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475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22

第1060章 撫平八旗(三)

  “呵呵,二位王爺如此體恤下情,下官實是欽佩之至,只是下官卻有一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眾旗丁代表們這麼一歡呼,場面自不免稍有些混亂,不過麼,弘晴卻是半點都不以為意,笑呵呵地任由眾人鬧騰個夠,然則有人卻是沉不住氣了,這不,額滿順頭一個便冒了出來,滿臉懇切狀地朝著弘晴便是一躬身,陪著笑臉地請示了一句道。

  “哼!”

  這一見額滿順在這等場面即將受控之際跳了出來,老十五當即便怒了,雖不曾出言呵斥於其,可冷哼之聲裡卻已滿是掩飾不住的煞氣。

  “額大人有甚疑問只管提好了,但消不涉軍機之事,本王自會給爾一個交代。”

  弘晴雖也惱火于額滿順的橫生枝節,不過麼,卻也並不覺得意外,概因額滿順昨兒個的表現擺在那兒,他要是不趁機生事,那才是怪事了的,對此,弘晴自是早有準備,卻也並不在意,神情淡然地便揮了下手,不甚在意地便准了額滿順之所請。

  “多謝王爺寬仁,下官先前聽王爺所言,稱能保證我八旗子弟之分紅不損,下官以為短期內自無不妥之處,然,我‘八旗商號’之積累雖多也亦是有限,長此以往,卻恐力不能支也,不知王爺對此可有甚解釋否?”

  額滿順本心就是要攪局的,自不會在意老十五的冷臉,也不會對弘晴的好言好語有甚感激之情,但見其先是滿臉諂笑地謝了一聲,而後麼,便即作出一派憂心忡忡狀地將了弘晴一軍。

  “嗯,不錯,不錯,額大人能想到此一條,想來是用了番心思的,好,甚好,那依額大人看來,此事又當何如之才好?”

  還別說,額滿順雖是在找茬,卻找得極准,頗有一語中的之能耐,這不,他的話音方才剛落,先前正自興奮不已的眾旗丁代表們頓時全都有些傻了眼,可弘晴卻是渾然不以為意,笑呵呵地鼓了下手掌,漫不經心地誇了額滿順一番之後,又似笑非笑地反問了一句道。

  “這……,呵呵,王爺恕罪,此乃王爺之差使,下官實不敢妄言。”

  額滿順說起來就是一老官痞子罷了,哪能有甚經世之才幹,先前之所以能說出些道道來,那都是經人指點之故,他自己卻是啥都不懂,這一見弘晴神色頗為蹊蹺,心下裡自不免便有些發虛了,唯恐出錯之下,自是不敢多言,這便滑溜地玩了把太極推手。

  “不妨事,額大人有何想法只管直言,縱使說錯了,本王也斷不罪爾。”

  這一見額滿順挑起了事端便想置身事外,弘晴哪肯遂了其之意,不過麼,倒也不曾發作,僅僅只是淡然地吩咐了一句,言語雖尚算平和,可內裡卻是不容拒絕的嚴厲。

  “那好,下官也就放肆了,自古言商者,莫外和氣生財,今,六國者,大多是我‘八旗商號’之老主顧也,輕言得罪,似於理不合,其既是萬里迢迢來訪,足可見誠意十足,我大清乃禮儀之邦,自當善待來客,縱有爭執,也當以和為貴,如此一來,不單可保得我‘八旗商號’之利益不損,更可播仁義於海外,實兩利之美事也,似無不可行之處,此下官之淺見也,還請王爺明斷則個。”

  額滿順到底是有備而來的,儘管心中頗有些發虛,可硬著頭皮拽了把文,倒也說得個頭頭是道,還真有點老夫子的架勢了。

  “哦?按額大人這般說法,本王就應當順從六國之意,放任六國到我大清遍設商埠了,是這麼個意思罷?”

  弘晴與額滿順交往雖是不多,可對其人之文化程度卻是心知肚明得很,只一聽其之所言,便知這麼番話絕對不是額滿順這等大老粗能說得出來的,十有八九是按著旁人的交代背好了的,其居心之不良,也就是不消說之事了的,然則弘晴卻並未動怒,也沒急著批駁額滿順的瞎話連篇,僅僅只是戲謔地笑了笑,打著官腔地追問了一句道。

  “王爺見笑了,下官只說萬事以和為貴麼,至於具體該如何定奪,還是須得王爺來做主,下官實不敢妄言是非。”

  一聽弘晴這話問得寒意十足,額滿順原本就虛的心頓時便更虛了幾分,哪敢將話說實了,忙不迭地便又瞎扯了一通。

  “額大人說得如此之多,想必對商道是頗為精熟的,那好,本王就問你幾個問題罷,唔,爾可知曉今日市面上一匹絲綢價格幾何?”

  弘晴沒理會額滿順的狡辯之辭,自顧自地便發問了一句道。

  “這個……”

  額滿順官居從一品,家中僕役無數,自然不會去親自經手買賣之事,對於絲綢的市價自也就茫然不知幾何,一時間還真就不知該如何作答才是了的。

  “諾敏呐,你來回答本王這個問題好了。”

  這一見額滿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弘晴倒也沒出言追逼,僅僅只是不屑地瞥了其一眼,便將視線轉到了諾敏呐的身上,不鹹不淡地發問道。

  “回王爺的話,小的若是沒記錯的話,一匹普通絲綢當值十兩銀子,若是蜀錦的話,當值十五兩銀子。”

  自打蒸汽織布機投入使用以來,絲綢在國內的價格年年下調,早已不是康熙年間那等貴重物品,雖說價格還是很高,可普通旗人們卻都已是用得起了的,諾敏呐家境不錯,平日裡自是沒少買些絲綢來用,這會兒聽得弘晴問起,自是能答得個順溜無比。

  “嗯,答得好,一匹普通絲綢在我大清不過十兩銀子而已,確算不得甚奢侈之物,然,爾等可知一匹絲綢運到了南洋又當值多少銀子麼?”

  弘晴先是嘉許了諾敏呐幾句,而後話鋒一轉,再次提問道。

  “小人不知。”

  在場的眾旗人代表中並無“八旗商號”之人,平日裡也就只幹拿紅利的事兒,還真就沒人關心過“八旗商號”的具體營運情況,對弘晴所問之事,除了搖頭之外,還真就沒法說出個准數來的。

  “十五叔,還是您來說好了。”

  眾人既是都答不上來,弘晴也自不曾再追逼,而是將問題拋給了老十五。

  “爾等且都聽好了,一匹普通絲綢在我大清市價十兩銀子,我‘八旗商號’之進貨價則是七兩三錢,由船隊運到了南洋,交貨價便是八十兩銀子,毛利足足十倍有餘。”

  老十五平生最喜歡的便是玩商業,自與弘晴合夥整“麒麟商號”時起,便一門心思鑽到了商道裡去了,對“八旗商號”各項主營業務自是熟稔無比,這不,弘晴話音方才剛落,他的答案便已是張口便有。

  “嗡……”

  在此人等,無論是八旗都統們,還是旗丁代表們,對海外貿易都只是一知半解,只知道海外貿易有巨利,卻渾然不知利有幾何,此際一聽老十五這般說法,頓時便哄亂了起來。

  “十倍之利,實非小數,爾等可知若是准了六國商埠開進了我大清,後果將會如何麼?毫無疑問,再無人願從我‘八旗商號’進貨,個中道理很簡單,市面上能買得十兩銀子的絲綢,那些蠻夷又怎肯花八十兩銀子來進貨,嘿,真到那時,爾等的紅利又該從何處拿了去,嗯?”

  弘晴任由眾人鬧騰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一壓手,冷笑了一聲,點破了任由六國商埠開進大清的後果。

  “王爺說得對,我等絕不允許那些蠻夷到我大清開商埠!”

  “沒錯,誰敢再言和,爺們拿大巴掌伺候了去!”

  “奶奶個熊的,一幫蠻夷不安好心,想在我大清開商埠,門都沒有!”

  ……

  一聽弘晴這般說法,一眾旗丁代表們頓時便群情激奮了起來,雖不曾指名道姓,可言語間卻明顯就是在罵額滿順賣國無疑,當即便臊得額滿順老臉通紅如血,再不敢多囉唕,也就只能是灰溜溜地便退到了一旁。

  “好了,爾等且先靜一靜,聽本王說,爾等既都已知六國商埠開進我大清之害,想必不會坐視此事發生,既如此,本王要求爾等出去後,向所有我八旗子弟講明瞭個中之道理,至於爾等應得之紅利,本王與十五叔皆已在此做出了保證,無論與六國談判結果如何,都斷不會少了大傢伙的,若無疑問,今兒個便就議到此處好了,且都散了罷。”

  這一見額滿順已縮回了頭去,弘晴也自懶得去追究其妄言之過,一壓手,示意眾旗丁代表們安靜下來,而後高聲地吩咐了一番。

  “王爺放心,小的們知道該如何做了。”

  “王爺明鑒,小的們自會依您所言辦了去,您且放寬心好了。”

  “王爺放心,誰敢再胡鬧,小的們頭一個饒其不得!”

  ……

  只要旗丁們的利益不受損,眾旗丁代表們自是樂得趕緊表上一番忠心的,至於個別心懷不軌者,在這等大勢之下,也不敢亂說亂動,只能是隨大流地吼了幾嗓子,至此,一場可能會演化成驚天波瀾的風波也就算是徹底揭了過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22

第1061章 一動不如一靜

  “稟王爺,刑部尚書海大人來了。”

  待得處置完旗丁嘯聚八旗都統衙門一事,天都已近了午時,然則弘晴卻尚不得回府,緊趕著便去了宮裡,向誠德帝作了番彙報,而後麼,連午膳都顧不得用,便即回了軍機處,方才剛落了座,正準備著人送些膳食來,就見丁松已是疾步從屏風處轉了進來,幾個大步搶到了文案前,一躬身,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傳。”

  一聽海濤此時來見,弘晴的眉頭當即便是一皺,不過麼,倒是沒甚旁的表示,僅僅只是聲線平淡地叫了請。

  “喳!”

  弘晴既是有了吩咐,丁松自不敢稍有耽擱,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辦公室,旋即便見滿頭大汗的海濤從外頭行了進來。

  “下官叩見王爺。”

  海濤的精氣神相當之不好,當然了,要是能好才是怪事了的——自打昨兒個接到聖旨起,海濤便處在了焦慮不安之中,沒旁的,現場是勘察過了的,可除了數十名無辜的死傷者之外,啥有用的線索全無,哪怕是將兩家茶館的老闆連同夥計都徹夜嚴審了一回,也沒得到一星半點的有價值之口供,偏偏四爺那頭又生出了些事端,說是幾樁命案要急審,將原本負責刺殺案的人手大多調走了,只給海濤留下幾隻派不上啥大用場的小蝦米,弄得海濤半點脾氣全無,也就只能來找弘晴求援了的。

  “海大人不必多禮,來,坐下再說。”

  儘管海濤不算弘晴的嫡系心腹,只不過是半道投靠過來的,然則弘晴對其還是相當之重視,沒旁的,有其在刑部,多多少少也能起到牽制四爺之作用,而這,顯然是其他人無法替代的,故而,哪怕人已是疲得緊了些,弘晴依舊是笑容滿面地起了身,轉出了文案,很是和煦地伸手將海濤扶了起來,又將其讓到了會客處。

  “謝王爺賜座,下官無能,昨兒個張羅了一日,案情竟未曾有寸進,今日一早,大半人手又皆被調走,下官實是難以為繼,還請王爺為下官主持個公道。”

  海濤心思重得很,自是無心寒暄,蔔一落了座,便即訴苦了起來。

  “哦?”

