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465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27

第1090章 選秀風波(三)

  “啟奏陛下,皇后娘娘來了。”

  皇帝不是那麼好當的,哪怕因著處置秀女鬧內禁之事煩了心,可弘晴卻依舊不曾荒廢了政務,午前是安排了十幾場的外地官員述職接見,午間隨意地用了些溫火膳,連休息都顧不上,便又一頭紮進了公文堆中,忙忙乎乎了一整天,直到天色漸暗了,這才算是結束了一天的操勞,剛想著下令傳膳,就見李德全匆匆從殿外行了進來,疾步搶到了文案前,一躬身,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哦?那就請好了。”

  一聽是海蘭珠來了,弘晴的眉頭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皺,沒旁的,海蘭珠一般情況下,是不會來養心殿覲見的,既然是來了,那一準便意味著內禁裡有了麻煩,在弘晴看來,十有八九是與今兒個一早的選秀之事有關。

  “喳!”

  這一見弘晴聲色裡似乎有著不悅之狀,李德全哪敢怠慢了去,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大殿,不多會便見一身整齊朝服的海蘭珠在數名宮女太監的簇擁下,款款從外頭行了進來。

  “臣妾叩見陛下。”

  一見到高坐在上首的弘晴,海蘭珠立馬加快了腳步,行到了文案前,很是恭謹地福了一福。

  “愛卿不必多禮,且坐下敘話好了,來人,看座。”

  弘晴與海蘭珠之間其實真談不上甚愛情不愛情的,當然了,也談不上有甚反感與厭惡,畢竟如此多年的夫妻下來,相處得倒也算是和睦,尤其是這些年來,弘晴始終忙於各自謀算與政務,家中大小事情還真就是靠著海蘭珠在打理著,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海蘭珠也能稱得上是個賢內助,弘晴對其還是頗為敬重的。

  “謝陛下隆恩。”

  海蘭珠先是恭謹地謝了一聲,而後方才朝著跟進了大殿的眾宮女太監們一揮手,聲線柔和地下令道:“爾等全都退下。”

  “喳!”

  海蘭珠此令一下,坤甯宮的諸般人等自不敢有甚異議,齊齊躬身退出了大殿,一見及此,李德全的視線立馬便望向了弘晴,待得見弘晴頷首示意了一下之後,李德全也不敢再在大殿裡呆著了,同樣領著一眾隨侍的宮女太監們退了出去,偌大的大殿中,就只剩下弘晴與海蘭珠單獨奏對。

  “陛下,臣妾奉您的旨意,已將各宮所選之秀女名錄整理了出來,請皇上過目。”

  隨侍人等盡皆退出之後,海蘭珠並未落座,而是緩步走到了弘晴的身旁,抖手間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份摺子,恭謹地遞到了弘晴的面前。

  “嗯,此事皇后處置了去便好,朕就不過問了。”

  弘晴接過了海蘭珠遞交過來的摺子,信手翻了翻,便即擱在了文案上,隨口便回了一句道。

  “謝陛下信重,臣妾自不敢有負陛下聖恩,只是……”

  海蘭珠先是恭謹地謝了恩,而後卻是作出了派欲言又止之狀。

  “皇后有什麼事,且就直接說好了,朕聽著呢。”

  一見海蘭珠這般模樣,弘晴的眉頭當即便是一皺,不過麼,倒是沒甚冷言冷語,僅僅只是略帶一絲不悅地發了話。

  “好叫皇上得知,臣妾今早處置選秀一事時,聽到了個傳言,說是那幾名鬧事的秀女背後似乎有阿哥的影子在,臣妾雖不知真假,可念及此事干係重大,自不敢隱瞞不報,還請陛下明鑒則個。”

  眼瞅著弘晴已是微有不耐之色,海蘭珠自不敢再多遷延,趕忙將所得之消息報了出來。

  “嗡……”

  海蘭珠倒是說得輕聲細語,可聽在弘晴的耳中,卻不啻於炸雷一般,頭腦猛地便是一陣轟鳴,面色瞬間便已是難看到了極點。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臣妾,臣妾……”

  一看到弘晴面色鐵青無比,海蘭珠當即便不免有些慌了神。

  “朕沒事,此事不得私相亂傳,有敢違抗者,殺無赦,好了,皇后且自先回罷,朕就不留你用膳了。”

  儘管海蘭珠說得含含糊糊,可弘晴這等自幼便在陰謀堆裡打滾的人物又怎可能會不清楚此事十有八九便是真的,心中自不免又氣又怒,但並未就此亂了分寸,也不等海蘭珠再多言,便已是一擺手,斬釘截鐵地下了禁口之令。

  “是,臣妾告退。”

  海蘭珠之所以挑出此事,本意自然是想著為其子永隆鋪平進身之道路,可這一見弘晴如此作態,她也自不敢再多囉唕,也就只能是委委屈屈地應了一聲,就此退了出去。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只略一想,便已明瞭了背後攪事者的真實用意之所在,無非是算定了弘晴想要藉故發作四爺的心思,也明白以弘晴之能,必可無驚無險地將此番事情處置了去,這是在投弘晴之所好來著,當然了,也有可能那背後之主謀者有著完美處置此事的手段,只是還來不及施展,就被弘晴的突然到來打斷了去,細細尋思之下,似乎永豐與永明這兩個一先一後站出來逼迫四爺的小子嫌疑最大!

  “媽的,一幫不省心的狼崽子!”

  搞清楚了今兒個所發生的那一幕怪事的來歷之後,弘晴不單沒松上口氣,反倒是更煩了幾分,瞧瞧,他自己才剛登基了,一眾兒子們已在準備著奪嫡的把戲了,此番事情不過才是個開始而已,接下來只怕更離奇的事兒還會陸續上演,事到如今,弘晴這才算是真正體悟到了當初老爺子與誠德帝的無奈心情,忍不住便低聲咒駡了一嗓子,可又能如何呢,這本就是天家政治的真面目,既已身在其中,也就只能是無奈地接受罷了……

  “啟奏陛下,曹統領來了。”

  天將午,好容易方才將最後一名前來覲見的大臣打發了開去,弘晴剛端起已有些發涼的參茶,還沒喝上幾口,就見李德全匆匆從大殿外行了進來,小意地湊到了文案前,低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嗯,宣。”

  曹統領指的便是曹燕山,弘晴蔔一登基,便給了曹燕山一個善撲營統領的委任,但並未讓其坐班,只是給其一個可以隨時進宮面聖的通行證罷了。

  “喳!”

  弘晴金口既開,李德全自是不敢稍有遷延,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大殿,不多會,便已是陪著一身侍衛統領服飾的曹燕山又從外頭轉了回來。

  “末將叩見陛下!”

  曹燕山雖是江湖出身,可跟隨弘晴多年,對官場上的禮數自是早就熟稔得很,壓根兒就無須李德全提點,他已是疾步搶到了文案前,緊趕著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爾等全都退下。”

  弘晴並未急著叫起,而是先朝著李德全等隨侍人等一揮手,不容分說地便下了令。

  “喳!”

  聽得弘晴這般下令,李德全等人自不敢有甚異議,趕忙齊齊應了諾,魚貫著便全都退出了大殿。

  “老曹不必拘禮了,且自平身罷。”

  待得眾隨侍人等盡皆退下之後,弘晴這才朝著曹燕山虛虛一抬手,很是和煦地叫了起。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弘晴既是叫了起,謝恩乃是題中應有之義,卻也無甚可多言處。

  “老曹既是來見朕,想必昨兒個的事應是有了結果了罷?”

  弘晴心中有所牽掛,也自不願浪費口舌去說甚寒暄之言,直截了當地便奔了主題。

  “陛下聖明,確是已有所得,末將處有摺子一份,還請陛下過目。”

  身為情報部門的負責人,曹燕山看似粗獷,實則心細如發,哪怕此際大殿裡只有君臣二人在,他也很謹慎地不多言談,而是取出了份摺子,恭謹地抵到了文案上。

  “嗯……,此事朕知道了,回頭將線索都抹平了去好了。”

  弘晴拿起了摺子,細細地過了一番,末了,發出了一聲悶哼,面色陰冷地下了道死命令。

  “是,末將遵命!”

  儘管弘晴沒明說如何抹去線索,可曹燕山卻是一聽便懂了,也不多問,僅僅只是恭謹地應了諾。

  “此事不足為外人道哉,老曹該知道如何做的,朕就不多囉唕了,且自去安排罷。”

  縱使曹燕山已是應了諾,可弘晴顯然還是有些不放心,這便又細細地叮嚀了一句道。

  “陛下聖明,末將告退。”

  曹燕山是個很知分寸之人,不該問的事兒,他絕對不會去問,恭謹地應了一聲之後,便即就此退出了養心殿,自行回轉小串子胡同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嗯……”

  曹燕山去後,弘晴並未傳喚李德全等人入內,而是眉頭微皺地靠坐在龍床上,默默地沉思了良久之後,這才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歎息,拿起那份摺子,又細細地看了一遍,而後方才拿起文案一角擱置著的火柴盒,從內裡取出了一根火柴,擦亮了火,將那份摺子點上,直到火燒到了手邊,方才將殘頁往地上丟了去,默默地目視著殘頁燃盡,眼神裡明顯有著股陰冷的煞氣在流轉個不停……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27

第1091章 “尖刀”之分拆(一)

  天家的事兒,尤其是趣聞和醜聞,往往流傳得最快,也最廣,再加上有心人的推動,不幾日功夫,秀女鬧內禁的事情便已是傳遍了天下,毫無疑問,弘晴的仁厚之美名自然是再次得到了昇華,不止是地方大員們紛紛上本稱頌,民間也幾乎是一致的好評如潮,可管著戶部差使的四爺卻是倒楣催地成了各種版本裡的罪惡之根源,不僅如此,弘晴那頭時不時地又是下詔嚴令徹查,又是親召四爺面談,更往戶部派出了海濤為徹查之副使,名義上是協助四爺查辦強逼秀女之事,實際上麼,卻是在監督四爺的辦案進度,如此一來,可就苦得四爺一天到晚焦頭爛額不已。

  查?四爺倒是想查,也認真去查了,問題是根本就查不出啥有用的線索來,沒旁的,弘晴那頭已是有旨意在先,任何人不得去隨意驚擾了鬧事秀女一家老少,四爺便是想抓那些秀女來訊問都辦不到,至於戶部這頭麼,原本負責那幾名秀女的戶部辦差衙役又突然得急病死了,整個案子顯然已有成為無頭公案之趨勢,偏偏弘晴那頭又不肯輕縱,日夜催逼,整得四爺當真是灰頭土臉得夠嗆,有心想告病而去,奈何弘晴又不准,說啥四叔正值春秋鼎盛之年,正是報效社稷之時,當為群臣之表率云云,逼得四爺都已是快走投無路了去。

  時光荏苒,一轉眼間,大半個月過去了,弘晴的日子過得自是分外的舒心,儘管政務還是很忙,可各處好消息頻傳之下,心情卻是格外的振奮——軍銜制的推廣以及九門提督衙門的整改進展順遂無比,各項調整工作有條不紊,那些個原本強烈反對的八旗權貴們全都偃旗息鼓了去,而全面禁絕鴉片的事情也在全國範圍內轟轟烈烈地開展著,各地官府盡皆加派人手,又是宣傳鴉片的危害,又是加大打擊力度,在很短的時間裡便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般的打擊風潮,原本就只是剛剛興起的鴉片流行風立馬便徹底煙消雲散了去,當然了,更令弘晴心情振奮不已的是京津鐵路全面竣工,只差最後的試運行便可投入正常運營,對此,弘晴興奮之餘,已是下了詔書,言明必將參加正式運行的首演典禮,於此同時,大清鐵路公司的組建也已是提到了日程上來,具體事宜交由工部負責籌畫。

  “陛下,老臣處接到一份彈章,不知當如何處置方好,還請陛下聖裁。”

  諸事終歸不會一直順遂的,麻煩也終歸是會來的,這不,一大早地,弘晴才剛到養心殿,還沒開始一日之政務,方苞便已是找了來,見禮一畢,便即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份黃絹蒙面的摺子,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遞上來罷。”

  這一見方苞如此慎重其事地只遞上一本摺子,弘晴的眉頭不由自主地便是微微一皺,隱約間已是猜到了此份摺子想必不會簡單了去,不過麼,倒也不是很在意,隨口便吩咐了一聲。

  “喳!”

