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460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7 00:33

第1140章 智取麻六甲(四)

  “報告上校,左右炮臺同時遇襲,敵情不明!”

  羅伯特•斐迪南上校在軍中還是頗有威望的,他這麼一發怒,一眾慌亂的葡萄牙官兵們當即便全都安靜了下來,自有一名執勤的軍官搶上了前去,高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命令:各連各排全部就位,準備迎敵!”

  葡萄牙人在南洋的敵人不少,荷蘭人、大不列顛人、土著人以及前幾日逼上門來的大清帝國都可能是發動此番突擊的元兇,在不明敵情之際,羅伯特•斐迪南上校自是不敢輕舉妄動,揮手間便已下達了全面備戰之令。

  “是!”

  葡萄牙陸軍雖遠談不上精銳之師,可到底是軍隊,主將既已下了作戰命令,執行起來還是很堅決的,一陣陣的口令聲響起中,五百余葡萄牙士兵排著隊沖上了要塞的各處要地,一排排的槍口指向了四面八方,靜靜地等待著敵軍的出現。

  左右炮臺的戰事打得無比之激烈,槍聲、爆炸聲始終響個不停,儘管倉促遇襲的葡萄牙官兵拼死抵抗,可無論是士氣還是戰術素養又或是武器裝備,都比大清海軍陸戰隊差了老大的一截,壓根兒就無法抵擋住清軍將士們的衝擊與圍剿,半個小時不到,便已被壓迫得難以在炮臺上立足,殘部不得不狼狽逃出了炮臺,亂紛紛地沿著通往山頂的小道往要塞方向潰逃了去。

  “給我打!”

  左右炮臺都在半山腰處,離著山頂的聖保羅要塞皆有著三百米左右的山道要走,看起來並不算遠,平整過的道路也不算特別難行,若是平常時分,這麼點距離,幾分鐘便能走完,可此際麼,對於兩部潰逃的葡萄牙人來說,無疑便是條死亡之路,沒旁的,清軍兩個連的士兵早已潛伏在了兩處山道上,本是為了伏擊要塞之援敵的,卻不曾想羅伯特•斐迪南上校根本就沒這麼個打算,這會兒見得敵殘敵向要塞敗退,負責打援的兩名清軍連長自是不肯放過,喝令聲槍聲暴響而起,再次將飽受打擊的葡萄牙殘軍又狠狠地洗劫了一番,真兒個能逃到要塞之下的,十不存一——左炮臺兩百三十守軍,能囫圇退回要塞的只剩下三十出頭,而右炮臺守軍三百零三人,能撤回到要塞下的更是只有可憐兮兮的二十余眾,餘者不是戰死便是被清軍所俘虜。

  卯時四刻,儘管太陽尚未升起,可天卻已是大亮了,早就被驚動的法摩沙城堡守軍一邊保持著高度的戒備,一邊派出了搜索小隊,總算是找到了幾名潰兵,一番問訊之後,終於確定了一個事實,那便是聖保羅山左右炮臺皆已被突然殺來的清軍所佔據,如此一來,一個嚴峻的問題便擺在了葡萄牙人的面前——守還是反攻?

  守?似乎很穩妥,有著高大的城牆在,至少暫時不用擔心清軍能攻進城堡,問題是左右炮臺落入清軍手中的情況下,一旦清軍主力艦隊抵達,光憑著法摩沙城堡上那十幾門重炮顯然無法抵擋住清軍艦隊的艦炮之狂轟,淪陷不過是遲早的事兒罷了,很顯然,要想保住法摩沙城堡不失,唯一的生機便是在清軍主力艦隊抵達前派兵奪回左右炮臺,對此,麻六甲總督迭戈•羅德里格斯伯爵以及駐軍司令戈塔特•桑德斯少將等高層官員只略一商議,便已得出了出兵反擊的共識,不僅如此,還派出聯絡官,要求要塞司令羅伯特•斐迪南上校率部配合,上下夾擊,以求儘快收復左右炮臺。

  葡萄牙人的反應極為迅捷,辰時剛至,戈塔特•桑德斯少將便已親率主力一千五百餘眾開出了城堡,向聖保羅山腳下的聖地牙哥教堂挺進,與此同時,羅伯特•斐迪南上校也親率要塞主力四百五十余官兵開出了要塞側門,向左炮臺方向移動,企圖與主力一道上下夾擊左炮臺的清軍。

  進抵麻六甲的清軍雖有著三千之數,然則暴露在明面上的卻只有六百人左右,左右炮臺上各部署了兩個連的兵力,至於主力麼,則盡皆隱藏在了聖保羅山左側的山林間,縱使已然發現了葡萄牙軍的大舉出動,也不曾出擊支援,始終按兵不動。

  辰時四刻,戰鬥終於打響了,限於地形地勢,戈塔特•桑德斯少將倒也不曾一口氣將所有兵力全部壓將上去,然則第一輪的試探進攻便足足派出了一個營之多,再算上從聖保羅要塞沿著山道向左炮臺推進的四百五十餘眾,總兵力已比清軍部署在左炮臺上的三百之眾多出了一倍還多,更不利的是清軍須得兩線作戰,面對著沿山坡而上的敵軍倒還有著地利之優勢,可面對聖保羅要塞出擊的敵軍,清軍卻是處在了不利之地位,最為麻煩的是機槍由於射界的問題,只能封鎖住一小段道路,難以對從上往下攻擊的葡萄牙軍形成散射之威懾,很顯然,這等大敵當前之際,要想守住炮臺,絕不是件容易之事。

  面對著兩路敵軍的夾攻,負責指揮作戰的燕天鳴絲毫不懼,飛快地調整了部署,將絕大部分的機槍都調到了正前方,與此同時,卻將一個半連的兵力調往了己方的左側,以擋住居高臨下殺來的要塞敵軍。

  “各機槍位準備,給我打!”