  弘晴昨兒個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旗丁哄亂一事上,還真就不曾去關心過遇刺之事的,這會兒一聽海濤如此說法,眉頭當即便是一皺,心底裡的疑竇立馬便大起了,此無他,概因四爺這等行為實在是太過蹊蹺了些,似乎有著欲蓋彌彰之嫌,再一聯想到前日四爺在乾清宮裡自請查案一事,弘晴自不免會猜疑此番行刺乃是出自四爺之手筆,若真是如此,那原本所持的息事寧人之想法似乎就該有所更易了的,倘若能趁此機會將四爺扳倒,怎麼算,也是好事一樁來著。

  “王爺明鑒,下官所言句句是實,並無半分虛假。”

  這一見弘晴臉上疑雲密佈,海濤顯然是會錯了意,誤以為弘晴是在懷疑其所言摻假,自不免有些沉不住氣了,趕忙賭咒般地出言解釋了一句道。

  “嗯,此事本王知道了,海大人莫急,該如何查且先如何查,至於其它事麼,且容本王稟明了皇阿瑪之後再行定奪可好?”

  弘晴雖是已起心要跟四爺好生過過招了,不過麼,卻並未急著表態,畢竟此事干係重大,不將各個環節都推敲到位,弘晴也不敢輕啟戰端,這會兒也就只能是虛言安撫了海濤一番。

  “是,下官謹遵王爺之令諭。”

  海濤本是滿懷希望而來,就指望著弘晴能出面為其撐腰,可這一見弘晴態度曖昧,心下裡自不免頗為的失望,可又不敢表示出來,也就只能是無奈地應了一聲,就此請辭而去了……

  “師尊。”

  弘晴素來視四爺父子為大敵,沒旁的,概因這對父子都太能隱忍了些,從康熙到如今,都已是幾起幾落了,卻始終在朝中屹立不倒,哪怕弘晴幾次重拳出擊,先後剷除了諸如隆科多、年羹堯等四爺之心腹大將,可四爺的根本卻依舊未傷,眼下更是哄得誠德帝寵信不已,勢力較之康熙年間不單不減,反倒日益膨脹了起來,已然對弘晴構成了不小的威脅,平日裡是沒機會打壓於其,而今麼,既然四爺露出了破綻,弘晴自是起了趁機下狠手的心思,這等心思一起,便有若春日裡的野草般狂長不止,自也就無心再在軍機處坐班,當即便回了自家王府,直接便去了內院書房,果然見陳老夫子正手持著本經文端坐在幾子後頭,弘晴的腳步微微一頓之後,便即大步行上了前去,恭謹地招呼了一聲。

  “王爺此時歸來,莫非八旗都統衙門的事兒又出了甚岔子了麼?”

  弘晴如今乃是監國親王,每日裡基本上都要忙到天將黑方才能回府,而今,這才末時剛過,人便已到了家,陳老夫子自不免微有些詫異,但見其眉頭一揚,已是關切地詢問了一句道。

  “好叫師尊得知,八旗已平,應是再不致有甚波瀾了,徒兒此際歸來,是另有其事,唔,這麼說罷,今兒個……”

  弘晴笑了笑,並未急著解說,而是先一撩衣袍的下擺,就此端坐在了陳老夫子的對面,而後方才細細地將海濤所言之事以及心中的猜測解說了一番。

  “這麼說來,王爺打算插手其事嘍?”

  陳老夫子靜靜地聽完了弘晴的陳述之後,並未急著道出心中之判斷,而是不動聲色地探問了一句道。

  “不瞞師尊,徒兒確是有這等想法。”

  一聽陳老夫子此問蹊蹺,弘晴的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不過麼,還是不曾改口,而是坦然地承認了下來。

  “王爺若是這般做了去,中四爺之圈套矣,稍有閃失,必後患無窮!”

  聽得弘晴這般說法,陳老夫子的嘴角邊立馬露出了一絲冷笑,毫不客氣地便給了弘晴一記當頭棒喝。

  “哦?徒兒不明,還請師尊指點迷津則個。”

  陳老夫子這等話語一出,弘晴原本就微皺著的眉頭當即便更皺緊了幾分,心下裡雖已是有了些猜測,可到底是不怎麼情願放過這等打壓四爺的機會,這便言語懇切地出言求教了一句道。

  “道理很簡單,四爺之所以如此行事,無外乎故布疑陣罷了,要的便是引王爺上鉤,嘿,王爺視四爺為大敵,四爺何嘗不是如此,今,陛下龍體違和,時日已是無多,于王爺來說,朝堂穩,則王爺地位穩,朝堂亂,則王爺地位有危,此不易之真理也,老朽能看透,想來四爺那頭也不會不清楚,如此一來,其之佈局也就不言自明瞭的,那便是要在朝野間生出無窮的事端來,而王爺遇刺一案,便是個不錯的由頭,依老朽看來,此番刺殺之主謀斷不是四爺,其之所以故意做出欲蓋彌彰之行為,要的便是讓王爺去追查,一旦王爺動了手,四爺那頭必然有著無窮的圈套,一步步引著王爺往深裡陷了去,到了末了,王爺深陷此案中,必難自拔,隨著而來的彈章便足可將王爺淹沒,就算王爺勢大,不致有傷根本,可名聲卻恐要被踐踏於地了的,如此,王爺還欲插手其間麼?”

  面對著弘晴略帶一絲不服氣的求教,陳老夫子顯見是微有些不滿了,不過麼,倒是沒出言呵斥,而是詳詳細細地將時局分析了一番。

  “原來如此,徒兒知錯矣。”

  弘晴本就是智算過人之輩,陳老夫子既是將話說得如此分明了,他自不會聽不懂,背心處當即便冒出了股冷汗,心下裡對四爺的提防之心也不禁更盛了幾分。

  “值此微妙時分,一動不如一靜,王爺只管坐看風起雲湧便好,至於海大人那頭麼,且就讓其將案子之偵破方嚮往白蓮教餘孽身上引了去,稍稍綢繆一二,姑且結了案便好,一切待得王爺上了位,再來厘清也不為遲。”

  這一見弘晴已然明悟,陳老夫子也就沒再多糾纏於刺殺案本身,僅僅只是給出了個可行之建議。

  “嗯,徒兒知道該如何做了。”

  弘晴先前之所以起意插手此案,那不過都是因著太想除掉四爺這麼個大敵所致,而今,既已明瞭了四爺的陰謀,自不會再有甚衝動之虞。

  “不止是此案,便是那與六國使節團之會談也不宜久拖,成與不成,都須得趕緊處置了去,以免多生事端。”

  儘管弘晴已是恭謹地應了諾,可陳老夫子還是有些不放心,這便又出言叮囑了一番。

  “師尊放心,徒兒自會謹慎料理此事的。”

  弘晴其實也想著趕緊結束與六國使節團的談判,奈何此事怕是真沒法快速收場,此無他,大清眼下之國內局勢並不甚穩當,政權交接在即,實不是對外用兵的良機,該如何在不損及大清根本利益的前提條件下,將必定會發生的戰事多拖延上些年月,就成了擺在弘晴面前的一道繞不過去的坎,對此,弘晴雖已有了預案,可要說到把握性麼,卻也實是難以保證,此際,面對著陳老夫子的諄諄教導,弘晴實是不願多言,也就只能是含糊地吭哧了一聲了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23

第1062章 無果而終(一)

  誠德六年八月二十三日夜,因著旗丁嘯聚八旗都統衙門一事得以順利解決之故,誠德帝心情大好,也就忘了醫囑,在晚膳時多喝了幾盅酒,到了夜間便覺頭疼腦脹,盜汗不止,遂急召太醫院諸多太醫到乾清宮診治,幾副湯藥下去,總算是吊住了條老命,可原本就已不佳的精氣神卻是徹底垮了去,再次臥床不起了。

  誠德六年八月二十四日,六國使節團聯名發出照會,要求重啟談判進程,理藩院尚書郎爾衡不敢擅專,報到了弘晴處,是時,弘晴正引領著諸位阿哥在誠德帝的病房外伺候著,聞訊之後,並未擅專,而是入病房報到了誠德帝處,帝對曰:諸般事宜,爾自處之。據此,弘晴下令定於八月二十五日辰時三刻重啟多邊會談,依舊在頤和園舉行。

  “尊敬的親王殿下,經多日之磋商,我六國使節團一致認為,貴我雙方達成一攬子和平協議是有可能的,只是須得逐條商定,不知親王殿下對此可有異議否?”

  再見識過弘晴的強硬之後,威爾遜伯爵顯然是改變了策略,並不打算再與弘晴硬碰硬地對抗到底了,這不,雙方方才剛各自落了座,威爾遜伯爵已是彬彬有禮地提議了一句道。

  “這個可以,只是有一條,本王須得提醒伯爵閣下注意,時間還有七天,貴我雙方若是不能在規定時間裡達成一致性意見,此番談判便作罷論。”

  逐條談判本就是對等談判所應有之程式,至於直接達成一攬子協議,那不過是強國對弱國的訛詐罷了,對此,弘晴自是心中有數得很,也自不介意逐條去計較上一番,不過麼,卻並不打算跟六國使節團玩甚馬拉松談判的把戲,一開口便已是不容分說地限定了談判的最終時限,倒也不完全是要表現一下強硬之態度,而是弘晴真的沒時間也沒太多的精力跟六國使節團周旋,概因誠德帝的病情顯然已惡化到了危及生命之地步,此等敏感時分,弘晴必須也只能將精力集中在政權的交替上,至於這所謂的勞麼子談判麼,能成固然好,不能成,那也就只能是算毬了去了。

  “很高興貴我雙方能就談判之程式達成一致意見,首先,我方有一提議,鑒於貴我雙方已有多方聯繫,貿易額度年年劇增,合作一向愉快,也該是到了彼此間建立正常外交關係的時候了,希望貴方能同意我歐洲諸國在大清首都設立大使館,以方便雙方之交流,當然了,貴方也可以向我歐洲各國派出全權之使節團,一切皆按國際慣例來辦,如此,對雙方來說,都是件極其有利之事,不知親王殿下意下如何?”

  這已是弘晴第二次提出談判時限的問題了,對此,威爾遜伯爵顯然不甚滿意,不過麼,他卻並未提出抗議,也不曾承認,而是玩了手避而不談的把戲,轉而便暢談起了互派大使之事,口說著國際慣例,卻偏偏不說明啥叫國際慣例,顯然是在試探弘晴對國際慣例是否有所知曉。

  呵,這老梆子還真是滑頭!

  一聽完通譯的轉述,弘晴立馬便猜到了威爾遜伯爵所耍的花招,此無他,真要是弘晴對國際慣例一無所知,等待他的一準就是一大堆的陷阱,指不定被這老小子賣了,還得幫著其數錢來著,當然了,這等事是斷然不會發生的,道理麼,很簡單,大清諸般官員們或許對所謂的國際慣例不清楚,可有著前世經驗在身的弘晴卻不會不曉得所謂的國際慣例是怎麼回事,自也就不可能會落到這等粗淺的言語陷阱中去。

  “伯爵大人這個提議很有建設性,本王表示贊同,一切就按國際慣例來辦好了,在歐洲諸國與我大清互派使節團之余,我方要求在南洋諸處以及印度設立領事館,以保護我大清僑民之利益,此也是國際慣例,想來伯爵大人不會反對罷?”

  派出大量的使節團分駐歐洲諸強國,乃是大清走向世界必須的一步,對此,弘晴自是持著樂見其成之態度,不過麼,眼下顯然還不是最佳之時機,道理很簡單,大清的強大還沒得到歐洲諸國的承認,在當今之歐洲主流社會中,大清依舊被看做是未開化國家,是被殖民的對象,此時派出使節團,一者是難以保證得到足夠的尊重,二來麼,大清眼下也沒那麼多的外交精英,從此意義來說,倉促與歐洲諸國建交,顯然不合時宜,當然了,這麼個道理,弘晴是斷然不會說破的,也不會說出公然反對的話語,而是笑呵呵地將了威爾遜伯爵一軍。

  “親王殿下,在下以為在彼此邦交尚未正常化之前,互派大使也就足夠了,至於設立領事館一事,可以留待日後再議麼。”

  一聽完通譯的轉述,威爾遜伯爵當即便有些傻了眼,沒旁的,弘晴所說的還真就是國際慣例,可真要讓大清將領事館開到了印度等地,接下來會發生何事,那就只有上天才曉得了的,對此,威爾遜伯爵自是不敢認同,奈何其先前將話說得太死了些,這會兒要想直接反對都難,無奈之下,也只能玩出了一手緩兵之計。

  “不然,本王以為此乃勢在必行之事也,伯爵閣下既然口口聲聲說國際慣例,想必對國際慣例應是瞭若指掌的,不致於犯下這等低級之外交錯誤罷?”