  弘晴金口既開,侍候在側的李德全自是不敢大意了去,趕忙疾步行下了前墀,伸出雙手,接過了方苞手中的摺子,又快步回到了前墀上,將摺子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弘晴的面前。

  呵,四爺果然沉不住氣了!

  拿起摺子翻了翻,弘晴的視線最終落在了摺子後頭的署名上,只一看,心下裡當即便冷笑了起來,沒旁的,只因上本之人正是江西道監察禦史汪四祺,誠德五年時,四爺秘密提拔起來的一枚棋子,旁人或許不清楚此人之底細,可弘晴卻是早就已心中有數了的,至於此人彈劾的人麼,不是別人,正是弘晴這個皇帝,罪名便是身為帝王,卻坐擁“麒麟商號”,不單與祖制不合,更有著與民爭利之嫌!

  “靈皋先生怎麼看此事?”

  弘晴擁有“麒麟商號”的事兒早已是盡人皆知了的,壓根兒就算不上甚機密大事來著,當然了,真要說起來,確實不是那麼合適,畢竟身為帝王,去經商,怎麼看都有些不成體統,但這並不是關鍵,關鍵在於四爺此際將此事捅將出來,用心無疑是想著攪渾水,以減輕秀女鬧內禁一案的壓力,偏偏弘晴此際還真就無法簡單地放棄了“麒麟商號”,此無他,“尖刀”的運轉全都是靠著“麒麟商號”所得來支援的,再者,“尖刀”與“麒麟商號”之間,還有著千絲萬縷的糾葛,至少在沒有理順“尖刀”之前,“麒麟商號”自然不能輕易撤銷了去。

  “陛下明鑒,老臣以為此事不宜久拖,當須得儘早解決為好。”

  弘晴行事素來重視保密,有關“尖刀”與“麒麟商號”的事情,朝中知道的人說起來並不算太多,然則方苞卻是清楚的,正因為清楚,所以他才不敢胡亂進言,也就只是含糊其辭地回應了一句道。

  “嗯,朕知道了,此摺子且就先擱在此處好了,回頭朕再行處置也罷。”

  一者是“尖刀”之事不好拿出來公然議論,二來麼,弘晴一時間也還沒想好該如何處置此事,故而一見方苞不肯建言,也就沒強求,隨手將那本摺子往龍案上一擱,言語間已是透露出了逐客之意味,很顯然,弘晴暫時不想就此事加以討論。

  “陛下,請恕老臣直言,摺子倒是可以留中不發,然,卻非根治之道,若是有奸佞之輩將之宣揚於市井間,卻恐事態被動矣,還請陛下明鑒則個。”

  早在康熙年間,方苞便已看好弘晴,認定弘晴絕對是大清的一代明君,在弘晴的奪嫡道路上,雖不曾明確表態站在弘晴一邊,可實際上卻是沒少幫弘晴的忙,為的可不是邀功取寵,而是真心實意想看到江山社稷之永固,正因為此,儘管已聽出了弘晴的逐客之意味,方苞卻並未就此告退而去,而是委婉地提醒了一句道。

  “嗯……,先生所言甚是,只是此商號並非朕獨有,既是要處置,也非朕可以獨斷的,這樣好了,朕這就召十六叔,十七叔一道前來商議個章程也罷。”

  方苞說得雖是委婉,可弘晴卻知此事十有八九會發生,沒旁的,四爺那等樣人不出招則已,一出手,那必然是有著套連環計在,一旦朝野間都鬧騰了起來,要想彈壓下去,還真不是件簡單之事——朝廷律法規定官員不許經商,可身為帝王,自己卻經商,顯然說不過去,就算能彈壓住,將來要制約下頭那些地方官們可就不免有些束手束腳了去,一念及此,弘晴自是不敢稍有大意,沉吟著便給出了個答覆。

  “陛下聖明,老臣告退。”

  方苞所求的只是弘晴能重視此事,但他本人顯然不願在此事上涉入過深,畢竟“尖刀”事涉天子機密,知道得多了,難保將來不受清算,而今,該提點的既是已提點過了,方苞可就不想再多逗留了,這便緊趕著出言請辭道。

  “不急,此事朕還須得多聽聽先生之提點,且待人到齊了,一併好生商議一二好了,來人,傳十五叔、十六叔以及張廷玉即刻到此見朕!”

  方苞此言一出,弘晴便已明瞭了其避諱之心思,不過麼,卻並不打算放其走人,此無他,弘晴心中雖已構想了個大略的解決思路,可畢竟尚不曾去認真推敲過,自是希望能借重一下方苞的縝密思維,這便不容分說地下了令。

  “喳!”

  弘晴都已將話說到了這麼個地步,方苞也自不敢再多言,只能是無奈地退到了一旁,而原本侍立弘晴身旁的李德全卻是緊趕著高聲應了諾,領著兩名小太監急匆匆地便退出了養心殿,自去安排傳喚諸般人等之事宜不提。

  “臣等叩見陛下!”

  李德全的辦事效率相當之高,弘晴與方苞不過方才閒聊了片刻功夫,就見老十五兄弟倆與張廷玉都到了。

  “免了罷。”

  眾人既至,弘晴也就停下了與方苞的閒扯,一抬手,很是和煦地便叫了起。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弘晴既已叫了起,謝恩乃是題中應有之義,卻也無甚可多言處。

  “今日將諸位愛卿一併請了來,只談一事,唔,這麼說罷,有人參了朕一本,朕不好遂決,只好請諸位愛卿一道好生計議一二了,李德全,宣!”

  待得眾人盡了禮數之後,弘晴也並未多事寒暄,簡單地交代了幾句,而後便將擱在龍案一角的摺子拿了起來,丟到了李德全的懷中。

  “喳!”

  聽得弘晴如此吩咐,李德全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一邊抄住了那份摺子,一邊恭謹地應了諾,而後將摺子攤了開來,一板一眼地高聲宣道:“臣,江西道監察禦史汪四祺有本上參,茲查,‘麒麟商號’乃陛下所屬,此……”

  李德全這麼一宣,除了早已知道實情的方苞之外,其餘人等的臉色頓時便全都精彩了起來,哪怕是素來慎言慎行的張廷玉也被震得個目瞪口呆不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27

第1092章 “尖刀”之分拆(二)

  “狂悖小兒,安敢如此無理取鬧,此商號聖祖已是御批過的,天下何人不知,此獠竟敢妄言欺君,當誅!”

  李德全方才一宣完,老十六當即便怒了,忍不住便罵了一嗓子,他倒不是心疼所持有的那些“麒麟商號”之股份,沒見價值巨萬的“八旗商號”股份,老十六說捐便全都捐了個乾淨,就算如此,這些年來,老十六的家底也早已是過了千萬兩銀子的門檻,別說一輩子花不完,只要不胡亂折騰,十輩子都花不光這些錢,他真正在意的是能與弘晴共同持有一家商號,這可是個嫡系心腹之象徵來著,而今,汪四祺居然打算將他老十六的榮譽給剝奪了去,又怎由得老十六不為之雷霆震怒的。

  “陛下,臣以為此不過小兒犬吠罷了,斷然無須理會!”

  老十五同樣很生氣,只不過老十五涵養好,怒歸怒,卻並未因之失態到破口大駡之地步,可說出來的話麼,自然也是帶著明顯的怒意的。

  “嗯,衡臣對此可有甚看法麼?”

  老十五兄弟倆的反應早在弘晴的預料之中,對此,弘晴自是不打算加以置評,而是將問題丟給了辦事素來穩妥可靠的張廷玉。

  “陛下明鑒,臣以為愉親王、莊親王所言皆是有理,此商號確是經聖祖批准過的,以此來彈劾陛下與民爭利,過矣,然,陛下乃天下共主也,實無須靠此商號牟利,既如此,不若將此商號歸入‘八旗商號’又或是交由工部打理,都可令小兒輩無話可說,此臣之淺見也,還請陛下聖裁。”

  說起來張廷玉不算謀略之臣,也不是文采斐然的儒學大家,但卻絕對是個大秘的好材料,辦起事來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哪怕是御前進言,也以謹慎為主,此際自然也不例外,若非“麒麟商號”涉及到“尖刀”之機密的話,他所言的解決之道還真就穩當得很。

  “衡臣此言差矣,如此一來,豈不是助長了那幫小人之囂張氣焰了麼,不妥,斷然不妥!”

  老十六雖不參與“麒麟商號”的經營,也不是太清楚內裡的諸多環節,可“尖刀”的事兒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些的,自是清楚弘晴不可能輕易將“麒麟商號”交了出去,再說了,他本人也不願斷了這一條與弘晴共進退的路子,堅決反對也就屬情理之中了的。

  “陛下,臣倒是以為姑且歸入我‘八旗商號’名下,然,行獨立核算之實,應是能堵住那幫無聊小人之口。”

  老十五心細,儘管也不願斷了與弘晴的最親密之聯繫,可考慮事情明顯比老十六要周到了些,但見其朝著弘晴便是一躬身,提出了個折中之建議。

  “嗯,諸位愛卿所言皆都有理,若是尋常商號,朕倒是無所謂,不論是歸入‘八旗商號’也罷,轉給工部也好,於朕來說,都無甚區別,然則‘麒麟商號’卻非尋常可比,朕也不瞞諸位,朕能得以繼承大統,得此商號助力頗多,不單有著錢財上之支持,更多的恐是情報資訊之來源,若非有此商號之幫襯,朕恐早死無地也,故,朕雖不願再持有此商號,然亦不可等閒處置了去,今略思一法,或可兩全,唔,朕打算將此商號拆分了開去,商業之事麼,便交由工部負責打理,至於消息之道麼,則拆分為三,一者為國家安全局,掛在都察院名下,凡肅貪、查奸之事,概由此局負責,所得之消息轉呈都察院,重大事情則直接向朕稟報;軍機一事轉兵部,成立一軍事調查局,負責各地盜匪資訊之收集,並負有監督軍務之許可權;至於海外部分,則成立一海外情報局,專門負責世界各國之資訊收集,歸總參謀部負全責,大體上便是如此,眾愛卿可有甚意見否?”

  弘晴一壓手,示意殿中諸人安靜下來,而後麼,便是一番長篇大論,將所思之策細細地解說了一番,頓時便聽得殿中諸人盡皆目瞪口呆不已,沒旁的,大傢伙雖是對“尖刀”的事兒不是太清楚,可大體上還是有所耳聞的,只是沒想到弘晴所言的規模居然會是如此之大,幾乎涉及到了國政的各個方面,著實是太過駭人了些。

  “陛下,請恕老臣多一句嘴,不知這商號裡負責消息打探的究竟都有多少人手?”

