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459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7 00:27

第1110章 整風運動(二)

  “臣弟叩見陛下!”

  李德全去後不久,弘晟便到了在,這一見到高坐在上首的弘晴,臉色瞬間便是一白,眼神裡更是閃過了幾絲的慌亂,不過麼,腳下倒是不曾有半點的遲疑,疾步便搶到了御前,緊趕著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說罷,急著要見朕所為何事,嗯?”

  儘管已打消了拿弘晟來作法的想頭,然則弘晴卻並不打算讓弘晟就這麼輕易過了關去,連叫起都免了,就這麼任由弘晟跪在那兒,好一陣子的沉默之後,這才聲線微寒地發問了一句道。

  “陛、陛下,臣弟、臣弟是來請罪的,臣弟治下不嚴,管教無方,以致門下竟出了似成荃這等惡賊,確是臣弟之大過,然,臣弟確實不曾指使其胡亂行事啊,陛下,臣弟乃是被人蒙蔽了啊,您若是不信,臣弟可對天發誓,此事真的與臣弟無關……”

  一聽弘晴語氣如此之不善,弘晟本就慌亂的心頓時便更慌了幾分,面色慘白無比地便喊起了冤來。

  “既是與爾無關,為何不早來報與朕知,嗯?”

  饒是弘晟都已是哀嚎連連了的,可弘晴卻並未有半點的動容,也不等其將話說完,便即一揮手,聲線陰冷地喝問了一嗓子。

  “臣弟、臣弟……,不瞞陛下,臣弟是怕了,那成荃是臣弟門下奴才,這瓜田李下的,臣弟實是有著幾張嘴也說不清啊,可此事確實不是臣弟的主張啊,臣弟也不知曉那廝竟會如此之喪心病狂,若早知如此,不用陛下動手,臣弟一刀便斬殺了那混球,唉,自打太原案發,臣弟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天天擔著心思,這日子實在是熬不下去了,不得已,只好去求了太后,一切都是臣弟不好,臣弟懇請陛下能恩准臣弟辭去中央銀行之差使,若能當一富家翁,餘願足矣。”

  面對著弘晴的冷聲喝問,弘晟的身子忍不住便是一個哆嗦,呢喃了幾聲之後,到底是沒敢瞎說,而是老老實實地將自個兒的擔心以及去求過太后的事兒說了出來。

  “既知怕便好,朕也懶得罪你,爾要請辭,朕自無不准之理,然,終歸須得等案子審後再定,爾這就先回罷。”

  弘請從來就不曾將弘晟這麼個不學無術的弟弟看在眼中,也真就不曾將其當成對手,此無他,這廝壓根兒就不是塊玩政治的材料,早先之所以想拿其來作法,目的不在其人本身,而是要借機清洗中央銀行罷了,而今麼,有了太后的懿旨,弘請也自懶得再去懲處弘晟,可也沒給其一個准信,僅僅只是隨口敷衍了一句,便即下了逐客之令。

  “謝陛下隆恩,臣弟告退。”

  弘請這麼句敷衍之言一出,弘晟的臉龐不由地便是一苦,但卻不敢再多囉唕,也就只能是悻悻然地告辭而去了的……

  仁和二年四月初二,涉嫌工商銀行一案之諸般人等盡皆被押解至京師,帝令左督察禦史陶彝以及刑部尚書海濤為正副主審,嚴稽此案,限時十日;此詔一下,滿朝文武皆為之轟然不已,所有人等的注意力全都聚焦在了這麼樁大案上。

  仁和二年四月初九,陶彝與海濤聯名上了本章,言稱此案已初步查明,起因乃是中央銀行稽查司郎中成荃向工商銀行行長之子康元成索賄不成,惱羞成怒,故而肆意妄為,利令智昏,以致竟幹出了喬詔封行之惡行,其之死因,系他殺,概因其自忖身份尊貴,在牢中肆意辱駡牢子,激得牢子憤然拔刀反擊,用力過度,以致將其斬殺當場,牢子畏罪,自殺而亡。

  接到了陶、海二人之奏本後,弘晴震怒不已,下詔抄了成荃的家,其眷屬盡皆發配烏蘇雅裡台打牲軍前為披甲人之奴,另,隨成荃去太原之諸般官吏以附逆罪論處,一體開革,永不敘用,並以管教無方之過,免了信親王弘晟之差使,著其去宗人府思過,中央銀行暫且由多羅貝勒弘歷代為掌管。

  仁和二年四月十日,軍機大臣張廷玉于大朝時上了本章,言稱朝廷各部風紀不正,以致方有太原一案之發生,為振朝綱,當得嚴整各有司衙門之作風,以避免類似事件之重演,並上吏部考核新規二十八條,帝深以為然,著諸般臣工當庭議之,毫無準備之諸般臣工對整風一事雖自不免都有抵觸之心理,可一來見弘晴對此事之態度極為鮮明,二來麼,倉促之間也難想出甚抵制此事的良方,自也就無人敢在朝議時提出甚反對的意見,此事遂成了定論。

  仁和二年四月十一日,就在群臣們還在憂心著整風運動將會掀起甚大浪之際,弘晴卻是突然下了道明詔,言稱將乘專列前往膠澳(今之青島)視察,帶皇長子永豐,皇三子永明隨行,留皇次子永隆在京為監國,諸軍機大臣中,方苞、郎爾衡隨行,其餘人等在京留守,望各安其職云云。

  弘晴很乾脆,說走便走,詔書一下,次日便領著一大幫的隨行人員,登上了開往青島的專列,但行程卻並不速,幾乎是一路視察著過去的,沿途各縣幾乎都有所停留,不單接見了沿途各縣、府的官員們,前來迎候的各地百姓也有不少得以近了天顏,也沒少在各縣、府留駐,考察風土人情,原本一天餘便可走完的路程,足足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都尚未進抵膠澳。

  弘晴倒是走得瀟灑了,可京師裡卻是沸反盈天了起來,沒旁的,吏部在張廷玉這個軍機大臣兼吏部尚書的主持下,嚴格按照整風二十八條開始了對京師諸多衙門的辦差作風之考核,風雷厲行之下,各有司衙門人等無不自危,連日來,被記檔者不計其數,儘管尚未見有甚處罰下來,可又有誰敢輕忽了去,怨言大起也就是不免之事了的,一開始,還有人往弘晴處遞狀告吏部的摺子,可被弘晴下詔狠訓了一番之後,就沒人敢再將怨言往弘晴處捅了去,只是這等惶恐之怨氣卻是不會因此而有所消減,反倒是隨著整風運動的持續深入而激增著,或許,只要有顆小火星,就可能點燃整個火藥桶,問題是又有誰敢來點這麼把火呢?

  倘若弘晴只在膠澳,那確實無人敢輕舉妄動,沒旁的,鐵路既通,弘晴只須一日便可趕回京師,誰敢亂動,那一準是自找死路,偏偏弘晴在膠澳視察了數日之後,似乎遊性就此大起了,傳了道旨意回京,說是要乘水師戰艦前往金陵,讓朝中袞袞諸公各安其職,遇不決之大事,可由軍機處議決並報永隆處置云云。

  仁和二年五月十二日,帝乘“威風號”戰艦,在渤海艦隊第二分艦隊十數艘戰艦的護送下,抵達金陵,兩江總督楊名時率兩江地面之諸多官員並十數萬百姓在下關碼頭恭迎,帝率皇貴妃曹雙兒及永豐、永明兩子駐蹕江甯織造府曹家,消息一傳回京師,一股反對整風運動的暗潮就此開始洶湧了起來。

  “先生,吏部那頭如此肆意胡為,已是天怒人怨,再不有所更易,恐社稷亂矣,不知先生可有甚教我者?”

  儘管弘晴已然離京,可四爺的日子依舊不甚好過,沒旁的,吏部那頭對戶部以及中央銀行都盯得很緊,不僅如此,但凡依附于四爺的朝臣也都在吏部的嚴稽範圍之內,一個多月下來,幾乎無人逃脫了去,少的被記檔或許就一、兩次,可多的麼,已然被記檔五六次了,雖說尚無相關處罰下來,可這勢頭顯然不太妙,早先弘晴在膠澳之際,四爺心中顧忌重重,雖不甘心蟄伏,卻也不敢妄動,可眼下弘晴已到了江南,沒個把月的時間,怕是回不得京,四爺自是起了在京搗鼓上一把之心思。

  “呵,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啊,吏部如此考核,沖著的自然是四爺您了,然,依鄔某看來,此圈套耳,等的便是四爺您自己跳出來找事。”

  這月餘來,四爺憂心忡忡的樣子,鄔思道自是早就全都看在了眼中,也早已看出了問題的嚴重性,不過麼,四爺不問,鄔思道也不急著獻策,而今,四爺既是開口問了,鄔思道倒也沒多賣甚關子,笑著便點破了個中之蹊蹺。

  “嗯……,小王何嘗不知如此,奈何形勢所迫,不得不然耳。”

  四爺其實也早已看出此番整風運動之真諦所在,也隱約察覺到了內裡恐別有埋伏,故而方才始終不敢妄動,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下頭那幫依附的官員怨氣越來越大,四爺已然有些支撐不住了,這才會起了反擊一把的想頭。

  “王爺莫急,此事卻是不能再如此持續下去,然,縱使該出手,也不該由王爺來發動,鄔某倒有一策,或可解得此厄,當……”

  鄔思道心中早有謀算,這會兒說將出來,自也就信心十足得很,“嗯,好,那就這麼定了!”

  四爺靜靜地聽完了鄔思道所獻之策,眼神閃爍地略一沉思,便已是就此下了最後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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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7 00:28

第1111章 整風運動(三)

  五月中旬的天已是熱得慌,儘管方才巳時三刻而已,可氣溫卻已是高得驚人,哪怕房裡都已擱著個碩大的冰盆子了,然則熱浪卻依舊難擋,可縱使如此,永隆也不為所動,穩穩地端坐在文案後頭,一絲不苟地審核著軍機處報將上來的摺子,儘管他其實只有用印章的權力,並無批摺子之許可權,但卻並不妨礙永隆從諸位軍機大臣的批示中學習理政之能力,哪怕額頭上都已沁滿了汗珠子,也沒見其有絲毫的不耐之神情。

  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自由不得永隆不珍惜,別看他身為嫡長子,又曾是仁親王府的世子,去歲年末也已是開府建牙了,並被晉封為貝勒,可實際上麼,真正能接觸到朝廷中樞政治的機會也就僅僅只有眼下這麼一次而已,哪怕只是個擺樣子的監國阿哥,可能借此機會學習一下中樞政治之運作,永隆也已然是極為滿意了的,自不會錯過這等大好之機會,每日裡都是早早便到了軍機處的辦公室,總要忙到天將黑方才回府,累是累了些,可永隆卻是咬緊牙關地支撐著,圖的不僅僅只是個學習之良機,也不乏借此表現一番之心思。

  “啟稟二爺,和潤、繼祿、索鳴柱三人一起來了,說是要見您。”

  就在永隆忙乎著看摺子之際,卻見其隨行太監趙小柱匆匆從屏風後頭轉了進來,疾步搶到了永隆的身旁,一躬身,低眉順目地稟報了一句道。

  “哦?傳罷。”

  一聽趙小柱這麼說法,永隆的眉頭當即便是一皺,沒旁的,和潤三人正是永隆的門下奴才,儘管眼下官位都不高——個中職位最高的和潤也不過只是個戶部普通郎中而已,至於另兩人還僅僅只是主事罷了,可卻是永隆門下中在朝中當差的全部人馬了的,這當口上齊齊來見,顯然味道有些不對,可不管怎麼說,永隆都不能寒了門下奴才的心,皺眉思索了片刻之後,還是決定先見上一見再做計較。

  “喳!”