  威爾遜伯爵倒是想含糊其辭地脫身而去,可惜弘晴卻硬是不給他這麼個機會,毫不客氣地便指責了其一般。

  “尊敬的親王殿下,您怕是有所誤會了,按國際慣例,雙方建交的第一步應是先互派大使,由各自的國家元首確認彼此之建交協議之後,方才能著手建立大使館,至於您所言的領事館一事,也必須是在雙方一致認可的情況下,方才可以設立。”

  這一見威爾遜伯爵被弘晴逼問得狼狽不堪,葡萄牙王國正使迭戈•羅德里格斯伯爵可就有些沉不住氣了,沒旁的,因著葡萄牙人達•阿加西的緣故,葡萄牙人算是最為瞭解大清實力的國家之一,儘管也不是很清楚大清的強大到底到了何等之程度,可卻知曉大清的強大不是他區區葡萄牙王國可以抗拒得了的,自是不願見到大清的領事館真開到了南洋各處,這便趕忙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嗯,那就好辦了,諸位都是各國的全權代表,想必是有著臨機決斷之權的,既如此,我等雙方且先就領事館一事進行磋商好了,但消此處能達成一致,互派大使一事也就可以定下來,諸位看本王這建議如何啊?”

  有著前世的經驗在身,弘晴又怎會不清楚領事館之設立應有怎樣的程式,不過麼,他卻故意裝作不知,死揪著領事館一事不放,當然了,也不能說弘晴是無理取鬧,畢竟這六位正使都是全權代表,還真就有著決斷之權力,真能在談判桌上達成共識的話,也符合外交之慣例。

  “尊敬的親王殿下,若是您堅持要先談領事館一事也不是不可以,照國際慣例,貴國既是要求在我方之領地上設立領事館,那我方也同樣有此要求,若是貴國同意在廣州、天津、泉州、寧波、膠澳等地開放港口,允許我方自由通商的話,我方可以答應貴方之要求,與此同時,我方也要求在上述各地設立領事館,以形成對等之外交關係。”

  這一見弘晴如此堅持,西班牙王國正使卡洛斯•皮萊斯•岡薩雷斯也沉不住氣了,緊趕著從旁打岔了一句,提出了開放五通商口岸之建議。

  “不錯,正是如此,貴國若是有誠意,我葡萄牙王國樂意與貴國建立永世之友好關係。”

  “卡洛斯伯爵說得太對了,我荷蘭王國也同樣是這等要求。”

  “我大英帝國同意卡洛斯伯爵的建議!”

  ……

  卡洛斯伯爵這麼一開口,除了俄羅斯帝國正使彼得羅維奇大公不曾有所表示外,其餘各國大使盡皆出言附和了一把。

  “彼得羅維奇大公,您的想法又是如何,本王好奇得很,大公閣下不妨說來與本王聽聽可好?”

  眼瞅著五國使者在那兒蹦躂得歡快,弘晴心中暗自冷笑不已,不過麼,卻是並未急著表態,而是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俄羅斯正使彼得羅維奇大公,饒有興致地發問了一句道。

  “尊敬的親王殿下,我大俄羅斯帝國的要求很簡單,就三條,其一,提請貴國歸還從我大俄羅斯帝國強搶去的三十八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其二,提請貴國歸還強扣在貴國的八萬戰俘,並作出相應之賠償;其三,提請貴國開放伊犁、璦琿等處通商口岸,若是親王殿下能恩准,我大俄羅斯帝國願與貴國達成永世之友好。”

  俄羅斯帝國此番雖是受大不列顛王國之邀前來與會的,可顯然也有著自己的算盤,這不,一聽弘晴見問,彼得羅維奇大公立馬便獅子大開口地提出了要求。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23

第1063章 無果而終(二)

  “放肆,跳樑小丑,安敢無禮若此!”

  “大膽鼠輩,狂妄至極!”

  “混帳東西!”

  ……

  一眾大清官員們本來就對老毛子瞧不順眼,加之前些年剛在戰場上狠揍了老毛子一通,在心理上,原就處在居高俯視之姿態,哪能容得彼得羅維奇大公在這等場合下大放厥詞,這不,通譯的轉述方才剛停,眾大清官員們已是群情激奮地呵斥了起來。

  “嗯。”

  弘晴並未急著制止眾大清官員們的怒叱,而是老神在在地端坐著不動,直到眾大清官員們的罵聲稍停之後,這才一抬手,不鹹不淡地吭了一聲,止住了眾人的哄亂,而後嘴角一挑,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容,雙眼銳利如刀般地望向了險些老羞成怒的彼得羅維奇大公,冷然地開口道:“貴國倒是好算計,以為有著其餘諸國撐腰,便敢來我大清放肆,還真是好膽色,只不過貴國似乎忘了一條,嘿,戰場上得不到的,也甭想在談判桌上得到,至於貴國的友誼麼,我大清不稀罕,要打,那就戰場上見,只要貴國敢戰,我大清自當奉陪到底!”

  “哼!”

  聽完了通譯的轉述,彼得羅維奇大公的臉色頓時便憋得有若豬肝一般紫黑,可到底是沒勇氣跟大清宣戰,甚至不敢再出言反駁,也就只能是悻悻然地哼了一聲了事。

  “諸位,很抱歉,我國已決定不再跟俄羅斯帝國談判,若是諸位堅持要一體同行,此番談判便到此結束,諸位都可以歸國覆命了。”

  弘晴冷冷地瞥了彼得羅維奇大公一眼,不過麼,倒是沒再呵斥於其,而是環視了一下面色各異的一眾使節們,神情肅然地便宣佈道。

  “尊敬的親王殿下,還請您暫歇雷霆之怒,萬事都是可以商榷的麼,俄羅斯使節團提出的條款若是您覺得不滿意,那就姑且押後再議也好,貴我雙方還是回到先前的話題上好了,不知親王殿下對卡洛斯伯爵的提議可有何看法麼?”

  弘晴這等霸道的態度一出,西班牙等國的使節一時間都不敢輕易接茬,目光便即齊刷刷地聚焦在了威爾遜伯爵的身上,一見及此,威爾遜伯爵也就不得不出面和了把稀泥,沒旁的,大不列顛王國的海軍固然是強大,陸軍也不算弱,可惜主力全在歐洲,就算想調動,也不是件容易之事,要想能牽制住大清,至少陸軍的主力還須得靠著俄羅斯帝國的全力以赴,他自是不能坐視俄羅斯帝國就這麼被趕出談判代表之列。

  “伯爵閣下,若是我大清要求貴國開放伯明罕、利物浦、倫敦之口岸,讓我大清商家在貴國自由行商,貴國可能同意麼?”

  聽完了通譯的轉述之後,弘晴並未直接回答威爾遜伯爵的提問,而是神情冷然地反問了一句道。

  “尊敬的親王殿下,您這話,在下不是太明白,我國不是已開放了淡馬錫口岸麼?至於在座諸國,也同樣在各自的領地裡開放了不少的口岸,我方的誠意早已擺在了明面上,應是毋庸置疑的。”

  一聽弘晴如此要求,威爾遜伯爵的臉色雖淡定依舊,可眼神裡卻明顯透出了幾絲的焦慮,一者是因弘晴居然對大不列顛的幾個著名港口如數家珍,顯見對大不列顛王國並非一無所知,二者麼,也是頭疼弘晴提出的這麼個要求,沒旁的,大不列顛王國雖不禁絕歐洲諸國的船隻前往英倫三島貿易,但都規定有相應之配額,並非諸國商賈可以隨意行商的,而這還不是關鍵,最要命的是大清商品不但多而且品質還高,真要是開放了大不列顛王國的市場,不止是東印度公司立馬便要陷入破產的窘境,大不列顛王國的國家經濟也必將受到大清商品的強烈衝擊,而這,顯然不是威爾遜伯爵所能承受得起的後果,對此,威爾遜伯爵自是不可能同意,可又不好直接反對,也就只能是玩了一把偷換概念的把戲。

  “伯爵閣下,請不要偷換概念,貴方所謂的那些開放港口不過都是強佔來的他國領土,僅僅只是貴國的殖民地罷了,先不說貴國的佔領是否合法合理,光說貴國拿殖民地港口來說事,便足可見貴國半點誠意皆無,又有何臉面跟本王提甚要求的,再者,貴國有的商品,我大清都不缺,倒是我大清的商品卻是貴國之所需,要做交易,那就照舊例辦了去,否則的話,就免談也罷。”

  威爾遜伯爵的狡辯話語一出,弘晴的臉色立馬便陰沉了下來,毫不客氣地便點出了威爾遜伯爵所言的錯誤之所在。

  “親王殿下,對於您的這種說法,在下表示難以認同,我大不列顛的每一寸領土,都是將士們用鮮血換來的,是經國際社會共同認可的,自然也就是合法的,任何人都不能否認這一點!”

  聽完了通譯的轉述之後,威爾遜伯爵的臉色當即便漲得個通紅如血,再也保持不住原先的彬彬有禮之架勢了,但見其臉紅脖子粗地便發出了抗議之言。

  “親王殿下,請不要拿這等嚴肅的問題來開玩笑,若不然,便是挑戰整個國際社會。”

  “不錯,威爾遜伯爵說得太對了,我等諸國之所以能擁有領地,靠的都是各自國家勇士們的鮮血拼殺出來的,絕不能容許他人有所異議。”

  “親王殿下這話太過了,我等乃是抱著極大誠意來大清的,您如此說法,對貴我兩國的情誼無疑是種巨大的傷害。”

  ……

  西方列強之所以能強大,靠的正是無節操地掠奪各殖民地,若是沒了海外殖民地,歐洲諸國不過都是彈丸之地罷了,再強也有限得很,正因為此,這一聽弘晴出言質疑諸國海外殖民地的正當性,各國使節頓時便全都哄亂了起來,七嘴八舌地抗議不止。

  “挑戰國際社會?呵呵,好大的一頂帽子,按爾等的話來說,就是誰拳頭大,打贏了,就可以為所欲為地強佔他國領土,本王沒理解錯罷?”