  要塞的敵軍離左炮臺雖是較近,可一來山道不算太好走,二來麼,要塞的敵軍都已知曉了清軍的犀利,膽氣上明顯不如從法摩沙城堡出擊的同袍,推進得速度實在算不上快,反倒是從山腳仰攻的敵軍先行推進到了離炮臺不足五十米的距離上,眼瞅著一個個身著紅色軍裝的敵軍從不甚濃密的樹林間中冒出了頭來,燕天鳴自是不敢大意了去,但聽其一聲大吼之下,清軍嚴陣以待的三十餘挺機槍幾乎同時開了火。

  “噠噠噠……”

  隨著燕天鳴一聲令下,各機槍位頓時便轟鳴了起來,無數的彈雨交織成了一片死亡之火網,瞬息間便將葡萄牙軍前鋒打得個死傷狼藉,後續的葡萄牙士兵見狀,哪還敢再往前沖,亂紛紛地全都退回到了樹林間,借助著樹木的掩護,與炮臺上的清軍展開互射,打得倒是熱火朝天,只可惜因著射界的問題,對清軍的威脅實在大不到哪去,反倒是被清軍的密集火力以及神射手們的點射打得死傷慘重不已。

  “第一排上,趴下,就地射擊!”

  從聖保羅山要塞通往左炮臺的道路並未筆直而下,而是沿著山脊蜿蜒而行,中間更有不少起伏之處,就在正面的戰鬥打響之際,羅伯特•斐迪南上校率部也進抵了離左炮臺不足六十米之處的一處隆起的小高坡上,不過麼,這廝並未揮兵向下狂沖,而是先躲在一塊大石頭後方,探出頭來,居高臨下地觀察了一下清軍的兵力部署,待得見這一頭的清軍全都或趴或半跪在地上,一支支黑洞洞的槍口直瞄著山道,羅伯特•斐迪南上校的心可就有些虛了,哪敢揮軍直下,但見其眼珠子狂轉了幾下,已是一揚手,就此下達了將令。

  “嘭,嘭,嘭……”

  山道本身就不寬,後山處又有著不少的懸崖峭壁,兵力難以展開,唯有前山還算相對平緩,可灌木、巨石不少,真兒個能部署的兵力最多也就一個排而已,縱使兵力不多,可居高臨下之地利卻是極為的明顯,這麼一通子亂槍打將下去,當場便有近十名清軍將士或死或傷。

  “開火,給我打!”

  因著視角的緣故,清軍很難察覺到從要塞出發的敵軍之具體部署,驟然遇襲之下,吃了個大虧自也就是難免之事了的,一見及此,負責指揮的一名清軍連長當即便怒了,一揮手,嘶吼著便下達了反擊之令。

  清軍部署在左側的機槍並不算多,也就只有八挺而已,可打起來卻是熱鬧得很,槍聲轟鳴中,彈雨如織般地便向小高坡處覆蓋了過去,然則熱鬧歸熱鬧,實際效果卻實在不咋地,不是打飛了,便是打在巨石與灌木上,碎石亂濺,枝葉紛飛,看似威風凜凜,命中率卻低得實在可憐,倒是大清海軍陸戰隊士兵的射術卻在此時發揮出了驚人的威力,一陣亂槍打將過去,來不及縮頭的葡萄牙士兵全都被射得腦袋開花,此無他,大清海軍陸戰隊乃是軍中之精銳,幾乎每名士兵都是神射手,這完全是用無數的子彈喂出來的,不說旁的,光是每名士兵每年實彈射擊的子彈就遠不止千發,這一含憤反擊之下,幾乎是槍槍咬肉,頃刻間便有七八名倒楣的葡萄牙士兵成了清軍將士的槍下亡魂。

  “第二排,上!”

  眼瞅著這才第一個照面的對射下來,己方便有八名士兵橫死當場,羅伯特•斐迪南上校當場便倒吸了口涼氣,不過麼,倒是不曾就此退縮,而是悍然一揮手,再次下達了將令。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7 00:33

第1141章 智取麻六甲(五)

  戰事進行得極其激烈,甚至可以說是慘烈,雙方的傷亡都不輕——正面強攻左炮臺的葡萄牙軍因著地形的緣故,只能是一個營一個營地輪番進攻,攻得倒是頗為堅決,然則在清軍強大的火力投射面前,不單不曾奏效,反倒是被打得個落花流水,屍體躺倒了一地,卻連炮臺的邊都不曾摸到過,當真是淒慘得可憐,可與此同時,負責阻擊聖保羅要塞守軍的清軍那一個半連也同樣傷亡不小,儘管憑藉著精准的射術,也給葡萄牙人不小的殺傷,奈何因著地勢之緣故,強大的火力投射能力難以盡情發揮,幾番鏖戰下來,可謂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近一個時辰的激戰下來,傷亡已多達七八十人,漸漸有些支撐不住了,好在機槍的封鎖尚能奏效,一時半會倒也不用擔心葡萄牙人膽敢發動衝鋒。

  巳時四刻,激戰已進行了一個半時辰,戰事膠著依舊,只是形勢顯然已開始向不利於清軍的方向發展著,此無他,官兵的死傷還是小事,最關鍵的是彈藥已然不足了——要知道清軍可是遠途跋涉而來,所攜帶的彈藥本就不算多,儘管在戰前,王寬便已下令將富餘的彈藥盡可能地向兩個炮臺的守軍傾斜,可畢竟不是無限量供應的,如此激烈的大戰下來,彈藥的消耗量無疑是驚人得很,這不,正面固守的三十餘挺機槍早已只剩下一半還在開火,再多打上一會,怕是連剩下的十餘挺機槍也得歇了火,形勢顯然不甚妙。

  “出擊!”