  永隆既是有了吩咐,趙小柱自是不敢稍有遷延,緊趕著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辦公室,不多會,便又陪著三名中低級官員從外頭轉了回來。

  “奴才和潤(繼祿、索鳴柱)叩見主子。”

  一見到高坐在上首的永隆,三名中低級官員立馬全都搶上了前去,規規矩矩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何事,說罷。”

  只一看和潤等人那滿臉的惶急與氣憤之色,永隆原本就微皺著的眉頭頓時便更皺緊了幾分,連叫起都免了,直截了當地便發問道。

  “主子,吏部那幫混球太欺負人了,三天裡記了奴才四次檔,明明奴才就只是當班時出去了會,居然就被記為逃班,簡直是欺人太甚了!”

  永隆這麼一發問,和潤頭一個忍不住便叫起了屈來。

  “是啊,主子,奴才也被記了三次檔了,奴才明明是奉命去辦事的,只是忘了在門崗處登記一下,結果也被記了逃班。”

  “主子,不止是奴才們連遭荼毒,便是諸般同僚也盡被吏部人等大肆騷擾,如此下去,這朝綱還不得亂了套去。”

  ……

  和潤這麼一帶頭,繼祿與索鳴柱二人也跟著附和了起來,都是控訴吏部人等的整風考核之嚴苛的。

  “夠了,都給爺閉嘴,自個兒犯了錯不認,卻怪旁人嚴苛,爾等羞也不羞,嗯?”

  吏部那頭的考評嚴苛之事,永隆是一早便知曉的,也知道朝中諸般官員們對此事都有著濃濃之怨氣,不過麼,他卻是不想插手去管,沒旁的,只因此項整風運動乃是張廷玉提出來的,又是經仁和帝親筆簽批的,永隆雖對此番整風運動不甚看好,可也不想冒著失寵的危險去橫加干預,哪怕和潤等人叫屈得緊,永隆也不曾表現出偏幫的態度,反倒是板著臉將三人臭駡了一番。

  “主子,不是奴才們矯情,實在是被人針對了啊,奴才們一向循規蹈矩,從不敢行差踏錯,可這三天裡吏部那幫混球死活盯著奴才們,沒事找碴,奴才們除非是甚事都不幹,若不然,總有空子讓人拿,這叫奴才們怎麼活啊……”

  和潤等人雖都才入朝為官不久,可因著永隆乃是嫡長子的緣故,一個個都混得頗為的滋潤,不說一般同僚了,便是頂頭上司也都得敬他們三分,可此番冷不丁被吏部那頭連番記檔,顏面掃地不說,鬧不好還有著要吃掛落之危險,這一會兒見自家主子不肯伸出援手,自不免都有些個慌了神,好在和潤反應快,當即便哭喪著臉地解釋了一番。

  “哼,什麼屁話,爾等若是站得直,行得正,又何須畏懼他人針對,不三省己身,倒怪旁人針對,當真豈有此理,都給爺滾回去思過!”

  和潤等人都是永隆精心挑選出來的忠心奴才,著眼的自然是為了將來的奪嫡之爭,他自是不想看到三人被吏部整治了去,然則一想到此番整風運動的背景,永隆當即便息了插手其中之心,也不等和潤將話說完,便已是老大不耐地一揮手,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之令。

  “主子息怒,主子息怒,非是小的們不懂規矩,可揪著奴才們不放的是曹貴與茹明阿那兩個混帳東西,這恐不止是沖著奴才們來的,瞄著的可是主子您啊。”

  這一見永隆不管不顧地便要趕自己等人離去,和潤當場便急了,顧不得許多,趕忙一口氣道出了真相。

  “嗯?哼!爺懶得聽爾等廢話,都給爺回去好生思過了,去罷。”

  一聽和潤所提到的那兩個名字,永隆的瞳孔不由地便是一縮,此無他,概因曹貴與茹明阿二人的來歷都不簡單,前者是皇長子永豐的門下奴才,而後者則是三阿哥永明的門下,此二人皆在吏部,若說針對的話,還真有那麼個可能性,永隆的心頭自不免便是一沉,不過麼,卻並未說出甚幫襯之言,僅僅只是冷厲地哼了一聲,不耐已極地將和潤等人盡皆趕了出去,可他自己麼,卻是無心再看摺子了,呆呆坐在文案後頭,臉色陰沉地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又一本,得,這才半天而已,已經是第一百三十八本了,張大人,瞧這架勢,今兒個的彈章怕是少說得過兩百了罷,張大人,看來您所提倡的整風運動很是不得人心啊,再這麼下去,老夫擔心朝廷怕是要起大亂子了。”

  軍機大臣輪值處,端坐在張廷玉對面的馬齊一邊將手中的一本摺子往邊上已然堆得老高的摺子堆上丟了去,一邊搖著頭,憂心忡忡地便感慨了起來。

  “無妨,不過是些無聊之叫囂耳,姑且擱置也就是了。”

  此番整風運動的內情乃是機密,張廷玉這等小心之人,自然不會去說破,哪怕此際辦公室裡只有馬齊這個幾十年的同僚在,張廷玉也一樣不肯言明,僅僅只是不以為意地回應了一句道。

  “張大人倒是寬心得很麼,可老夫對此亂局卻是不能坐視不理,如今陛下不在京師,萬一要是起了大亂子,須不是好耍的,依老夫看,還是召集在京之軍機大臣好生議上一議為好,不知張大人以為然否?”

  這一聽張廷玉如此漫不經心,馬齊可就有些看不過眼了,但見其眉頭一皺,已是語帶不悅地提議道。

  “也好,只是張某以為還是先請示一下二阿哥為妥。”

  馬齊這等言語一出,張廷玉的眉頭自不免也是一皺,不過麼,倒是沒反對馬齊的提議,聲線平和地便給出了答覆。

  “既如此,且就一併去好了,來人!”

  雖說二阿哥只是名義上的監國阿哥,並無批摺子的實際許可權,可不管怎麼說,都是監國阿哥,從此意義來說,張廷玉的提議自是無可挑剔處,馬齊也自不好反對,這便沉吟著點了點頭,提高聲調地斷喝了一聲,自有數名輪值之軍機處行走趕忙搶進了辦公室中,馬齊也無甚廢話,揮手指揮眾人將那已積壓了許多的彈章全都端上,而後與張廷玉一道連袂向永隆的辦公室行了去。

  “啟稟主子,張廷玉、張大人與馬齊、馬大人都來了,說是有要事要見您。”

  辦公室中,永隆正端正地坐在文案之後,手捧著本奏摺,正自細細地研磨著個中之內容,卻見其親隨太監趙小柱急匆匆地行了進來,幾個大步便搶到了文案前,略有些緊張地稟報了一句道。

  “哦?快,快請。”

  一聽是馬、張兩位三朝元老連袂而來,永隆可就坐不住了,忙不迭地便起了身,緊趕著便下了令。

  “喳!”

  永隆既是有所吩咐,趙小柱自不敢有絲毫的遷延,趕忙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退出了辦公室,不旋踵,便已是又陪著馬、張二人以及數名手捧著大疊摺子的軍機處行走從外頭轉了回來。

  “下官馬齊(張廷玉)見過隆貝勒。”

  馬、張二人方才從屏風後頭行了出來,入眼便見永隆已是快步迎上了前來,自都不敢失了禮數,齊齊躬身見禮不迭。

  “二位老大人客氣了,不知您們這是……”

  永隆雖是監國阿哥,可當真不敢在馬、張二人面前擺甚架子的,忙不迭地便躬身還了個禮,而後掃了眼那幾名捧著大疊摺子的軍機處行走,滿是詫異地便探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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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7 00:28

第1112章 整風運動(四)

  “好叫隆貝勒得知,打今兒個一早起,朝中諸多官員陸續上了彈章,彈劾吏部此番整風之事頗有擾亂官場秩序之嫌,至今已有一百三十八本在此了,後頭恐還會增多,下官以為此事實不可輕慢了去,當須得緊著議出個章程才是,不知隆貝勒可有甚意見否?”

  馬齊素性耿直,哪怕是當著張廷玉這個始作俑者之面,也不曾有半點的顧忌,直言不諱地便將事實道了出來。

  “哦?這……,張大人,您對此可有甚看法麼?”

  永隆本心裡就反感所謂的整風運動,加之想到數日前自家那三位奴才的哭訴,就更是不待見這勞麼子的整風之事了的,若不是顧忌著自家老爹以及張廷玉的面子,他都想親自召集諸般軍機大臣否決了去了的,而今麼,馬齊既是有此提議,永隆心下裡其實是樂意得很的,只不過心中有所顧忌,卻是不敢直接應承將下來,而是將問題丟給了不動聲色的張廷玉。

  “下官對此並無意見,還請隆貝勒定奪便好。”

  張廷玉顯然是不打算在此事上發表看法,也就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又將皮球踢回了永隆的腳下。

  “唔……,既如此,那就議上一議也好,張大人,您看呢?”

  永隆本以為張廷玉會全力反對的,卻沒想到張廷玉居然是這麼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雙眼不由地便是一眯,略一沉吟之下,還是決定議上一議再作定奪。

  “隆貝勒英明。”

  張廷玉還是不曾表態,僅僅只是稱頌了一聲了事。

  “那好,趙小柱!”

  儘管對張廷玉這等態度頗為的疑惑,然則永隆卻並不打算改變初衷,一者麼,是他本人就不甚待見這所謂的整風運動,二來麼,也是想著趁機顯示一下存在感,刷刷朝臣們的好感度,以便收買官心為己用,正是出自此等考慮,永隆並未再多遲疑,提高聲調便斷喝了一嗓子。

  “奴才在!”

  趙小柱原本就恭候在側,這一聽自家主子點了名,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趕忙從旁閃了出來,緊趕著應了一聲。

  “去,將工部沈尚書、左都禦史陶大人都請到此處來。”

  永隆瞥了趙小柱一眼,頗有些個意氣風發地便下了令。

  “喳!”

  永隆既是有令,趙小柱自不敢稍有遷延,恭謹地應了諾,轉身便要向外行了去。

  “慢,且將四叔公也一併請來好了。”

  不等趙小柱完全轉過身去,永隆突然又是一抬手,緊急加了一句道。

  “喳!”

  永隆此言一出,趙小柱很明顯地愣了一下,嘴角抽搐著,似乎有話要說,可到了末了,還是沒敢說將出來,也就只是躬身應了諾,就此退出了辦公室,自去傳喚諸軍機大臣前來議事不提。

  “四叔公,諸位大人,小子承皇阿瑪之旨意,得以監督國事,小子才德不足,實是皇阿瑪厚愛所致,唯有戰兢而為焉,今,眼下朝中彈章大起,似有秩序紊亂之虞,小子自不敢視而不見,故而請諸位大人前來,專為議決此事,但凡諸位大人有所決斷,小子自無不從之理。”

  四爺等人今兒個雖都不曾在軍機處當值,可也都沒外出,皆在各自部裡忙著,離著軍機處並不算遠,趙小柱一去傳召,很快便都已趕到了永隆的辦公室中,一番客氣的寒暄之後,永隆便即端出了監國阿哥的架子,當仁不讓地扮演起了主持人的角色,一番開場白說將下來,倒也似模似樣得很。

  “隆貝勒,諸公,老夫以為此番整風運動之出發點是好的,若能憑此規範各有司衙門之行事,確是不錯,然,執行起來卻恐有矯枉過正之嫌,今,彈章大起,朝綱已有紊亂之嫌,勢不能再置之不理,倘若有亂,誰人怕也負不起這等重責,故,老夫提議暫停整風,待得章程完備之後再實行也不遲。”

  事幹重大,饒是永隆說得誠懇無比,眾軍機大臣們也自都不情願輕易表態,辦公室裡的氣氛自不免便頗為的沉悶了起了,到了末了,還是生性耿直的馬齊率先沉不住氣,但見其朝著眾人作了個團團揖,已是慷慨激昂地率先表明了反對整風運動之態度。

  “馬大人,此事乃是經陛下御筆親批的,恐非我等所能議決者,縱使要停,怕也須得報請陛下恩准罷?”