  弘晴本意是不想過早與西方列強談崩的,倒不是擔心己方的武備不夠強大,只不過是因著政權交接在即,戰機不成熟罷了,原本也打算虛與委蛇地作出些許的妥協,以換取足夠的時間,然則先前西班牙王國正使卡洛斯•皮萊斯•岡薩雷斯所提議的五口通商之說一出,弘晴便已是敏銳地意識到西方列強怕是已開始著手做戰爭前的準備工作了,除非大清能答應六國使節團的苛刻條件,否則的話,戰爭已是無可避免之事了的,既然如此,弘晴也就放棄了早先擬定的暫時和平之計畫,索性放開了手腳,毫不客氣地出言揭穿了六國的兇殘真面目。

  “親王殿下,您若是堅持要這麼說,我方只能表示遺憾了。”

  威爾遜伯爵別看始終斯斯文文的,極其講究禮儀,可骨子裡其實卻是高傲無比的,在他看來,只要大不列顛王國的強大海軍所到之處,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眼見無法用言語來說服弘晴,其委婉的態度立馬就轉變成了強硬,言語間已是赤裸裸地發出了戰爭之威脅。

  “伯爵閣下,您用不著表示遺憾,而是該感到抱憾,將來的某一天,無論是貴國還是閣下您,都會因作出了個錯誤的決定而永遠抱憾下去,相信這一天很快便會到來的,閣下不妨拭目以待好了。”

  弘晴從來都不是懼戰之人,恰恰相反,早在組建“八旗商號”之際,弘晴便已預見到了對西方列強的戰爭之無可避免,也早已做足了各種準備工作,縱使在這等政權交接的敏感時刻,弘晴也依舊無懼於西方列強的戰爭之威脅。

  “既然親王殿下如此堅持,看來貴我雙方已然沒了談判的可能性,在下提議談判就此結束,請容許在下就此退場。”

  弘晴這等強硬到極點的話語一出,威爾遜也立馬意識到雙方的談判已沒有必要再持續下去,自也就不想再浪費時間,這便就此起了身,彬彬有禮地提出了就此結束談判之意。

  “當然可以,我方將于明日辰時派兵護送諸位回轉天津港,請諸位登船後,即刻離開我大清領海,以避免不必要之誤會發生,伯爵閣下以及諸位請走好,本王就不送了。”

  反正戰事都已是難以避免了,弘晴自也懶得再跟威爾遜伯爵等人多囉唕,也不想給六國使節團絲毫的幻想,不容分說地便下了逐客之令,言語間渾然不見半點的客氣。

  “告辭!”

  這一聽弘晴又是派兵護送,又是限時離開大清領海,自視甚高的威爾遜伯爵當即便被氣得個眼冒金星不已,好在涵養還算好,倒是沒當場暴跳如雷,僅僅只是深深地看了弘晴一眼,而後一轉身,大步便向園門方向行了去,其餘各國代表見狀,也都沒再多逗留,亂紛紛地也跟著走了人,至此,一場唇槍舌劍的談判也就這麼無果而終了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23

第1064章 葡萄牙人的小心思(一)

  大清與六國使節團談崩了的消息很快便流傳了出去,滿京師頓時便喧囂了起來,個中指責弘晴魯莽行事的固然是有之,卻少,主流思潮都以為六國不過化外蠻夷小丑耳,竟敢妄言威脅我煌煌天朝,其行當誅,尤其是八旗子弟們,更是幾乎一致叱責六國的狼子野心,高呼要起兵討伐者不在少數,朝野間的輿論幾乎就是一面倒之勢,這等情形一出,原本打算借此風波生事的諸多有心之輩也不得不就此黯然消停了下去。

  朝野間的哄亂,弘晴心中自是有數得很,不過麼,卻也並未在意,左右局勢盡在掌控之中,縱使有人想鬧事,也斷然掀不起甚大風浪來,再說了,身為監國親王,弘晴也不屑去理會諸方勢力的小心機,將六國使節團打發走之後,弘晴即刻便進了宮,將實情告知了病榻上的誠德帝,帝對此並無甚旨意,只言諸事由弘晴自決便好。

  “稟王爺,愉親王來了。”

  自決的話語就一句,說起來簡單,可做起來卻沒那麼容易,別看弘晴在談判之際強硬無比,可實際上麼,對與六國之間的可能戰事卻是謹慎得很,哪怕早在多年前便已準備好了相關之預案,可真到了與六國徹底撕破了臉面之際,弘晴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從乾清宮出來之後,並未似往常那般到軍機處辦理公務,而是直接便去了總參謀部,召集海陸軍將領商議對敵戰略部署,一直忙到了天都已黑透了方才回到了自家府上,尚未來得及用晚膳,就見王府總管趙福順急匆匆地趕了來,恭謹地稟報了一句道。

  “嗯,開中門相迎。”

  一聽老十五在此際到來,弘晴儘管又累又餓,可還是下了以最高規格接待之命令。

  “喳。”

  聽得弘晴如此吩咐,趙福順自是不敢稍有耽擱,緊趕著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西花廳,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嗯?老十五搞的甚名堂來著?

  老十五乃是弘晴最重要的盟友之一,哪怕彼此間都已是熟得很了,可在接待儀式上,弘晴卻從不稍減半分,不單下令大開中門,更是親自出迎,這才剛走出大門,入眼便見一身便裝的老十五悠閒地站在馬車旁,其身邊還帶著一戴著面紗斗笠的高大漢子,一派的神秘狀,一見及此,弘晴的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心底裡還真就不免犯起了嘀咕。

  “十五叔,小侄迎接來遲,海涵,海涵。”

  儘管心下裡狐疑不已,不過麼,弘晴的行動卻是一點都不慢,笑呵呵地便下了府門前的臺階,很是客氣地招呼了一聲。

  “仁親王客氣了,今兒個為叔給你帶了個客人來。”

  老十五並未似往常那般與弘晴笑談無忌,而是一本正經地回了個禮,意有所指地點了一句道。

  “哦?好,那就請一道內裡敘話好了。”

  這一見老十五那副正經之模樣,弘晴的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動,不過麼,也沒去細問,笑呵呵地便一擺手,將老十五與那名頭戴面紗斗笠的高大漢子一併讓進了府門中,一路閒扯地便進了內院書房,自有下人們緊趕著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各自退出了房去。

  “好了,仁親王就在此處,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將出來罷。”

  下人們盡皆退將出去之後,老十五也沒甚廢話,看了眼站在身旁的那名頭戴面紗斗笠的漢子,不咸不淡地吩咐了一句道。

  “葡萄牙王國密使安德斯•路易士•索薩見過大清帝國仁親王殿下。”

  聽得老十五發話,斗笠漢子輕笑了一聲,伸手取下了斗笠,一個大步站到了弘晴的面前,單手撫胸,很是恭謹地用生硬的漢語行了個見面禮。

  “原來是你,有甚話,且就坐下來說好了。”

  弘晴的記憶力過人,只一眼便認出了這個自稱密使的傢伙正是葡萄牙王國使節團的通譯,腦筋立馬便飛速運轉了起來,不過麼,卻並未急著出言追問其之來意,而是很是客氣地讓了座。

  “多謝親王殿下賜座,在下奉我國國王若昂五世陛下之密令,前來與王爺就世界局勢進行磋商,本著誠意,在下可以先行透露一條軍事機密,據在下所知,大不列顛王國、荷蘭、法國、西班牙、俄羅斯等國已經秘密達成協議,將從海陸兩方面對大清帝國施加武力威脅,形勢對於貴國來說,恐怕不太樂觀啊。”

  安德斯•路易士•索薩的漢語雖是說得頗見生硬,可表述卻尚算流利,遣詞用句幾無差池,足可見對漢文是下過一番苦功的。

  “一群跳樑小丑耳,何足道哉,用不著跟本王兜圈子,說罷,你葡萄牙王國在其中扮演著何等之角色,又欲從我大清得到些甚,嗯?”

  安德斯倒是說得個危言聳聽得很,然則弘晴卻是絲毫不以為意,此無他,六國欲對大清不利之事早在弘晴的預料之中,又何須其來專程告之。

  “久聞親王殿下膽略過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好,呵呵,不瞞親王殿下,我葡萄牙王國也在六國同盟之中,但這並非我葡萄牙王國之本意,實在是大勢所趨,不得不爾,然,我葡萄牙王國卻也不願真與貴國戰場相見,將來若是戰事爆發,我葡萄牙王國的艦隊縱使出戰,也必不會全力為之,甚至暗中幫著大清艦隊也不是不可以之事,當然了,一切都得看貴方是否真有誠意與我國合作了的。”

  安德斯能被葡萄牙國王任命為密使,自然不是等閒之輩,若是論及談判的功底,顯然要高出那位明面上的正使老大的一截,虛虛實實的把戲可謂是玩得個順溜無比。

  “誠意?呵,不知貴國需要甚誠意,且說來與本王聽聽好了。”

  若是旁的大清官員聽聞葡萄牙人願意暗中幫忙大清,或許還真有可能被其牽著鼻子走,可弘晴卻渾然不以為意,沒旁的,葡萄牙人也是西方列強之一,同樣屬於大清的敵人,其所謂的好心其實壓根兒不值一提,再說了,以大清眼下武備力量的強大,也無須葡萄牙人的所謂幫助,完全可以碾壓一般地擊敗六國同盟之進犯,在此等情形下,弘晴又怎可能會被安德斯的誘惑之言所打動,不過麼,弘晴倒也沒直接出言駁斥於其,而是輕笑了一聲,順著其之話頭便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哈,王爺問得好,那在下也就直說了罷,貴國此番態度如此強硬,戰爭已然是不可避免了的,當然了,也不會馬上便到來,儘管在下也說不好究竟何時會爆發,可想來也就是這兩三年之內的事情,一旦大戰爆發,商道也就斷了,貴國的商品怕是難再往外銷售,對此,我葡萄牙王國也同樣無能為力,不過呢,在大戰爆發之前,我葡萄牙王國有意吃進貴國的大宗貨物,若是親王殿下能允許,今年貴國的所有商品,我葡萄牙王國全部包下了,不知親王殿下意下如何?”

  安德斯兜了一大圈之後,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敢情是想著趁火打劫與囤積居奇,玩的便是發戰爭財的把戲——大清的商品在歐洲各地一向都是暢銷貨,哪怕價高,可勝在品質好,又有許多是獨一無二的商品,真要是戰爭爆發之後,因著商道的斷絕,大清商品的價格不單不會走低,反倒會節節升高,若是能事先囤積大量貨物,到時候想不發財都難了。

  “安德斯子爵閣下倒是好算計麼,在我大清與歐洲諸國打生打死之際,貴國卻在暗中大發橫財,倒是愜意得很麼,閣下以為就憑著這麼幾句輕巧話,便指望本王答應貴方的要求了麼?貴國的誠意何在,嗯?”

  安德斯那番鬼話只能去騙那些不懂商業的廢材官員,拿到弘晴面前來現,顯然是找錯了對象,既已搞清了葡萄牙人的真實目的,弘晴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毫不客氣地便反問了一句道。

  “親王殿下別急麼,在下的話並未說完,呵呵,只要大清帝國能滿足我方的要求,在上述條件之外,在下還有一件機密事可以告知王爺。”

  安德斯的臉皮極其厚實,儘管被弘晴當面揭破了用心,可卻依舊是臉不紅心不跳地悠哉著,但見其呵呵一笑,又拋出了個誘惑,只是並不說實了,而是故意賣起了關子來。

  “機密麼?那好啊,本王便洗耳恭聽好了。”

  弘晴素來不缺耐心,這一見安德斯在那兒故作姿態,心中暗自好笑不已,可也懶得跟其多計較,也就只是不鹹不淡地追問道。

  “在言事之前,在下有件小東西想請親王殿下過目一下,不知您可認得這樣東西?”

  安德斯顯然是打算將關子賣到底了,但見其神秘兮兮地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盒子,雙手捧著,遞到了弘晴的面前。

  嗯?這是……

  弘晴滿不在乎地接過了盒子,打開一看,眼神瞬間便淩厲了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23

第1065章 葡萄牙人的小心思(二)

  鴉片,這小盒子裡裝著的赫然是鴉片!

  弘晴前世那會兒其實並不曾接觸過鴉片這類東西,可聽卻是早就聽得多了去了,自打來到這個時空,弘晴的心裡頭始終提防著的就是前世那一時空的“鴉片戰爭”,對鴉片這等物事,自然不會不去瞭解,這一瞭解之下,才知道鴉片這玩意兒在現時的世界各地幾乎都有,還被當成了一種時髦的飲品,就算在大清,這玩意兒也一樣存在,尤其是臺灣省內,鴉片幾乎已到了氾濫成災的地步,當然了,吸食者都是那些少數民族,正兒八經的在台之滿漢人等卻是少有沾染此物的,在福建、廣東兩省也有少量吸食者存在,大多是從事海外貿易的私商從南洋帶回來的,因著擔心鴉片會在華夏之地氾濫之故,弘晴曾在“八旗商號”裡下過嚴令,任何人不准夾帶,也不准持有,一經發現,即行處斬,為此,還真就砍下過十幾顆人頭的,大體上算是基本遏制住了鴉片通過“八旗商號”傳進華夏之地的可能性,而今,安德斯居然拿鴉片來獻寶,弘晴又豈能不為之大怒的!

