢也更見荒涼。

  突然間,響起了一個陰沉的聲音,喝道:“站住。”

  言鳳卿抬頭看去,只見兩個身著黑色勁裝的大漢,每人手中執著一柄鬼頭刀,並肩而立,攔住了去路。

  言鳳卿輕輕咳了一聲,道:“有勞兩位去通報那魔刀田遠一聲,就說在下兩人是中州三俠邀來的助拳人。”

  這幾句單刀直入,聽得兩個執刀人,為之一怔,兩人相互望了一眼,才由左首那大漢應道:“閣下何許人?”

  言鳳卿說道:“見到田遠之時,他自會識得在下。”

  兩個人打量了言鳳卿和方瑜一眼,看兩人的年紀甚小,素不相識,竟被言鳳卿大言唬住,當下說道:“既是如此,兩位請稍候一下,在下立時為兩位通報。”

  言鳳卿冷冷說道:“在下不耐久候,兩位要速去速回!”

  那左首大漢應道:“在下盡快就是。”轉身而去。

  等約頓飯工夫之久,那大漢急急奔了回來,道:“田總瓢把子有請兩位。”

  言鳳卿一揮手,道:“帶路。”

  那大漢似已為言鳳卿氣勢霸懾,轉身向前行去。

  言鳳卿手按劍把,隨後而行。

  方瑜緊追在言鳳卿的身後,目光轉動,打量著四面的景物。

  只見那漫地荒草,愈來愈深,那帶路大漢,行走在深草之中,僅可露出一個腦袋,心中暗道:“這地方當真是隱秘得很。”

  那帶路大漢在深草中轉了一陣,在一幢茅舍前面停了下來。

  這座茅舍,建在荒草雜林之中,雖然室內燃有燈光,但如不到近前,也無法瞧得出來。

  三人行近茅舍,那大漢正待舉手叩門,木門已呀然而開。

  抬頭看去,兩個身著黑衣的大漢,並肩而立,手握鬼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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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那帶路大漢低聲說道:“這兩位就是中州三俠的援手。”

  兩個守門大漢,齊齊抬頭,四道目光,一齊投注在言鳳卿和方瑜的臉上,仔細打量了兩人一陣,閃向旁邊,說道:“兩位請進吧!”

  二人一挺胸,大步向前行去。進了大門,是一條長長的甬道。

  這雖是一幢茅舍,但卻蓋的十分具有規範。

  言鳳卿當先而行,也無人替他們帶路。

  行完了一段甬道,到了一座大廳前面。只見廳門洞開,廳內火燭輝煌。

  方瑜目光轉動,只見廳中擺滿了兩桌酒靠,一桌上坐的中州三俠,一桌上坐著一個身著黑衣,胸前飄垂著花白長髯,神情十分詭異的人。

  言鳳卿輕輕咳了一聲,大步向室中行去。

  方瑜隨著言鳳卿,昂首而行。

  中州三俠目光一轉,看來人竟是言鳳卿和方瑜,都不禁為之一怔。

  言鳳卿生恐中州三俠呼叫出自己的名字,急急說道:“哪一位是魔刀田總瓢把子?”

  那獨坐一桌神情詭異的黑衣人,冷冷接道:“區區便是,閣下是何許人?”

  言鳳卿淡淡一笑,道:“在下聞知田總瓢把子,約鬥中州三俠,想來這是一場盛會,特地來此觀賞一番。”

  魔刀田遠兩道目光盯注在言鳳卿的身上,道:“在下請教大名?”

  言鳳卿道:“彼此既非攀交而來,不通姓名也罷。”

  田遠道:“咱們沒有見過。”

  言鳳卿道:“沒有見過,但在下卻聞名已久了。”

  田遠弄不清言鳳卿的來歷,口中謙遜道:“好說好說……”

  言鳳卿心知此刻,已然騎上了虎背,不能流露出一點俱怯之意,當下一挺胸,道:“田總瓢把子的待客之道,未免是太過失禮了吧!”

  田遠道:“老夫哪裡失禮了?”

  言鳳卿道:“廣大的敞廳之中,難道連在下等一個座位,也沒有嗎?”

  田遠雙目盯在言風卿臉上瞧著,看來看去,想不出在何處見過,又見他氣定神閒,看不出一絲畏怯之情,心中對他,更是估計不透,當下一揮手,道:“替這位少年俠士,加上一桌酒席。”

  只見抬桌子捧酒的大漢,魚貫而上,片刻間,又擺上一張桌子和兩張凳子,美肴羅列熱氣蒸騰。

  言鳳卿故示大方,舉起一杯酒,一飲而盡,道:“好酒啊!好酒。”

  魔刀田遠似是已被這突如其來的兩個少年人震住,希望能從言詞,神情同,找出他們一些底細,哪知言鳳卿狂放自如,竟是瞧不出一點可疑凶跡象。

  魔刀田遠重重咳了一聲,道:“閣下不怕那酒中有毒嗎?”