  馬齊是不明內情,所言所述都是從穩定朝局的角度考慮問題,按說也無甚錯處可言,不過麼,沈河卻顯然並不同意其之意見,儘管沈河本人對整風運動的內幕也不甚清楚,可有一條,他卻是知曉的,那便是弘晴從來不作無用之事,既是要整風,那一準有著整風的根由在,不報請弘晴批復的話,沈河是斷然不會同意馬齊之提議的。

  “事急當得從權,今,彈章已大起,若不早作處置,何以穩定朝綱,且,陛下臨行前有過交代,遇大事,我軍機處可先議決之,後再報御前,今,事已急,老夫以為當須得早定行止為妥。”

  一聽沈河這般說法,馬齊長長的壽眉當即便是一揚,不甚客氣地便反駁了一句道。

  “二位大人所言皆是有理,都是為了公事,當得求同存異才好,四叔公,您對整風一事可有甚看法麼?”

  眼瞅著馬、沈二人有當場起衝突之可能,永隆可就有些坐不住了,趕忙出言打岔了一句,而後又順勢將問題丟給了始終默然端坐一旁的四爺。

  “隆貝勒客氣了,本王對整風一事一無所知,也實是不知該說啥才好,更談不上有甚看法,可有一條,本王卻是清楚地,那便是朝堂穩,則社稷安,朝堂亂,則社稷必危矣,至於整風一事是否該停,本王一無意見,且就請隆貝勒自決好了。”

  四爺多精明的個人,只一聽永隆將問題拋了過來,便知其內心裡其實主意已定,這不過是要借他四爺的口來提出廢止整風運動一事的,如此一來,永隆既可收攏官心,又能讓四爺去擔著仁和帝可能之怒火,小算盤無疑打得極精,然則四爺又豈是那麼好被利用的,哪怕四爺也巴不得這該死的整風運動趕緊廢止了去,但他卻是斷然不會直接說出口來的,也就只是雲遮霧罩地扯了一番大道理,末了麼,乾脆俐落地又將皮球踢回到了永隆的腳下。

  “四叔公說得好啊,朝堂穩,則社稷穩,朝堂亂,則社稷危,此至理名言也,本貝勒受皇阿瑪所托,行監國事宜,自不敢坐視朝堂有亂,今,四叔公與馬大人既是都以為整風一事須得姑且暫停,那就先停上一停好了,且將此事報到皇阿瑪處,想來皇阿瑪定會有所決斷的,諸公以為如何哉?”

  四爺倒是說得含糊其辭,可永隆卻是不理會那麼許多,毫不客氣地便扯著四爺的旗號,擺出了副虛心受教之狀,來了個順水推舟。

  “隆貝勒英明。”

  永隆乃是嫡長子,又是受命監國之人,身份自然是尊貴無比,在不清楚弘晴是否有意立其為繼承人的情況下,自是無人願意跟其當面起衝突,這一聽其都已將話說到了這麼個份上,眾軍機大臣們就算心裡有著不同之意見,也自無人願再多囉唕的,也就只能是齊齊稱頌了一聲了事。

  “那就這麼定了,先由軍機處下了文,回頭本貝勒再上本向皇阿瑪解釋好了。”

  眾軍機大臣們這麼一稱頌,永隆自不免有些個飄飄然了起來,好在城府還算深,倒也沒因此亂了分寸,但見其很是大氣地一揮手,已是就此下了最後的決斷……

  “啟奏陛下,國家安全局金陵分局送來了急信,請陛下過目。”

  夕陽西下,江甯織造府的後花園中,一身明黃袍服的弘晴正悠閒地端坐在亭子間中,雙眼微閉地欣賞著歌舞,卻見李德全匆匆從園門處行了來,疾步搶到了弘晴的身旁,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一枚小銅管,雙手捧著,恭謹地遞交到了弘晴的面前。

  “嗯!”

  弘晴並未急著伸手去接那枚小銅管,而是先一揚手,將歌舞班子都摒退了開去之後,方才抖了抖袖子,將那枚小銅管接到了手中,熟稔已極地扭開了其上的暗扣,從內裡取出了卷寫滿了字的密信,攤將開來,飛快地過了一遍,神色雖依舊如常,可眼神裡明顯有著故失落的黯然一掠而過,但並未有甚旁的表示,僅僅只是聲線微寒地下令道:“傳朕旨意,著渤海艦隊準備,明日一早,朕便乘船回天津。”

  “喳!”

  李德全雖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弘晴的心情不甚好,卻斷然不敢多嘴去問,也就只是恭謹地應了一聲,自去安排傳旨事宜不提。

  呵,終歸不是那塊料啊!

  弘晴沒去理會李德全的離去,獨自一人站在亭中,仰頭望向了天邊,縱使入眼滿是絢爛之彩霞,可弘晴心中的失落之情卻並未稍減半分,沒旁的,此番弘晴之所以留永隆在京監國的用心只有一個,那便是要借此機會考察一下永隆的政治才幹,很顯然,永隆的所作所為離弘晴的預期差得實在太遠了些,對此,儘管早有心理準備,可失望卻依舊是難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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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7 00:29

第1113章 霹靂雷霆

  人都是有私心的,所謂的大公無私,從來都不過只是句空話而已,實際上,越是頂級的政客,私心便越重,只不過都掩飾了起來罷了,對此,弘晴自是心中有數得很,故而,他並不會見怪永隆的私心作祟,然則私心可以有,可政治敏感性卻是斷不能少的,而這,才是頂級政治家必備之素質,沒有這一點,那就毫無培養之價值,很顯然,永隆在這一方面的欠缺實在是太大了些,哪怕其是嫡長子,弘晴也已是毫不容情地給其之政治生涯判了死刑,不過麼,卻並未苛責於其,當然了,也沒甚虛偽的誇獎之言,也就只是在歸京之後,低調地免去了其監國之權,也無甚別的任用,就這麼讓其回了府,繼續當一閒散貝勒阿哥了事。

  三天很快便過去了,自打弘晴回了京師,已然三天了,可卻無一旨意發出,就宛若戛然而止的整風運動不存在一般,這等情形一出,滿朝文武自不免為之茫然不已,只是礙于弘晴威嚴日盛,群臣們雖都心有疑惑,卻無人敢去探問個究竟,也就只能是全都裝著糊塗,就這麼著,終於到了七月初一的大朝時分。

  “皇上駕到!”

  辰時不到,數百朝臣們已然在乾清門外的小廣場上列好了隊,恭謹地等候著弘晴大駕的到來,隨著門後一聲尖細的喝道聲響起,弘晴已然在一大群宮女宦官們的簇擁下,緩步從門後轉了出來。

  “臣等叩見陛下!”

  一見弘晴已到,諸般朝臣們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全都跪倒在地,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張廷玉何在?”

  弘晴緩步走到了門中的大位前,一撩衣袍的下擺,就此端坐了下來,也沒按著朝規叫起,就這麼任由諸般臣工們跪在地上。

  “微臣在!”

  身為軍機大臣,張廷玉就跪在第一排,這一聽得弘晴點了名,自不敢稍有耽擱,趕忙膝行了數步,搶出了列來,恭謹地應了一聲。

  “朕問你,整風之事都進行得如何了,嗯?”

  弘晴依舊不曾叫起,就這麼寒著聲地發問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話,經我吏部上下兩月餘之努力,現已有了初步之結果,微臣此處有本章一份,還請陛下過目。”

  張廷玉顯然是早有準備,這不,弘晴話音方才剛落,他便已是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份黃絹蒙面的摺子,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嗡……”

  君臣這麼個奏對架勢一出,群臣們頓時全都哄亂了起來,沒旁的,能混到朝臣的都不是愚鈍之輩,又怎可能會看不出這對君臣其實是套好了在演雙簧的,很顯然,今兒個的早朝註定要有人倒大黴了,那些個曾被吏部記了檔的自不免全都為之惶恐不安得緊。

  “遞上來!”

  弘晴沒理會諸般臣工們的驚惶,一擺手,威嚴十足地便吩咐了一句道。

  “喳!”

  弘晴的金口既開,侍候在側的李德全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趕著應了諾,小跑著便下了臺階,疾步搶到了張廷玉的跟前,伸手取過了摺子,又匆匆回到了臺階上,將摺子轉呈到了弘晴的面前。

  “哼,一群城狐社鼠!李德全,給朕宣!”

  弘晴攤開摺子,幾乎是一目十行地便過了一遍,原本就冰冷的臉色瞬間便更陰沉了幾分,聲色俱厲地罵了一聲,一抖手已將摺子丟到了李德全的懷中。

  “喳!”

  這一見弘晴聲色不對,李德全的臉色頓時便是一白,但卻不敢有絲毫的遷延,趕忙應了一聲,將摺子捧了起來,抖了抖袖子,攤開了摺子,略一清嗓子,高聲宣道:“臣,張廷玉,有本啟奏陛下,臣自四月十日領旨整風,始終兢兢業業,不敢有負聖恩,特將吏部諸多屬官分十組,七明三暗,又與國家安全局配合行事,以整肅風紀,現已查明諸多有司衙門之諸多無理非法事如下:工部郎中柴大均索賄兩次、無故逃班兩次……”

  “聽聽,都好聲聽聽,爾等就是這麼盡忠職守的麼?朕以國士待爾等,爾等就是這麼報答朕的?好,甚好,不自思己過,反倒鬧騰著上彈章,說甚整風擾亂秩序,朕看爾等這就是做賊心虛,爾等不羞,朕都替爾等臊得慌,哼,弘曆何在?”

  摺子很長,上頭被登錄的名字也不老少,遍及各部,其中又屬中央銀行與戶部為重災區,大小官員列其上者當真是海了去了,少的被記檔一次,多的則被記了七、八次違規,聽著就叫人心驚肉跳不已,偏偏弘晴還借題狠狠地發揮了一把,將眾朝臣們全都臭駡了一通,末了,更是借著這股子怒氣,點了弘曆的名。

  “微臣在。”

  早在李德全宣摺子之際,弘曆便已知自個兒此番怕是難逃一劫了的,心中當真是又氣又怒,沒旁的,當初整風運動一起,他便已在中央銀行裡下了死命令,要眾心腹手下循規蹈矩,千萬不要落人把柄,一開始,倒也執行得不錯,畢竟山西太原一案方才剛塵埃落定,中央銀行等人自是都不敢胡亂行事,可待得軍機處下了文,說是整風運動暫且擱置,弘曆也就沒再嚴格要求手下那幫官油子們,卻不曾想吏部那頭明面上的考核是停了,可暗地裡卻跟國安局聯手玩了把暗查,結果麼,放鬆了警惕的中央銀行諸般人等幾乎全都中可槍,身為管部貝勒,弘曆自是難逃失察之過,哪怕明知道弘晴這就是在雞蛋裡挑骨頭地找著碴,他也自無可奈何,只能是膝行著出了列,面色陰鬱地應了一聲。

  “朕問你,中央銀行究竟是怎麼回事?上回太原一案,朕念舊,不忍重處,想著爾等會有所悔悟,卻不曾想爾等竟敢負朕若此,嘿,索賄的索賄,逃班的逃班,居然還有當班時跑去逛窯子的,好麼,朝廷居然養著的都是這麼些蛀蟲,爾給朕一個解釋,爾到底是如何幫朕管部的,嗯?”