  儘管看不到激戰所在處的情形,可一聽到機槍的轟鳴聲漸稀,王寬當即便意識到己方所部的彈藥顯然已是不足了,自是不敢再多等待,一揮手,便已下達了出擊之令,煞那間,兩千餘將士紛紛呐喊著沖出了隱蔽地,有若潮水般地沖進了麻六甲城,急速地向戈塔特•桑德斯少將所部的後路抄截了過去——清軍主力的潛伏位置在聖保羅山的西側,與戰場所在處隔著半拉子城市——麻六甲是個古老的城市,儘管已然被葡萄牙人橫徵暴斂了百餘年,可聚集在麻六甲的土著還是不少,這些人自然不可能入住法摩沙城堡之中,也就只能是在城堡的左右兩側胡亂地搭蓋房子混居著,值此大戰正烈之際,城中居民早就被嚇得縮回了家中,大街小巷上幾無人跡,倒是方便了清軍主力的突襲行動。

  “射擊,射擊!”

  清軍這麼一突然殺出,法摩沙城堡高大城牆上的守軍當即便慌了神,也不管能不能打得中,拼命地便開始了胡亂的射擊,槍聲劈裡啪啦地響成了一片,儘管不曾給清軍的衝鋒造成多大的損傷,可卻是有效地告知了正在指揮攻山的戈塔特•桑德斯少將後路出現麻煩的消息。

  “快,傳令全軍收縮,固守教堂!”

  聖地牙哥教堂的角樓上,戈塔特•桑德斯少將原本正端著單筒望遠鏡觀察著山腰處清軍陣地的守禦情況,突然間聽得身後槍聲大作,猛然便吃了一驚,忙不迭地將望遠鏡往後頭轉了去,入眼便見無數清軍正有若潮水般地沿著街道飛奔而來,當即便慌了神,再一算,立馬發現自己所部已難搶在清軍主力到來前撤回城堡,自不敢大意了去,趕忙高呼著下了將令。

  “撤回要塞!”

  被清軍主力殺出嚇到的可不是是戈塔特•桑德斯少將,羅伯特•斐迪南上校也同樣慌了神,唯恐後路有失之下,也不敢再跟炮臺的守軍多糾纏,揮手間也已是下達了收兵之令。

  羅伯特•斐迪南上校所部處在有利的地形上,撤軍行動自是順利得很,除了丟下那些戰死的五十餘具屍體之外,余者全都順利無比地撤回到了聖保羅要塞中,可戈塔特•桑德斯少將所部就沒那麼幸運了,也就只有在山腳下待命的八百余人順利地撤進了教堂之中,正在攻山的那一個營的士兵全都被清軍主力包了餃子,一場血腥廝殺下來,無一倖免,一百餘人當場戰死,餘者盡皆當了俘虜。

  “給艦隊主力發報,我軍已完成分割敵軍之任務,提請何司令即刻兵發麻六甲!”

  剿滅了攻山的那一個營的葡萄牙軍之後,王寬並未揮軍攻擊聖地牙哥教堂,也不曾去攻打法摩沙城堡,而是指揮著手下將士兵分兩路,一路以主力將聖地牙哥教堂包圍得水泄不通,另一路則在離法摩沙城堡兩百多米的距離上挖起了戰壕,以阻擊城中敵軍可能之出擊,至於他自己麼,則是找來了海外情報局的鄭武上校,下令給艦隊主力發去了電文。

  “命令:艦隊主力前出法摩沙城堡當面,沒有命令不許開炮,另,提請哈師長所部即刻在法摩沙城堡左側登陸,盡速殲滅各處之敵!”

  何麟所率之艦隊主力早在兩日前便已從淡馬錫出發,昨夜便已行駛到了離麻六甲不遠處,一接到王寬的來電,立馬滿帆向麻六甲進發,天剛午時便已進抵了法摩沙城堡附近,隨著何麟一聲令下,四艘“鎮”字艦以及四艘“威”字艦緩緩地行駛到了法摩沙城堡正面的海面上,一字排開,所有炮舷窗全開,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斜斜地瞄向了法摩沙城堡,但並未開炮射擊,另有兩艘“鎮”字艦以及八艘“威”字艦則掩護著十二艘運兵船以及輜重船在法摩沙城堡左側的一處港灣依次上前靠岸,開始了緊張的登陸行動。

  面對著清軍主力艦隊強大的武力威懾,只剩下七百餘兵力的法摩沙城堡守軍根本不敢開炮,也不敢出城阻擾清軍的登陸行動,只能是眼睜睜地看著大清第五集團軍的兩個步兵旅陸續下船。

  “報告師長,第一旅第二、三團已集結完畢,請師長指示!”

  末時三刻,經近一個時辰的搶登,缺了第一團的第一旅連同火炮裝備在內,已順利地登上了陸地,在離小碼頭不遠處完成了集結,旅長魯嚴達自不敢有絲毫的耽擱,一點數完畢,便即興沖沖地小跑著來到了阿思哈的身前,行了個標準的軍禮,緊趕著出言請示了一句道。

  “給你小子半個時辰,拿不下教堂,自己提頭來見!”

  作戰計畫是早就已擬定好了的,阿思哈自是懶得多囉唕,也就只是一擺手,殺氣騰騰地下了令。

  “是,保證完成任務!”

  儘管手下的第一團留在了淡馬錫,可魯嚴達卻並不以為拿下區區八百餘人堅守的聖地牙哥教堂有甚困難可言,自信滿滿地應了一聲,小跑著便沖回了陣列之前,一聲令下之後,兩千余官兵排成整齊的佇列,推著各式火炮便大搖大擺地往聖地牙哥教堂趕了去,絲毫沒將近在咫尺的法摩沙城堡守軍放在眼中。

  “命令:炮兵營開火,先將敵炮兵陣地給老子打掉!”