  言鳳卿冷笑一聲,道:“以你魔刀田遠的身份,大約還不致於施展這等卑下的手法。”

  田遠一皺眉頭,道:“閣下不肯通報姓名,那也罷了,但閣下等來此用心何在?可以直說出來了吧?”

  言鳳卿道:“在下已經說明,來此之意是想看看熱鬧而已。”

  魔刀田遠目光轉注到中州三俠身上,厲聲喝道:“這兩位可是你們約來的幫手嗎?”

  鄭大剛冷冷說道:“在下不願回答。”

  田遠冷笑一聲,道:“老夫原想讓你們中州三俠,聯手出敵,多給你們一個機會,但方等既然擺來了助拳之人,情勢就大不相同了……”雙手舉起,互擊三掌。只聽一陣步履之聲,大門之外,突然湧進來八個身著黑衣,背負鬼頭刀的大漢。

  田遠目光轉動,掃掠了言鳳卿等一眼,道:“這是老夫苦心訓練而成的八鬼刀陣,如若閣下等出手,老夫就用八鬼刀陣對付……”目光又轉到中州三俠臉上,接:“三位想好了沒有,老夫已經說明了,除此之外,只有一決生死了。”

  鄭大剛冷笑一聲,道:“我等想通了。”

  魔刀田遠點頭應道:“那很好,如若諸位肯從老夫之見,老夫自當遵守諾言。……”

  鄭大剛仰天打個哈哈,接道:“中州三俠,堂堂勇子,豈肯從爾為賊,大丈夫豈為威武所屈,鄭某或非閣下之敵,但卻願和閣下作一次生死之搏。”唰的一聲,抽出紫金刀,行入場中,接道:“鄭某領教閣下刀法。”

  魔刀田遠冷笑一聲,道:“鄭大剛,這是你一人之意呢?還是你們三兄弟所同意?”

  方天成、石俊齊聲接道:“中州三俠,誓同生死,自然是我們三人之意了。”

  田遠冷漠一笑,站起身子,道:“老夫希望三位能夠如願以償,埋骨於斯,不過,刀劍無眼,也許無法把三位一刀殺死,那時諸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想答允老夫條件,只怕為時已晚了!”

  他言下之意,並無殺死三人之心,但卻要三人重傷刀下,受盡活罪。

  鄭大剛冷冷說道:“千古艱難唯一死,鄭某等既連死都不怕,何俱之有!”

  田遠緩緩伸手一招,一個黑衣童子,奔了過來,雙手捧著一把鞘上滿鑲寶石的古刀,恭恭敬敬,遞給了田遠。

  方瑜幾次躍躍欲試,都被那言鳳卿暗中阻止。

  方天成眉頭深鎖,望了言鳳卿和方瑜一眼,欲言又止。

  田遠行若無事一般,慢步行到鄭大剛的身前,冷漠一笑,道:“鄭大剛,你一人和田某動手,全無機會……”目光一掠方天成和石俊,接道:“兩位何不一起上來?”

  方天成和石俊,都知田遠並非誇口之言,如是三人聯手拒敵,或可接他幾刀,兩人一般心意,相互望了一眼,齊齊起身行入場中。

  田遠神情悠閒,直待方天成和石俊站好身子之後,才冷笑一聲,道:“方二俠,在下已遣人請尊夫人和兩位令郎同來,算計時刻,即將趕到,在下之意,還想讓你們夫妻,父子見上一面,但此刻看來,尊夫人到此之時,方二俠就算不死,也已重傷難支了。”

  方天成心中念轉,暗暗忖道:“奇怪啊!這言鳳卿如若是隨護我妻同行,怎會帶了瑜兒到此,看兩人形態,全無狼狽之狀,又不和人惡鬥之後到此?”只覺重重疑問泛上心頭,但卻又不便當場詢問,只好強行忍下不言。

  但聞田遠冷冷接道:“據在下所知,方二俠伉儷情深,在下如以方二俠和兩位令郎之命,脅迫於她,任她三貞九烈,也將就範。”

  方瑜聽田遠辱及大娘,登時心頭火起,大聲喝道:“老匹夫,住口!”

  田遠回目望去,只見那喝罵自己之人,竟是一個童子,不禁微微一怔,道:“是你罵老夫嗎?”

  方瑜道:“不錯,怎麼樣?”

  田遠氣極反笑,呵呵一陣大笑之後,道:“你膽子很大啊!”