  弘晴可是早就想拿四爺父子來開刀了的,戶部那頭倒也就罷了,畢竟四爺到底是長輩,反跡未露之前,多少還得給其留點顏面,可對於弘曆這個當年的死對頭麼,弘晴可就沒那麼客氣了,不管不顧地便是一通子訓斥。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微臣確有失察之過,不敢自辯,還請陛下重重發落。”

  弘曆心中其實極其的不服氣,奈何不服氣又能如何,別說那些手下人等的過錯都有著確鑿無疑的證據在,就算沒有,值此弘晴雷霆震怒之際,哪怕再給弘曆幾個膽子,他也不敢在這等場合裡抗辯不休,也就只能是委屈求全地認了失察之過。

  “爾知罪便好,朕也懶得罰你,中央銀行之事,爾就不必再管了,這就回家閉門思過去罷。”

  弘晴既是決意要拿下弘曆的差使,自然不會理會其心中到底是委屈不委屈的,毫不容情地便下了旨意。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雖說心中早已有所預料,可真當弘晴親口說出了免差的旨意之際,弘曆的臉色還是不由自主地煞白了起來,心如刀絞般地疼著,縱使如此,他也不敢有甚怨言,只能是規規矩矩地磕了幾個頭,而後就此起了身,腳步明顯沉重地便往廣場外走去,儘管強自壓抑,可背影還是蕭瑟得令人心酸。

  死寂,一派的死寂!儘管不少朝臣們都認為弘晴這等處置未免過重了些,可這當口上,卻是無一人敢出頭作仗馬之鳴的——四爺就不用說了,有著父子關係在,四爺原本就須得避嫌,自是不可能在此事上出頭為弘曆緩頰,而其手下那幫子官員麼,大多都在先前宣佈的犯事者的名單中,自身都是泥菩薩過河了,又怎敢在此時跳出來攪事的,除了黯然目送弘曆離去之外,還真就沒甚法子可想了的。

  “爾等都給朕聽好了,要當官,就須得認真做事,朝廷不養閒人,不想幹,可以自己請辭!此前的事,朕可以不計較,可若是有人還要濫竽充數,那就休怪朕手狠了。”

  弘晴壓根兒就沒去理會弘曆的黯然離開,雙目銳利如刀般地環視了一下跪滿了一地的大小官員們,聲線陰寒地便放了番狠話。

  “陛下聖明!”

  弘晴這話聽起來狠,可實際上卻是放了被記檔官員們一碼,眾朝臣們心驚肉跳之餘,也自不免暗鬆了口大氣,稱頌之聲自也就格外地響亮了起來。

  “好了,且都平身罷,有本要奏的,且就奏來好了,朕聽著呢。”

  弘晴整出偌大的陣勢,真正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拿下弘曆,如今目的既已達成,自不會再死揪著此事不放,但見其虛抬了下手,已是聲線微緩地叫了起。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弘晴既是叫了起,那就意味著一場雷霆霹靂已是告了終了,眾朝臣們懸著的心也就此踏實了下來,但卻不敢失了禮數,忙不迭地便照著朝規三呼萬歲不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7 00:29

第1114章 江山代有新人出

  “衡臣,擬詔,著陝西巡撫李雙春即刻進京接任中央銀行行長之職,其所遺下之缺由吏部調配補缺。”

  一場早朝從辰時一直進行到了午後,足足持續了兩個多時辰,縱使弘晴身子骨強健,卻也不免有些乏了,然則精神卻明顯大好,這一下了朝,便將張廷玉召進了養心殿,見禮一畢,便即意氣風發地下了旨意。

  “是,微臣遵旨。”

  張廷玉同樣也很興奮,不單是因著此番拿下弘曆乃是出自他張廷玉的謀劃,更因著整風運動一事已然成了吏部的一個新職責,與國家安全局的聯繫愈發緊密了起來,身為吏部尚書,張廷玉手中的權柄自也就更重了幾分,然則這一切都不是張廷玉為之振奮的真正原因,真正令其興奮不已的其實就一條,那便是他張廷玉真兒個地得到了弘晴的信用,而這,對於張廷玉來說,當真比啥都強。

  “啟奏陛下,馬大人來了。”

  就在張廷玉揮筆速書之際,卻見李德全急匆匆地從殿外行了進來,疾步搶到了龍案前,一躬身,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宣罷。”

  一聽是馬齊來了,弘晴的嘴角邊立馬露出了一絲的笑意,沒旁的,只因弘晴認定馬齊這是來負荊請罪的——前番馬齊可是力主暫停整風運動的,而今麼,弘晴既是在早朝上力挺吏部的整風運動,馬齊自然是坐不住了的。

  “喳!”

  弘晴金口既開,李德全自不敢稍有遷延,趕忙恭謹地應了諾,急匆匆地便退了出去,不多會,便已陪著馬齊又從外頭轉了回來。

  “老臣叩見陛下。”

  一見到高坐在龍案後頭的弘晴,馬齊立馬緊走數步,搶到了御前,緊趕著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罷。”

  馬齊是幹了樁蠢事,然則弘晴卻知曉那不過是無心之過而已,並非真跟四爺攪合在了一起,也無甚私心在內,本意只是想穩住朝廷之動盪罷了,正因為此,弘晴其實真就沒打算處罰馬齊的,當然了,適當的敲打還是要的,故而,弘晴雖是不曾一上來便給其臉色看,可叫起的聲音裡卻是隱約地透著股寒意。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馬齊顯然是聽出了弘晴語氣中的寒意,不過麼,卻並未露出甚惶恐之色,也就只是心平氣和地照著朝規謝了恩。

  “愛卿如此急著要見朕,所為何事啊?”

  這一見馬齊臉色淡然如常,弘晴自不免稍有些奇怪,可也沒去細想,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發問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話,老臣此來有二事,一是月餘前,老臣擅自提議廢止整風運動,有違陛下之旨意,實大過也,不敢自辯,還請陛下重處。”

  聽得弘晴見問,馬齊趕忙躬了下身子,滿臉誠懇地先認了錯。

  “罷了,爾既已知錯,朕也懶得罰你,此事就到此為止好了。”

  一聽馬齊上來所言的第一件事便是認錯,卻並未說明第二件事是甚,弘晴的眉頭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皺,當即便改變了原先敲打於其的想頭,但見弘晴很是大度地一揮手,便將此事就此揭了過去。

  “謝陛下寬仁,老臣還有一事要稟,老臣已是老邁之身,實難再堪大用,懇請陛下能准老臣乞骨告老。”

  馬齊恭謹地謝了一聲之後,也沒甚多的言語,直截了當地便道出了第二件要稟之事,赫然是要請辭了。

  “嗯?”

  馬齊這話一出,弘晴的臉色當即便陰沉了下來,雖不曾言語,可冷哼之聲裡卻滿是掩飾不住的寒意,顯見對馬齊的請辭有著極大的不滿。

  “陛下明鑒,老臣年已七十有六了,混用老朽,確已不堪驅策,今,江山代有新人出,老臣若是再遷延不去,一者恐誤了國事,二來則是阻塞了新人上進之路,于國於己,皆無益處,故,老臣懇請陛下能准老臣乞骨歸鄉。”

  儘管弘晴不曾發怒當場,可那冷哼之聲裡的寒意卻是驚人得很,不說李德全等諸多隨侍的大小太監們被嚇的面色狂變不已,便是張廷玉這等心性沉穩之輩,也為之面色一白,只是這當口上,卻是誰都不敢進言勸解的,倒是馬齊自己卻是渾然無事人一個,不緊不慢地便出言解釋了一番。

  “衡臣,你聽聽,這匹老馬要給朕撂挑子了,你看朕當如何處置才好,嗯?”

  弘晴最擅長的便是觀顏察色,只一看馬齊的神情,便知其所言當是出自肺腑無疑,心中原本的猜忌頓時便煙消雲散了去,不過麼,對於馬齊這等忠耿老臣,弘晴還是不太願意放行的,問題是這話他自己卻是不好說出口來,若不然,薄情之名怕就得落在弘晴的頭上了,這便略一沉吟,將棘手的難題丟給了站在一旁的張廷玉。

  “陛下明鑒,臣以為馬大人乃是國之棟樑,不可或缺焉,然,其年歲既高,卻也不宜太過勞心,故,臣以為當可准了馬大人之請辭,只是不必歸鄉,姑且就在內城修養著,陛下若有要諮詢時,也可兩便,此微臣之淺見耳,還請陛下聖斷。”

  張廷玉可是個七竅玲瓏心之輩,只一聽便知弘晴是真心不想放馬齊走人,然則這一回張廷玉卻並不似往常那般只顧著順從天心,而是謹慎地提出了個折中之方案,沒旁的,他張廷玉年紀也不小了,儘管比馬齊要年輕上一些,可也已是奔七十的人了,終歸也須得為自個兒將來的致仕做些考慮。

  “嗯……,也罷,那就這麼定了,馬愛卿看可行否?”

  儘管不甚情願讓馬齊走,可張廷玉既是如此說了,弘晴也自不好再強人所難,這便沉吟著下了個決斷。

  “陛下聖明,老臣遵旨。”

  馬齊其實也不願回盛京那個苦寒之地,只不過是因著祖制的關係,一旦致仕,便須得回盛京養老,而今麼,弘晴既是准其在京留居,他自是不會有甚怨言,緊趕著便躬身領了旨意。

  “嗯,那好,李德全,去,陪著馬大人辦理下交接,回頭朕自會有旨意下發。”

  弘晴辦事素來乾脆,既已決定要放馬齊走,自也就不會再拖泥帶水,一揚手,朝著李德全便吩咐了一句道。

  “喳!”

  一聽弘晴有令,侍候在側的李德全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恭謹地應了諾,而後堆著笑臉地將馬齊請出了養心殿,自去辦理交接事宜不提。

  “陛下,詔書已擬好,請您過目。”

  馬齊去後,張廷玉趕忙將早先擬定好的詔書取了出來,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遞上來。”

  張廷玉這一拿出詔書,弘晴方才想起一開始時的旨意,也自沒甚遲疑,擺手便吩咐了一聲。

  “喳!”

  弘晴金口既開,自有一名見機得快的小太監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跑上前去,接過了張廷玉高舉著的詔書,轉呈到了弘晴面前的龍案上。

  “用璽罷。”

  這道調令詔書本就簡單得很,扣除了那些文縐縐的廢話之外,攏共就一句核心之言罷了,弘晴只隨意一掃,見並無甚瑕疵可言,也就沒再去細看,一揮手,便就此下了令。

  “喳!”

  聽得弘晴這般吩咐,那名隨侍的小太監自不敢稍有遷延,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雙手捧著詔書便退到了一旁的幾子前,自去加蓋玉璽不提。

  “陛下,軍機處向來一個蘿蔔一個坑,今,馬大人既已告老,終歸還須得有人填補方好,還請陛下明示。”

  張廷玉並未去關注那道詔書之事,而是一躬身,緊趕著出言請示了一句道。

  “嗯,那就讓海濤進軍機處好了。”

  軍機處雖說不設定員,可作為真正的中樞之地,人卻是不能少了去的,若不然,差使怕就要安排不過來了,對此,弘晴自是心中有數得很,略一沉吟之下,已是有了決斷。

  “陛下聖明。”

  張廷玉在此際提出軍機處人選問題,本來心中是有要薦之人的,可這一聽弘晴已有所決斷,他自是不敢再多囉唕,趕忙稱頌了一聲了事。

  “啟奏陛下,愉親王與海外情報局何濤、何大人一併在宮門外求見。”

  張廷玉的稱頌之聲方才剛落,就見本該陪著馬齊辦理交接事宜的李德全已匆匆從外頭行了進來,但見其疾步搶到了御前,一躬身,已是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哦?宣!”

  何濤本是“尖刀”太原分舵的舵主,去歲“尖刀”分拆之際,弘晴親自點了將,將其調入中樞,出掌海外情報局,因著業務大多是與“八旗商號”配合之故,弘晴將之撥給了老十五打理,而今,此二人連袂前來,顯然事情非小,弘晴自不敢大意了去,這便一揮手,緊著便下了口諭。

  “喳!”