  弘晴倒是說得個暢快淋漓,可眾人卻是半晌都回不過神來,到了末了,還是方苞有心,緊著便追問了一句道。

  “朕倒是不曾去細算過,若是國內國外以及各培訓機構裡的人手全都加起來的話,兩萬餘人應該是有的,至於那些個週邊人手則不計在內。”

  這些年來,依託著“麒麟商號”以及“八旗商號”兩大商業巨無霸,“尖刀”的發展勢頭極猛,不單國內各省會以及主要城市都有分舵在,就連西伯利亞以及南洋乃至印度都已有了“尖刀”的分舵存在,弘晴一向只管大方向,對於具體細務麼,向來是不插手的,當然了,大體規模如何,弘晴心中還是有數的,故而,此際應答起方苞的問題來,倒也說得大體不差。

  “陛下,老臣以為此事恐還須得再加斟酌,前明之敗,雖有宦官專權之亂,可錦衣衛禍害天下也是主因之一,我大清社稷安寧,應是無必要效仿前明之舉措,老臣懇請陛下三思。”

  聽得弘晴報出了這等驚人之資料,方苞心驚之餘,警惕心也已是大起了,沒旁的,身為大儒,方苞信奉的是教化天下,而不是嚴刑峻法,對特務政治自不免極度的反感,故而,哪怕是當著弘晴這等強勢皇帝的面,方苞也依舊敢犯言直諫上一回。

  “靈皋先生過慮了,朕非欲行錦衣衛舊事,諸般機構只有調查之權,以及傳遞資訊之責,並無行緝之權力,與錦衣衛之為惡天下應有本質之區別,今,我大清人口漸多,貪腐之事屢屢發生,不早做綢繆,朕恐蛀蟲必蛀空我大清社稷矣,且海外諸國對我大清虎視眈眈,先有走私鴉片之惡行,後必有戰爭之威脅,朕若是坐困皇城,固步自封,將何以治天下哉?”

  弘晴對方苞自是極為的尊敬,並不因其犯言直諫而動氣,好言好語地便解釋了一番。

  “陛下雖是一片好心,然,老臣卻恐此事一旦傳揚開去,朝野間必有亂議,于陛下之聲名實有大厄焉,還請陛下三思則個。”

  方苞雖是認為弘晴所言也有著幾分的道理在,可從道義上來說,此事卻顯然不合聖人之道,他身為儒家子弟,自是不願見此等大惡之事發生,這便苦口婆心地勸諫了一句道。

  “靈皋先生之所慮,朕已盡知,然,朕向來只信奉一句聖人之言——苟利社稷,生死以之!縱使時人有所怨言,朕自受之便是了,只消能確保我大清社稷萬世永固,朕何懼也,當然了,此三局乃雙刃劍也,終歸須得以規章制度乃至律法來約束之,以確保不致有被濫用之可能,此一條,朕亦是考慮過的,只是具體條款當如何擬定麼,卻還須得另行考慮,唔,朕看此事便交由衡臣總理好了。”

  方苞倒是苦心相勸,然則弘晴之心意早決,卻是不肯有所更易,畢竟這三大機構都是經後世證明過了的,乃是國家長治久安必不可缺的組成部分,弘晴自是不可能幹出因噎廢食的蠢事來。

  “是,臣遵旨!”

  張廷玉也是儒家子弟,心裡頭其實也不甚贊成特務政治,只不過張廷玉素來是個識時務之人,這一見弘晴態度如此之堅決,自是清楚難以動搖弘晴之決心,也就將不同之意見深埋在了心底,僅僅只是恭謹地應了一聲了事。

  “嗯,有衡臣經辦此事,朕也自能放心了去,唔,今兒個既是議到了‘麒麟商號’之事,朕倒是想起了另外一樁事兒,這麼說罷,如今我工部所擁有之商號股份已是多達數千家,更有鋼鐵廠、鐵路等獨資商號,管理起來已是相當之不變,將來,隨著科學院那頭的研發日新月異,註定還有更多之商號股份要持有,終歸不能如放羊一般散亂,朕打算成立一國有投資公司,以全面管理所有我工部之各項股份,具體如何運作麼,朕看便由十五叔出面牽頭整合上一番好了,待得章程出來後,朕再與卿等好生商議上一回也罷。”

  明知道很難說服有著極大局限性思維的方苞,弘晴也自不願去浪費唇舌,這便將話題轉了開去,從三大調查局的設立轉到了國有資產投資一事上。

  “陛下聖明,臣自當竭力以為之,斷不敢有負陛下之重托。”

  在場的可都是心思敏銳之輩,只一聽弘晴就此轉開了話題,又怎會看不出斷難有可能說服弘晴放棄三局之設立,自也就不會再去自討沒趣,全都就此閉上了嘴,唯有老十五卻是趕緊躬身應諾不迭……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27

第1093章 不老實就敲打(一)

  “兒臣等叩見皇阿瑪。”

  晨昏定省乃是大清祖制,當然了,阿哥們前去請安是斷然不可少之事,至於皇帝老子見還是不見,卻可隨意,前些日子弘晴剛登基,政務忙得很,也自無甚心情去接見諸子們的請見,大多是讓眾人在殿外磕個頭便算了事,今兒個難得有了好心情,也就准了諸子的覲見,眾阿哥們驚喜交加之下,自是全都打疊起了精神,禮數周全不說,唱禮之聲也自格外的整齊與洪亮。

  “都免了罷。”

  弘晴這些年來始終忙著各種政務與謀算,對女色上,自然也就不免有所忽略,子息也就多不到哪去,算上前個月剛出生的一子一女,攏共也就九子四女罷了,小的幾個都還在吃奶,大的麼,就眼前這六人,分別是曹雙兒所出的皇長子永豐以及皇五子永甯、海蘭珠所出的皇次子永隆以及皇四子永鎮、皇三子永明(王倩兒所出)、再有一個是淑妃烏拉娜所出的皇六子永頤,個中永豐、永隆、永明都是同一天出生,現年都是十五歲,其它幾個大的十三歲,小的也就剛十歲,全都不曾開府建牙,皆在上書房裡進著學。

  “謝皇阿瑪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儘管都是阿哥,可真能見到弘晴的機會也當真不多,早些年弘晴是忙於奪嫡,縱使回家,那也大多是在內院書房裡忙乎著,至於登基之後麼,更是少有接見諸子的時候,而今,好不容易才有個近天顏的機會,心情之激動自是不消說之事,謝恩的聲音裡都明顯地帶著幾絲的顫音。

  “近來功課都學得如何了?”

  感受到諸子們的激動,弘晴的心中當即便滾過了一陣的愧疚,沒旁的,這麼多年了,除了最初幾年之外,弘晴還真就沒怎麼關心過自己的這幫兒子們,此際便是想說些體己話,也都不知該從何說起才是,愣了愣之後,也就只吐出了句無甚營養的廢話來。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皆誠心向學,不敢有負皇阿瑪之厚望。”

  弘晴這句話問得有些寬泛,諸子們學業進度不一,課業也有些參差不齊,如何應對顯然是件棘手之事,好在大阿哥永豐機靈,緊趕著便回了句同樣無甚營養的廢話。

  “嗯,那便好,少時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朕不指望爾等成名成家,然,經世之大道卻須得了然於心,如此,將來方可為社稷添磚加瓦,好了,見也都見了,沒甚要緊事,且就都去進學罷。”

  弘晴是真不太擅長教子,加之手頭還有著不少政務要處理,略略談了幾句之後,也就準備讓諸子們就此退下了。

  “皇阿瑪,兒臣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一聽弘晴這般說法,諸子們自是都準備謝恩告退,卻不曾想皇三子永明卻是突然冒出了頭來。

  “哦?你說,朕聽著呢。”

  永明這等言語一出,弘晴的眉頭立馬便是一揚,顯然是頗有些訝異,不過麼,倒是沒拒絕其之進言要求。

  “皇阿瑪明鑒,兒臣聽聞朝中有人對國家安全局等三局之設立大有不滿,正自暗中串聯,欲圖在明日大朝時發難,兒臣以為茲事體大,實不敢欺瞞,還請皇阿瑪明斷則個。”

  弘晴金口既開,永明自是不敢稍有遷延,但見其深深一躬,已是緊趕著將所要稟報之消息道了出來。

  “朕沒記錯的話,爾還在上書房進學罷,嗯?”

  永明這麼一說,弘晴的臉色立馬便板了起來,眼神銳利如刀般地便掃了過去,直看得永明心慌意亂地低下了頭之後,這才聲線陰冷地發問了一句道。

  “是,然,兒臣,兒臣……”

  永明乃是個機靈人,這一聽弘晴這等明知故問的言語,又怎會不知自個兒拍馬屁恐怕是拍到了馬腿上,心不由地便慌了,一時間都不知該說啥才是了的。

  “進學就得有個進學的樣子,把課業做好了就成,其餘諸事不是爾等可以過問的,念爾初犯,朕便不罰你了,再有下回,休怪朕拿你去宗人府吃家法,還不退下!”

  弘晴自己就是從奪嫡路上廝殺出來的,又怎會不清楚幾位即將成年的阿哥們心裡頭都在琢磨著些甚子,儘管明知道此等事情難以避免,可弘晴還是不想讓此等事情太早上演,訓斥的言語自不免便嚴厲了起來。

  “皇阿瑪聖明,兒臣等告退。”

  弘晴身上煞氣大,這麼一板起臉來訓人,頓時便令幾名阿哥全都不寒而慄,一張張小臉幾乎全都是煞白一片,哪還敢再多囉唕,齊齊稱頌了一聲之後,便即趕忙全都退出了養心殿。

  一群不省心的主兒!

  喝退了眾阿哥們之後,弘晴原本的好心情早已是不翼而飛了,可這就是天家政治的真面目,短時間裡壓根兒就難有更易之可能,弘晴除了在心裡頭叨咕上一句之外,當真沒甚太好的法子可想,也就只能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提高聲調斷喝了一嗓子:“來人,傳張廷玉來見朕!”

  “喳!”

  聽得弘晴聲色不對,侍立在側的李德全哪敢有半點的耽擱,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領上兩名小太監,急匆匆地便行出了大殿,自去傳喚張廷玉不提……

  “皇上駕到!”

  仁和元年六月二十日,又到了五日一朝之時,太陽才剛剛升起,諸般朝臣們已是按著品階的高下,在乾清門前的小廣場上排好了陣型,安安靜靜地等著聖駕的到來,辰時正牌,隨著一聲尖細的喝道聲響起,弘晴已在一大群宮女太監們的簇擁下,緩步從門後轉了出來。

  “臣等叩見陛下!”

  這一見弘晴已到,諸般臣工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全都跪在了地上,齊刷刷地高聲見禮不迭。

  “眾愛卿平身!”

  算將起來,弘晴登基已是四月餘,除了為誠德帝守孝的那一個月時間之外,其餘日子裡,始終都堅持五日一朝,自是早就習慣了這等萬眾跪拜的場景,自不會有甚特別的感覺,也就只是神態從容地行到了門前正中的大位前,一撩衣袍的下擺,就此端坐了下來,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身上的龍袍,這才虛抬了下手,和煦地叫了起。

  “臣等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弘晴金口既開,照朝規謝恩乃是必然之事,卻也無甚可多言處。

  “啟奏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群臣們方才剛起了身,還不等李德全宣佈早朝開始,就見一名身著五品官服飾的官員“噌噌噌”地從都察院的佇列裡躥了出來,疾步搶到了御前,一頭跪倒在地,高聲嚷了一嗓子。

  “嗡……”

  群臣們循聲望了過去,這一見冒出了頭來的人是江西道監察禦史汪四祺,頓時便哄亂了起來,沒旁的,群臣們儘管大半都不清楚汪四祺是四爺的人,可對其前些日子所上的彈劾仁和帝的本章卻都是知曉的,此際見其如此迫不及待地冒出頭來,顯見是要死揪著“麒麟商號”一事不放了,這可是公然在打弘晴這個皇帝的臉,諸般臣工們自不免被其之膽大震懾得不輕。

  “愛卿有本要奏,朕自會傾聽,然,在此之前,朕還有幾樁要緊公務須得先行處置了去,愛卿且稍候罷,四叔且請了。”

  這等發動突然襲擊的招數,都是弘晴玩剩下來的,又怎可能會應付不來,這不,但聽弘晴很是和煦地安撫了汪四祺幾句,但並未叫起,也沒讓其退下,更不曾准其開口言事,就這麼任由其跪在那兒,轉而便點了四爺的名。

  “臣在。”

  四爺這段時日被弘晴提溜著摧折得夠嗆,今兒個早朝時可是準備著要發動一場大規模反擊的,卻不曾想頭炮都還沒打響呢,弘晴便已將戰火直接燒到了他四爺的身上,心頭不由地便是一沉,奈何弘晴既已點了名,卻也容不得其有所猶豫,只能是緊趕著疾步從旁搶出,一躬身,緊趕著應了諾。

  “四叔,若是朕沒記錯的話,秀女案發至今已是有十六天了罷?”