  申時一刻,接管了海軍陸戰隊防區之後,魯嚴達飛快地指揮著眾將士佈置好了個攻擊陣型,也沒甚多的言語,甚至不曾派人前去招降,便已悍然下達了攻擊令。

  “轟,轟,轟……”

  按清軍之正常編制,旅屬炮兵營共有一個中型戰防炮連以及兩個輕便步兵炮連,每個連九門炮,皆是最新型號之火炮,論及先進程度,絕對是當世第一,無論射速還是射程,又或是炮彈之威力,遠超西方諸國,這一通子亂轟下來,葡萄牙人佈置在教堂前方的火炮陣地當即便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無數的彈片四下橫掃,殘肢斷臂淩空亂飛,可憐葡萄牙人連反擊的戰術動作都不曾作出,所有的火炮便已被盡數摧毀,一眾炮手死傷狼藉,僥倖逃生者皆連滾帶爬地躲進了教堂之中。

  “各炮調整密位元,目標:教堂,五發急速射,給我狠狠地打!”

  須臾,硝煙散盡,望著狼藉不堪的敵炮兵陣地,魯嚴達很是不屑地往地上吐了口濃痰,一揮手,再次下達了攻擊之令。

  聖地牙哥教堂乃是以青條石壘成,堅固自是不消說的,若是換成葡萄牙人的火炮,哪怕是狂轟亂炸,也未見得能取得甚大的效果,可在清軍的火炮面前,這等堅固不過只是個笑話而已,沒旁的,清軍的一體化炮彈裡裝填的發射藥乃是無煙火藥,而圓錐形開花彈裡裝填的則是烈性炸藥,威力之大,絕對不是區區條石所能阻擋得住的,往往一炮過去,便能將牆面啃出個大窟窿來,這等五發急速射下來,偌大的聖地牙哥教堂正面已是殘破不堪,躲在窗櫺後頭的葡萄牙士兵大多被炸成了一堆的爛肉,戰事方才剛開打,葡萄牙一方的戰損已是多達三百之巨,根本原因便在葡萄牙人低估了清軍火炮的威力上。

  “第一團,出擊!”

  不等硝煙散盡,魯嚴達已是悍然下達了突擊之令,旋即便見千餘名大清官兵呼嘯著沖出了陣列,有若潮水般向殘破的聖地牙哥教堂衝殺了過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7 00:33

第1142章 中葡密約

  大清的陸軍與海軍陸戰隊是截然不同的兩支部隊,不單是戰術訓練不同,作戰的風格也是迥然而異,旁的不說,光是這等衝鋒之氣勢,就不是海軍陸戰隊官兵們所能比擬的,儘管出擊的人數只有一千餘人,可沖起來卻是有若排山倒海一般,還不等葡萄牙人從清軍炮兵的狂轟亂炸中回過神來,清軍的先鋒已然沖進了塵土彌漫的教堂之中,一把把刺刀上下翻飛著,很快便將慌亂不堪的葡萄牙官兵殺得個落花流水,僅僅一個衝鋒而已,殘存的葡萄牙官兵便已被打得潰不成軍,死的死,傷的傷,僥倖得生者,無不老老實實地舉手當了俘虜,從開戰到勝利,攏共也就只花了不到半個時辰,當真是勝得個乾淨俐落得很。

  “哦,上帝!”

  大勝的清軍固然是歡欣鼓舞地慶賀著,可在聖保羅要塞的頂層用單筒望遠鏡觀戰的羅伯特•斐迪南上校卻是狠狠地倒吸了口涼氣,眼珠子當場便有些轉不動了,面色時紅時白地傻愣在了當場。

  “該死,怎麼會這樣,這,這……”

  “這不是真的,上帝啊,我這是在做夢麼?”

  “完了,完了,怎會這樣?”

  ……

  被清軍如此速勝嚇住的可不止是羅伯特•斐迪南上校,在法摩沙城堡高大城牆上觀戰的麻六甲總督迭戈•羅德里格斯伯爵以及安德斯•路易士•索薩等幾名葡萄牙高層人士同樣被嚇得面如土色,怎麼也不敢相信己方重兵把守的聖地牙哥教堂居然連清軍的一個衝鋒都沒能擋住。

  “傳令:即刻給城堡之敵發信號,讓他們投降!”

  儘管尚不曾接到魯嚴達所部發回來的捷報,然則何麟卻並不曾等待,只一聽隆隆的炮聲已然停歇,便即一揮手,就此下達了將令,沒旁的,只因何麟對大清陸軍的戰力有著絕對的信心,在他看來,聖地牙哥教堂裡的敵軍主力之覆滅乃是理所當然之事,眼瞅著天已近了黃昏,他自是不想再多浪費時間去等待。

  “是!”

  何麟將令一下,自有一名通訊官緊趕著應了諾,將命令傳達到了旗艦桅杆上的旗語兵處,不多會,便見旗語兵手中的兩面小旗有節奏地揮舞了起來。

  “報告,總督閣下,大清艦隊發來旗語,要求我軍即刻投降,限時十分鐘,否則將發起進攻!”

  大清艦隊的旗語一經發出,在城堡正面觀察動靜的一名葡萄牙通訊兵當即便穩不住了,沿著城牆一路疾奔地趕到了城堡的後方,將清軍發來的資訊報告給了兀自呆若木雞般的迭戈•羅德里格斯伯爵。

  “天啊,清國人怎麼這般無禮,不行,我們不能投降!”

  “對,不能投降,我東印度公司的財產都在城堡裡,若是被清人卷了去,後果不堪設想!”

  “是啊,萬萬不能降,堅守下去,愛德華將軍率領的聯合艦隊一定會回援的,到那時,清軍便不足為慮了!”