  弘晴既是這般吩咐了,李德全自不敢有絲毫的遷延,趕忙恭謹地應了諾,就此退出了養心殿,領著兩名小太監急匆匆地便往午門處趕了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7 00:29

第1115章 京都大亂之序章(一)

  “臣等叩見陛下!”

  老十五與何濤到得很快,李德全去後不久,二人便已一前一後地行進了養心殿中,這一見到高坐在上首的弘晴,自是都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忙不迭地便搶上了前去,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來人,給十五叔賜座。”

  老十五乃是弘晴在朝中的最有力支持者,自是不能輕慢了去,也不待二人將禮數盡完,弘晴便已是虛抬了下手,很是和煦地賜了座。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弘晴可以表現得禮賢下士,可老十五卻是不敢在禮數上稍有閃失,很是恭謹地按著朝規全了禮之後,這才側坐在了一眾小太監們抬來的錦墩子上。

  “十五叔急著來見朕,莫非是南洋有了甚動靜不成?”

  算算時日,從虎門銷煙到如今,已是一年多過去了,西方諸國就算反應再遲鈍,到了這會兒也差不多該是有所動作的時候了,對此,弘晴自是早有預料,也自不隱瞞心中的猜疑,一待老十五落了座,便即直截了當地發問了一句道。

  “陛下聖明,確是有了動靜,具體事宜,何大人更清楚,還是請何大人來詳述更為妥當。”

  老十五並未貪功,而是推舉了何濤來詳述諸般事宜。

  “嗯,准了。”

  弘晴顯然很是滿意老十五這等謹慎的態度,不過麼,也無甚多的言語,僅僅只是聲線平和地便准了其之所請。

  “啟奏陛下,二月時,麻六甲分舵曾傳回消息,說是有倭人正在與西蠻暗中勾洽,意圖大批量購買軍火,微臣自不敢大意了去,便即著倭國方面以及南洋諸分舵的人手加緊打探詳情,今日午後,東瀛分舵終於發回了密電,現有電文在此,請陛下過目。”

  何濤乃是“尖刀”的老人了,在弘晴麾下效力也不是頭一回了,自是清楚弘晴的性子,並無甚長篇大論的言語,僅僅只是簡單地介紹了下情況,便即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張密電文,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遞上來。”

  自打去歲無線電波機在上川島洋面驗證過實用性之後,弘晴早已下令將無線電報機在海軍以及八大集團軍中推廣使用,也曾下令調出了部分機子供給海外情報局,只是因著運輸以及保密方面的問題,在海外各分舵尚不曾大面積鋪開,也就只有倭國以及麻六甲等寥寥幾處作出了部署,然則說得具體應用麼,弘晴其實還真就沒怎麼去關注過,而今聽得東瀛分舵有密電文發回,當即便來了興致。

  “喳!”

  一聽弘晴有令,自有一名侍候在側的小太監趕忙恭謹地應了諾,急匆匆地跑下了前墀,伸手接過了何濤高舉著的密電文,而後恭謹地轉呈到了弘晴面前的龍案上。

  “此事朕知曉了,何愛卿回去後,且令東瀛分舵加強監視,萬不可打草驚蛇,朕自會有所安排,去罷。”

  密電文不算長,也就千餘字罷了,可弘晴卻是看得很慢,良久之後,方才放下了電文,但並未對電報中所載諸事加以置評,僅僅只是聲線微寒地吩咐了一句道。

  “陛下聖明,微臣遵旨!”

  身為情報人員,何濤自是清楚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既是弘晴都已將話擱在了此處,他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縱使心中有著無數的疑問,也就只能是恭謹地應諾了事……

  中秋,在漢文化裡乃是四大節之一,素來隆重得很,在剽竊了漢文化的倭國,也同樣如此,這不,離著中秋還有數日呢,紀伊藩守護代德川明蘭的府上便已是一派的喜慶,賓客雲集,不單是周邊幾個大名都親自前來,就連京都裡都來了不少的貴人,闔府上下張燈結綵,僕役穿梭往來,當真熱鬧得有若開了鍋的水一般,獨獨後院裡一處密室中卻是一派壓抑的死寂,並非沒人在,恰恰相反,不大的密室裡擠坐著近二十名身著華貴服飾的男子,老少不一,唯一相同的是諸般人等盡皆一臉的肅然,人雖多,卻盡皆有若木雕泥塑般地端坐著不動。

  “咯吱。”

  一聲刺耳的響動中,密室的兩扇厚實木門已被人從外頭拉開,旋即就見一名六旬老者在兩名壯實武士的護衛下,昂然行進了密室之中,這人正是紀伊藩大名德川明蘭。

  “德川君。”

  “德川大人。”

  “明蘭老弟。”

  ……

  一見到來者是德川明蘭,原本跪坐了一地的諸般人等全都就此起了身,七嘴八舌地見著禮,場面自不免便有些個混亂了起來。

  “諸公都請坐下罷。”

  面對著眾人亂七八糟的見禮,德川明蘭木然的臉上就連半點笑容都沒有,也就只是神情淡然地一壓手,聲線陰沉地吩咐了一聲。

  “德川君,事情到底如何了?”

  身為大名,德川明蘭身份固然尊貴,可在場人等中,身份不在其下者自是不少,性子沉穩的也就罷了,依言便跪坐了下來,可性子急的麼,顯然就沒那麼好氣性了,這不,也不等德川明蘭落座,剛接掌喬本大名不到一年的瀨井一鳥便已是沉不住氣地發問了一句道。

  “是啊,德川君,您就說說罷。”

  “德川大人,將軍大人那頭可都有甚指示麼?”

  “德川君,甭賣關子了,好不叫人心急。”

  ……

  有了瀨井一鳥的帶頭,一眾少壯派當即也都沉不住氣了,亂紛紛地全都嚷嚷了起來。

  “好了,吵什麼吵,都靜下來,聽德川君怎麼說。”

  眾少壯派們這麼一嚷,德川明蘭倒是沒甚特別的反應,可有人卻是看不過眼了,但見跪坐在客位第一人的一名老者眼神銳利如刀地環視了下眾人,冷厲地便斷喝了一嗓子。

  這老者乃是天皇內大臣西村純一郎,位份尊貴,代表著的可是天皇的威嚴,他這麼一開口,下頭那幫子少壯派們縱使心中不服,卻也不敢再多放肆,只能是全都就此閉緊了嘴。

  “德川君,您請。”

  西村純一郎顯然很是滿意自個兒的威嚴得以體現,可也沒作出甚喧賓奪主的事兒,轉而便朝著德川明蘭略一欠身,很是客氣地示意了一下。

  “諸君,將軍那頭已跟紅毛國人達成一致,只要我們一舉事,西方諸國將派遣大軍來援,如今西方諸國的大艦隊已在路上,另,先前已有大批先進火器運抵,將軍那頭正在全力武裝軍隊,並給我等送來了一批應急,來人,抬上來!”

  作為從德康幕府時代走過來的老人,德川明蘭一向自視甚高,對瀨井一鳥等人的不禮貌行為,自是不滿得很,只是眼下正值用人之時,縱使有著再多的不滿,他也不敢有所表露,畢竟此番舉事可是德川家的全力一搏了,能成,還能恢復德川家的榮光,若敗,那就是萬劫不復之下場,為完成新任德川家主德川家重的囑託,哪怕是有著再大的委屈與不忿,德川明蘭也只能是強忍將下來了的。

  “嗨!”

  一聽德川明蘭有令,跟隨在側的一名武士立馬恭謹地應了諾,疾步便退出了密室,不多會,便又領著數名僕役,抬著個大箱子從外頭行了進來。

  “打開!”

  箱子方才剛落地,也不等那名武士出言請示,德川明蘭便已是意氣風發地一揮手,豪邁地下了令。

  “嗨!”

  德川明蘭既是有所吩咐,那幾名抬箱子的僕役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齊齊躬身應了諾,七手八腳地撬開了箱蓋,露出了內裡整齊疊放好的十支滑膛槍。

  “嘶……”

  “呼……”

  ……

  槍支一現,在場諸般人等的精神頓時盡皆為之一振,吸氣之聲此起彼伏地響成了一片。

  “好槍,德川君,這槍……”

  自德川幕府戰敗至今,已是十六年過去了,諸多當年參戰的大名都已死去,新換上來的這一撥都不曾經歷過當年的慘痛教訓,眼瞅著倭國在清軍的鐵蹄下俯首聽命,自是都心中不服得很,早就想著起兵將清軍趕出國去,只是手中沒有大威力的火器助陣,壓根兒就不敢輕舉妄動,而今見了這一箱子的新槍,眾少壯派大名們自是全都有些個沉不住氣了,個中又屬瀨井一鳥性子最急,頭一個冒了出來,試探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這槍就是將軍大人花鉅資從大不列顛國買來的,攏共就一萬支,為了確保我等舉義能成功,將軍大人特地撥來了三千支,願意隨將軍大人起事的,都可以領回去裝備部隊,準備舉義!”

  德川明蘭顯然很是滿意眾人對火槍的熱切之情,也沒賣甚關子,開宗明義便道明瞭主題。

  “好,幹了!”

  “算我一個!”

  “還有我!”

  ……

  一眾少壯派大名們本就有心要反抗清軍的佔領,這一見有了如此多的火槍之支持,哪還能沉得住氣,七嘴八舌地便全都振臂高呼了起來,很快,那些原本還打算觀望一下的老大名們也坐不住了,亂紛紛地也跟著表了態,整間密室裡頓時便噪雜得有若菜市場一般……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7 00:29

第1116章 京都大亂之序章(二)

  仁和二年八月十二日,巳時三刻,鹿兒島西南兩百海裡的洋面上,一支規模龐大的艦隊正滿帆疾馳著,中軍旗艦“鎮洋號”的前甲板上,一名身材魁梧的老者迎風而立,任憑白髮被海風吹拂得飄蕩不已,身形卻是挺拔如山,巋然不動,這人正是渤海艦隊司令王燕俠上將。

  王燕俠,福建晉江人,大清海軍元老之一,參與過十數年前的征東瀛之戰,現年五十有八,按大清軍政條例,他已到了即將退居二線的年歲,儘管暫時不會除役,可卻難再有親自率部上前線之機會,最大的可能就是調往海軍司令部任職,換而言之,此番率渤海艦隊主力出海或許便是他謝幕前的最後之演出,正因為此,王燕俠分外的珍惜這等馳騁大洋的最後之機會,只要有空閒,他絕不會呆坐在艦隊司令部裡,幾乎是貪婪地享受著全艦隊乘風破浪向前沖的威武之壯觀。

  “司令,已到預定地點,請您指示。”

  就在王燕俠無言地遠眺大洋盡頭之際,一陣腳步聲響起中,一名身著海軍中將服飾的儒雅中年人領著數名青年軍官從船艙裡行了出來,疾步來到了王燕俠的身邊,小聲地提點了一句,這人便是渤海艦隊參謀長葉振邦,廣州梅山人,廣州航海學院第一期畢業生,曾以低級軍官的身份參與過十數年前的征東瀛之戰,戰後又調回航海學院任教多年,並在五年前調入海軍司令部任參謀司司長,因表現出眾,深得現任海軍司令孫明緒的賞識,於今春調入渤海艦隊任參謀長一職。

  “嗯,發信號,讓後衛艦隊半速行駛,主力艦隊轉向東南,全速前進!”

  王燕俠側頭看了葉振邦一眼,也無甚遲疑,一揮手,已是乾脆俐落地下了將令。

  “是!”