  弘晴並未一上來便發落四爺,而是一派和煦狀地明知故問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話,確是如此,老臣無能,時至今日,尚未取得突破性進展,死罪,死罪。”

  一聽弘晴又拿秀女鬧內禁一案來說事,還是在這等大朝之際,四爺當真恨得牙齦直發癢,可也無奈得很,只能是趕緊搶先認了罪,打算以此來堵住弘晴的嘴。

  “四叔過謙了,您之能幹,朕可是清楚的,當年聖祖常常誇獎您能辦事,便是先皇在日,也常言四叔乃社稷幹才也,朕深以為然,蔔一登大統,便依四叔為社稷臣,實是指望著您能幫著朕打理好大清社稷,今,選秀一案之案情似乎並不複雜,朕很是好奇,為何半月將過,卻一無進展可言,不知四叔可有何教朕者?”

  四爺倒是打的好算盤,可惜弘晴卻並不吃他那一套,先是狠誇了四爺一番,而後方才提出了質疑,言語間雖不曾明言四爺辦事不用心,可意思顯然就是那麼個意思,這等言辭一出,諸般臣工們頓時又哄亂了起來,此無他,概因這等言語實在是太過誅心了些……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27

第1094章 不老實就敲打(二)

  “嗡……”

  無能而又竊據高位,那叫餐位元素食,而能幹,卻不肯幹,那就不是瀆職那般簡單了,這可是欺君罔上之大罪,按律當斬!只要是臣子,都斷然擔不起這等之評語的,別看弘晴言語平和,似乎僅僅只是詫異而已,可內裡的殺機卻是濃烈得驚人,諸般臣工們能位列朝臣之尊,又豈會是酒囊飯袋之輩,自是都聽出了弘晴這等言語的不善之所在,心驚之餘,自不免便竊竊亂議了起來,亂議的人一多,廣場上也就不免噪雜得有若菜市場一般。

  “陛下明鑒,臣確已盡力,然,因無法問訊鬧事秀女,臣亦自無法對應諸方之口供,故而難有結案之可能。”

  四爺當然不肯承認自己不用心辦案之指控,那可是要掉腦袋的罪名,好在四爺也算是有幾分急智,儘管心中頗見慌亂,可臉色卻是平靜依舊,不亢不卑地便回了一句道。

  “哦?如此說來,朕下詔保被逼之秀女全家老少,倒是朕的不是嘍?”

  四爺應對得倒是很快,可這等應對早在弘晴的預料之中,自不肯放過這等步步緊逼四爺的好機會,也不等諸般群臣們又插話的機會,冷冷地一笑,已是不依不饒地追問道。

  “臣不敢,只是按我大清律法,無受害人之口供對應,案確是難結,此一條,還請陛下明察則個。”

  這一見弘晴如此蠻橫,四爺心中當真是又氣又急,卻又哪敢在這等朝議之際有甚失禮之表現,也就只能是強壓住心中的怒火,搬出了大清律法來加以搪塞。

  “嗯,這倒也是個事兒,這樣好了,朕便准你盤問被逼之秀女及其家人,然,斷不可用刑,只可好生問訊了去,限時十日結案,想必以四叔之能應是辦得到的,且就這麼定了。”

  四爺這麼一說,弘晴立馬毫不客氣地便給四爺套上了個嚼子,壓根兒就沒詢問四爺的意思在內。

  “是,臣遵旨!”

  面對著弘晴這等蠻橫無理的態度,四爺簡直快氣瘋了,可這當口上,又哪有他說嘴的餘地,也就只能是無奈地應了諾,至於案子該如何結麼,也只能回頭再去設法了的。

  “如此甚好,就有勞四叔多多費心了。”

  四爺既是應承了結案之時限,弘晴倒也沒再拿捏於其,反倒是和煦地安撫了其一番。

  “陛下聖明,臣自當竭力而為之。”

  弘晴乃是帝王之尊,一開口便是金口玉言,就算心中再有氣,四爺也不敢有絲毫的流露,除了恭謹稱頌之外,還真就沒旁的法子好想了的。

  “戴鐸何在?”

  敲打完了四爺,弘晴依舊沒去理會跪在正中的汪四祺,板著臉,聲線陰寒地便點了吏部侍郎戴鐸的名。

  “微臣在!”

  戴鐸乃是四爺早期的謀士,智算之能雖夠不上絕頂智者之列,卻也非等閒可比,只一聽弘晴此際點名,便知自個兒怕是要挨板子了,可明知如此,他也不敢在這等朝議之地有甚失禮之表現,只能是硬著頭皮從吏部佇列裡站了出來,疾步搶到了御前,一頭跪倒在地,恭謹地應了一聲。

  “戴侍郎乃是三朝老臣了,朕若是沒記錯的話,爾在吏部一共幹了有十四個年頭了罷?”

  弘晴並未急著發作戴鐸,而是一派拉家常狀地發問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話,微臣是康熙五十六年調去的吏部,到如今確是第十四年了。”

  明知道弘晴這麼個問法後頭必有埋伏,可戴鐸又怎敢不答,也就只能是一邊謹慎無比地回應著,一邊卻是腦筋高速地運轉了起來,以圖找出弘晴可能發難的方向。

  “嗯,十四年了,說來卿家也是老吏部了,對吏部之諸般規矩應是熟稔已極了的,朕就不跟你多扯甚規矩上的事了,朕只問你一句,九江知府陳望玄與爾是何等之關係,嗯?”

  弘晴壓根兒就沒給戴鐸留下甚思考的時間,聲線微寒地便轉入了主題。

  “回陛下的話,此人與臣之兄長乃是兒女親家。”

  戴鐸雖多智,可卻渾然不解弘晴此問的用意何在,又不敢稍有遲疑,只能是實話實說地回應道。

  “嗯,朕聽聞那陳望玄由知縣晉升知府的文函是卿家所批的,不知可有此事?”

  弘晴點了點頭,並未對戴鐸之言提出甚異議,而是不動聲色地接著往下追問道。

  “這……,陛下明鑒,微臣實是想不起來了,然,部裡文檔應是有所記載才對。”

  戴鐸到了此時,還是搞不清弘晴到底想作甚,回答起問話來,自也就謹慎得很,並不敢胡亂言事,而是推說記不清了。

  “嗯,李德全,將此物遞下去,讓戴侍郎好生辨辨,看是否出自其之手筆。”

  弘晴乃是有備而發的,自然不會因戴鐸推說記不清便作了罷論,抖手間,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一份文檔,隨手丟在了李德全的懷中,語調淡然地吩咐道。

  “喳!”

  聽得弘晴有令,李德全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下了門前的臺階,將那份文檔往戴鐸面前一亮,聲音尖細地開口道:“戴大人,好生辨辨,此處之簽批可是爾之親筆麼?”

  “是。”

  文檔上不單有戴鐸的簽字,還有著印章在其上,黑紙白紙,就算想否認都不可能,儘管明知事情可能要遭,可戴鐸卻還是只能硬著頭皮承認了下來。

  “是便好,爾可知那陳望玄是何等樣人麼?哼,為官一任,不思報效朝廷,也不思體恤百姓,巧借名目,隨意攤派,大肆收刮民脂民膏,又草菅人命,肆意胡為,竟自逼得九江地面十八洞熟苗再次舉旗,此等人面獸心之輩,爾居然保舉其步步高升,朕問你,爾是何居心,嗯?”

  戴鐸方才剛應了聲“是”,弘晴已是猛然變臉了,怒不可遏地拍著龍案,指著戴鐸便怒叱了起來,聲色俱厲之下,殺氣就此勃然大起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臣識人不明,臣有罪,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弘晴所言之事尚不見於邸報,也尚不曾接到江西方面的奏本,戴鐸自是無從耳聞起,然則他卻是清楚弘晴既是敢在這等朝議的場合下說出,那十有八九便不會有假,這等情形下,無論是為陳望玄辯解還是自辯,那絕對都是找死的行為,唯有先行認了罪,方才有一線之生機。

  “哼,朝堂乃是法度之地,吏部規定中便有這麼一條,舉薦人為被舉薦者之品行作保,爾既是老吏部了,想來是不會不清楚此規定,既如此,爾說說看,朕當如何處置爾才是,嗯?”

  弘晴此番就是要拿戴鐸來殺雞儆猴的,自然不會因其認罪的態度好便不予計較,而是不依不饒地追問個不休。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弘晴這話問得誅心無比,戴鐸哪敢胡亂應答,也就只能是磕頭如搗蒜般地苦苦哀告著。

  “陛下息怒,臣有一疑問,不知當問不當問?”

  這一見情形要遭,四爺可就穩不住了,沒旁的,戴鐸乃是他四爺門下最得用之奴才,若是真被弘晴就這麼收拾了去,後果著實是不堪得很,一念及此,四爺也顧不得先前剛被弘晴收拾得狼狽無比,緊趕著便從旁站了出來,高聲地打岔了一句道。

  “四叔有甚話只管直說,朕聽著呢。”

  弘晴早就料到四爺定會出頭打攪,道理很簡單,四爺手下如今可是有著不少依附的朝臣,若是連最親信之人要遭劫,他都不肯站出來說話,那些個依附的朝臣們豈不都會因此而寒了心,真若是如此,不用弘晴出手,他的四爺党也就該風流雲散了去了。

  “陛下,請恕臣直言,據臣所知,江西方面並無奏報到京,且不知陛下所言之九江十八洞熟苗舉旗一事從何而來?”

  四爺好歹也是軍機大臣,儘管他實際上只是個掛名的軍機大臣,可架不住其在朝中黨羽眾多,消息自是靈通得很,有沒有江西方面的奏報顯然瞞不過四爺的耳目,這會兒暢暢而談之際,自也就頗顯自信之意味。

  “四叔問得好,朕正要說起此事,嘿,下頭那些地方大員總喜歡報喜不報憂,此番九江出了如此大事,那幫狗才卻並不急報,而是想著等平息了暴亂,再連功一起報,以圖減輕責任,您或許不清楚這等慣例,可朕當年在揚州是幹過知府的,對這等慣例卻是心中有數得很,此番若不是‘麒麟商號’之九江分號將此事急報到朕處,天曉得江西那幫狗才要將此事瞞上多久,一旦彈壓有所不利,社稷豈不危矣?”

  弘晴等的便是四爺此問,沒旁的,四爺不問的話,弘晴還真不好將國家安全局的重要性擺到檯面上來說,有了四爺的“抛磚引玉”,弘晴也就有了力挺國家安全局的正當理由。

  “這……,陛下,臣以為商號人等之言恐難以確信,終歸須得有江西之公文前來,方能作數罷?”