  方瑜心中忖道:“那東耳老人告訴我越是鎮靜越好,無論如何,不能慌張,想來定然不能發怒了。”當下長長吁一口氣,站起身子,緩緩說道:“我不但要罵你,而且還要殺了你,替武林除害。”

  抽出長劍,舉步行來。

  鄭大剛眼看方瑜如此發狂,心中大急,忖道:“這孩子如何能擋受田遠一擊,豈不是上來送死嗎?”正想搶先出手,但見言鳳卿頻以目示意,阻攔自己,心中大是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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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方瑜一面舉步而行,一面默誦那東耳老人傳授的劍法真訣,氣定神閒地走了過來。

  八個身負鬼頭刀的大漢,眼看方瑜仗劍行入廳中,齊齊抽出鬼頭刀,準備攔住卻為田遠搖手阻止。

  原來那田遠看來看去,看不出方瑜有什麼特別之處,不覺間動了好奇之念,暗道:“這娃兒不知有何仗恃,如此膽大,倒要看個明白。”

  方瑜默誦劍法,心神貫注,不覺間直向田遠身上撞去。

  田遠退後一步,冷冷喝道:“小娃兒!”

  方瑜陡然停步,抬頭望了田遠一眼,道:“什麼事?”

  田遠看他直向自己撞來,似是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心中既是震駭,又覺奇怪,暗道:“這娃兒如是心無所恃,怎會如此膽大?”

  心中念轉,口中問道:“你要殺老夫,何以不肯出手?”

  方瑜長劍平舉說道:“我如一劍把你殺死,那就罷了,如是我一劍把你殺傷呢?”

  田遠徵了一征忖道:“這是什麼話?叫人聽不明白。”冷笑一聲,應道:“你如真能殺傷老夫,任憑你吩咐就是。”

  方瑜微微一笑,道:“是真的?”

  田遠道:“老夫從來不說謊言。”

  方瑜道:“好!咱們一言為定,當著這多屬下之面,你如說了不算,日後你也無顏見人。”

  田遠冷冷說道:“老夫出口之言,豈有不算之理!”

  方瑜道:“好!那你就小心了。”

  田遠看他臉上說話神情,充滿著強烈的自信之色,心中突然生出一種畏怯之感,暗忖道:“當今武林之世,不少成名英雄聞我之名,大都退避三舍,這孩子怎的如此大膽?難道他真的身懷絕技不成!”

  他生性深慮多疑,看到那方瑜若有所恃的氣勢,當下大聲喝道:“小娃兒,老夫還有幾句話問你。”

  方瑜冷冷說道:“好!你問吧!不過,你要問的愈是簡單愈好。”

  田遠道:“你姓什麼?師承何人?”

  方瑜搖搖頭,道:“不能告訴你。”

  這等直截了當的答覆,只聽得田遠怔了一怔,道:“你和中州三俠有何關係?為何要為他們出面?”

  方瑜搖搖頭,道:“你問的全是我不願回答的事。”

  田遠臉色一變,道:“老夫刀下素來不傷無名之人,你報上姓名來,咱再動手不遲。”

  方瑜道:“一定要報姓名嗎?”

  田遠道:“不錯。”

  方瑜道:“好!我叫方瑜。”

  田遠喃喃自語,道:“方瑜,這名字從未聽人說過……”

  方瑜長劍一探,刺了過去,道:“接我第一劍。”

  田遠身子紋風不動,雙目卻盯注在方瑜的臉上,看他如何變化。

  方瑜只記得三招劍法,雖然,那三劍都是世間精專無倫的劍招,各蘊變化,但他還無法融會貫通,靈活運用,這一劍刺出之後,那田遠應該舉刀封擋,方瑜才能轉劍斜撩,再求變化。

  他料想那田遠必然會拔刀封架,劍上變化,就順理成章的施用出來。哪知,魔刀田遠存心要看他劍法來路,是故並未出刀封架。

  這一來,方瑜有如失去指引,劍勢刺出,不知該如何才好,刺出的劍招,竟然在中途停了下來。

  田遠看他劍未及身,陡然而住,亦是大感惶惑,暗道:“這是怎麼回事啊!”他一生和人搏鬥,不下千百陣,但卻從未遇上過這等怪異的劍勢,不禁一皺眉頭,道:“你為何住手不刺過來?”

  方瑜道:“你為何不拔刀封我劍勢?”

  田遠冷笑一聲,道:“老夫以快刀馳名武林,如是拔刀一擊,那還有你的命在。”

  方瑜搖搖頭,道:“你不肯拔刀應戰,我這一劍決不刺你?”