  “子爵閣下,你拿鴉片出來給本王看,究竟是何用意,嗯?”

  弘晴心中的殺機雖已是大起了,但卻並未就此發作出來,而是冷然地看著安德斯子爵,寒著聲地發問了一句道。

  “親王殿下竟真認得此物,不愧是見識多廣之人,呵呵,這東西在我歐洲又稱‘忘憂藥’,也叫‘極樂膏’,早些年只有顯貴之人,方才有資格享用,如今麼,產量雖是多了些,也不是平民能用得起的,恰巧我葡萄牙王國在南洋諸領地裡,都極為適合栽種此物,每年的收穫也算是過得去,若是親王殿下允許,我國願以此物與大清帝國進行貿易結算,不知您……”

  安德斯子爵顯然沒注意到弘晴眼神裡閃爍著的殺機,自以為得意地便扯了一大通,末了更是不知死活地向弘晴推銷鴉片。

  “啪啪啪……”

  這一聽安德斯如此說法,弘晴心中的怒火已是再也按捺不住了,將手中的盒子往身旁的幾子上一丟,也不等安德斯將話說完,一閃身,人已是躥到了安德斯的身前,毫不客氣地一把提溜住其之胸襟,甩手便狠狠地給了其一連串的巴掌,直抽得安德斯鼻血狂噴不已。

  “哎喲,哎喲,親王殿下,您這是幹嘛,哎喲,哎喲……”

  安德斯雖說人高馬大,身材魁梧,比弘晴還顯得壯實上一些,力氣也不算小,可跟已臻武道宗師境界的弘晴一比,也不過就是螻蟻般的人物罷了,儘管拼命地掙扎著,卻哪能擺脫得了弘晴的鉗制,愣是被抽得慘嚎連連,其狀可謂是慘不忍睹。

  “混帳行子,竟敢拿毒品來向本王進獻,真當本王不敢殺你麼,狗東西!”

  連抽了安德斯數十耳光,弘晴兀自不解氣,又重重地將其摜倒在地,外加狠狠地踹了幾腳,這才怒不可遏地罵了一句道。

  “啊,這……,愉親王殿下,您說句公道話啊,在下可是一片好意,怎能如此對待,在下……”

  在這個時代,鴉片毒品的本質尚未得到確認,就算在歐洲上流社會裡,吸食鴉片的也不在少數,故而,安德斯並不清楚弘晴為何會如此憤怒,自是覺得分外的冤枉,又不敢跟殺氣騰騰的弘晴叫板,只能是轉而向老十五求救了去。

  “活該,打你算是輕的了,若是本王事先知曉你要獻的寶就是這玩意兒,本王早活剮了你!”

  老十五原本對鴉片是不瞭解的,當初在“八旗商號”成立之際,對於弘晴嚴令禁止鴉片流入的命令也有些不太明白,可經得弘晴言明瞭吸食鴉片的後果之後,心中對鴉片也已是有著極高的警惕心,幾乎每年各船隊負責人回京述職之際,老十五都會將嚴禁鴉片這一條搬出來重點強調,先前聽到安德斯向弘晴推銷鴉片之時,老十五已是又氣又怒了的,怕的便是弘晴對自個兒會有所誤會,此際見安德斯居然向自己求救,自不免便更怒了幾分,沒好氣地便罵了開來。

  “二位王爺息怒,您們既是不同意在下的提議,此事就作罷論好了,算在下沒說也就是了,在下還另有機密事要報。”

  這一見老十五不單不幫其說話,反倒也是一派的喊打喊殺,安德斯大感委屈之餘,也當真是怕了,這便趕忙又準備現出最後的一張底牌。

  “講!”

  狠揍了安德斯一番之後,弘晴心中的怒氣雖尚在,可到底是消減了不老少,也就沒再惡言相向,不過麼,同樣也不會給安德斯甚好臉色看,也就只是冷厲地斷喝了一嗓子。

  “尊敬的親王殿下,在下說可以,可有兩個條件,一是親王殿下不能再如此無禮對待在下,還須得保證不向外人說出在下所言之機密,若是親王殿下不給出承諾,在下實在不敢明言。”

  安德斯是真的被弘晴的爆發嚇壞了,唯恐自家小命會不保,這就準備拿這最後一張底牌跟弘晴談條件了的。

  “只要爾之所言確實有用,本王自不會罪爾,說!”

  對於安德斯的小命,弘晴壓根兒就不在意,其所謂的密使身份,在弘晴看來,不過是個屁罷了,似這等螻蟻般的東西,殺不殺都是無所謂的事兒,倒是對其所言的機密還是有著幾分的興趣。

  “好叫親王殿下得知,據在下所知,大不列顛所屬之東印度公司以及西班牙、荷蘭等國的東印度公司都已暗中做好了部署,準備大規模向貴國走私鴉片,以此來減少貿易之逆差。”

  一聽弘晴給出了承諾,安德斯可就不敢再多囉唕了,趕忙將所知的消息稟報了出來。

  果然!

  弘晴早先便已隱約猜到了個中之蹊蹺,這一聽安德斯所言,心中的怒火頓時又大起了,不過麼,倒是沒再朝安德斯發作,而是寒著聲喝問道:“說具體些,那些不法公司打算如何走私,我大清國內又都有誰參與其中,嗯?”

  “這個……”

  弘晴的厲聲喝問一出,安德斯的眼珠子立馬便狂轉了起來,嘴一張,便打算推說不知,可一見弘晴眼神裡的殺氣陡然大起,忍不住便打了個哆嗦,哪還敢再胡言應對,趕忙出言解釋道:“尊敬的親王殿下,在下也不是太清楚具體之部署,只知道這幾家公司打算向福摩薩、廣州兩個方向運貨,具體大清國中何人負責接頭,在下確實不清楚,當然了,只要貴國肯將明今明兩年的貨物都交給我葡萄牙東印度公司經銷,在下可以發動我國東印度公司幫忙打聽具體之消息。”

  “那好,本王給你時間去調查,我大清今歲之船隊預計將於十月中旬出海,算起來,你有兩個月的時間去打探具體消息,若是能有准信,本王可以同意今歲的貨物全部與貴方交易,價格不變,若經查實爾之所言無誤,明年的貨物也照舊交給貴方,至於價格麼,可以適當下浮一成,就這麼定了,爾可能辦得到否?”

  事涉大清之將來,弘晴倒是不會吝嗇那麼點利益的,哪怕下浮一成便足足有著近千萬兩銀子的差額,可相對於堵死鴉片進入中國的大事來說,卻又不值一提了的。

  “辦得到,辦得到,在下回南洋之後,即刻著手調查,一定會給親王殿下一個滿意的答覆。”

  走私鴉片到大清乃是六國統一定下的策略,葡萄牙人自然也參與其中,換而言之,要打探這麼個消息,對於安德斯來說,還真不算甚太難之事,就這麼輕輕巧巧的一個活計,便能換來一成之利益,已然是賺大了去了,更別說戰爭一旦爆發之後,囤積起來的貨物必將暴漲無疑,那又是偌大的一筆暴利,在這等情形下,安德斯哪有半點的顧慮,滿口子便應承了下來。

  “那好,今日就談到此處罷,記住,今日之事不得外傳,若不然,本王必將發兵去剿滅貴國在遠東之殖民地,好了,你可以走了,十五叔,煩勞您送安德斯子爵一程好了。”

  該瞭解的都已是瞭解過了,該交代的,也都交代完畢,弘晴自是懶得再跟安德斯多囉唕,這便一揮手,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親王殿下請放心,在下一定會全力查明實情,定不會讓親王殿下失望的,告辭,告辭。”

  安德斯一來是被弘晴打怕了,二來麼,也是心急著趕回理藩院與正使迭戈•羅德里格斯好生商議一二,這一聽弘晴如此吩咐,也自不敢再多遷延,趕忙點頭哈腰地保證了一番,便即由老十五陪著出了王府,一路向理藩院趕了去。

  這可真是個多事之秋啊!

  將安德斯打發走了之後,弘晴已然沒了用膳的心思,獨自一人端坐在書房裡,眉頭緊鎖不已,心中則是波瀾起伏不定,一時間竟想得有些入了神……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23

第1066章 死間(一)

  誠德六年八月二十六日,六國使節團在一個營的大清海軍陸戰隊官兵的護送下離開京師,沿途不少好事之八旗子弟以臭雞蛋熱烈歡送,對此,六國使節團在威爾遜伯爵的提議下,向大清提出了外交抗議照會,強烈譴責大清政府縱容民眾公然侮辱外交使節云云,弘晴接到照會之後,只批示了四個大字——咎由自取!

  面對著弘晴的這等強橫之態度,六國使節團亦自無話可說,只能是灰溜溜地在天津港上了船,由大清天津分艦隊押送出百餘海裡,至此,六國使節團與大清之間的會晤終告破裂,戰爭之陰雲已開始在太平洋上空悄然凝聚,至於何時,又是會以何等方式爆發出來,那就只有上天才曉得了的。

  見天就要十月了,深秋已至,天氣一天比一天冷,而誠德帝的病情也一天比一天更糟,時不時地便會陷入昏迷之中,鬧得滿朝不得安寧,好在有著弘晴總攬全域,政務倒也不致於積壓過甚,朝廷內外之秩序尚算平穩,這等情形於弘晴來說,固然有大利,可對於有心大位的諸方勢力來說,卻顯然不是啥好事來著,個中最為著急的自非三阿哥莫屬了的。

  “先生,皇阿瑪怕是要不行了,而今老大那廝軍政大權一把在握,他人難有抗衡處,事已是急矣,不知先生可有何教我者?”

  三阿哥是真的著急了,刺殺不成,藉故鬧事又不成,在政務上出難題也被弘晴輕鬆化解了去,到了眼下之地步,三阿哥自己已是沒了半點法子可想了的,本就焦慮得夠嗆,今兒個去宮裡探了回病,見誠德帝已然垂垂待斃,心中的焦慮自不免便更濃了幾分,這一回到自家王府,便去尋了陸純彥前來,連寒暄都顧不上,便已是焦躁萬分地出言求教了一句道。

  “三爺莫急,陸某已有一策可應對之,只是個中卻頗有兇險,成則為王,敗則寇,就不知三爺敢不敢賭上這麼一把了。”

  要說急,陸純彥同樣也急,沒旁的,真要是讓弘晴順順利利地登了基,那就意味著他所效忠的八爺再無絲毫起複之可能,而這,顯然不是陸純彥所能承受之重,故而,這月餘時間來,陸純彥雖表面上淡定如常,可實際上麼,卻已是不知多少日不曾睡上個安穩覺了,更不知多少回深夜驚醒,一直在禪精竭力地苦思著應對之策,總算是讓他想出了一條妙策,只是光靠他自己,是斷難完全推動此策之運轉,還真就只能利用三阿哥的急切心理來施展這等奇謀的。

  “與其坐而待斃,不如奮起一搏,先生只管吩咐,學生自當依策而行,大不了一死而已!”

  三阿哥眼下就是輸急了眼的賭徒,早沒了甚顧忌,只求能扳倒弘晴,至於風險之大小,他卻是顧不得那麼許多了,哪怕是飲鴆止渴也在所不惜了的。

  “嗯,三爺可知正大光明牌匾背後之蹊蹺麼?”