  ……

  一聽清軍在勸降,迭戈•羅德里格斯伯爵都還沒發話,邊上那一群東印度公司的高層卻是全都咋呼了起來,也就只有安德斯•路易士•索薩一人保持著沉默。

  “安德斯,你怎麼看此事?”

  要是能堅守,迭戈•羅德里格斯伯爵又何嘗不想如此行了去,問題是壓根兒就守不住——倘若左右炮臺還在,又或是戈塔特•桑德斯少將所率領的主力不曾被殲滅,迭戈•羅德里格斯伯爵還真有心守上一守的,至於眼下麼,就憑著城堡裡那麼點兵力,哪可能是清軍的對手,至於所謂的聯合艦隊回援麼,那完全不過是異想天開罷了,迭戈•羅德里格斯伯爵可不以為時至今日,聯合艦隊還有存在之可能,只是要他就此下定投降的決心麼,卻又不甚甘心,這便將問題丟給了沉默不語的安德斯•路易士•索薩。

  “伯爵閣下,事到如今,守是肯定守不住了,若是能爭取到體面的投降,也算是為我葡萄牙王國保存些元氣,當然了,這只是在下之意見而已,具體如何決定,還請伯爵閣下自行決斷。”

  安德斯•路易士•索薩到底是當過國王密使的人,眼光自是不差,言語間隱約地暗示了一番,大體上是在提醒迭戈•羅德里格斯伯爵一個事實,那便是清軍之所以不展開強攻,應是別有所圖。

  “唔……,那就辛苦你再去走一趟,先探探清軍的底細,回頭再定奪行止也不遲。”

  儘管打心眼裡便不願降,可面對著清軍如此強大的武力威懾,迭戈•羅德里格斯伯爵到了底兒還是沒敢真下令頑抗到底,只是在沒到最後的關頭,他也不願輕言投降,這便又將棘手的差使硬往安德斯•路易士•索薩身上推了去。

  “也好,既然伯爵閣下有所吩咐,那在下便再去走一趟好了。”

  安德斯•路易士•索薩既已斷定清軍別有所圖,心中倒是頗有些底氣,並未拒絕迭戈•羅德里格斯伯爵的要求,略一沉吟,便慨然應了諾,領著幾名士兵,乘竹筐下了城頭,打著白旗,劃著艘小艇便往“鎮定號”趕了去。

  “尊敬的何將軍,能再次見到您,真是在下的榮幸。”

  安德斯•路易士•索薩一到了“鎮定號”甲板上,便即被引領到了作戰室,這才剛見著高坐在文案後頭的何麟,趕忙便三步並作兩步地搶上了前去,很是恭謹地行了個禮,滿臉諂笑地寒暄了一句道。

  “安德斯先生,廢話就不用多說了,你們有兩個選擇,一是頑抗到底,然後被我大清軍隊徹底全殲,至於其二麼,那就是無條件投降,我大清可以承諾貴國人等之生命安全,何去何從,還請自擇好了。”

  何麟並未理會安德斯•路易士•索薩的笑語寒暄,面色肅然地一揮手,已是毫不客氣地給出了道選擇題。

  “何將軍莫急,還請聽在下一言,呵呵,不瞞您,在下當年出使大清時,曾是我葡萄牙王國之密使,曾與貴國皇帝陛下有過密約,我葡萄牙王國願與貴國永世和好,此番聯合艦隊一事,我方確實是被逼無奈,實在不是有意與貴國交惡,當然了,錯便是錯,在下也不敢強辯,對貴國所造成之損失,我方願意全部賠償,還請貴國暫歇雷霆之怒,給我方一個改正錯誤的機會。”

  安德斯•路易士•索薩當初能被選為密使,自然不是等閒之輩,不單漢文流利,心思也同樣細膩得很,東拉西扯間,便已避開了何麟之鋒芒。

  “貴方能有這等態度便好,也罷,本將也懶得跟爾繞甚圈子,我方的要求都在這上頭,貴方只有同意與否的權力,不要試圖激怒我軍,若不然,後果自負!”

  有著強大的武力為後盾,何麟自是無所謂得很,也懶得多囉唕,一抬手,拿起了擱在文案一角的一本摺子,隨時便丟給了安德斯•路易士•索薩。

  “這,這……”

  一見摺子飄飛了過來,安德斯•路易士•索薩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伸手一撈,將摺子抓在了手中,翻開一看,臉色當即便灰敗了下來,沒旁的,那上頭林林種種的條款對於葡萄牙王國來說,實在是有些苛刻,光是徹底退出亞洲這一條,就不是安德斯•路易士•索薩所能決定的,當然了,大清所提出的諸多條款裡也不是沒有有利於葡萄牙王國的一面,至少讓葡萄牙王國獨家代理“八旗商號”以及南洋特產之香料這麼一條,便是葡萄牙夢寐以求之待遇,問題是安德斯•路易士•索薩並無決定權,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作答才是了的。

  “從現在開始,到天黑還有一個半時辰,本將就給爾半個時辰考慮,過時不候,來人,送客!”

  何麟說到底是武將,想的便是建功立業,真心不願跟葡萄牙人玩甚密約之勾當,奈何此事乃是出自仁和帝的主張,何麟就算不甘心,也不敢不執行,當然了,從其本心來說,他其實是巴不得葡萄牙人拒絕此份密約的,若如此,他麾下的艦隊也就有了發揮武力之餘地,故而,何麟也自懶得再與安德斯•路易士•索薩多談,揮手間,已是毫不容情地下了逐客之令。

  “何將軍,這條款……”

  一聽何麟下了逐客令,安德斯•路易士•索薩登時便急了,張嘴便欲再爭取上一番。

  “不必多言,貴方只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何去何從,還請早作決斷,送客!”