  口中在和田遠對話,心中卻在默誦那東耳老人授予的劍訣,心中把劍訣默念了一遍,仍是不知這一劍該如何變化。

  魔刀田遠為人陰沉,看方瑜細勢不動,也就不肯出手,雙目卻盯住在方瑜手上瞧著,準備瞧出他劍路變化。

  一時間,兩人對峙而立。

  中州三俠一側觀戰,只瞧得心中大為焦急。

  鄭大剛低聲說道:“二弟,這是什麼劍法?太沉靜了。”

  方天成苦笑一下,搖搖頭,道:“小弟也不太明白。”

  鄭大剛道:“田遠拔刀一擊,石破天驚,武林中很少有人能夠躲過,咱們不能看著這孩子傷在魔刀之下,至低限度,不能讓他先咱們死於刀下,為兄去替他下來。”

  正待縱身而出,突聞田遠怒聲喝道:“不知死活的小娃兒,老夫幾乎要被你矇騙過了。”

  喝聲中,右手一揮,一道寒芒疾斬過來。

  方瑜心中正在焦急,暗道:“他如不肯揮刀擊出,我卻不能永遠執劍站在這裡啊!”是以,全神貫注田遠右手之上。”

  直待看他右手揮刀擊出,立時挺劍向上撩去。

  以魔刀田遠刀勢之快,這一擊如是直劈方瑜,方瑜縱然以絕世劍招,回手反擊,也將落下個兩敗俱傷之局。

  但田遠太多慮了,這一刀直劈向方瑜的劍上,希望以自己深厚的內力,擊飛方瑜手中的長劍,再好好戲弄他一番。

  那知他快如閃電的一刀劈出,方瑜劍勢已變,刀劍一錯而過。

  田遠心中一震,不敢再行攻擊,急急的一吸氣,退後三尺。

  只覺前胸一涼,竟被方瑜一劍劃過,衣裂破綻,鮮血流出。

  中州三俠,眼看魔刀田遠揮刀一擊,不忍觀看,齊齊一閉眼睛,腦際間卻浮現出方瑜慘死刀下的一幅悲慘景象,身首異處模屍當場。

  只不過一瞬間的工夫,待三人睜眼瞧看時,不禁都為之一呆。

  萬瑜竟完好無恙地站在那裡,魔刀田遠卻狼狽不堪,衣衫破裂,鮮血染胸。

  這一劍,使中州三俠驚奇,田遠心頭駭然。

  田遠長長吁一口氣,道:“好劍法!”

  方瑜冷冷說道:“你服不服氣。”

  田遠傷的大概很重,胸前鮮血不斷的湧了出來。

  但他不愧為一代魔頭,仍然站在原地不動,並未立刻包紮傷勢。

  良久之後,才還刀入鞘,道:“老夫想不出閣下這一劍的來路。”

  方瑜緩緩說道:“你如心中不服,那就不妨再出手一招試試?”

  田遠道:“老夫確實敗得心中有些不服,但我說過的話,不能不算!”

  方瑜道:“想不到你還是一個很講信用的人。”

  田遠冷笑哼了一聲,道:“閣下有什麼條件,可以說出來了。”

  方瑜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道:“你先撤去廳中屬下。”

  田遠一揮手,道:“你們都退下去!”

  廳中八鬼應了一聲,當先退出大廳,緊接著所有之人,魚貫而出。

  方瑜道:“江湖上傳說你為人凶殘狠毒,但你還有一樣可取,言而有信。”

  田遠冷冷說道:“老夫總有查出你出身的一天,誓報此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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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方瑜道:“你能否報仇,和我出身無關,只要能勝得我手中之劍……”語聲一頓,接道:“你約中州三俠而來,要恭送他們離此,而且以後也不能再找中州三俠報仇,所有恩怨,從此一筆勾銷。”魔刀田遠冷冷說道:“難道老夫永遠不能報今日之仇。”

  方瑜長劍一抖,道:“找我,你如能殺了我,再找中州三俠報仇不遲。”

  田遠道:“好!就此一言為定,老夫殺你之後,再找中州三俠,那也不遲。”

  方瑜道:“你這人老奸巨猾,說了不算,很難使人相信。”

  田遠道:“如是老夫是言而無信之人,此刻也不會認輸了。”

  方瑜道:“你如不怕死,不妨再試一劍。”

  這時,田遠所有的屬下,都已從廳中撤走,自己又受了重傷,別說方瑜的劍法神奇莫測,就是中州三俠出手,自己也難是敵手,只好長長吁一口氣,道:“你要老夫如何。”

  方瑜道:“我要你立下重誓。”

  田遠一皺眉,道:“老夫從來沒有被人強迫立過重誓。”

  言鳳卿冷冷接道:“閣下如此惜命,那就破例一次吧。”

  田遠目中神光暴閃,顯是心中怒極,但他仍然強自忍下怒火,道:“老夫在未殺……”

  他望著方瑜接道:“你叫方瑜?”