  三阿哥既是這麼表了態,陸純彥倒是沒再多言試探,而是面色一肅,意味深長地發問了一句道。

  “正大光明匾?先生是說建儲匣子?難不成先生打算偷改遺詔,這……”

  自康熙設立秘密建儲制度之後,乾清宮正殿中央懸掛著的那塊正大光明牌匾就成了官場上盡人皆知的立儲遺詔的存放之地,三阿哥自不會不清楚,此際聽得陸純彥提到那塊牌匾,頓時便是一個激靈,狐疑萬分地連連發問了一番,很顯然,三阿哥並不看好偷改遺詔的可能性,沒旁的,那可是誠德帝的寢宮所在,戒備素來森嚴無比,正殿上,無論日夜都有大內侍衛高手輪值,要想瞞過如此多耳目去偷改遺照,簡直比登天還難!

  “偷改遺詔?呵,三爺誤會了,真正要做此事,也不該由三爺來行,不過麼,陸某所設之策還真與此牌匾有大關聯,此事當……,若得如此,或可一舉鼎定乾坤,只是若事敗了,仁親王一上臺,必會先拿三爺您來祭旗無疑,陸某言盡於此,三爺且自擇好了。”

  這一見三阿哥如此驚詫與狐疑,陸純彥不由地便笑了起來,但見其搖了搖頭,已是不慌不忙地將所謀之策細細地解說了一番,直聽得三阿哥眼神狂閃不已。

  “吾意已決,就這麼辦了去!”

  自踏上了奪嫡之路以來,三阿哥就從不曾奢望過弘晴得勢後會輕饒了自個兒,此際搏一搏,敗了固然是死得很快,可萬一要是勝了,那大位可就非他三阿哥莫屬了的,這麼個演算法,三阿哥自是拎得清,再說了,就算他不搏,一旦弘晴上了位,也不可能有他三阿哥的好果子吃,區別不過是早晚的問題罷了,有鑑於此,三阿哥自是不會有絲毫的猶豫,但見其猛地一拍面前的幾子,已是慷慨激昂地下了最後的決斷……

  晨昏定省乃是大清之祖制,身為天家子弟,早晚入宮請安乃是天經地義之事,當然了,阿哥們遞牌子自是該當,至於見還是不見,那就得看帝王的心情如何了的,今兒個恰逢誠德帝醒得早,病體也略有好轉,聽得諸位阿哥們在宮門外請見,也就無可無不可地准了,眾阿哥們得了李德全所宣的誠德帝之口諭,自然不敢稍有怠慢,以弘晴打頭,諸阿哥們魚貫著進了午門,一路無語地便往乾清宮趕了去。

  “老奴給王爺請安了。”

  一眾阿哥剛趕到乾清宮門前,卻依舊不得擅入,而是須得再次請示方可,就在李德全匆匆行進了寢宮之際,一名中年太監已是領著兩名小太監從殿前搶了出來,滿臉諂笑地朝著弘晴便是一禮。

  “免了罷,萬公公這是忙啥呢?”

  這名中年太監乃是乾清宮執事萬隆和,職銜七品,雖不是弘晴安插在宮中的人手,可平日裡也算是頗為熟稔的,這會兒見其又如往常一般緊著跑上來行禮問安,弘晴倒是不以為奇,笑呵呵地便虛抬了下手,很是客氣地寒暄了一句道。

  “呵呵,好叫王爺得知,因著恐驚擾了聖駕休息之故,這乾清宮內外都已是三月不曾大清理了,塵埃漸多,已有不堪之虞,今兒個難得陛下龍體大康,老奴也就專門去請了旨,想著好生將這宮裡宮外整理上一回,陛下未置可否,只言讓老奴看著辦,可憐老奴不過就一奴才罷,真不知這看著辦又該如何辦了去,趕巧王爺您來了,就想著請王爺幫著老奴拿個章程,這大清理到底是辦了好還是不辦的好?”

  弘晴其實也就不過是客氣地一問罷了,可萬隆和卻是毫不客氣地順著杆子便往上爬了去,一傢伙便扯了一大通。

  “得,萬公公您這可是為難本王了,此乃宮中內務,本王可是不好置喙的,您啊,還是自己看著辦便是了,前提是不得驚擾了聖駕便好。”

  萬隆和身為乾清宮的執事太監,管著的便是乾清宮的灑掃,此本其本職工作,這會兒拿出來說事兒,顯然有著討好賣乖之嫌,對此,弘晴心中雖是暗自好笑,但卻並不打算胡亂發甚指示,也就只是隨口敷衍了一句道。

  “王爺高明,老奴知道該如何做了。”

  弘晴只是隨口這麼一說,萬隆和卻是一派恍然大悟狀地狂點著頭,諂媚地稱頌著,一派投機討巧之架勢。

  你個老小子,知道個屁來著!

  對於萬隆和這等小意的巴結,弘晴實在是有些哭笑不得,可也懶得跟其計較那麼許多,也就只是含笑不語地一揮手,將其就此打發了開去了事……

  “趙爺,隆爺,您們幾位都請先讓讓,陛下有旨要大清掃,仁親王也交代過了,說是務必清掃徹底,不得有所差池,為確保萬全故,還請幾位爺先移駕殿門處,洒家也好安排人手灑掃徹底。”

  萬隆和的動作很快,弘晴等人見駕一畢,他立馬便咋咋呼呼地忙乎開了,先是從掖庭宮處調來了大批小太監負責清掃乾清宮之週邊,緊接著又領著十數名乾清宮的小太監開始整理正殿,至於他自己麼,則是狐假虎威地來到了值守大殿的幾名大內侍衛高手身前,矜持地抬出了誠德帝與仁親王兩尊大佛。

  “動作快些。”

  乾清宮平日裡也不是沒大掃除的時候,似此等時分,值守的大內侍衛最多也就是騰挪個地方,通常情況下並不會因此而離開大殿,當然了,每當這等時分,眾侍衛們趁機偷閒上一番的事兒也不是沒發生過,現場幾位大內侍衛都是宮中老人了,對這一套自是都不甚陌生,這一見呆在萬隆和身旁的都是乾清宮中之人,加之其又抬出了仁親王這麼尊大佛,還真就沒敢強頂的,為首的那名趙姓高手也就只是隨口交代了一句,便即領著幾名手下施施然地行到了殿門處,百無聊賴地扯起了閒話。

  “你們幾個去轉角處,還有爾等四人去清掃殿門,你們倆去將梯子搬來,洒家要親自上去擦拭牌匾,動作都快點,誰要是誤了事,小心板子伺候!”

  將眾值守侍衛們通通打發了出去之後,萬隆和又咋咋呼呼地指揮著眾人在大殿各處張羅開了,至於他自己麼,則是順著梯子便往正大光明牌匾處爬了上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23

第1067章 死間(二)

  一步,兩步,三步,近了,更近了,儘管萬隆和攀登的速度不算快,可攏共也就只有九級階梯,就算再怎麼慢,也不過就是片刻間事罷了,萬隆和終於是攀登到了牌匾的所在之處,但見其急喘了幾口大氣,顫巍巍地伸出揣著抹布的手,胡亂地在牌匾上擦拭著,而目光的餘角卻是在偷偷地觀察著周邊那些個小太監們的動向。

  “呼……”

  乾清宮乃是內禁主宮,占地面積自是不小,光是個大殿,就足足數百平方米,攏共才十數個太監負責灑掃,左右一分,當即便稀疏了去,每個人負責的地兒都不小,這一忙將起來,自是無人再有心思去觀望萬隆和在做些甚事,一見及此,萬隆和忍不住便長出了口大氣,將腦袋伸到了牌匾的後頭,假作擦拭狀,實則卻是從抹布裡抖出了一把銅制鑰匙,手腳哆嗦地將鑰匙插進了立儲盒的鎖眼中,只一扭,但聽“哢噠”一聲脆響過後,立儲盒上的鎖已然彈開。

  “呔,你個老閹狗,在那兒作甚?”

  大殿中所有人都在賣力地灑掃著,整出來的動靜自是不小,銅鎖彈開的聲音混雜其間,不留心去聽的話,壓根兒就察覺不出有甚不對勁之處,按理來說,應是無人能發現萬隆和的不軌之行動才對,然則意外總是有的,這不,就在萬隆和剛伸手抓住立儲盒子裡的遺詔之際,一聲冷厲的斷喝卻是突然響了起來,赫然是姓趙的那名侍衛高手不知何時已從殿門處躥到了殿中,顯然是聽到了那聲蹊蹺的鎖響。

  “啊……”

  被趙姓侍衛這麼一喝,萬隆和肥胖的身軀當即便是一個哆嗦,身形不穩之下,手腳亂抓地便從梯子上滾落了下來,連帶著將立儲盒子也帶出了匾後,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盒子裡卷著的遺詔也就這麼翻滾著在地上彈動不已。

  “大膽閹狗,竟敢妄動遺詔,來啊,拿下了!”

  這一見遺詔盒子居然被萬隆和私下打開了,趙姓侍衛的臉色瞬間便是煞白一片,又急又怒之下,立馬便斷喝了一嗓子,刹那間,原本正在殿門處閒扯的數名侍衛高手立馬蜂擁而進,毫不客氣地將萬隆和死死摁在了地上,用力之猛,頓時便令萬隆和忍不住慘嚎了起來。

  “怎麼回事,嗯?”

  這一變故發生得太過突然了些,一見萬隆和被當場拿下,一眾大小太監們頓時便都被嚇得尖叫了起來,場面自也就混亂得不成樣子,可就在此時,卻聽一聲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中,一身整齊朝服的三阿哥已然出現在了殿門處。

  “稟曦貝勒,此獠假借灑掃之際,偷取遺詔,被末將當場拿獲,人贓俱在!”

  這一見來的是三阿哥,趙姓侍衛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忙搶到了其身前,一躬身,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什麼?竟有此時,當真好膽!”

  一聽是這麼回事,三阿哥的臉色立馬就變了,鐵青無比地便呵斥了起來。

  “哈哈哈……,洒家做了又如何?爾等安敢如此對待洒家,我家王爺將來登了位,斷不會放過爾等的,爾等都等死罷,哈哈哈……”

  儘管已被眾侍衛們死死地摁在地上,可萬隆和卻不單不認罪,反倒是放聲狂笑了起來,一邊笑著,一邊還肆無忌憚地威脅著眾人,只是笑聲未落,就見其嘴角邊已是淌出了一股黑血,隨即肥胖的臉龐瞬間轉黑,身子顫抖了幾下,便已是沒了氣息。

  “不好,這老閹狗服了毒,沒氣了!”

  一見情形不對,趙姓侍衛頓時便急了,一閃身,人已是不管不顧地躥到了萬隆和的跟前,伸手一扭其下頜骨,強行令其張開了口,只一看,心頓時便涼了半截,忍不住便驚呼了一嗓子。

  “該死,怎會如此,說!”

  趙姓侍衛這麼一驚呼,三阿哥顯然也急了,但見其狠狠地一跺腳,已是厲聲喝問了一句道。

  “回曦貝勒的話,這老閹狗事先在舌根下含了毒丸,末將一時不查,被其趁隙服下了毒,末將該死,末將該死。”

  當場拿下偷遺詔的萬隆和本是大功一件,可沒能制止住其服毒自盡,卻是嚴重失職之罪,兩權相較之下,趙姓侍衛怕是斷然逃過懲處之罰,心中自不免便慌了,這便趕忙一頭跪倒在地,磕頭認起了罪來。

  “哼,爾等看好現場,本貝勒這就去請皇阿瑪的旨意!”

  三阿哥並未理會趙姓侍衛的哀告,恨恨地跺了下腳,不管不顧地便往後殿裡搶了去,一見及此,殿中諸般人等無不為之臉色狂變不已,但卻無人有膽子去攔阻三阿哥的闖宮,只能是面面相覷地盡皆傻愣在了當場。

  “皇阿瑪不好了,出大事了!”

  誠德帝這月餘來始終臥病在床,幾次昏迷不醒,也就今兒個的精神算是稍好些,可也同樣起不來床,正自斜靠在錦墊子上閉目養著神,冷不丁見三阿哥急若星火般地從屏風後頭沖了進來,滿臉的惶急之色,口中還咋咋呼呼地嚷嚷著。

  “混帳行子,慌個甚,到底甚事,說!”