  王燕俠的命令既下,葉振邦也自不多問,恭謹地應了一聲,一揮手,自有跟隨在側的一名青年軍官將命令傳達到了高大桅杆上的旗語兵處,於此同時,也沒往了下令往後衛艦隊處拍發了封電報,很快,隨著旗語兵手中的兩面小旗之舞動,龐大的艦隊分成了兩撥,先鋒艦隊與中軍艦隊組成的七十餘艘大小戰艦開始向東南轉向而去,而由二十二艘運兵船、輜重船以及十二艘中型戰艦組成的後衛艦隊則緩緩地慢了下來……

  “報告將軍,內大臣西村純一郎在外求見。”

  巳時四刻,京都禦所建禮門西側侍衛統領處的辦公室中,新任京都禦所關防長、大清海軍陸戰隊第三旅旅長李順正自好整以暇地品著茶,卻見一名青年軍官急匆匆從外頭行了進來,高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嗯,請罷。”

  李順出身於弘晴的侍衛隊,參加過征東瀛之戰,乃是海軍陸戰隊之元老,雖說今歲才剛就任京都禦所的關防長,可實際上麼,他這都已是第三次回任了——按大清駐東瀛軍伍的換防條例,所有駐防官兵全部由海軍陸戰隊擔綱,各部兩年一輪換,自康熙末年到如今,大清海軍陸戰隊一個加強師四個旅的官兵幾乎都在東瀛駐紮過,按慣例,京都禦所的關防長都是由駐防的海軍陸戰旅旅長兼任,故而,與擔任倭王內大臣多年的西村純一郎已然是老相識了,這會兒聽得其來訪,自也就隨意得很,漫不經心地便吩咐了一句道。

  “是!”

  聽得李順這般吩咐,那名前來稟報的軍官自是不敢稍有耽擱,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行了個軍禮之後,便即匆匆退出了辦公室,不多會,便見一身和服的西村純一郎已是滿臉諂笑地從屏風處轉了進來。

  “李君,早。”

  別看李順眼下只是少將,在大清軍伍系列中,根本排不上號,可在倭國,那就是太上皇一般的存在,西村純一郎自是不敢有絲毫的失禮之處,方才剛從屏風處轉將出來,便已是趕忙鞠躬問了好。

  “哦,是西村君啊,怠慢了,請坐,一道品茶好了,這可是本將剛從國內帶來的上好龍井,尋常人就算再有錢,那也是無處可買的。”

  算將起來,李順在東瀛前前後後加起來,都足有六年之久了,早就知曉倭人的禮數多不過是表面功夫而已,自是懶得去玩那麼些虛禮,再說了,以他駐屯軍最高長官的身份,也真無須去將就倭人的禮數,嘻嘻哈哈地擺了下手,便算是回過禮了。

  “那就叨嘮李君了。”

  李順既是這麼說了,西村純一郎自然不敢一上來便談正事,忙不迭地謝了一聲,而後方才跪坐在了李順的對面,自有一名侍候在側的勤務兵上前為其斟了杯熱茶。

  “好茶!”

  西村純一郎本身就好茶藝,只一品那茶,情不自禁地便叫了聲好。

  “嘿,西村君喜歡的話,待會便帶些走好了。”

  李順對於倭人雖是不甚瞧得上眼,可畢竟在倭國中任職,有些事還是須得倭人幫辦了去的,自是不吝舍些小恩小惠,這一聽西村純一郎叫好,順勢也就許諾了一句道。

  “多謝李君了,下官此次前來,是受我王之托,有一事須得提請李君批准的。”

  西村純一郎自然不是閑著無事來蹭茶喝的,此際趁著李順心情好,趕忙便將話題引到了正事上。

  “哦?”

  一聽西村純一郎這般說法,李順的笑臉立馬便收了起來,擺出了副公事公辦的態度,也沒出言追問根底,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輕吭了一聲,示意西村純一郎接著往下說。

  “李君,中秋佳節將至,承蒙貴國厚愛,我國近年來四海綏靖,和平日久,百姓安居樂業,此皆是貴國之恩賜也,我王打算在中秋時辦一慶典,一者是與民同樂,二來也是想著向貴國駐軍有所表示,不知李君以為可行否?”

  這一見李順收起了笑臉,西村純一郎的心頭沒來由地便是一慌,好在養氣功夫深,倒也沒帶到臉上來,僅僅只是陪著笑臉地解說了一番。

  “慶典麼?西村君打算如何辦這麼個慶典?”

  西村純一郎一說到要辦慶典,李順的眼神裡立馬飛快地掠過了一絲精光,不過麼,倒是沒對其所言加以置評,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反問了一句道。

  “好叫李君得知,我王打算辦得熱鬧些,四鄉八裡的舞龍舞獅班子都叫進城來,讓百姓們好生見識一下太平盛世之美景,當然了,我王也想趁此機會與民同樂一番,還請李君行個方便,拜託了。”

  西村純一郎顯然不甚情願將辦慶典的具體詳情說得過細,只是又不敢隨便胡謅,這便陪著笑臉地解釋了幾句。

  “這個好說,只是慶典的規模一大,城內秩序恐難保證,為安全起見,倭王還是就呆在宮中好了,就算要與民同樂,不妨在宮牆上露個面便好,至於城內的治安問題麼,我軍就不干涉了,貴國自己看著辦便好,只是有一條還請西村君記住,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靠近宮牆三十步,否則我軍將武力彈壓,就這麼定了,還請西村君將本將的建議轉達給倭王殿下。”

  李順倒是沒反對西村純一郎的提議,不過麼,卻是不容分說地便加上了兩個條件。

  “這……”

  一聽李順這般說法,西村純一郎的臉色當即便是一僵,嘴角抽搐了幾下,試圖再爭取上一番。

  “嗯?西村君對本將的決定有意見麼?”

  不等西村純一郎想好託辭,李順已是面色一板,聲線陰冷地便發問了一句道。

  “不敢,不敢,李君誤會了,啊,我王知曉貴軍辛苦了,打算在中秋時設宴犒賞三軍將士,不止貴部,水師那頭也打算送些酒菜去,聊表一下我王的心意,還請李君勿要推辭才好。”

  眼瞅著李順變了臉,西村純一郎自是不敢再糾纏前事,可又不願完全被李順牽著鼻子走,這便眼珠子狂轉了幾下,諂笑著進言了一番。

  “西村君有心了,本將處倒是好說,西村君只管安排了去便是了,只是海軍那頭麼,就不是本將能做主的了,西村君若真要送酒菜,還須得跟海軍那頭聯繫才成。”

  西村純一郎這麼一解釋,李順緊繃著的臉當即便是一緩,似乎也沒怎麼細想,隨口便應承了下來。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李君,您忙,下官這就去回復我王,看我王有何指示,再來與李君相商,告辭,告辭。”

  既已摸清了李順的態度,西村純一郎顯然是不打算再多逗留,陪著笑臉地交代了句場面話,便即起了身,朝著李順一個鞠躬之後,就此匆匆走了人。

  “呸,奶奶個熊的,這他娘的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來著!”

  西村純一郎去後,李順臉上的笑當即便消失不見了,但見其狠呸了一口之後,聲線陰冷地便罵了一嗓子,而後面色陡然一肅,提高聲調斷喝了一句道:“去,傳本將之令,營長以上軍官即刻到此議事!”

  “是!”

  李順命令一下,自有侍候在側的傳令兵緊趕著應了諾,而後匆匆奔出了辦公室,自去傳召諸般將領前來議事不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7 00:29

第1117章 京都大亂之序章(三)

  仁和二年八月十二日,末時三刻,琉球群島所屬之奄美大島東南三十海裡外的洋面上,近五十艘各型戰艦組成的一支龐大艦隊正滿帆高速行駛著,方向直指大阪灣,艦隊中各色旗號隨風飄揚,若是細算了去,便可發現其中赫然有著五個國家的旗幟,個中又以大不列顛的戰艦為最多,足足有二十四艘大中型戰艦,其次便是西班牙戰艦,也有著十艘之多,再次則是荷蘭與葡萄牙戰艦,各有六艘,最少的則是掛著法蘭西旗號的戰艦,僅僅只有三艘,這支多國聯合艦隊幾乎集中了西方各國在亞洲的全部主力戰艦,旗艦:勇敢號,艦隊司令:大不列顛海軍上將愛德華•弗農。

  愛德華•弗農,外號:憤怒的上將,一七零零年加入大不列顛海軍,一七二二年晉升少將,因屢立戰功,於一七二八年晉升上將,屬大不列顛海軍中典型的好戰分子,去歲年初,奉命率一支分艦隊遠征東亞,今春進抵印度,與大不列顛東印度公司所屬之艦隊合兵一道,組建了大不列顛亞洲艦隊,任艦隊司令,此番聯合四大海軍強國,糾結成聯合艦隊,北上東瀛,準備呼應東瀛幕府餘孽之叛亂。

  “報告。”

  愛德華•弗農從軍三十餘載,足跡遍佈歐亞非美,早見慣了大海的景致,自不會似年青人那般時不時地在甲板上晃蕩,只要沒事,他一般都是在作戰室裡推演著各種海戰之戰術,以此為消磨時光之消遣,今兒個自也不例外,這不,剛才睡了個午覺,起來床之後,便又端坐在了大幅海圖邊拿著支筆寫寫畫畫地擺弄開了,正自沉迷之際,卻聽門一響,其副官已是在門外喊了聲口令。

  “進來。”

  儘管聽到了聲響,然則愛德華•弗農卻並未從大幅海圖上抬起頭來,僅僅只是隨口吩咐了一聲了事。

  “報告司令官閣下,前鋒艦隊發來信號,說是東瀛接應的船隻已到,其中一名代表要求見您,請司令官閣下明示。”

  門一開,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軍官大踏步走到了愛德華•弗農的身旁,恭謹地行了個軍禮,高聲稟報了一句道。

  “嗯,將他帶來好了。”

  聽完了副官的稟報,愛德華•弗農終於是抬起了頭來,眉頭微微一皺,略一沉吟,便即一揮手,同意了倭國代表的請求。

  “是!”

  愛德華•弗農既是有了命令,那名副官自不敢稍有耽擱,緊趕著行了個軍禮,大踏步便退出了作戰室,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小人長崎代官山村久武奉我家大人薩摩藩大名島津一郎之命,前來迎候將軍閣下。”

  半個多時辰之後,兩名身著和服的矮小中年人在副官的帶領下,行進了作戰室,當先一名衣著華麗的中年人方才一進門,便已朝著愛德華•弗農深深地鞠了個躬,自有跟在其後的一名通譯將其所言,用不甚熟稔的英文結結巴巴地轉述了出來。

  “有勞山村閣下遠道來迎,辛苦了,請坐。”

  愛德華•弗農打心眼裡便瞧不起亞洲人,除了強盛的大清還能讓其有幾分忌憚之心外,在其眼中,其餘亞洲各地人等都屬於未開化之野蠻人,尤其是身材矮小的倭人,在他看來,簡直就跟一群猴子也沒啥區別,當然了,眼下還有須得用到倭人之時,愛德華•弗農倒也沒給山村久武甚臉色看,而是笑呵呵地起身招呼了一句道。

  “多謝將軍閣下抬愛,您能率部前來幫助我國,小人謹代表我國天皇陛下,向將軍表示十二萬分的感謝。”

  山村久武這一路過來,當真被聯合艦隊的強大給震懾住了,與此同時,心中也是一陣陣的狂喜,在他想來,有著這麼支強大的艦隊在,大清人一準不會有好下場,只要能巴結住西人,倭國再次崛起已是有望,正是出自此等想法,山村久武討好愛德華•弗農的心思可謂是濃得很,一番致意自也就誠惶誠恐得緊了些。

  “山村閣下不必如此客氣,秉承正義乃是我大不列顛王國的宗旨,貴國飽受清人之蹂躪,我西方諸國自不能坐視不理,一切都是為了公義,閣下放心,有我強大的聯合艦隊在,清人斷不會有好下場的。”

  愛德華•弗農雖是軍人出身,可也曾在下議院幹過十數年的議員,政治外交上的事兒,自是一點都不陌生,滿口子正義公義的,明明就一貪婪無度的殖民者,愣是被他粉刷成了上帝派來的正義使者。

  “將軍大人說得好,此番我國若能獲救,願與貴國以及西方諸國締結永世友好協議,共同遏制清人之貪婪,此一條,我國天皇陛下已有指示,只要能保證我國之獨立,什麼條件都可以坐下來談,但凡是我國能有的,一定不會讓將軍閣下失望的。”

  聽完了通譯的轉述,山村久武當場便激動得渾身哆嗦不已,感激涕零地做出了一大堆的保證。

  “此事不急,打贏眼下這一仗才是關鍵,山村閣下請坐,有幾個問題,還請山村閣下據實回答,以確保貴我兩國能攜手戰勝邪惡的大清人。”

  愛德華•弗農雖有著政客之能,可說到底還是軍人本質,關心的也只是戰爭能否打勝,自是無心在外交事宜上多費唇舌,幾句扯淡之言後,便即轉入了正題。

  “將軍閣下有問題只管問,只要小人知道的,自不敢有絲毫的隱瞞。”

  儘管愛德華•弗農已是連著兩次讓座了,可山村久武卻是不敢真的坐下,而是卑謙地躬身而立,討好地做出了保證。

  “嗯,清人的艦隊最近可有變化,是否還呆在大阪港中?”