  方瑜道:“不錯,我已告訴你了。”

  田遠道:“老夫在未殺你方瑜之前,決不找中州三俠報復,天人共監,立此誓言,如若有違此誓,天誅地滅。”

  方瑜還劍入鞘緩緩說道:“你傷得不輕,可以包紮一下傷口,送我們離開了。”

  田遠道:“區區一點微傷,老夫還撐得住。”

  方瑜望了中州三俠一眼,道:“咱們走吧!”

  中州三俠驚奇不已,但三人都忍耐了未再多言。緩步向廳外行去。

  方瑜望了田遠一眼,道:“希望你的屬下不會自尋死路攔阻我等。”

  田遠突然放步而行,搶在幾人前面。

  一直送幾人出了大門,田遠才停下腳步,道:“老夫不送了。”

  言鳳卿道:“閣下內功雖然精深,但也不宜失血過多,早些治療傷勢。”

  田遠道:“老夫必報此仇,自會珍重,不勞費心。”

  方瑜道:“咱們後會有期。”一抱拳,轉身向前行去。

  中州三俠魚貫隨在方瑜和言鳳卿的身後。

  穿過那及人深草,行入墓地,只見兩匹健馬,仍停在樹下。

  方天成再也忍不住,長長叮一口大氣,道:“瑜兒,你幾時學會了這等根深的劍道,怎麼為叔的一點也不知曉?”

  方瑜微微一笑,道:“其實,瑜兒只會……”

  言鳳卿縱身上馬,一抖韁繩,道:“咱們走吧!”

  方天成望了鄭大剛一眼,道:“還有一匹健馬,大哥騎上趕路。”

  鄭大剛道:“小兄體能已復,還是由瑜兒騎吧!”

  方瑜還待推辭,石俊已然抱起方瑜,放上馬背,一掌拍在馬背上。健馬長嘶一聲,急追言鳳卿而去。

  鄭大剛、方天成,石俊等一起放開大步,追在兩匹勝馬身後而行。

  一口氣奔行出六七里路,言鳳卿才一收韁,停下腳步,道:“方世侄,現在可以講出其中內情隱秘了。”

  鄭大剛等雖然未問那言鳳卿何故要放馬奔行,但幾人心中都明白,那言鳳卿怕方瑜洩漏出了隱秘之情。

  方瑜望了方天成等一眼,突然跳下馬來,拜伏於地,道:“瑜兒拜見大伯。”

  方天成伸手扶起方瑜,道:“該子,究竟是怎麼回事。”他頓了頓,接道:“慢慢說吧!”

  方瑜站起身子,道:“瑜兒只會三劍,那魔刀田遠如是知曉內情,決然不肯認敗了!”

  石俊道:“你一劍就殺傷了田遠,三劍之多,那是足足夠用了,不知何人傳授你劍法,如此利害。”說完話,雙目卻轉注在方天成的臉上,似是要等方天成的答覆。

  方天成苦笑一下,道:“什麼人傳了你的劍法,從實說來。”

  方瑜道:“這個,這個……”

  方天成道:“孩子,怎麼了?吞吞吐吐的。”

  方瑜道:“那授我劍法之人,告訴瑜兒,不許告訴別人。”

  言鳳卿道:“此刻已事過境遷,說出無妨。”

  方瑜道:“為什麼?”

  言鳳卿道:“方夫人和在下都已知曉,世侄還有什麼可保之密呢?”

  方瑜想了一想,想道:“這話倒也不錯,我如不說,他們問他也是一樣。”當下說道:“東耳老前輩,傳授我的劍法。”

  方天成道:“瑜兒,他告訴你姓名沒有?”

  方瑜搖搖頭道:“沒有,他告訴我的,也是東耳老人。”

  鄭大剛道:“東耳,東耳,這代表什麼呢?”

  方天成也喃喃自語道:“東耳,東耳……?”

  言鳳卿接道:“耳東是陳。”

  鄭大剛一下子跳起來道:“莫非是他?”

  石俊道:“什麼人?”

  鄭大剛道:“劍神陳大俠。”

  只見方天成神情凝呆,仰天望著夜空,一語不發。

  鄭大剛道:“二弟,怎麼了?”

  方天成如夢初醒,口中啊了一聲,道:“如若是他,那就,那就……”

  鄭大剛一皺盾頭,道:“那就怎樣?”

  方天成道:“小弟初見他時,對他也很不客氣。”

  鄭大剛微微一笑,道:“我道什麼事呢?原來是這點小事,陳大俠是何等風度的人物,豈肯和咱們一般見識?”