  聽得弘晴這般說法,四爺瞬間便反應了過來,知曉自個兒是被弘晴好生利用了一把,心頭不由地便是一沉,但卻斷然不肯就此認栽,這便硬著頭皮地抗辯了一句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28

第1095章 不老實就敲打(三)

  “四叔這話當真好笑之至,真等到那幫狗才來報,怕是黃花菜都涼了,哼,朕昨日便已派出了欽差去江西查案,四叔若是不信此案為真,可敢跟朕賭上一回麼?”

  四爺話音方才剛落,弘晴已是毫不客氣地譏諷了其一把,末了,更是有著借題發揮地將四爺也圈入此案之企圖。

  “陛下聖明,老臣不敢。”

  四爺何嘗不知弘晴手下暗底勢力之強大,又怎敢真跟弘晴去打這等必輸無疑的賭,儘管很想再幫著戴鐸緩頰一番,可末了還是理智地打消了這等念頭,道了聲不敢之後,便即怏怏地退到了一旁。

  “四叔可以不信,可朕信,或許爾等中有人要說朕是偏聽偏信,然,若是爾等也看過了急報,就定能知曉上頭所言斷然無虛,限於時間關係,朕就不將證詞證供之類的盡皆一一列舉了,就請眾愛卿們聽聽急報之主體好了,李德全,宣!”

  四爺都已是退縮了,可弘晴卻並未因此而作罷,依舊是提溜著四爺來展開話題。

  “喳!”

  聽得弘晴有旨意,李德全自是不敢稍有怠慢,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而後一邊大步走到臺階前,一邊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本摺子,略一清嗓子,高聲宣道:“茲查:九江知府陳望玄,誠德六年十月十七日到任,是時,九江地面官紳設宴為其洗塵,于宴,陳某不顧廉恥,藉故滋事,暗示眾人所獻之五百兩彩金不足,與宴諸般人等無奈,只能再湊銀三千兩,以滿足其之私欲;誠德六年十月二十七日,陳某又以為先皇祈福為名,在治下派捐,全府共收得三萬五千八百兩銀子,除取五千兩為祈福之用外,餘者皆被其中飽私囊……”

  “嗡……”

  隨著李德全的宣讀,群臣們忍不住便轟然亂議了起來,沒旁的,陳望玄的貪婪實在是太過出人意料了些,略一細算,這才到任不過半年多一些的時間,居然巧借各種名目,收刮了足足十幾萬兩的銀子,論及斂財之能,當真是世所罕見,自由不得群臣們不為之駭然訝異的。

  “聽聽,都好生聽聽,這就是考績卓越之人麼?哼,好一個卓異,朕看此人是貪婪卓異罷了,似此等蛀蟲,何以能得高升?戴鐸,爾給朕一個解釋!”

  待得李德全一宣完,廣場上已然是噪雜成了一片,然則弘晴卻並未發話制止,而是面色一板,冷眼盯著惶恐不安的戴鐸,聲線冷厲地斷喝了一嗓子。

  “陛下恕罪,臣瀆職,臣該死,臣該死……”

  面對著盛怒中的弘晴,戴鐸哪敢出言抗辯,只能是磕頭連連地哀告不已。

  “爾還知道瀆職?哼,朕記得有折戲裡一文說得好啊,當官不為民做主,不若回家賣紅薯,朕看你戴鐸也不是個為民做主之人,就回家賣紅薯去好了,來啊,將這廝革去頂戴花翎,交刑部議罪!”

  戴鐸其實為官尚算清廉,也算是頗有幹才之輩,可惜站錯了隊,與四爺牽扯過深,根本就沒有挽救之可能,弘晴早就想對其開刀,只是一直不得便而已,而今,機會便在眼前,弘晴又怎可能輕饒了其,但見弘晴面色一肅,聲線陰冷地訓斥了其一番之後,毫不客氣地便下令拿人了。

  “喳!”

  聽得弘晴令下,侍候在側的大內侍衛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齊齊應了諾,一擁而上,不管不顧地便將喊冤不止的戴鐸架了起來,拖拽著便往宮外行了去。

  “總有人跟朕說,如今四海晏平,百姓安居樂業,只須守成,便可天下大治,朕本也以為當是如此,心竊喜之,然,事實卻給了朕當頭一棒,似陳望玄這等貪婪無度者,固然罕有,然,卻非特例,朕此處還有一份名單,皆系‘麒麟商號’各地分號所收集之犯官名錄,其中罪行比之陳望玄更不堪者,亦不是沒有,朕已著陶左都禦史準備徹查,但凡敢魚肉百姓者,朕一體不饒,卿等皆我大清社稷之幹臣,朕希望卿等都能盡忠職守,莫要辜負了朕之厚望,都好自為之罷。”

  拿下戴鐸不過是殺雞給猴看罷了,弘晴真正的用心在於擊潰四爺刁難之謀算,自然不會因拿下了個戴鐸便作罷論,而是聲線陰寒地告誡了諸般臣工一番,言語間的殺氣可謂是蒸騰直上,生生令諸般臣工們全都為之心驚肉跳不已。

  “陛下聖明。”

  值此弘晴盛怒之際,自是沒誰敢跳出來挑事的,也就只能是齊齊稱頌了一番了事,至於各人的心中作何想法麼,那只有上天才曉得了的。

  “卿等之忠心,朕一向是信得過的,只消努力辦差,縱使有所失誤,朕亦不罪,可若是有心為惡,雖小,也不輕饒,好了,此事便先議到此處,汪禦史有何本章要奏,且就奏來與朕聽聽好了。”

  板子要打,撫慰的話,也不能不說,所謂的打一棍子給顆棗子,就是這麼個道理,對此,弘晴自是個中之老手,幾句話下來,便給了諸般臣工們一顆定心丸,隨即目光一轉,已是將視線落在了惶恐不安地跪在一旁的汪四祺身上,聲線微寒地發了話。

  “陛下聖明,微臣,微臣……,微臣聽完了陛下之教誨,方知早先要奏之事實謬也,今已徹悟,已無本要奏,還請陛下恕罪。”

  汪四祺雖是党附四爺,卻絕對不是傻子,眼瞅著先前戴鐸都已被拿下,他哪還敢胡亂上本章的,再說了,他所言奏的事兒如今都已被弘晴先前的諸般處置化解了個乾淨,再要強諫議,那就是找死了的,這等蠢事,汪四祺自然不會去幹,支吾了幾聲之後,趕忙改口狠拍了弘晴一把。

  “嗯,汪愛卿能這麼想便好,朕自不罪爾,且就退下罷。”

  汪四祺既是識時務,弘晴倒也不致於不管不顧地拿其來作法,也就只是面色淡然地一揮手,將其打發了開去,至此,四爺掀起的一場彈劾風暴尚未正式開始,便已是黯然落幕了去……

  “……,先生,事情便是如此,如今戴鐸已然下了獄,小王看那小兒怕不會到此為止,今將如何是好?”

  準備了許久的一場攻勢還沒正式展開,便已是折戟沉沙了去,不僅如此,還賠上了戴鐸這麼個鐵杆心腹,四爺的心情自然是壞到了極點,這一回了府上,便唉聲歎氣地將事情的經過告知了鄔思道,滿臉皆是掩飾不住的憂慮之色。

  “嗯,是不會到此為止,而今之計,斷不能讓今上有消停下來之可能,終歸須得給其找些事情做才是。”

  鄔思道顯然也沒想到弘晴的準備會是如此之充分,本意是想來上個突然襲擊的,卻不料竟被弘晴反過來利用了一把,心下裡自不免也有些個黯然不已,只是當著四爺的面,鄔思道卻是斷然不會將這等情緒流露出來的,也就只是沉吟地提議了一句道。

  “嗯……,小王也是這般看法,只是這事兒怕是不好找啊,先生可有何教我者?”

  對於鄔思道這麼個判斷,四爺自是認同得很,一旦真讓弘晴騰出了手來,那是絕對不會任由四爺的勢力還存在朝中的,今天是戴鐸倒下,明日怕就該輪到他四爺了的。

  “不急,容鄔某好生想想。”

  鄔思道雖是頂尖智者,可到底是人不是神,自然不可能四爺一問,他便能有個萬全的主意,可也並不曾思忖許久,很快便已是眼神一亮,已然想到了個絕佳的點子,但卻並未急著開口言事,而是手捋著胸前的長須,細細地推演了起來。

  “先生……”

  值得鄔思道沉吟之際,四爺自是不敢打斷其思忖,也就只能是靜靜地等著,直到鄔思道停下了拈動長須的動作之際,四爺這才緊趕著喚了一聲。

  “王爺應是知曉的,科舉素來便是社稷之大事,但凡稍有點變動,則宇內不靖也,如今武科早已被革,而文科卻依舊如故,某觀今上恐早有心要動文科,之所以不曾動手,概因時機尚不成熟罷了,今,若是造些聲勢出來,今上恐未見得能再忍得住,若如此,我方應可從中漁利也。”

  鄔思道並未急著說明具體之方略,而是先行分析了一下弘晴的心思。

  “哦?計將安出哉?”

  一聽鄔思道這般說法,四爺的眼神當即便是一亮,可眉頭卻是就此皺了起來,反復思忖了好一陣子,也沒能想到這文章該從何處做起,不得不將問題丟給了鄔思道。

  “王爺莫急,且聽鄔某細細道來,當得……,如此,不愁今上不心動矣。”

  鄔思道自信地笑了笑,不徐不速地便將心中所思之策細細地道了出來,頓時便聽得四爺眼神狂閃不已。

  “嗯,好,就依先生所言,小王這就去部署一二。”

  四爺沉吟了片刻,在心中將鄔思道所言之策反複推演了幾遍,見並無甚不妥之處,也就不再遲疑,但見其一擊掌,已是就此下了最後的決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28

第1096章 革新科舉(一)

  仁和元年七月初二,京津天路試運行並大清鐵路公司正式掛牌典禮在京郊豐台附近舉行,仁和帝率諸多臣工出席典禮,不單親為典禮剪綵,更興致勃勃地率朝中從一品以上大員乘專列從京師進抵天津,於當地接見了新任直隸總督劉承恩以及海陸軍少將以上軍官,但並未下榻天津行宮,而是於下午又乘專列回到了京師,沿途百姓無不跪伏迎候。

  次日一早,《京師時報》又以大幅篇章詳細介紹了鐵路的功用以及對大清社稷的重要性,至此,大清鐵路公司尚未正式運營,便已名聲大噪於天下,借著這股東風,大清鐵路公司又趁熱打鐵地公佈了京津鐵路的運營細則以及後繼鐵路開發的大略計畫,很快便在全國範圍內掀起了一股鐵路熱,不少省份之地方大員紛紛上本要求優先待遇,各省富豪也都敏銳地聞到了商機,為此,到大清鐵路公司關說者可謂是不計其數。

  軍務深化革新進展順利,三大情報局的建設也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之中,朝堂局勢日新月異,弘晴的心情自然也就很是舒爽,哪怕因著諸事繁雜,每日裡都須得從早忙到晚,然則弘晴卻是甘之如飴,絲毫不曾有過半點的懈怠,這不,今兒個一大早地,方才剛用過早膳,弘晴便已乘著軟輦趕到了養心殿,準備開始一日之日常工作,這才剛坐下來,連茶水都尚未來得及飲上一口,李德全就已匆匆來報,說是馬齊與方苞連袂來見。

  “宣。”

  這一聽馬齊與方苞齊至,弘晴的眉頭不自覺地便是一皺,沒旁的,弘晴所任用的幾名軍機大臣都各自劃定了所管之事,錯非有大事發生,否則的話,斷然不可能出現兩名輪值軍機大臣齊齊前來稟事之情形,而今,二人既是齊至,那就意味著必然有要事發生,這自不免令弘晴心中頗為犯嘀咕的,不過麼,倒是沒半點的猶豫,聲線平和地便道了宣。

  “喳!”