  被三阿哥這麼一嚇,誠德帝猛然便睜開了眼,一看如此莽撞狂呼的人是三阿哥,當即便有些個氣不打一處來,沒甚好臉色地便呵斥了一嗓子。

  “回皇阿瑪的話,乾清宮執事太監萬隆和偷取遺詔匣子,被侍衛們擒拿當場,不料其竟然服毒自盡了!”

  誠德帝這麼一怒,三阿哥自不敢大意了去,趕忙一頭跪倒在地,惶急無比地便回答道。

  “什麼?怎會這樣?說,究竟是何人主使的!”

  一聽三阿哥這般說法,誠德帝當即便怒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猛然坐直了身子,雙眼圓睜地怒視著三阿哥,氣急敗壞地便追問了起來。

  “好叫皇阿瑪得知,兒臣雖有所猜測,卻實不敢妄言。”

  誠德帝都已是急怒得面色鐵青無比了,可三阿哥倒好,卻是賣起了關子來。

  “混帳,說,爾給朕說清楚了!”

  擅動遺詔可不是小事,而是篡位之舉,是對誠德帝尊嚴的無情之踐踏,這等情形下,誠德帝哪能容得三阿哥避而不談的,但見其怒火中燒地便伸出了手,一把將三阿哥推倒在地,聲色俱厲地便斷喝了一句道。

  “啊,是是是,兒臣說便是了,應該是大哥所指使的!”

  三阿哥似乎被誠德帝的暴躁給嚇住了,面色煞白不已地哆嗦了一下,而後方才一咬牙,一派艱難狀地道破了謎底。

  “什麼?這不可能!”

  一聽三阿哥指證弘晴,誠德帝第一個反應便是不信,沒旁的,誠德帝本來就要傳位於弘晴,這麼個意思雖不曾公開宣佈過,可將監國大權交給弘晴本身就已是在向群臣們宣告這麼個事實了的,試問在這等情形下,弘晴又怎有必要去偷拿遺詔來著。

  “皇阿瑪明鑒,兒臣本也以為不太可能,只是從諸般跡象來看,最不可能的或許正是真相之所在!”

  事情已然演化到了這般地步,三阿哥自然不可能在此際有所退縮,哪怕誠德帝的怒氣已是駭人已極,可三阿哥卻兀自強言解釋了一句道。

  “嗯?到底是怎麼回事,爾給朕說清楚了!”

  誠德帝本就是個疑心病極重之人,這一聽三阿哥如此說法,心中的疑雲頓時便大起了,緊趕著便追問了起來。

  “皇阿瑪,事情是這樣的,今兒個一早,我等前來請安之際,那萬隆和便與大哥眉來眼去了一番,又是請示,又是批准地演了場好戲,當時兒臣等就感到情形有所不對,此無他,乾清宮灑掃之事乃是萬隆和分內之事,又何須向大哥請示,且大哥雖是監國,依律卻是不能干涉內禁諸般事宜,怎可胡亂下指示來著,若光是如此,兒臣也不敢斷言盜取遺詔一事乃是大哥所指使,可先前萬隆和自盡之際,卻是亂發狂悖之言,說啥一旦大哥上了位,定會拿諸般侍衛作法云云,此非兒臣瞎編,殿中諸侍衛乃至那些個灑掃的小太監們可是都聽得個分明了的,皇阿瑪若是不信,且將眾人召來一問便可知根底。”

  三阿哥乃是有備而來的,鐵了心要將弘晴往死裡坑了去,自是怎麼嚴重怎麼說,當即便令誠德帝臉色時紅時白地狂變不已。

  “怎會如此,怎能如此,朕,唉,朕……”

  一聽三阿哥所言不像有假,誠德的臉色當即便垮了下來,只覺得自個兒的苦心愣是被弘晴給辜負了去,傷感之意頓時便大起了,整個人瞬間便沒了精氣神。

  “皇阿瑪,您要保重龍體啊,事情雖出,好在並非無可挽回,您若是出了點事,叫兒臣等如何自處啊,皇阿瑪,兒臣求您了。”

  眼瞅著誠德帝傷心若此,三阿哥不單不驚,反倒是竊喜不已,當然了,以其之城府與演技,這等喜色卻是斷然不會帶到臉上來的,但見其作出了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一邊磕頭如搗蒜一般,一邊苦苦地哀告不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24

第1068章 死間(三)

  “保重龍體?嘿,朕都還沒死呢,就這麼急著要請王八吹鼓手給朕送終了?好,很好!”

  誠德帝的個性相當之複雜,既多疑,又容易走極端,一開始是斷然不信弘晴會暗中做下這等盜取遺詔之勾當的,可被三阿哥如此這般地一解說,誠德帝還真就信的,此無他,若是三阿哥言及萬隆和臨死之前確切地喊出了“仁親王”的名號的話,誠德帝不單不會信,反倒會認定是有人要構陷弘晴,可萬隆和那句“我家王爺將來登了位”之言一出,再與先前其跟弘晴之間那些滿是暗示——至少在誠德帝看來是滿是暗示的言語一聯繫,誠德帝當即便又走向了極端,傷心之餘,怒火也已是熊熊而起了,咬著牙關便冷厲地哼了一嗓子。

  “皇阿瑪息怒,皇阿瑪息怒啊,賊人雖是不孝不屑之徒,然,勢力龐大無比,於朝野間盤根錯節,倘若處置稍有不慎,社稷危矣,兒臣叩請皇阿瑪三思而行啊,皇阿瑪,兒臣求您了。”

  誠德帝越是憤怒,三阿哥的心中便越是歡愉,可表現出來的卻是一派的憂心忡忡,磕頭連連不已,哪怕是額頭上都已見了血,卻依舊不曾稍停,那小模樣兒還真就宛若是忠肝義膽之賢良一般。

  “哼,朕受命於天,豈能容此逆子胡為!爾不必囉唕,朕……,嗯……”

  三阿哥越是勸,誠德帝便越是怒不可遏,心下裡雖已是起了要廢黜弘晴之想法,可一想到弘晴在朝野間的強大實力,廢黜的話語卻愣是不敢說出口來,也就只能是悶哼了一聲了事。

  “皇阿瑪在上,兒臣在此發誓,無論皇阿瑪要兒臣作甚,兒臣都自當竭力以為之,縱萬死亦不辭!”

  這一見誠德帝到了底兒還是缺乏一戰的勇氣,三阿哥可就不免有些急了,只是念及陸純彥的交代,他自是不敢胡亂進獻甚剷除弘晴之良策的,可賭咒發誓地表上回忠心卻是做得極其到位。

  “好,好孩兒,這話,朕信,來人,傳朕旨意,封鎖內禁,不得朕旨意,任何人不得進出,另,傳朕旨意,著李敏銓即刻來此見朕!”

  聽得三阿哥這般表態,誠德帝眼中立馬有道精芒一閃而過,但見其滿臉欣慰狀地嘉許了三阿哥幾句之後,突然提高了聲調,聲色俱厲地便下了旨意。

  “喳!”

  一聽誠德帝如何下令,侍候在側的李德全儘管心中不安已極,但卻不敢多言,也就只能是恭謹地應了一聲,急匆匆便退出了寢宮,自去安排諸般事宜不提。

  “稟王爺,高德明、高公公來了,說是內禁出了大事,急著要見您。”

  年關已不算遠了,各項政務自不免便多了起來,身為監國親王,弘晴自是難以得閒,一出了內禁,便徑直去了軍機處,一頭便紮進了摺子堆中,忙乎得不可開交,正自揮筆速書不已之際,卻見丁松疾步從屏風處行了進來,幾個大步便搶到了文案前,一躬身,低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哦?傳!”

  高德明乃是弘晴暗中安插在乾清宮裡的暗子之一,地位雖不甚高,可所處的位置卻是極為緊要,若非是真出了緊要大事,他是不可能冒著暴露的風險直接跑來的,一念及此,弘晴的眉頭自不免便皺緊了起來,不過麼,卻也並未有甚猶豫,直截了當地便道了傳。

  “喳!”

  這一見弘晴臉色不對,丁松自不敢稍有耽擱,緊趕著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退出了辦公室,不旋踵,便見一名面帶惶急之色的青年太監已是躥一般地沖了進來。

  “王爺,不好了,出大事了,萬隆和借灑掃之際,暗中盜取遺詔,事敗被擒,自盡前胡言亂語,嫁禍王爺,時值三阿哥撞見,當即便報到了御前,如今內禁已然封鎖,陛下著李德全去宣召李敏銓,李公公著奴才緊著來報知王爺,還請王爺早做準備,奴才不能耽擱過久,須得趕緊回宮。”

  高德明顯然是心急得夠嗆,這一見到弘晴的面,連大氣都顧不得喘上一口,緊趕著便將所知之消息報了出來。

  “本王知道了,事不宜遲,爾這就先回內禁,一切本王自會有所安排,去罷。”

  一聽是這麼個消息,弘晴的眼神瞬間便淩厲了起來,但卻並未因此而亂了分寸,僅僅只是語氣淡然地安撫了高德明一句道。

  “是,奴才告退。”

  高德明原本緊張得很,可這一見弘晴淡定一如往昔,緊張的心情立馬便平復了下去,可也不敢多囉唕,也就只是恭謹地應了一聲,就此退出了辦公室,自去與李德全會合不提。

  “王爺,此乃栽贓陷害,定是三阿哥所為無疑,今,事已急,還請王爺下令,末將這就去城外調軍!”

  高德明方才一離開,丁松已是按捺不住了,但見其一個大步從旁閃出,朝著弘晴便是一躬身,緊趕著出言進諫道。

  “不急,且容本王思忖一二。”

  真要調軍進城,於弘晴來說,容易得很,不過就是一道手令的事罷了,早一刻、晚一刻都無甚區別,道理很簡單,不說豐台大營那頭各主要將領的全是弘晴的心腹嫡系,也不說外城的城防營以及九門提督衙門的部隊近半掌握在弘晴的手中,便是這大內的善撲營裡,也有著不少的弘晴之人手,真要動手的話,那絕對是毫無阻礙可言,只是如此一來,事態顯然就會一發不可收拾,而今是不是真到了非此不可之地步,弘晴還尚未謀算清楚,自是不願就這麼草率地決定了去。

  “王爺……”

  丁松還待要再進言一番,可一見弘晴的眉頭已然皺起,也就不敢再囉唕,只能是無奈地退到了一旁,然則心下裡卻已是做好了一旦事有不諧,立馬拼死護衛弘晴殺出宮去之準備。

  “去,將靈皋先生請了來。”

  弘晴靜靜地思忖了片刻之後,心中已然是有了定算,這便一揚眉,聲線淡然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弘晴既是有令,丁松自不敢稍有耽擱,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辦公室,不多會,便已陪著一身整齊朝服的方苞又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

  “下官見過王爺。”

  方苞方才剛從屏風處轉將出來,弘晴便已是客氣地起了身,一見及此,方苞自不敢失了禮數,趕忙搶上前幾步,很是恭謹地便行了個禮。

  “靈皋先生客氣了,且請坐下敘話好了,丁松,看茶!”