  石俊接道:“他如記恨二哥,也不會傳授瑜兒三劍,要他來接應咱們了……”

  突然舉手一拍腦袋,道:“啊!小弟想起一件事來!”

  鄭大剛道:“什麼事?”

  石俊道:“在嘉定程家莊中,似乎有一個人逐退強敵救了大哥……”

  鄭大剛接道:“你沒有瞧到那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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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石俊道:“當時小弟正在包紮大哥的傷勢,未留心到那人。”

  鄭大剛:“除了東耳老人之外,只怕再無別人能夠救我了。”

  言鳳卿輕輕咳了一聲,道:“方兄,尊夫人已重又回轉程家莊中,等候諸位,咱們早些回去,也免得尊夫人掛念。”

  方天成似是突然有了很深重的心事,茫茫然然地應道:“言兄說的是。”

  鄭大剛雖然已瞧出了方天成有些反常,但他卻未多追問。

  一行群豪,又向嘉定趕去。

  方天成不知是有心呢,還是無意,故意行在最後,和幾人保持了三丈以上的距離。

  方瑜眼看方天成落後甚多,當下一勒馬韁,轉過頭去,行到方天成身前,道:“大伯,可是有些疲累嗎?”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有些身體不適。”

  方瑜道:“小侄把坐騎讓給大怕,好嗎?”

  方天成道:“不用了,咱們合乘一騎就是。”

  縱身躍上馬背,一抖韁繩,健馬又向前奔去。一面低聲說道:“瑜兒,我想問你兩件事,你要據實回答。”

  方瑜奇道:“大伯問話,瑜兒怎敢不據實回答。”

  方天成似是自知說錯了話,不禁尷尬一笑,道:“那位東耳老人究竟是誰?”

  方瑜道:“他沒有告訴過瑜兒他是什麼人。”

  方天成道:“他是不是劍神陳大俠呢?”

  方瑜道:“瑜兒不知。”

  方天成道:“你打敗那魔刀田遠的劍招,可是東耳老人傳授的嗎?”

  方瑜道:“是他所授。”

  方天成長長吁一口氣,自言自語,道:“當今武林之世,除了劍神陳大俠之外,還有何人有那等精奇的劍法呢?”

  方瑜似是聽不懂方天成的話中之意,回過頭去,望著方天成,臉上一片茫然之色。

  方天成似是驚覺到自己失常的神態,急急說道:“孩子,那東耳老人,可曾問過你的身世嗎?”

  方瑜點點頭道:“問過。”

  方天成輕輕咳了一聲,道:“你怎麼告訴他?”

  方瑜道:“瑜兒據實以告”。

  方天成道:“啊!他聽過之後,說些什麼?”

  方瑜人本是聰明異常,心中忽然動了懷疑,暗道:“聽他口氣,似是很怕我把家世內情,告訴那東耳老人……”心中念轉,口中說道:“那東耳老人,可是劍神陳大俠嗎?”

  方天成嗯了一聲,道:“大約是不會錯吧!除了劍神之外,又有誰能夠傳你三招劍法,使你勝了那魔刀田遠?”

  方瑜道:“那陳大俠是好人還是壞人?”

  方天成道:“他獲得武林同道推崇為劍神之譽,自然不是壞人了。”

  方瑜道:“如若那東耳老人是個好人,告訴他瑜兒的事,也不要緊啊!”

  如是往日,方瑜這般頂撞方天成,必將要受那方天成一頓責罵,但此刻方天成卻不能發作,而且,他也驚覺到,談論的事,似是引起了方瑜的懷疑,當下說道:“不錯,如若是陳大俠,自然是不要緊了,如若那人不是劍神陳大俠,那就有些不妥了!”

  方瑜皺了皺眉頭,不再多問,心中卻是暗暗忖道:我這位大伯父,今日似是有些魂不守舍,那人就算不是陳大俠,但他對咱們並無惡意,告訴他,那也不算錯啊!

  只見方天成一抖馬韁,健馬放腿向前奔去,追上了鄭大剛等一行。

  幾人一路趕奔,又回嘉定。

  一路上,方天成一直沉默不語,除了鄭大剛等問他之言,他不能不回答之外,從不多說一句話。

  這日,中午時分,到了程家莊。

  程子望早已恭迎門外,長揖說道:“計算行程,諸位今天該到了。”

  方天成急急問道:“那位東耳老人在家嗎?”

  程子望道:“方二俠的那位老僕人嗎?”

  方天成道:“不錯之,正是那位東老丈。”

  程子望道:“日前來此之時,兄弟見過那位老丈一次,這幾日中,兄弟就未再見過……”

  突然舉手一招,一個武師奔了過來,道:“莊主有何吩咐?”

  程子望道:“那位趕車的東老丈,還在嗎?”