  何麟壓根兒就不想再聽安德斯•路易士•索薩多言解釋,不耐地一揮手,自有數名侍從軍官搶上了前來,毫不客氣地便要上前趕人了。

  “哎……”

  面對著何麟的強硬態度,安德斯•路易士•索薩也自沒了奈何,也就只能是無奈地長歎了一聲,由幾名侍從軍官押解著退出了作戰室,自行乘小艇向法摩沙城堡趕了回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7 00:33

第1143章 攪動風雲(一)

  仁和二年九月二十九日,大清海軍陸戰隊突襲麻六甲,順利佔領了聖保羅山的左右炮臺,並成功誘使法摩沙城堡之葡萄牙軍主力出城應戰,隨即以優勢兵力將敵分割包圍,為清軍主力艦隊的到來,爭取到了有利戰機,隨著法摩沙城堡的主力被殲,在清軍強大的武力威懾下,葡萄牙人不得不與清軍簽訂了城下之盟,消息傳回大清,舉國歡慶不已,仁和帝更是下詔大賞有功將士。

  仁和二年十月,清軍南海艦隊並東海艦隊主力搭載第五集團軍開始攻略南洋各地,有若摧枯拉朽般將西方諸國在南洋之勢力一掃而空,與此同時,第二集團軍也在東瀛開始了橫掃行動,以消滅東瀛各大名之有生力量,所過之處,無不望風披靡。

  仁和三年元月,聯合艦隊兵敗東瀛以及南洋諸殖民地被清軍橫掃之消息終於傳回了歐洲,西方世界頓時為之震動不已,西班牙等老牌列強也就罷了,早已沒了當年席捲全球的能力與勇氣,也就只剩下哀歎與憤怒之能,卻渾然沒了跟清軍再決雌雄之勇氣,任憑大不列顛王國如何挑唆,西方諸國都不肯再起兵前去征討“殘暴”之大清,反倒是盡皆暗中派出使者,意圖與大清媾和,唯有大不列顛王國卻是不肯善罷甘休,此無他,清軍南海艦隊囤積重兵於南洋,距離大不列顛王國最重要的殖民地印度已是近在咫尺,唯恐印度有失之下,大不列顛王國一邊增派本土艦隊前去印度洋展開防禦,一邊與俄羅斯帝國暗通款曲,以支援大批軍火為條件,鼓動俄羅斯帝國從北方向大清施加壓力,以圖緩解印度洋方向之壓力。

  仁和三年二月初九,大不列顛王國與俄羅斯帝國締結了盟約,打算聯手遏制大清之崛起,又拉上了法蘭西以及奧匈帝國等諸多西方國家為脅從,大批先進武器運抵俄羅斯帝國,為其武裝出了四十余萬大軍,四月底,俄羅斯帝國皇帝彼得二世以伊萬•伊萬若維奇•伊萬諾夫大公為統帥,出兵三十萬,開始對土爾扈特汗國用兵。

  土爾扈特汗國就只是個小國而已,全國人口攏共不過三十余萬,儘管得到了大清的不少援助,編練了一支四萬餘人的新軍,看著兵力是不少,可惜因著遊牧民族的習慣,這支新軍不過只是支半軍事化的民兵組織而已,戰鬥力本來就不算太強,再加上驟然遇襲之下,自不可能會是俄羅斯軍的對手,一戰即潰,不得不撤離了伏爾加河下游,一邊往哈薩克汗國方向撤,一邊派出使者向哈薩克汗國以及大清求援。

  仁和三年六月初,哈薩克汗國在征得大清伊犁將軍塔山的首肯下,發舉國之兵七萬餘眾,與土爾扈特汗國兩萬餘殘部在圖爾蓋河合兵一道,建立防線,以圖阻止住俄軍之猛烈攻勢,雙方激戰數場,土哈聯軍皆處下風,好在是年夏季雨水多,圖爾蓋河難以涉渡,這才勉強止住了俄軍的進攻勢頭,只是這等平衡之局勢無疑脆弱得很,相持稍久,土哈聯軍勢必難以為繼,告急文書遂有若雪片般飛往大清。

  土爾扈特汗國的告急文書早在五月底便已傳到了京師,然則弘晴卻並未就此事作出處置,也不曾讓群臣們對此加以討論,僅僅只是簡單地留中不發了事,群臣們在不明聖意之下,也自不敢胡亂進言,可私下亂議上一番卻是不免之事了的,時至六月中旬,土、哈兩國的告急文書大至,朝野間頓時為之轟然,官場倒也就罷了,亂議歸亂議,在弘晴不曾開口前,也就只是在私下裡議上一番罷了,公開場合下,那是沒誰敢輕言是非的,可民間就不同了,在年余來的連番大勝之刺激下,舉國軍民戰意軒昂,高呼求戰之聲日益高漲,可與此同時,呼籲莫輕啟戰端的聲音也自不小,戰、和雙方在《京師時報》上展開了場激烈的辯爭,隨著報刊的發行,這等論爭很快便遍及全國,似這等情形下,弘晴顯然不能再保持沉默了,遂於六月十九日下了明詔,令群臣們就俄羅斯帝國悍然入侵土、哈兩大清屬國一事上本言事。

  詔書是下了,可群臣們的反應卻並不甚積極,上本的大多是中低級官員,至於朝中顯貴麼,卻大多在觀望之中,此無他,聖意不明之際,自是誰都不敢輕易表態,萬一要是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那樂子可是小不到哪去,這等情形一出,弘晴倒是無所謂,並未再次就此事下詔,可四爺卻是有些坐不住了,沒旁的,自去歲以來,弘晴已開始著手撤換四爺的人手,儘管動作幅度並不算大,一個月也就處理那麼一兩個,可長久下來,對四爺的打擊可就大了去了,再這麼持續上一年半載的,用不著弘晴再多做些甚,四爺的勢力也就該土崩瓦解了去了,四爺又怎可能會不著急上火的。

  “那廝到底想作甚?”