  弘晴金口既開,李德全自是不敢稍有耽擱,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大殿,不多會,便又陪著馬、方二人從殿外轉了回來。

  “何事,說罷,朕聽著呢。”

  一番見禮之後,馬、方二人卻並未急著稟事,一見及此,弘晴的眉頭自不免便微微地皺了起來,語帶一絲不悅地發問了一句道。

  “啟奏陛下,奉天將軍和衲蘇送來急信,已革親王允禩已于前日辰時病死在府中,奉天將軍不知該以何禮儀為其下葬,特急報朝廷,請陛下明訓。”

  弘晴這麼一開口,馬齊可就不敢再保持沉默了,趕忙開口解釋了一番。

  嗯?竟然死了?

  一聽八爺已死,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緊接著一股子不知何等滋味的情緒突然在心底裡蕩漾了起來,硬是沉默了良久,都不曾開口言事,而事涉天家隱秘,馬、方二人也不敢在此際胡亂出言,也就只能是盡皆默然地垂手而立著,恭謹地等候著弘晴之訓示。

  “及早下葬罷,就依貝勒例好了,免其諸子之罪,准回京居住。”

  跟八爺間苦苦纏鬥了二十餘年,要說仇,固然是有的,可說起來,不過是天家政治之必然罷了,弘晴其實並不甚記恨八爺,當然了,八爺若是沒死,弘晴也不可能會放其出山,而今,其既是病故,弘晴倒是樂得給其一點哀榮,也算是對老對手的一種尊敬罷。

  “陛下聖明。”

  這一見弘晴已然開了金口,馬、方二人也自鬆了口氣,當然不會在此事上有甚異議的,緊趕著便齊齊稱頌了一聲。

  “還有事?且就一次道將出來罷,朕不耐猜啞謎。”

  馬、方二人雖是稱頌不已,卻並未就此離去,而是兀自站在了御前,似乎還有甚礙難之事要稟,一見及此,弘晴的眉頭當即便皺了起來,聲線微寒地便開口催促了一句道。

  “陛下明鑒,確實還有兩件事,一是告病在家已多時的軍機大臣李敏銓上本請求乞骨還鄉,現有本章在此,請陛下過目。”

  一見弘晴面露不耐之色,二人自不敢再多遷延,這回是方苞上前一步,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份摺子,雙手捧著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嘿,這老東西想溜了?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兒!

  一聽李敏銓想告老還鄉,弘晴的眼中立馬閃過了一絲的精芒,沒旁的,李敏銓當初可是設下了不少的陰謀詭計,極欲置弘晴於死地,待得弘晴一登基,這老小子倒是很識趣地稱病躲在了家中,然則弘晴卻並未忘了這廝幾番陷害的血仇,之所以一直不曾處置其,不過是因著政務繁忙,暫時騰不出手來罷了,而今,其居然想全身而退,這又怎生可能!

  “陛下,李大人乃先朝重臣,先皇在日,每多倚重,其既乞骨,老臣以為似無可不准者。”

  眼瞅著弘晴半晌無語,既不准奏,也沒讓太監們將摺子遞上去,方苞自是猜到了弘晴心中的殺機,但卻顯然並不以為然,這便語出誠懇地進諫了一句道。

  “遞上來。”

  弘晴並未對方苞的進諫加以置評,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吩咐了一聲。

  “喳!”

  聽得弘晴有令,侍候在側的李德全自不敢稍有遷延,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小跑著搶上了前去,伸手接過了方苞手中的摺子,恭謹萬分地遞到了弘晴面前的龍案上。

  “此事,朕知道了,且再議罷,靈皋先生且先說第二樁事好了。”

  弘晴自是聽得懂方苞言語間的暗示,說的無非是要弘晴寬以示人,以此來安那些個當年站在諸阿哥一邊的朝臣們之心,然則弘晴心中卻顯然另有考慮,並不打算對此事詳加討論,甚至連摺子都不曾翻看一下,便已是語調淡然地轉開了話題。

  “陛下,臣此處還有一份奏摺,乃是江西道監察禦史汪四祺所上,事關科舉,臣等不敢擅加定奪,還請陛下過目。”

  弘晴金口這麼一開,方苞心中雖是有所憂慮,卻也不敢強諫,這便又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份摺子,雙手捧著,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嗯?又是這廝,看來四爺還真是欠收拾來著!

  一聽又是汪四祺上本,弘晴的眉頭當即便是一揚,心底裡的火氣不由自主地便躥了起來,不過麼,倒是沒沖著方苞發作,僅僅只是寒著臉地一揮手,頗為不耐地吩咐道:“遞上來。”

  “喳!”

  一聽弘晴語氣不善,李德全趕忙小心翼翼地應了一聲,疾步行到了方苞面前,將那份厚實的摺子接了過來,恭謹萬分地轉呈到了弘晴的面前。

  嗯哼,有點意思麼,看來四爺這回還真是下了苦功了的。

  弘晴沒去理會馬、方二人試探的目光,拿起摺子便細細地翻看了起來,這一看之下,還真就入神了,沒旁的,汪四祺這份摺子上所載,雖有偏激之嫌,可基本上卻是切中了眼下科舉之弊端所在,那就是如今的讀書人大多是“死讀書,讀死書”,國家憑著一文取士,取中的雖不凡英才,可泰半是一無是處的酸儒,不說沒有經世之才,就連基本的為人處世都糟得夠嗆,讓這等樣人去治理地方,無疑是在禍害百姓,更別說不少進士出身的官員滿口仁義道德,文章做得個花團錦簇,可實際上卻是骯髒小人,就如前些日子被拿下的巨貪陳望玄一般,長此以往,社稷不免堪憂。

  “二位愛卿以為此折如何哉?”

  科舉改革是弘晴早就想做卻遲遲不敢動手去做的事兒,沒旁的,武舉還好說,有著三大軍事學院在,習武之人大可考取軍事學院,同樣能取得軍官的身份,自然不會引起太大的反響,可文舉就不同了,牽涉的面極廣,一個不小心,那便是天下大亂之局面,對此,弘晴雖是早有盤算,卻依舊不敢輕動,本來是打算在取得對外戰爭大勝之後再慢慢設法改變現狀的,可而今四爺那頭既是鼓噪了起來,弘晴還真就起了順勢而為之想法,只是茲事體大,身為帝王,弘晴卻是不敢輕易表態的,待得看完了摺子之後,也不曾加以置評,反倒是不動聲色地將問題丟給了馬、方二人。

  “陛下,老臣以為科舉一事牽一髮而動全身,再如何謹慎皆不為過。”

  馬、方二人本以為弘晴看完了摺子之後,定會勃然大怒,卻沒想到弘晴居然什麼表情都沒有,問話的語氣裡似乎對此折還有著幾分的贊許之意味,自不免都為之詫異不已,彼此飛快地交換了個眼神之後,由著馬齊出言提醒了一句道。

  “嗯,馬愛卿所慮甚是,朕亦是這般考慮的,這樣好了,今早便好生議議此事也罷,李德全,去,將張廷玉、沈河、郎爾衡盡皆喚了來。”

  弘晴皺著眉頭想了想之後,心中革新之熱切依舊不曾稍減,儘管明知此事風險不小,卻並不打算就這麼擱置了下來,這便沉吟著下了令,自有李德全恭謹地應了諾,領著兩名小太監,急匆匆地便跑出了養心殿,自去傳喚諸般軍機大臣不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28

第1097章 革新科舉(二)

  “臣等叩見陛下!”

  張廷玉等人今兒個都不當值,並未在軍機處呆著,而是分散到了各部,然則弘晴既是有召,三人自是都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趕慢趕地便到了養心殿中,一見到高坐在上首的弘晴,忙不迭地便全都搶上了前去,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都平身罷。”

  面對著眾人的大禮參拜,但見弘晴虛虛一抬手,已是和煦地叫了起。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廷玉等人並不清楚發生了何事,可這一見除了四爺那個掛名的軍機大臣以及早就告病在家的李敏銓之外,所有的軍機大臣全都到齊了,心下裡自不免都有些個忐忑不安,都在猜測著到底是發生了何等之大事,只是在弘晴面前,卻是無人敢亂說亂動的,也就只能是強壓住心頭的不安,照著朝規齊齊謝了恩。

  “爾等盡皆退下。”

  張廷玉等人起身之後,弘晴並未急著言事,而是朝著李德全等人一揮手,面色肅然地下了令。

  “喳!”

  弘晴金口這麼一開,李德全等隨侍的太監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齊齊躬身應了諾,在李德全的帶領下,魚貫地退出了大殿,一見及此,張廷玉等人的心情自不免便更緊張了幾分,好在眾人都是養氣功夫了得的宰輔之臣,就算心中有所擔憂,表面上卻都是一水的淡定與從容。

  “衡臣,你們三人到得遲,尚未清楚所要議之事,且先將此折傳看了再行計議好了。”

  張廷玉等人站定之後,弘晴並未急著言事,而是拿起了先前擱在龍案上的那本摺子,隨手便丟給了張廷玉。

  無論是張廷玉還是沈河都是儒家子弟,至於郎爾衡麼,雖不是科舉出身,可打小了起學的也是儒家那一套,對八股文那麼些玄虛,自然都是心中有數的,也很清楚靠八股文來取士,很難取到真正的幹才,大多數進士都是些酸儒而已,也確實難以派上啥大用場來著,問題是時弊歸時弊,要想改變現狀,卻顯然不是件容易之事,畢竟科舉的歷史由來已久,天下讀書人盼著的就是通過科舉來博取功名,然後走上仕途,倘若真要將科舉那一套加以革新,就怕天下讀書人會起而鬧事,那後果須不是好耍的,正因為有此顧慮,哪怕眾人心中都認為汪四祺這份摺子說得有道理,卻愣是沒人敢出言表態的,全都緘默地站在殿中,擺出了副恭聽聖訓之乖巧模樣兒。

  “都說說看,此折如何啊?”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只一看眾人那副低頭沉思狀,便知眾軍機大臣們心裡頭究竟在想些甚子,自不願這等沉默無休止地持續下去,這便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啟奏陛下,臣以為科舉一事乃國策也,雖有所不足,卻也頗顯公平,若無必要,實不宜輕動之。”

  弘晴既是開口問了,張廷玉身為排名第二的軍機大臣,自然不敢不答,只是他生性謹慎,在摸不清弘晴意圖的情形下,回答起來自也就小心翼翼得很。

  “嗯,衡臣此言確是老成謀國之道,只是朕不動,旁人怕是不肯甘休啊,朕那位四叔不整出點名堂來讓朕忙乎,他怕是不能安於室的,然,話又說回來了,汪四祺的摺子雖是別有用心,可所言的道理卻還是對的,科舉取士確有極大之不足,遍觀我朝數十年來之取士,棟樑材固然有,可無所作為之酸儒卻恐更多罷,更有不少偽君子混跡其間,足可見科舉之道于社稷治理來說,利弊怕是當三七開罷,或許也該是到了有所更易之時了的,眾愛卿對此可有甚高見否?”

  回答的雖然只有張廷玉一人,可實際上麼,其他幾名軍機大臣的想法與張廷玉所奏其實並無甚不同之處,對此,弘晴自是心知肚明得很,卻也並不動氣,反倒是極之耐心地解釋了一番,沒旁的,只有在場這五人就是弘晴的左膀右臂,若是連他們都不贊成革新科舉的話,那就壓根兒別指望科舉革新能推行得下去了的。

  “陛下,不知您可有甚具體之章程否?”