  那武師應道:“那位東耳老丈,昨日午夜,騎馬他往,迄今未回。”

  程子望臉色一沉,道:“為什麼不派人去找?”

  方天成接道:“不用找了,在下只不過隨口問問而已。”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6 15:52
四九

  第七回 晴天霹靂

  程子望引著路,行入廳中,只見方夫人帶著方珞,早已在廳等候。方天成急行兩步,奔到妻子身側,低聲問道:“東耳老人呢?”方夫人道:“他走了,留下一封信。”

  方天成道:“信在何處?”

  方夫人探手入懷,取出一個封簡道:“這封信是留給瑜兒的。”方天成接過書信,凝自望去,只見上面寫道:留交方雪宜親拆。不禁心中一動,暗道:“瑜兒把雪宜之名,都告訴了他,想來,定然是講過很多事了!”心有所思,呆呆地拿著那書信出神。方天成這等反常的舉動,只瞧得鄭大剛大為奇怪,但他卻隱忍未問。

  方夫人輕輕咳了一聲,道:“這封信留給瑜兒看吧!”

  方天成啊了一聲,把手中書簡交給方瑜,道:“孩子,你看看這信上寫些什麼?”

  方瑜打開封簡,迅速的瞧過,道:“信上要瑜兒立時動身,趕去和他相會,並要瑜兒向大伯大娘致意,多則五年,少則三年,瑜兒即可重和大伯大娘相見了。”方天成道:“只寫了這些嗎?”。

  方瑜道:“是的,大伯瞧瞧吧!”

  方天成一揮手,道:“不用看了,你要到何處和他相會?”

  方瑜道:“這信上書有去路,瑜兒只要按圖索驥就成了。”

  方天成道:“你準備幾時動身。”

  方瑜道:“信上要瑜兒拆閱過書信之後,立時動身,不知大伯,大娘的意下如何?”

  方天成道:“吃過飯走吧!我送你一程。”

  程子望接道:“酒飯都已備好,諸位稍稍休息一下就可吃飯下。”

  鄭大剛望了石俊一眼,隨在程子望身後,退了出去。

  石俊緊隨鄭大剛身後,也退出了大廳。

  兩人行過一座跨院之後,鄭大剛突然回過頭來,道:“三弟,你瞧出來了沒有?”

  石俊道:“二哥的神情,有些不對。”

  鄭大剛點點頭,道:“在小兄記憶之中,咱們兄弟歷經生死,無數決戰之中,都未瞧到他這等失常的神情,因此,小兄心中很是懷疑。”
·石俊舉手抓抓腦袋,道:“小弟也是覺著奇怪,只是想不通原因何在。”

  鄭大剛道:“這個麼,這個……”長嘆一聲,改口說道:“等一會,他要送瑜兒上路,小兄想暗中追蹤……”石俊雙目一瞪,道:“為什麼?”

  鄭大剛道:“沒有什麼,小兄想跟去瞧瞧而已……”語聲一頓,道:“去之後,你要好好地照顧你二嫂。”

  石俊一怔,暗道:“這是何意?”心中雖然疑竇重重,但卻忍下未問。

  但聞鄭大剛接道:“如是我和二哥,明天早晨還不回來,你也不用在這裡等候了,把你二嫂送回故居。”

  石俊一皺拳頭,道:“大哥的話,小弟聽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鄭大剛道:“沒有什麼,也許我們片刻之後,就一同回來了。”

  石俊雖然覺出那鄭大剛話中有話,但鄭大剛既是不願講出來,他也無法多問,只好點頭應道:“好吧!小弟照大哥吩咐就是。”

  這時,一個莊漢行了進來,請兩人前去吃飯。

  方天成似是有著很深重的心事,手不停筷,匆匆食用。

  鄭大剛一直很留心他,看出他快速進食的用心,是想藉故掩飾他心中的惶惑不安。

  一餐飯匆匆食畢。

  方天成站起身子,一拱手,道:“在下要送瑜侄登程,去去就來,先行告退了。”

  程子望道:“方二俠儘管請便。”

  方天成回顧了方夫人一眼,道:“那東耳老前輩留書之上,既然說明了要瑜兒立時動身,咱們不便耽誤他,我去送他一程。”

  方瑜道:“小侄懷有圖案,不用有勞大伯了。”

  方天成道:“這一別,不知要多久才能見面,大伯送你一程,豈不應該?”

  方瑜站起身子,行到方夫人的面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道:“大娘保重,瑜兒這些年來,承大娘撫養長大,親情如海,瑜兒日後如有寸進,必不忘大娘養育之恩。”方夫人熱淚盈睫,緩緩說道:“孩子,希望你此去學成絕技,日後名揚天下。”

  方瑜道:“瑜兒自會盡我心力,藝成之曰,先回故居,向大娘請安。”

  方夫人道:“你很孝順。”

  舉手拭去眼中後水,轉對方珞道:“珞兒,送你哥哥一程吧?”