  這幾年來,四爺一直過得極為的憋屈,為了保存實力,以備將來,他可是一忍再忍,任由弘晴一而再、再而三地侵消著心腹手下,盼的便是大清與俄羅斯帝國的全面會戰之開始,而今,終於等到了俄羅斯帝國的出兵,可偏偏弘晴那頭卻是一反往昔的好戰,居然按兵不動了,這叫四爺如何能按捺得住心火之狂燃,憋了幾天之後,終於是忍無可忍了,將鄔思道請了來,也無甚寒暄之言,滿是焦躁地便直奔了主題。

  “無他,畢其功於一役耳!”

  這些天來,儘管四爺始終不曾有所表示,可鄔思道卻是不曾閑著,“血滴子”全面動員,四下收羅各種情報,幾經分析,鄔思道心中已然猜到了弘晴心中的一些隱秘想頭,不過麼,卻並未急著去跟四爺分說,而今,四爺既是問了,鄔思道倒也沒賣甚關子,言簡意賅地便給出了個答案。

  “嗯?先生之意是……”

  四爺皺著眉頭想了片刻,還是沒能搞懂鄔思道此言之所指,不得不遲疑地探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王爺明鑒,縱觀今上之用兵,大多以占地為根本目的,往往力求一戰而決,無論前番的西征之戰,還是此番之掃蕩南洋,皆是如此,謀定而後動,不給敵以打消耗戰之機會,此次斷也不會例外,之所以遲遲不就土、哈兩國求援一事表態,正是出自此等思忖,一是要誘敵深入,二麼,恐怕是想著借此機會徹底將土、哈兩國納入我大清之版圖。”

  鄔思道對軍略上的事談不上有多精通,可在大勢的判斷上,卻絕對是當世有數的頂尖智者,一番分析下來,當真是無懈可擊,直聽得四爺眼神狂閃不已。

  “嗯,想來應是如此了,那土、哈二國遠在萬里之外,與其強行出兵遠征,不若讓老毛子自己打上門來,若如此,一者可縮短我大軍出擊之路途,二來亦可趁機削弱土、哈兩國之實力,轉手間便可令兩國自行投入我大清,倒是一舉兩得之好手段,只是于我雍親王府而論,卻是有大不利焉,先生可有何教我者?”

  四爺本性聰慧,自是一聽便知鄔思道所言乃是正理,心下裡其實也很佩服弘晴在軍略上的才幹,當然了,佩服歸佩服,這等結果卻顯然不是四爺所樂見的,此無他,四爺要想翻身,就只能趁著前方戰事打得慘烈膠著之際,方才好便宜行事,若不能令國中空虛,四爺便是想動都沒那個機會,而一旦俄羅斯帝國被打垮,徹底騰出了手來的弘晴又怎可能會再讓他四爺逍遙了去。

  “王爺莫急,此事斷不可草率而為,而今之計有二,一是加大輿論之壓力,以迫使今上不得不提前發兵,然,此一條依鄔某看來,恐難奏效,無他,今上素性果決,乾坤獨斷之下,難以被旁人所左右,也就只能是姑且試之罷了,成與不成,那都無甚緊要,至於其二麼,鄔某有一策曰:十面埋伏,當可令今上顧此失彼,只消破綻一出,便是我雍親王府全力發動之時。”

  鄔思道自信地笑了笑,給出了兩條建議,然則卻並未直接說明要緊一策的根底之所在,僅僅只是含糊地一筆帶過,擺出的赫然是一副賣關子的架勢。

  “哦?還請先生為小王指點迷津則個。”

  對於鄔思道所言的第一策,四爺本身也不報太大的希望,做固然會去做,可也就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可對鄔思道所言的第二策麼,卻是心癢難搔得緊了些,忙不迭地便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王爺明鑒,鄔某以為當……,若如此,大事應是可期也!”

  儘管書房裡其實就他們主賓二人,然則事關重大,鄔思道還是謹慎地壓低了聲音,絮絮叨叨地將所謀之策詳詳細細地解說了一番,直聽得四爺眼珠子狂轉不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7 00:33

第1144章 攪動風雲(二)

  仁和三年六月二十二日,膠澳海關以及廣州海關的奏本幾乎同時抵京,所奏之事大體相同,都是報告此番先前回國之“八旗商號”船隊所載之戰利品關稅事宜——按大清軍規,但凡軍隊繳獲的戰利品,三分之一可留為軍隊自行在內部進行分配,餘者一律上繳國庫,此番“八旗商號”船隊運回國的便是東瀛以及南洋所獲之部分,儘管不是全部,可所獲已是驚人至極,在膠澳海關報關的戰利品總報價為兩千萬白銀,而在廣州報關的貨物總價更是多達四千五百萬兩白銀之巨,正因為數額巨大,兩處海關皆不敢擅自做主,上本請仁和帝聖裁之。

  大清的海關構成簡單,稅制也簡單,基本上都是逢二十抽一,進出都是如此,比之國內的商業稅的逢十抽一要低了一半,根本之原因就在於鼓勵遠洋貿易,儘管稅率不高,可架不住量大,每年的關稅收入都快趕上田賦之所得了,管控自是極嚴,一切行事基本都是按著規章制度在走,少有敢胡作非為的,基本上都用不著弘晴去操心,自有監察院那頭在嚴格地考核著,此番之所以將報稅事宜捅到了弘晴處,倒不是兩處海關不作為,而是涉及到戰利品的報關尚無先例可循,也缺乏這方面的立法,兩處海關自是都不敢自作主張。