  高見?這會兒哪可能有甚高見來著,別看在場的都是社稷棟樑之幹才,可冷不丁遇到科舉革新這等大文章,又哪可能想得出甚妙招的,多說顯然會多錯,這等情形下,眾軍機大臣們也就只剩下面面相覷的份兒了的,好一陣的緘默之後,到底是馬齊膽子最大,咬著牙便反問了弘晴一句道。

  “馬愛卿這話問得好,朕其實也尚未考慮周詳,只是有幾條或許可行之思路,且就說將出來,諸位愛卿一體參詳一番也好。”

  弘晴又怎會不清楚驟然將如此大的一個命題拋將出來,卻要眾人當場說出個子丑寅卯來,顯然是太過難為人了,可他還是問了,目的麼,就只有一個,那便是等著幾位軍機大臣自己來詢問章程,很顯然,馬齊這麼一問,恰恰正中弘晴之下懷。

  “臣等恭聽陛下明訓。”

  在場諸般人等都是與弘晴共事過多年的,自是清楚弘晴常常會有些出人意表的奇思妙想,還往往都能奏奇效,這會兒一聽弘晴自言已有了主張,眾軍機大臣們雖是將信將疑,可信卻是顯然比疑要多出了不老少。

  “先前衡臣也說過了,科舉之道事關國策,確是不能輕忽了去,朕亦是這般想法,然,今科舉弊端已現,不早做圖謀,久後必有大患,旁的不說,就拿擬考題為例罷,四書五經攏共就那麼些文,各省、府、縣都要考,所擬之題還不得重複,如此一來,考官們也自不得不別出機抒,取甚斷頭題,並聯題,不說考生看得莫名其妙,怕是出題者自己都糊裡糊塗,當真是考的糊,被考的更糊,大體上都是你蒙我來我蒙你,能取得甚成績,完全看考官之個人趣味如何,所謂的公平性本就難有保證,更別提為國選賢才了的,故,朕以為革新科舉已是勢在必行,然,卻須得分階段為之,斷不能一蹴而就,此乃革新之前提也,眾愛卿以為然否?”

  弘晴從來都不缺耐心,尤其是在面對科舉革新這等重大命題時,就更是如此了,他並未急著說明具體之章程,而是耐心地分析著科舉革新的必要性之所在。

  “陛下聖明,臣等別無異議。”

  眾軍機大臣們最擔心的便是弘晴會在此事上有冒進之可能,而今麼,弘晴既是表明了革新將緩步推進之態度,眾人自也就安心了許多,稱頌上一番也屬情理中事耳。

  “嗯,眾愛卿既是都以為當得循序漸進,朕自不會冒進,唔,這麼說罷,朕打算花十年至二十年的時間來推行科舉革新之事,首要的一條便是全面開啟民智,此一條,將作為我大清之國策,具體來說麼,朕打算多開新式學堂,先在京畿、山東、山西等數處作為試點,而後逐步向全國推廣,最終要達成每縣皆有新式學堂之目標,大體上來說,新式學堂分小學、中學乃至大學三個組成部分,其中小學務必普及到各縣,中學則首先普及到各府,後續是否要普及到縣,還得看情形而定,至於大學麼,暫時只在京師設一綜合性大學以及一所師範院校,教授的不止是四書五經,還有術數、物理、化學等科目,學制麼,大體上暫定小學五年,中學四年,大學四年,各級學校皆擇優者錄取,最終能從大學畢業者,擇最優者入仕,至於其餘大學畢業者,既可入我大清科學院,也可入國家投資公司下屬之股份企業,更可自主創業,朕打算花二十年之時間,以此逐步取代科舉,在此期間,科舉還可如常舉行,只是須得規定參試者之年歲,如此或可在確保如今之舉子不受革新之影響,也可保證各級新式學堂能推而廣之,意思大體上便是這麼個意思,至於具體之章程麼,朕還須得花些時日來整理,到時候再詳細商議了去也不遲,而今麼,諸公只須對朕所言這等革新之大體程式各談談看法便好。”

  弘晴對科舉事宜早就有過深入的考慮,之所以一直未動,不是不想,而是時機不成熟,至於該如何革新麼,弘晴心中其實早就有了成熟的思考,此際細細道來,自也就顯得信心十足得很。

  “陛下,請恕老臣直言,若是按您所言的辦了去,所費恐將不菲也,朝堂之人力、財力能否支撐尚難逆料,故,臣以為還須得細細斟酌才是。”

  眾軍機大臣們對學院這麼個玩意兒其實並不陌生,畢竟如今的大清不止有三家軍事學院還有兩所航海學院以及工部下屬的六家技術學院,大傢伙也都清楚這麼些學院每年培養出來的學生供不應求,當真搶手得很,問題是這些學院每年的開銷可是不小,若是按著弘晴這等章程行了去,那所需的銀兩可真就海了去了,自由不得眾軍機大臣們不為之憂心忡忡的,這不,馬齊就第一個忍不住提出了質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28

第1098章 革新科舉(三)

  “陛下所描繪之宏圖偉業,老臣欽佩不已,乍一聞,心潮澎湃,神往也,只是馬大人所言也是有理,所費如此之巨,卻尚不知其效果如何,臣又不免為之惶恐焉。”

  方苞心細,這一聽馬齊說話的語氣有些沖,自不免擔心弘晴會動怒,趕忙便跟著出言緩解了一番,話雖是說得和緩,可意思其實與馬齊並無甚不同之處。

  “嗯,二位愛卿所慮確實不無道理,然,朕卻以為所費雖巨,卻是千值萬值之事,教化天下,開啟民智乃強國之根本,縱使所費再巨,朕亦在所不惜,哪怕是勒緊了褲腰帶,朕亦心甘情願,再窮也不能窮了教育,至於說到效果麼,朕以為當比如今之科舉要強過百倍不止,卿等看看軍事學院取代武科之事,便可知根底。”

  對於馬、方二人的擔心,弘晴自是能理解,自不會因此而動氣,而是笑呵呵地便解釋了一番。

  “陛下聖明,臣等衷心欽服,只是老臣卻尚有兩點疑惑,一者實施之時機是否恰當,今,陛下新政已有數樁,都尚在實施之中,朝堂各部皆已在全力運轉之中,倘若再行科舉革新事宜,恐有疏失,一旦引得朝野哄亂,好事亦有變壞之虞也;其二,按陛下所言,與西蠻六國之戰已是迫在眉睫,軍費開支必然陡增,能速勝還好,若戰成僵持,卻恐諸多新政有半途而廢之可能,故,臣以為此事押後再議為妥,此老臣之淺見也,還請陛下明察。”

  張廷玉顯然也不甚看好弘晴所提議的這等大規模革新事宜,只不過他並未明言反對,而是謹慎地提出了兩點疑問。

  “衡臣所慮甚是,朕雖早有心要革新科舉,卻遲遲不敢輕動,所慮者,無外乎時機也,依朕之本意,原打算在大勝六國之後,再行此事的,奈何四叔心急,卻是不容朕得閒啊,嘿,若是朕料得不差,汪四祺不過只是個開路先鋒罷了,接下來還有得鬧騰,估摸著那幫子八旗都統們也斷不會閑著,事一鬧大,朕就算想強壓,怕也不好壓嘍,既如此,順勢而為也不失為一穩妥之道麼,左右不過是先試點改革,無論所費之銀兩還是規模,皆在可控之列,卻也不虞有失。”

  在場的諸人皆是信得過之輩,弘晴自是不會有太多的隱瞞,很是坦然地便道出了心中之所思。

  “陛下聖明。”

  弘晴都已將話說到了這麼個份上,擺明瞭是心意已決了的,很顯然,就算再勸,也斷然令弘晴改變主意,既如此,眾軍機大臣們也就不再多囉唕,齊齊稱頌了一聲了事。

  “今日之所談就限於此,卿等切莫外傳,朕這幾日自會抓緊擬個初步之章程出來,具體該如何實施,且等章程出來之後再與卿等好生詳議一番,時候不早了,卿等且先各自忙去罷,至於汪四祺那份摺子,便留中不發也罷。”

  儘管眾軍機大臣們都一致稱頌不已,可弘晴卻知曉眾人心中其實還是頗有疑惑,只是不好再在此際強諫罷了,不過麼,弘晴卻也並不在意,左右這等重大之變革不可能指望一開始就取得極大的進展,也不可能一開始便令諸般臣工們信服,然,弘晴卻是有信心在拿出具體章程時說服眾人,至於此時麼,弘晴也不想再多事囉嗦,也就只是叮囑了幾句,便將眾人盡皆打發了開去……

  十幾天時間很快便過去了,不出弘晴之所料,儘管汪四祺的摺子被留中不發,可其本章的內容卻是很快便在京師裡流傳了開去,在有心人的推動下,朝野間的熱議頓時便大起了,支持者有之,反對者也有之,大體上來說,八旗子弟都是贊成革新者居多,而那些個儒家子弟麼,卻是大多持反對之意見,因此而上本言事者自是不少,然則弘晴卻是一律不加理會,不管何等意見之本章,一體留中不發,這等曖昧之態度一出,無疑更助長了朝野間的爭議之風,鬧到最後,雙方竟在《京師時報》上展開了一場激烈的口水大戰,毫無疑問,隨著《京師時報》的發行,全國各地也因此掀起了一場大規模的爭議,到了這等地步,哪怕是朝廷出面彈壓,都已很難將這等大規模之爭議強行壓制下去,除非朝廷能拿出一個令各方面都滿意的結果。

  為政者,最怕的無疑就是爭議不斷,很顯然,這麼場突如其來的科舉風暴一出,各省督撫們始料不及之下,自不免全都亂了手腳,紛紛上本向朝廷告急,要求朝廷對科舉改革一事拿出個切實可行的章程來,而朝中諸般大臣也更是本章齊上,隨之而來的麼,自然是龐大至極的壓力,若是換了個人當皇帝,遇到這等突發事件,勢必要亂了分寸,可弘晴倒好,近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愣是不曾出面對此事加以說明,甚至在朝議之際,也不曾要群臣們對此展開討論,這等情形之下,諸般臣工們茫然之餘,也自不免為之憂心不已。

  什麼事都沒做麼?當然不是,近一個月的時間來,弘晴其實幾乎每天都在就科舉改革一事與眾軍機大臣們分別交換著意見,辛苦了幾日趕將出來的改革章程已然是幾易其稿,每日裡都忙到了深夜,沒法子,身為帝王,要處理的政務實在是太多了些,自不可能將全部的精力都投到科舉改革一事上去,如此一來,也就苦了弘晴一人,這才一個月不到一點的時間,整個人已是累廋了一圈,好在辛苦總算是沒白費,在張廷玉等人的協助下,一份相對完善的科舉革新章程終於是完稿了,只是又一個問題冒了出來——該交給何人去執行?

  朝中能信得過的大臣雖是不少,可夠資格牽頭科舉改革的人卻是不多,幾名軍機大臣又都已是在滿負荷運轉了,再給他們加擔子顯然不太合適,至於劉承恩等一大批弘晴原先的嫡系人馬麼,無論資歷還是能力上,顯然都不足以應付這等重大之變革,再說了,還有四爺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盯著,一旦稍有點差池,朝中必然要再起大風波,很顯然,這麼個人選的圈定必須小心再小心,對此,弘晴自是心中有數得很,思忖了幾日之後,終於有了最後的決斷。

  “微臣叩見陛下!”