  這一見山村久武始終站著,愛德華•弗農也自懶得再讓座,神情肅然地點了點頭,便即問起了最為關心的兩個問題。

  “回將軍大人的話,清人的艦隊一共二十一艘戰艦,其中大型戰艦六艘,中型戰艦十二艘,另有高速巡洋艦三艘,大多停靠在碼頭上,只有四艘戰艦在大阪灣中巡航警戒,如今中秋將至,按清人慣例,不會在此時大規模出海,我方已做好了萬全之安排,只要將軍大人的艦隊一到,我方不單將攻克大阪週邊之炮臺,還會發兵從陸上牽制清人的艦隊,以保證將軍大人的艦隊實施對清人艦隊的圍殲,不瞞將軍閣下,小人此行帶來了信鴿數十隻,隨時可以將將軍大人的命令傳達回國內,以保證貴我雙方之緊密配合。”

  愛德華•弗農的問話就兩句,可山村久武回答起來卻是一通子長篇大論,幾乎是竹筒倒豆子般地便將倭國一方的安排全都說了個遍。

  “很好,山村閣下,請對著海圖,將清人的炮臺配備以及軍港之部署詳細說明一下。”

  愛德華•弗農顯然對山村久武的配合十分的滿意,不過麼,並未掉以輕心,哪怕事先便已得了倭國一方的情報,對大阪灣一帶清軍的部署已是心中有數,可還是要求山村久武再詳細說明上一番。

  “那好,那好,將軍大人請看,此處乃是淡路島炮臺,其上設有重炮二十八門,此處是和歌山炮台,其上設有重炮三十二門,兩炮臺遙相呼應,足可封死友島海峽,為易守難攻之地,還有此處……”

  山村久武乃是有備而來的,對大清在大阪灣一帶的軍事設施早已熟記在心,這會兒指點著海圖說將起來,自是順溜得很。

  “山村閣下,本將軍沒有問題了,就請閣下即刻向貴國發回消息,我方將按預定之部署,高速殺向大阪港,力求將清人之艦隊圍殲在大阪灣中,還請貴方務必全力配合我方之行動。”

  愛德華•弗農問得很細,不時地打斷山村久武的陳述,就具體細節詳細追問個不休,一場會晤下來,足足費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終於將所有的情報都細細地驗證了一番,心中大定之餘,也自沒再多囉唕,很是客氣地擺了下手,向山村久武下了第一道命令。

  “將軍大人請放心,都包在小人身上了,您請留步,小人這就去安排。”

  一聽愛德華•弗農下了令,山村久武自是不敢怠慢了去,恭謹地應了諾,又是深深一躬,而後方才領著通譯就此退出了作戰室,自回所乘的漁船準備相關事宜不提。

  “傳令:各分艦隊司令即刻到此議事!”

  將山村久武打發走了之後,愛德華•弗農並未馬上發佈命令,而是眉頭微皺地趴在大幅海圖上,細細地推演了一番戰局之可能演變,直到諸般細節都已確然之後,這才站了起來,在船艙中來回踱了幾步,一揚手,滿臉堅毅之色地下達了命令。

  “是!”

  愛德華•弗農的命令這麼一下,自有一名隨侍在側的傳令官緊趕著應了諾,急匆匆地便奔出了作戰室,自去安排傳令事宜不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7 00:29

第1118章 揭幕戰(一)

  仁和二年八月十四日,午時正牌,口子島西南二十海裡外洋面上,龐大的聯合艦隊正高速行駛著,速度極快地向大隅海峽逼近,按行程,日落時分便可進入大隅海峽入口處的屋久島海域,十五日夜進抵友島海峽已不成問題,一切都順遂得很,作為聯絡官的山村久武心情自是大好,一與旗艦勇敢號聯絡完畢,便即急不可耐地放出了最後兩隻信鴿中的一隻,向在鹿兒島的主子薩摩藩大名島津一郎發出了一切順遂的消息。

  “報告!”

  午時一刻,愛德華•弗農照例在作戰室裡推演著戰術,正自入神間,卻聽門外響起了一聲口令。

  “進來。”

  聽得響動,愛德華•弗農頭也不抬地便作出了回應。

  “報告將軍,西北方十海裡處,發現大清戰艦一艘,請將軍閣下明示!”

  門開處,一名值日軍官急匆匆地便搶進了船艙中,朝著愛德華•弗農便是一個標準的軍禮,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哦?看看去!”

  一聽發現了大清戰艦,愛德華•弗農的眉頭當即便是一皺,自不敢大意了去,丟下了手中的鉛筆,一把抓起擱在書桌一角的單筒望遠鏡,疾步便行出了作戰室,向前甲板趕了去……

  “向王將軍發報,發現西夷聯合艦隊主力,位置:東經130.28,北緯30.30,共計有大小戰艦四十九艘,其中各型戰列艦二十七艘,中型戰艦十七艘,巡洋艦五艘,另有倭人商船一艘,我艦已咬住敵軍,請將軍明示!”

  十海裡的距離雖不算近,可在這等天光明媚之時,於一覽無遺的大海上,雙方的士兵自是都能輕而易舉地看到對方,就在愛德華•弗農急匆匆地向前甲板上趕之際,站在“順風”號前甲板上的清軍艦長蘇柯中校已是興奮無已地向跟著身旁的傳令兵下達了指令。

  “是!”

  蘇柯這麼一下令,侍候在側的傳令兵自是不敢稍有耽擱,疾步便沖向了艦上的電報室,隨著滴滴答答的按鍵聲響中,一連串的密碼便已是播發了出去。

  “報告將軍,‘順風號’發來急電,已然發現敵軍主力艦隊蹤影。”

  口子島西北方三十海裡的洋面上,清軍渤海艦隊主力正半帆向口子島方向行駛著,速度並不甚快,然則陣型卻是保持得極為的嚴整,旗艦“鎮洋號”的前甲板上,一身整齊軍服的王燕俠肅然而立,雙眉微皺地遠眺著大海的盡頭,正自沉吟間,卻見一名傳令官從船艙裡沖了出來,疾步搶到了王燕俠的身旁,緊趕著便是一個軍禮,高聲地稟告了一句道。

  “嗯?好!傳本將之令,全艦隊滿帆加速,向口子島方向進發,命令‘順風號’嚴密監視敵艦隊,有異常情況即刻彙報,再,向京師發報,就說我艦隊已發現敵蹤,預計將在一個時辰左右與敵遭遇!”

  王燕俠率渤海艦隊主力已在這附近洋面上巡航了一天餘,等的便是五國聯合艦隊的到來,此際一聽發現了敵蹤,王燕俠的精神立馬便是一振,一把拽過了那名傳令官手中的電報,飛快地過了一遍之後,緊趕著便下了一連串的命令。

  “是!”

  一聽王燕俠如此下令,那名前來稟報的傳令官自是不敢有絲毫的耽擱,緊趕著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將指令下達到了各處,隨著電報機的滴答聲響起中,一封電文已是就此越過大洋,飛抵京師。

  “啟奏陛下,何濤、何局長在宮門處求見。”

  養心殿中,弘晴端坐在龍案的後頭,手持著本摺子,似乎在細看著個中之內容,可半晌都不見翻動上一頁,顯然心思並不在摺子本身上,正自走神間,卻見李德全急匆匆地從外頭行了進來,疾步搶到了龍案前,小意地稟報了一句道。

  “宣!”

  弘晴之所以走了神,等著的便是何濤的到來,這一聽其已到,精神頓時便是一振,將手中的摺子往龍案上一丟,已是緊趕著道了宣。

  “喳!”

  弘晴金口既開,李德全哪敢有半點的耽擱,趕忙便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大殿,不多會,便又已陪著滿頭大汗的何濤從外頭轉了進來。

  “微臣叩見陛下!”

  一見到高坐在上首的弘晴,何濤自不敢有絲毫的失禮,忙不迭地便搶到了御前,緊趕著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前方可是有消息了麼?”

  弘晴顯然是心急得很,也沒等何濤將禮數盡完,便已是有些迫不及待地發問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話,微臣剛接到王將軍來電,說是已然發現了西夷聯合艦隊主力,預計將在末時三刻左右與敵遭遇,現有電報在此,請陛下過目。”

  聽得弘晴問得如此之急,何濤自不敢有絲毫的耽擱,一邊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一份電報,一邊緊趕著作出了說明。

  “遞上來。”

  弘晴確實很急,沒旁的,只因此乃關係國運的第一次大海戰,儘管哪怕是輸了,也不見得便會令大清從此一蹶不振,可因此元氣大傷卻是必然之事,倘若真是如此的話,早先安排的諸般部署就須得重新調整,沒個十年的準備時間,怕是難以再次邁出國門,而這,顯然不是弘晴所樂見之局面。

  “喳!”

  這一聽弘晴有令,李德全自是不敢有半點的耽擱,趕忙跑下了前墀,接過了何濤舉著的電報,小意地轉呈到了弘晴的面前。

  “嗯……,即刻給王燕俠發電報,通告三軍將士,朕在京中為全軍將士祈福,望我大清鐵血男兒痛殲西夷,揚我國威!”

  電報文很短,也就只有一行字而已,可弘晴卻是看了好一陣子,而後方才斟酌了下語氣,下了道旨意。

  “是,微臣遵旨。”

  弘晴金口既開,何濤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恭謹地應了諾,就此退出了大殿,自行回轉海外情報局,將弘晴的旨意拍發往前方艦隊不提……

  “命令:‘薔薇號’、‘得勝號’兩艦出擊,將那艘清人戰艦趕走!”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清軍那頭正在高速向口子島方向疾馳而來,卻說愛德華•弗農屹立在“勇敢號”的前甲板上,用單筒望遠鏡觀察了“順風號”好一陣子,待得見“順風號”從側翼進抵到離己方四海裡左右的距離上後,並未再往前行,也沒見大清戰艦發出旗語進行聯絡,而是大模大樣地跟己方艦隊並排而行,擺明瞭就是監視的架勢,愛德華•弗農的眉頭當即便皺緊了起來,隱約間覺得事情恐怕已脫出了預定之計畫,只是又想不透問題會出在何處,心煩意亂之下,自不免生出了就此退軍的想頭,然則就這麼一槍未放便撤軍,顯然有些交代不過去,正是出自此等想法,愛德華•弗農還是決定先探探清軍的底再做決斷。

  “是!將軍有令:‘薔薇號’、‘得勝號’兩艦出擊,趕走清人!”