  儘管事態已是頗為嚴峻了的,可弘晴卻並不曾有絲毫的緊張與慌亂,更不曾急著言事,笑呵呵地便將方苞讓到了會客處,分賓主落了座,自有丁松指揮著眾侍衛們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各自退出了房去。

  “王爺有事且請吩咐。”

  儘管弘晴掩飾得很好,可以方苞之睿智,卻是一眼便看出了弘晴眉宇間那絲淡淡的愁緒,不過麼,卻並不多問,僅僅只是神情淡然地拱手請示了一句道。

  “嗯,那好,小王便直說了罷,好叫先生得知,今兒個乾清宮裡發生了樁蹊蹺事兒……,先前小王得知准信,內禁已戒嚴,皇阿瑪召了李敏銓前去,應是在商議應對此事之策,而今事態已危,滿天下唯先生能破之。”

  弘晴並未有甚隱瞞,也不摻雜個人之評述,僅僅只是簡單地將今日一早與萬隆和相遇之事以及高德明所報之消息述說了一番,末了,則是將這棘手的難題不甚客氣地便強塞進了方苞的懷裡。

  “死間,此乃死間之策也,陛下……,唉,多事之秋啊,也罷,老臣這就去內禁走上一回好了。”

  方苞乃絕頂智者,只一聽便明瞭了個中之蹊蹺,對於誠德帝的胡亂應對,自是極為的不滿,只是這話當著弘晴的面,卻是不好說出口來,也就只能是搖頭歎息了一聲,但卻並未有半點的推脫,緊趕著便起了身,打算這就往內禁趕了去。

  “先生且慢,小王以為此時前去恐時機不對,竊以為待得李敏銓等人出來之後,先生再去似乎更佳。”

  對於方苞這等勇於任事的做派,弘晴心中自是感動不已,不過麼,卻並未同意方苞的請命,而是笑著解說了一句道。

  “嗯?唔,王爺高見,是下官操之過急了。”

  一聽弘晴這般說法,方苞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很快便已明瞭了弘晴之意,此無他,不過是要讓三阿哥的真面目暴露得更徹底些罷了,當然了,避免與李敏銓等人直接衝突,無疑也是一種對他方苞的一種保護,這一想明白事情的關鍵之所在,方苞緊繃著的神經立馬便是一松,自嘲地笑了笑之後,也就此再次落了座。

  “先生乃高義之人,小王素來是欽服的,朝堂中若是多幾位似先生這等樣忠臣,何愁我大清不強哉。”

  方苞肯出手,此番之危機也就算不得甚大事了,經此一難之後,弘晴登基為帝已是再無半點的阻礙可言,在此情形下,無論是出於對方苞的感謝還是拉攏,弘晴勢必都須得有所表示,一番恭維之言裡已是隱藏著重重的許諾在,然則方苞卻並未自謙上一番,也不曾出言接茬,僅僅只是淡然地笑了笑,伸手端起了茶碗,細細地品起了茶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24

第1069章 一語點醒(一)

  “來人,傳膳!”

  與李敏銓以及三阿哥好一通議事之後,誠德帝自以為形勢盡在掌握之中,原本的憂慮已是大減,心情略感舒暢之餘,饑餓感可就大起了,儘管尚不到午時,卻已是饑不可耐地嚷嚷了一嗓子,自有寢宮外頭侍候著的太監們緊趕著應諾而去。

  “啟奏陛下,方苞、方大人在乾清門外求見。”

  膳食還沒來,李德全倒是先跑了來,帶來了方苞求見的消息。

  “他來作甚?不見!”

  方苞在朝中雖一向持中立態度,甚少參與諸位阿哥們的傾軋,可實際上麼,卻是站在弘晴一邊的,這一點,誠德帝自不會看不出來,而今麼,誠德帝方才剛部署了一盤大棋,準備給弘晴來上一個狠的,自是不願在此際接見方苞這麼個親近弘晴的大臣,但見誠德帝滿是不悅地一揮手,已是毫不猶豫地便下了拒見的旨意。

  “喳!”

  一見誠德帝這等不耐之表情,李德全縱使有心轉圜一番,也自不敢胡亂進言,只能是恭謹地應了一聲,就此退出了寢宮,急匆匆地便趕到了戒備森嚴的乾清門處。

  “陛下口諭,不見!方大人且自請回罷。”

  乾清門前,一身整齊朝服的方苞正自垂手立於警戒線外不遠處,一見得李德全匆匆從門內行出,趕忙伸手整了整官袍,疾步迎上了前去,卻不曾想李德全只在警戒線處便站住了腳,一本正經地宣出了誠德帝的口諭。

  “嗯?”

  一聽誠德帝居然玩出了拒見的手段,方苞長長的壽眉當即便是一揚,抖手間便已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枚龍形玉佩,雙手握著,高高地舉過了頭頂,朗聲道:“先皇御賜龍佩在此,本官要求即刻面聖,煩勞李公公再去走上一趟。”

  “方大人請稍候,容洒家這就去稟明了陛下。”

  李德全乃是康熙老爺子身邊的老人了,自然認得出那枚龍佩的真偽,臉上當即便露出了驚容,沒旁的,概因這枚龍佩可是康熙老爺子專門賜給方苞保命用的,哪怕是犯了十惡不赦之罪,也可憑此玉佩勾銷了去,當然了,只能用一次,大體上就是道免死金牌之意,而今,方苞居然將此物用在了請求即刻面聖上,付出不可謂不大,饒是李德全城府深,也自不禁為之動容不已,不過麼,卻並未多言,而是恭謙地朝著方苞行了個禮,便即匆匆又往寢宮趕了回去。

  “什麼?老匹夫居然拿出了龍佩?他瘋了麼?該死的,哼,讓他滾來見朕!”

  寢宮中,誠德正用著膳,這都還沒吃上幾口呢,冷不丁聽李德全說方苞持著先皇御賜龍佩求見之事,當即便食不下嚥了,沒旁的,概因那枚龍佩原本是康熙老爺子的貼身之物,在康熙五十五年中秋夜宴時,當著所有阿哥們以及在京從一品以上朝臣的面,老爺子親自賜給了方苞,笑稱此乃御賜免死金牌,但有所求,只要不違天倫,皆可准之,此事,誠德帝可是親眼見識過的,在帝王起居注裡也有著明確的記載,而今,方苞居然用在了此時,誠德帝儘自又氣又怒,可也沒轍,只能是憤憤然地准了方苞的求見。

  “喳!”

  這一見誠德帝盛怒如此,李德全哪敢有甚旁的言語,趕忙應了一聲,匆匆便向外行了去,不多會,便又陪著面色肅然的方苞從屏風後頭行了進來。

  “老臣叩見陛下。”

  儘管誠德帝面色不善得很,然則方苞卻並未在意,但見其從容地搶到了御前,按著朝規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何事?說!”

  誠德帝雖是迫於先皇御賜龍佩的壓力,不得不接見了方苞,可顯然不打算與之多談,也不等方苞將禮行完,便已是不耐地冷哼了一聲。

  “老臣肯請陛下摒退左右。”

  方苞並未急著言事,而是不緊不慢地行完了大禮,而後方才聲線平和地提議了一句道。

  “你……,哼,爾等全都退下!”

  一聽方苞此言,誠德帝原本就浮躁的心當即便更煩上了幾分,張嘴便欲呵斥方苞的無禮,可到了底兒還是沒好意思這麼做了去,也就只是面色鐵青地朝著侍候在側的一眾宮女太監們不耐地揮了下手,聲線冷厲地下了令。

  “喳!”

  誠德帝既已開了金口,李德全等人自不敢稍有遷延,盡皆躬身應了諾,魚貫著便退出了寢宮。

  “好了,卿有甚話這就說罷,朕聽著呢。”

  誠德帝口中說是聽著,人卻是往錦墊子上靠了去,眼睛半睜半閉著,擺出的便是個不想聽的架勢。

  “老臣聽聞泰山將崩,心實不安,故不敢不奏也。”

  眼瞅著誠德帝如此做派,方苞的雙眼立馬便是一眯,可禮數卻是周全得很,但見其磕了個頭,一派憂心忡忡狀地說出了句莫名其妙的話語。

  “嗯?爾在胡言個甚,泰山怎可能會崩塌,胡鬧!”

  誠德帝本以為方苞是要來為弘晴辯解的,可卻萬萬沒想到方苞居然說的是這麼個事兒,當即便迷糊了,坐直了身子,滿臉不悅地便呵斥了起來。

  “呵,老臣說泰山將崩,陛下不信,可旁人說仁親王將反,陛下卻是信了,這豈非咄咄怪事了麼?”

  面對著誠德帝冷厲的呵斥,方苞並未驚慌失措,而是淡淡地一笑,神清氣定地反問了一句道。

  “哼!此事朕已是親自審過了的,又何須爾來多言!”

  方苞此言一出,誠德帝臉上的不滿頓時便更濃了幾分,沒好氣地便別過了頭去。

  “古人常言: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固然是常理也,然,在老臣看來,眼見也未必便是實,豈不聞世間有謀算之道乎?自古以來,用間者,多矣,縱使是死間,也不在少數,陛下乃飽讀史書之人,理應是知曉其事的,當無須老臣多言才是。”

  誠德帝這等賭氣之樣子一出,方苞臉上的笑意立馬便更濃了幾分,不緊不慢地便進言了一番。

  “死間?這……,這怕是不致於罷?”

  誠德帝本就是疑心病極重之人,這一聽方苞如此說法,心裡頭當即便動搖了起來,只是一想到先前親自審問過那些在場的諸般人等之情形,誠德帝自不免又有些個不太相信方苞之所言。

  “不致於麼?呵,陛下且好生想想,仁親王若是欲登基,有沒有這麼道遺詔,可有太大的區別麼?”

  方苞笑著搖了搖頭,不緊不慢地又追問了一句道。

  “嗯……”

  方苞這麼個問題的答案是明擺著的,就算誠德帝不願承認,也清楚弘晴真要登基,壓根兒就無所謂遺詔不遺詔的,哪怕誠德帝尚在世,都不可能阻擋得了弘晴的上位,更遑論那份遺詔上頭本來就是傳位給弘晴的,既如此,弘晴又有何必要派人去盜取或是查驗,這顯然有些不合常理,只是話又說回來了,有了這麼份遺詔,弘晴的上位才會顯得名正言順,若不然,終歸還是有著篡位之嫌,從這麼個意義來說,弘晴派人去偷偷查驗一下遺詔的內容,似乎也說得通,正是出自此等想頭,誠德帝並未回答方苞的問題,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悶哼了一聲了事。

  “陛下可是以為仁親王也有可能會擔心名不正言不順,故而著人私下查驗個中之內容麼?”

  方苞乃當今有數之智者,哪怕誠德帝並不接茬,可其卻是一眼便看出了誠德帝的心理變化,也無甚顧忌可言,直截了當地便揭破了誠德帝心中之所思。

  “難道無此可能麼?”

  被方苞如此直接地道破心思,誠德帝的老臉不由便是一紅,可嘴卻還是硬著的。

  “誠然,可能性是有的,只是這等可能性就跟老臣說泰山將崩一般無二,幾可忽略不計也,以仁親王之睿智,又何須行此下作之手段哉,倒是拼力往仁親王身上栽贓者顯然更可疑一些,不知陛下以為然否?”

  這一見誠德帝就一煮熟的鴨子,肉都快爛了,嘴卻還硬著,方苞實在是暗自好笑不已,不過麼,倒是沒出言譏諷誠德帝的無知與輕信,而是一針見血地點明瞭真相。

  “這……”

  聽得方苞這般說法,誠德帝立馬便遲疑了起來,心中對弘晴的猜疑就此淡去了不老少,與此同時,對三阿哥卻是起了疑心,只是攸關帝王的面子與尊嚴,誠德帝又不願就這麼承認自己的錯誤,一時間不禁為之語塞了去。

  “陛下莫非以為靠著李敏銓獻上些歪門邪道之劣策,再輔以三阿哥之力,便真能奈何得了仁親王麼?那也未免太過小瞧仁親王之能了,不瞞陛下,老臣之所以會來覲見,正是出自仁親王之所托,倘若陛下真要一意孤行,那就請先殺了老臣好了,以免將來老臣下了黃泉,也自無顏面對先皇。”

  眼瞅著誠德還在那兒患得患失,方苞的臉色立馬便嚴肅了起來,但見其用力地磕了個響頭,冷然地便又進言了一番,當即便令誠德帝的老臉紅得有若猴子屁股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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