  禮部侍郎蕭玄武方才一行進養心殿,立馬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沒旁的,偌大的殿堂中,就連一個隨侍的太監都沒有,只有弘晴一人高坐在上首的龍床上,這明顯是造膝密陳之格局,心不由地便是微微一慌,好在養氣功夫了得,倒也不曾露出甚慌亂之神色,趕忙疾步搶到了御前,規規矩矩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面對著蕭玄武的大禮,弘晴並未有甚旁的表示,僅僅只是聲線平和地叫了起。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聽弘晴的語調淡然得很,蕭玄武不單沒松上口氣,反倒是更忐忑了幾分,沒旁的,這麼多年的相處下來,蕭玄武自是清楚自家這個大舅哥是個怎樣的人,越是表現得平和,那所要談的事兒十有八九就越是重要,蕭玄武自不免為之憂心不已,也就是城府足夠深,這才不曾有所失態,緊趕著謝了恩之後,便即起了身,垂手而立,作出了副恭聽訓示之乖巧模樣。

  “洛山(蕭玄武的字)可還記得當初爾中了探花之際,朕與爾所言之事麼?”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哪怕蕭玄武掩飾得很好,他也能一眼便看穿了蕭玄武心中的緊張,不過麼,倒也沒怎麼在意,更不曾直接切入正題,而是一派拉家常似地發問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話,您之訓示,微臣時刻不敢或忘,是時,聖上曾教誨微臣要腳踏實地,臣一直牢記在心中。”

  蕭玄武能考中探花,自然不是等閒之輩,記憶力當真了得得很,弘晴話音方才剛落,他便已是不假思索地給出了答案。

  “嗯,愛卿這些年的政績,朕始終都看在了眼中,‘腳踏實地’一詞,便是對爾之最佳評價,然,腳踏實地之目的不是為了踏地,而是要青雲直上,朕此番叫爾前來,只為一事,此份章程爾先看了再議。”

  弘晴對蕭玄武的態度自是滿意得很,誇獎了其幾句之後,也沒再多囉唕,拿起擱在桌面上的一份摺子,隨手便丟給了蕭玄武。

  “陛下聖明,臣以為若能按此章程辦了去,為國選賢才當非難事也,臣以為可行。”

  蕭玄武雖也是儒家子弟,但卻不是那等死讀書、讀死書之人,而是真有著經世之才的人物,更兼在地方上歷練了多年,為政的能力自是極強,看完了章程之後,略一思索,便已明瞭了個中之要,表態起來,自也就無甚含糊可言。

  “嗯,既如此,朕便將此事交給爾去辦,爾可敢為否?”

  弘晴並未對蕭玄武的表態加以置評,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緊接著便將這麼副重擔壓在了蕭玄武的肩上,當即便令蕭玄武猛然大吃了一驚。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28

第1099章 革新科舉(四)

  “陛下如此厚愛,微臣惶恐,本當欣然領旨才是,然,臣位卑,實不敢擔此軍機大臣之責也,還請陛下明鑒則個。”

  嚴格算來,蕭玄武入仕不過才十二個年頭而已,便已然身居禮部侍郎之高位,這固然有著是額駙之緣故,可其之精明強幹卻絕對是主因,但凡其到任之處,無不留下斐然之政績,而更令人稱道的則是其謙虛謹慎的作風,這不,面對著突然落在肩上的這麼份重任,蕭玄武並未欣喜若狂地胡亂應承,也不曾露出半點畏難之神情,而是謹慎地指出了自身資歷尚有欠缺之實。

  “洛山無須去考慮那些勞麼子的虛銜,朕只問你一句,若是此份差使交由爾去辦,可能辦好否?”

  弘晴最擅長的便是觀顏察色,只一聽便知蕭玄武此等言語並未推辭之言,而是心中的真實想法,自不會見怪,這便不動聲色一擺手,聲線平和地往下追問道。

  “能!”

  弘晴給出的那份章程儘管大多還只是框架性結構,可基本的程式以及步調卻都已是規劃完全了的,所差的不過是實踐中的細節調整罷了,而這,正是蕭玄武所最擅長之事,對此,蕭玄武還是有著足夠之信心的,這會兒聽得弘晴如此問法,自不會有甚含糊,乾脆俐落地便給出了答案。

  “嗯,洛山能有此信心,朕也就可放心不少了,這幾日爾且好生鑽研一下此份章程,三日後便是大朝,朕還指望著愛卿能在朝議時上演一場舌戰群儒之好戲呢。”

  蕭玄武這麼一聲應答一出,弘晴當即便笑了起來,語調輕鬆地便給蕭玄武佈置了個任務。

  “是,微臣遵旨。”

  弘晴金口這麼一開,蕭玄武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將摺子仔細地收進了寬大的衣袖中,而後方才神情凜然地應了諾。

  “嗯,洛山若是有甚不明白之處,隨時可來見朕,且自努力罷。”

  該交代的既是都已交代過了,弘晴自也懶得再囉唕,一揮手,便已是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陛下聖明,微臣告退。”

  能得弘晴之重用固然是好事,可在真正開始接手之前,卻還有著無數的難關要過,對此,蕭玄武顯然有著很清醒的認識,自不會因驟然被大用而欣喜若狂,也就只是神情寧靜地行了個禮,就此退出了養心殿,自去推演那份摺子之內涵不提。

  “皇上駕到!”

  八月初五,又到了五日一朝之時,辰時不到,群臣們方才剛在乾清宮外的小廣場上排好了隊,小步疾走的喘息都尚未平定下來,就聽門內響起了一聲尖細的喝道聲,旋即便見弘晴在一大群太監宮女們的簇擁下,緩步從內裡行了出來。

  “臣等叩見陛下!”

  儘管絕大多數的朝臣們此際氣息都尚紊亂著,可帝駕已至,卻是無人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便全都跪在了地上。

  “眾愛卿平身!”

  弘晴緩步走到了門中的龍床前,一撩衣袍的下擺就此端坐了下來,威嚴地環視了一下跪滿了一地的朝臣們,而後方才虛抬了下手,聲線略顯暗啞地叫了起——這不是弘晴特意如此,而是累的,整整一個月都不曾好生休息過一天,每日裡的正常政務要處理,還得花大量的心思去準備科舉革新之事,再加上還得去關係其餘諸如鐵路規劃乃至軍務革新等事務,哪怕弘晴自幼打熬出來的好身子骨,如此高強度的煎熬下來,也當真有些吃勁不住了的。

  “臣等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能混成朝臣的,自然都不是愚鈍之輩,大多數朝臣顯然都注意到了一個事實,那便是弘晴整個人都顯得消瘦了一些,中氣也明顯不如往日那般雄渾,很顯然,這無疑都是累出來的,對此,憂心者有之,暗喜者也有之,只是在這等場合下,卻是無人敢流露出甚異樣的表情,也就只能是齊聲山呼萬歲了事。

  “朝議開始,有本者上奏。”

  眾朝臣們起了身之後,李德全按著朝規便宣了一嗓子,代表著今日的朝議正式開始了。

  “陛下,臣有本要奏。”

  李德全的話音方才剛落,就見禮部佇列中一名官員已是大步而出,疾步搶到了御前,一頭跪倒在地,高聲稟報了一句道。

  “嗡……”

  群臣們循聲望將過去,這才發現這率先站出來稟事的赫然是額駙蕭玄武,頓時便不免哄亂了起來,沒旁的,蕭玄武從地方上調入朝中雖也有數年之久了,可在朝中素來慎言慎行,還真就少有在朝議時發表意見的時候,就更別說搶先上本了的,而今這麼突然一出頭,自不免令群臣們有些個犯嘀咕的。

  “愛卿有本只管奏來,朕聽著呢。”

  群臣們會犯嘀咕,弘晴卻是不會,沒旁的,只因這一幕本來就是他安排好的,為的便是要給蕭玄武一個盡情表演的大舞臺。

  “謝陛下隆恩,微臣要奏之事便是近來朝野亂議許久之科舉革新事宜。”

  蕭玄武雖已在朝中廝混了些年月,城府也足夠深,可在這等大場合之下打頭炮卻尚屬第一次,儘管掩飾得好,可眼神裡其實不免還是透著股緊張之色,好在話倒還算是說得順溜。

  “嗡……”

  蕭玄武這麼句話一出,方才剛消停下來的亂議之聲頓時便更響了幾分,此無他,這一個月來,每逢大朝,總有朝臣上本要奏科舉之事,可每回都遭弘晴之訓斥,無論是四爺一方的人馬還是原本就親近弘晴的朝臣,所得的待遇都無甚不同之處,全都是本章未上,便遭弘晴喝退,而今,蕭玄武居然又是要奏此事,自不免令朝臣們皆為之好笑不已的。

  眾人皆哄亂,暗中嘲笑蕭玄武不自量力的也有不少,可四爺卻並未笑,不單沒笑,反倒是就此皺緊了眉頭,冷眼看了看弘晴,又看了看蕭玄武,眼神狂閃了幾下,已是趁著諸般臣工哄亂之際,飛快地向就站在身旁不遠處的弘曆打了個暗號。

  “肅靜!”

  群臣們的反應雖是在弘晴的預料之中,但顯然不是他所樂見之局面,也自不可能讓此等情形再這麼持續下去,這便一揮手,聲線陰冷地斷喝了一嗓子,瞬間便令正亂議不已的群臣們全都老實了下來。

  “都忘了君前不得失禮了麼,嗯?值日官聽著,再有敢喧嘩者,一律記檔!”

  或許是這些天來太過勞累之故,弘晴的火氣不小,哪怕群臣們都已是安靜了下來,他卻並未就此作罷,但見其冷厲地環視一下諸般人等,聲色俱厲地便下了令,頓時便令群臣們全都為之凜然不已,趕忙全都低下了頭,再不敢有甚旁的動作。

  “蕭愛卿且接著往下說。”

  處置完了群臣們的騷亂之後,弘晴這才又將視線轉回到了蕭玄武的身上,放緩了口氣,很是和煦地吩咐了一句道。

  “陛下明鑒,近來朝野間就科舉一事爭執頗多,紛擾無窮,已然影響到了社稷之綏靖,故,微臣以為斷不可等閒視之。”

  被群臣們這麼一打岔,蕭玄武原本些許的緊張感已是盡去,這會兒說起話來,自也就更順暢了幾分。

  “嗯,卿之所言頗是有理,朕亦在思忖此事,只是尚未曾有所得,不知卿可有甚高見否,且就說來與朕聽聽好了。”

  往常若是旁人說到科舉之事,弘晴那可都是冷臉相向,可這回倒好,不單不曾動怒,反倒是一派深有同感狀,當真令不明情況的朝臣們全都看傻了眼,只是先前弘晴已然有所不滿,這當口上,眾朝臣們縱使是滿腹的疑問,卻也沒誰敢再亂說亂動的,也就只能是瞪大了眼,狐疑地打量著正自奏對著的君臣二人。

  “啟奏陛下,微臣慮及此事不宜久拖,殫精竭慮之下,終有所得,顯有本章一份在此,恭請陛下垂詢則個。”

  儘管是在演戲,可蕭玄武演起來,就宛若真有其事一般,但見其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份黃絹蒙面的摺子,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遞上來。”

  聽得蕭玄武這般說法,弘晴立馬大手一揮,帶著幾分興奮之色地便吩咐了一句道。

  “喳!”

  弘晴既是開了金口,李德全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跑下了臺階,接過了蕭玄武手中的摺子,轉呈到了弘晴的面前。

  “嗯,不錯,卿家能有此等之章程,想來是用了苦心的,朕心甚慰矣,今兒個之早朝便就先議此事好了,李德全,宣!”

  那章程本就出自弘晴的手筆,個中之內容,弘晴自是清楚無比,不過麼,演戲就是演戲,弘晴接過了摺子之後,還是很認真地過了一遍,而後方才點了點頭,滿臉欣慰之色地嘉許了蕭玄武一番。

  “喳!”

  弘晴既是有所吩咐,李德全自不敢稍有輕忽,趕忙躬身應了諾,伸出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了弘晴遞過來的摺子,而後幾個大步行到了臺階的前端,抖手攤開了摺子,略一清嗓子,擺出了副照本宣科之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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