  愛德華•弗農的將令一下,自有跟隨在側的傳令兵高聲將命令傳達給了高大桅杆上的旗號兵,隨著旗號兵舞動著手中的兩面小旗子,大不列顛艦隊系列中的‘薔薇號’、‘得勝號’兩艘巡洋艦開始轉向西北,斜刺裡向“順風號”殺奔了過去。

  “報告艦長,敵兩艘戰艦正在向我艦沖來!”

  大敵當前,“順風號”高大桅杆上的瞭望哨自是不敢有絲毫的鬆懈,兩艘大不列顛戰艦方才從陣型中沖出,便已被瞭望哨看了個分明,自不敢大意了去,緊趕著便高呼了起來。

  “來得正好,左舷各炮位準備迎敵!”

  瞭望哨這麼一嚷嚷,蘇柯當即便興奮了起來,拿著單筒望遠鏡瞄著兩艘大不列顛戰艦看了看,心中的戰意已是熊熊狂燃了起來,渾然不在意敵艦隊主力就在近旁,嘶吼著便下達了備戰之令。

  “打旗號,讓清人戰艦離開此地,若不然,我軍將作出斷然處置。”

  “薔薇號”上,艦長庫克•波西尼亞中校手持著單筒望遠鏡眺望著“順風號”的動靜,見對方一無退讓之跡象,登時便是一陣的惱火,一揮手,恨聲便下了道命令。

  “艦長,西夷打來旗號,讓我艦離開!”

  “薔薇號”上的旗語兵兩面小旗一陣揮舞之下,“順風號”上的清軍旗語兵立馬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緊趕著便嘶吼了一嗓子。

  “離開?嘿,不理他,命令,左舷炮窗全開,各炮就位,準備接敵!”

  蘇珂有心打響此戰的第一炮,自是不會去理會大不列顛人的警告,一聲令下之後,原本關得嚴實的左舷兩排炮窗全都被推了開來,十二門大炮齊齊就位,黑洞洞的炮口斜斜地瞄向了疾馳而來的大不列顛兩艘戰艦。

  “該死,降帆,左轉,備戰,備戰!”

  “順風號”的炮窗一彈開,庫克•波西尼亞中校立馬便發現了不對,頓時便急了起來,沒旁的,此際兩艘大不列顛戰艦可是船頭對著“順風號”的側舷,再往前沖,那就是自找死路,自不敢稍有猶豫,緊趕著便高呼了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7 00:30

第1119章 揭幕戰(二)

  “薔薇號”與“得勝號”兩艘都是巡洋艦,速度自是飛快,此番氣勢洶洶而來,自是以為己方的龐大艦隊就在附近,清軍就區區一條巡洋艦而已,哪有抗拒的膽子,絕對是一趕便能趕了開去的,卻萬萬沒想到蘇珂居然就敢這麼蠻橫無理地擺出了一副要拼命的架勢,待得見“順風號”左舷炮舷窗全開之際,雙方之間的距離已然不足一海裡了,頂多也就是九百余米之距,哪怕庫克•波西尼亞命令下達得很是及時,大不列顛水手們也極其賣力,奈何降速與轉舵都需要時間,雙方間的距離還是不可避免地接近到了七百五十米不到,而此時,清軍已然做好了射擊的各項準備,可大不列顛兩艘戰艦卻還在忙著做戰術機動,擺明瞭就是兩隻上好的炮靶子。

  “集中火力,給老子轟左後側那艘敵艦!”

  蘇珂乃是海軍中的後起之秀,青島航海學院第二期畢業生,雖不曾參加過前番的征東瀛之戰,可卻絕不乏血戰之勇氣,哪怕敵軍大艦隊就在附近,他也不加理會,更不會坐等兩艘前出的大不列顛戰艦做好戰術機動,但見其一揮手,已是聲線高亢地下了將令。

  “轟,轟、轟……”

  清軍這一撥水兵大多是征東瀛之戰後方才成長起來的,雖說實戰經驗比較欠缺,可訓練水準卻是一點都不低——清軍三大主力艦隊每年都有兩次大規模的實戰演習,平日裡的訓練更是嚴格到嚴苛之地步,真算起來,海軍的軍費開支其實比陸軍要多得多,只是因著大部分軍費走的都是“八旗商號”的賬,顯示在國家帳目上的費用並不算太顯眼罷了,毫無疑問,如此多的銀子砸下去,大清海軍的戰術素養自然不會太低,這不,將令方才一下,十二門火炮已是依次怒吼了起來,巨大的反震之力生生將整艘戰艦平平地向後推出了十數米之距。

  “順風號”乃是高速巡洋艦,主意的功能乃是用於偵察敵情,裝備的大炮並不算多,也盡皆都是中型火炮而已,並不似戰列艦那般全部裝備重炮,可縱使如此,火炮的威力依舊是強勁得很,口徑十五,有效射程遠達一千五百米以上,採用的都是後裝發射藥包的裝填方式,炮彈基本上以新型開花彈為主,只裝備了很少一部分的圓錐形實心彈以及霰彈,這第一輪齊射的全部都是新型開花彈,內裝彈丸與黃色炸藥,威力巨大無比,已然初步具有了爆破彈之雛形,一輪齊射下來,儘管大半打空,可還是有四枚炮彈狠狠地命中了“薔薇號”,其中兩枚命中了後甲板,將“薔薇號”的尾樓炸出了兩個大口子,火焰瞬間便蒸騰而起,另外兩枚則是打在了“薔薇號”的右舷上,木屑飛濺中,其上層炮舷窗被毀兩扇,炮位上的大炮連同備戰的炮手全都被炸得個狼藉無已。

  “反擊,反擊!”

  方一開戰就吃了這麼個大虧,庫克•波西尼亞中校當即便怒了,跺著腳便嘶吼了起來。

  大不列顛兩艘巡洋艦說起來並不是大不列顛最新型號的戰艦,全長三十二米,船體狹長,為雙桅縱帆船,只有一層炮甲板,兩舷各有火炮九門,艦首炮一門,尾舵處無炮,主意的功能與清軍的巡洋艦大體相當,都是用來作偵察以及運送信件、破交之用,就船型而論,與清軍基本相同,只是體積明顯要小了不老少,所配置的火炮也都是中型後裝式火炮,所不同的是大不列顛所製造的火炮明顯落後於清軍的新式大炮,採用的還是人工估量的方式添加黑火藥,所用之炮彈雖也是開花彈,可內裝的還是黑火藥,而不是清軍所採用的黃色炸藥,無論裝填效率還是火炮的威力,均比清軍的制式火炮差了老大一截,然則大不列顛水手們的操船水準以及實戰經驗卻又明顯要比清軍高上了一籌,儘管被清軍的先發制人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可調整起來卻是極為的迅速。

  “轟,轟,轟……”

  庫克•波西尼亞中校的將令一下,先前未曾遭到攻擊的“得勝號”率先完成了轉向的戰術機動,幾乎就在側舷剛朝向“順風號”之際,便已是悍然發動了反擊,九門火炮依次發射,圓形的炮彈呼嘯著劃破長空,劈頭蓋臉地向“順風號”砸了過去,只是準頭上明顯受到了急轉彎的影響,只有一枚炮彈砸在了“順風號”的側舷上,雖是炸出了一團的火花,但卻並未能擊穿船舷,只是在船舷上炸出了個淺淺的坑,此無他,“得勝號”的艦炮有效射程(曲射,射角四度)也就只有八百米左右,眼下雙方距離幾達七百五十米,炮彈縱使能擊中清軍戰艦,也已然是強弩之末了的,自然不會有太大的威力可言,至於其餘八枚炮彈麼,卻是全都落到了空處,除了濺起一朵朵浪花之外,再無其餘,而隨後發起攻擊的“薔薇號”之炮擊效果就更差了去了,原本就只剩下七門大炮,一一發射之後,竟然全都落到了空處,很顯然,不是大不列顛水手們不努力,實在是這等距離並非大不列顛人習慣的炮擊距離,火炮本身有缺陷的情況下,命中率自然也就沒甚保證可言了的。

  “斜向行駛,靠上去再打!”

  這一見炮擊的效果不佳,庫克•波西尼亞中校自不免便有些急了,自不願再在這等距離上與清軍鏖戰,揮手間,已是緊趕著改變了戰術。

  “繼續開火,集中攻擊受傷的那艘!”

  在開戰之前,蘇珂儘管戰意熊熊,可心裡頭其實還是有些忐忑的,畢竟這可是其之初戰,又是以一對二,在不曾摸清大不列顛人的虛實之前,蘇珂又怎敢真掉以輕心了去,可待得見對方一輪炮擊下來,居然就只蹭破了己方的一點毛皮,懸著的心也就此落了地,也沒去管大不列顛兩艘戰艦的戰術機動,興奮奮地便再次下達了將令。

  “轟,轟,轟……”

  清軍炮手們都是訓練有素之輩,儘管實戰經驗都很欠缺,可在首輪得勝的情形下,一個個心氣都高得很,手腳也自比平常訓練時要更麻利了幾分,加之火炮的裝填遠比大不列顛人的火炮要快捷得多,不等大不列顛人的兩艘戰艦機動到位,清軍的左舷火炮又開始了第二輪發射。

  或許是受了第一輪炮擊戰國斐然的影響,清軍將士們幾乎是拿出了全部的本事,這第二輪炮擊的效果明顯比第一輪要強,十二枚炮彈中,有六枚命中了目標,其中一炮更是打壞了“薔薇號”的前桅支索帆,頓時便令“薔薇號”的速度慢了下來,至於其餘五枚炮彈中,兩枚打在了船樓上,炸起了熊熊的大火,另有三枚則砸在了前甲板上,炸得正忙碌奔波的眾大不列顛水手們死傷狼藉,若不是身旁的侍從拼死將庫克•波西尼亞中校壓在身下的話,這廝怕就要成為此番海戰中第一個戰死的船長了。

  “不要慌,繼續靠近,命令‘得勝號’展開攻擊,吸引敵艦火力!”

  庫克•波西尼亞中校僥倖逃過了一劫,但並未因此而膽寒,但見其一把推開壓在其身上那名已然重傷垂死的侍從,奮力地站直了身子,揮舞著雙手,高聲地下達了命令。

  “轟,轟,轟……”

  大不列顛海軍將士的能力無疑極為出眾,執行命令也極為的堅決,哪怕是在斜向行駛間,各炮位也在緊張地備戰著,忙而不亂,縱使“薔薇號”已然遭受了重挫,“得勝號”上的官兵們也依舊不為所動,飛快地斜向搶到了離“順風號”六百米左右的距離上,毫不客氣地便發動了兇猛的炮擊。

  “咻、咻……”

  九枚炮彈呼嘯著劃破了長空,幾乎不分先後地便向“順風號”砸了過去,這一回,命中率顯然要高出了許多,一共四枚炮彈砸在了“順風號”上,前後甲板各中一枚,另外有一枚則擊中了側舷,最後一枚則擊中了“順風號”的後帆,打壞了兩面三角帆,另有數名清軍官兵被炸死炸傷。

  大不列顛人的反擊在“順風號”的前後甲板上各開出了兩個窟窿,引發了熊熊的大火,看似嚴重,其實此處的損失並不算大,倒是被打壞的兩面三角帆卻令“順風號”的速度為之驟減,一見及此,清軍水手長立馬嘶吼著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自有數名水手取出備用之三角帆,爬上了高大的桅杆,準備更換上新帆。

  “奶奶個熊的,還敢還手,兒郎們,給老子狠狠地打,幹翻靠過來的那艘敵艦!”

  蘇珂可不是吃虧不還手的主兒,這一見“薔薇號”遠遠地落在了後頭,而“得勝號”卻是不斷地從斜向裡向己艦靠將上來,立馬改變了先前的作戰目標,嘶吼著便下了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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