  方天成道:“不用珞兒去了。”

  方珞已離開席位,聞言只好停下,抱拳一揖,道:“大哥一路順風。”

  方瑜還了一禮,道:“我去了,你要多孝敬大娘。”

  方天成牽著方瑜的手,道:“孩子,咱們走吧!”大步而去。

  鄭大剛目睹方天成背影消失,也站起身子,道:“程莊主,在下傷體尚未全復,想去坐息一下,如條有事,找在下石兄弟談談也是一樣。”

  程子望道:“鄭大俠請便,在下吩咐他們,不准驚擾就是。”

  鄭大剛又對言鳳卿一拱手,道:“言兄,往返奔馳,也許休息一下了。”也不待言鳳卿答話,人已出廳而去。

  他為人精細,回到自己的臥室,掩上室門,換了一身衣著,才推開後窗,繞出程家莊,直追方天成和方瑜而去。

  兩人行不多久,鄭大剛緊趕一陣,已然瞧到了兩人背影。

  只見兩人各騎著一匹幢馬,並騎斜行,似是談論什麼。

  鄭大剛找到一個農人,討了一頂草帽,低壓眉際,掩住面目,隨後而行。他有著一種不祥的預感,覺著方天成自己送方瑜同行,似是存下了不良心意。同時,也覺方天成有著一件未曾對自己談過的隱秘。且說方天成帶著方瑜,行約十幾里路,到了荒野之中,突然一帶馬頭,行入道旁一座雜林之內,口中卻說道:“孩子,為叔不要送你了,咱們敘侄在此小坐片刻,就要分道揚鑣了。”

  方瑜應了一聲帶轉馬頭,行入林內。

  方天成翻身下馬,方瑜也隨著躍下馬鞍。

  方天成伸手去接方瑜手中的韁繩,口中卻笑道:“孩子,那東耳老人傳了你三招劍法之外,還傳了你什麼武功。”

  方瑜搖搖頭道:“沒有,他只傳瑜兒三招劍法,唉!如若那魔刀田遠不和我比劍,小侄就無法對付他了。”

  方天成道:“此話當真嗎?”突然一番右腕,點了方瑜的穴道。

  方瑜還未來得及答話,穴道已然被點,啊喲一聲,摔倒在地上。

  方天成長長吁一口氣,抉起了方瑜,靠在一株大樹上坐了下來。

  方瑜雙目中盡都是困惑的光芒,望著方天成呆呆聲神。

  良久之後才緩緩說道:“大伯,這是怎麼回事?”

  方天成緩緩說道:“孩子,你心中覺著很奇怪,是嗎?”

  方瑜道:“是的,瑜兒想不通大怕為何點我穴道。”

  方天成道:“我不但要點你穴道,而且還要取你之命,你永遠無法去找那東耳老人,跟他學習武功了。”

  方瑜道:“為什麼呢?”

  方天成臉上掠過一抹凶光,道:“孩子,原因很複雜,一時間也無法跟你說明白,而且,我也沒有大多時間。”仰天打個哈哈,接道:“不過,咱們相處十餘年,其間自然有些情感,大伯自會善於處理你的屍體,我要為你備置一口棺木,收殮起你的屍體,埋葬起來,抱歉的是,無法替你立碑說明你的身世了。”方瑜緩緩說道:“我知道,我死的愈是隱秘,對你來說,那是愈好了。”

  方天成道:“這些年來,你讀了很多的書,果然是聰明過人。”

  方瑜道:“事到此刻小侄是死定了,但我不願死得太糊塗,我希望能知道一件事情。”

  方天成道:“什麼事?”

  方瑜道:“你的真正身份是誰?”

  方天成哈哈一笑,道:“孩子,問的好極了……”

  方瑜奇道:“怎麼?我問的不對嗎?”

  方天成道:“你問的很奇怪,大出了我意料之外。”

  方瑜道:“那要我如何問呢?”

  方天成道:“你問我真正的身份是誰,似是我不是你的大怕了。”

  方瑜道:“你不是。”

  方天成奇道:“為什麼?”

  方瑜道:“如若你是我大怕,和我那父親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如何能忍下心對我施下毒手?何況,我還救過你的性命。”

  方天成輕輕嘆一聲,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我不想讓你死得太明白。”

  方瑜緩緩說道:“反正我就要死了,也不會找你報仇,你又為什麼不讓我死得明明白白呢?”

  方天成冷笑一聲,道:“你就要死了,明白真像,又於事何補?”

  方瑜道:“你不肯說明內情,我死了也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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