  事情倒是談不上有多大,能抽的稅也不過就三百余萬兩而已,在弘晴看來,不過爾爾罷了,然則處置起來卻是不能大意了去,畢竟這可是涉及到立法之事宜,一旦定下了先例,後頭要改可就難了去了,正因為此,弘晴並未倉促下個決斷,而是召集了諸軍機大臣們商議了一番之後,這才下了旨意,一是對戰利品之徵稅按尋常關稅之一半徵收,二麼,便是讓刑部尚書海濤儘快組織人手,完善相關律法,以為日後實施之準繩。

  戰利品抽稅的事情雖尚算重要,可畢竟不算大事,處置完畢之後,弘晴也就沒再多去關注,卻不曾想就是這麼一樁小事竟然掀起了一場浩大的請戰風暴——先是在京的第一集團軍諸多軍官聯名上本求戰,緊接著,駐西安的第六集團軍、駐盛京的第三集團軍、駐成都的第七集團軍以及駐伊犁的邊防軍紛紛發來急電,皆是上本求戰,甚至連駐金陵的第四集團軍軍長張淼都湊熱鬧地發來了請戰電文,這股風潮一出,諸多朝臣也跟著紛紛上了本章,一律都是呼籲朝廷儘快出兵,直搗黃龍,徹底剿滅老毛子這麼個惡鄰,這才幾天不到的時間,舉國喊戰之聲便已高漲到了個令人瞠目結舌之地步。

  戰當然是要戰的,弘晴辛辛苦苦地忙活了二十多年,不就是想著改變前世那一時空裡華夏的百年悲劇麼,若非為了這麼個目的,他原也無須如此勞心勞力地諸般佈局,只是眼下的時機顯然還不成熟,弘晴要的可不止是拯救土、哈兩屬國於水火之中,他要的是為後世之華夏打下一個巨大的地盤,為華夏子孫爭取到最大限度的生存空間,為達成此目的,哪怕犧牲再大,他都在所不惜,當然了,弘晴也斷然不會拿手下將士的性命去做無謂的犧牲,正因為此,他才沒急著發兵前去迎戰氣勢洶洶而來的俄羅斯軍,要的不單是讓土、哈兩國走投無路之下自動加入大清之版圖,更主要的還在於打算利用土、哈兩國的力量來消耗俄羅斯軍的實力。

  本來麼,弘晴已然做好了拖延一段時間之安排,卻不曾想這等突如其來的請戰風暴給攪亂了去,自不免令弘晴頗為的惱火,此無他,士氣宜鼓不宜泄,事到如今,不拿出個穩妥的法子,怕是軍心士氣都難免要受到挫傷,真到要動員之際,再想將士氣鼓動起來,可不就難了?

  “去,將方苞與張廷玉都宣了來。”

  這麼股請戰風暴來得實在太突然了些,所謂事有反常必為妖,弘晴可不相信內裡別無蹊蹺,沒旁的,第二、五以及海軍各艦隊固然是在東瀛與南洋賺得個盆滿缽溢,確實會惹得各部眼紅不已,問題是這等傳播的速度顯然有些不合常理,若無人在其中攪事,何至於將風波鬧到如此大之地步,為此,弘晴可是第一時間將國家安全局局長陳思澤叫到了養心殿中,仔細詢問了風波的起處,待得弄清楚了大體之究竟之後,弘晴倒也不曾立馬便有所決斷,而是寒著聲下了道口諭。

  “喳!”

  聽得弘晴有令,侍候在側的李德全自是不敢有絲毫的耽擱,趕忙躬身應了諾,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大殿,不多會,便已又陪著方、張二人從外頭轉了回來。

  “臣等叩見陛下。”

  一見到高坐上首的弘晴面色有些不對味,方、張二人心頭不由地皆是一跳,不過麼,卻是不敢失了禮數,趕忙盡皆搶上了前去,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來人,賜座。”

  弘晴心中火氣雖不小,不過麼,卻並未遷怒到兩位老臣身上,而是平心靜氣地虛抬了下手,很是客氣地賜了座。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儘管心中皆是存疑,然則方、張二人皆是城府深似海之輩,自是不會急著出言探問究竟,也就只是各自恭謹地謝了恩,分兩旁斜坐在了一眾小太監們搬來的錦墩子上,齊齊作出了副恭聽訓示之模樣。

  “爾等全都退下!”

  方、張二人坐定之後,弘晴並未急著開口言事,而是朝著李德全等人一揮手,面無表情地下了旨意。

  “喳!”

  一聽弘晴這般吩咐,李德全等人自不敢稍有遷延,趕忙齊齊應了諾,魚貫著便退出了大殿。

  “下頭那幫混小子鬧著要出征一事,想來卿等都已是知曉了的,朕也就不多囉唕了,朕要說的是此番風波之所以大起乃是有人在背後搗鬼,居心極之不純,卿等對此有何計較,且就都說來與朕聽聽好了。”

  李德全等人方才一退下,弘晴也沒甚寒暄之言,直截了當地便道出了叫二人前來的用意之所在。

  “陛下可是不願過早發兵麼?”

  儘管弘晴沒明說搗鬼的人是誰,可方、張二人卻是一聽便知個中之究竟,沒旁的,如今還敢跟弘晴這等強勢帝王搗亂的,除了四爺之外,怕是再無旁人了的,對此,二人雖都心中有數,卻都明智地裝著糊塗,彼此飛快地對視了一眼之後,由著方苞率先開了口。

  “不錯,如今之戰場遠在哈薩克汗國境內,縱使離得最近的塔山所部,距離戰場所在也有著千里之遙,我大軍若長途跋涉而去,一者糧道過長,損耗必大,且老毛子離其國太近,就算能敗之,也難有聚殲之可能,朕本打算放其主力到我邊境再行動手,一舉將敵主力盡滅于一役,為後續之作戰創造出有利之態勢,今,輿論已烈,朕恐傷及士氣,提前發動怕是難免,然,卻非朕之所願,卿等可有甚妙策否?”

  方、張二人乃是弘晴最信任之人,他自不會有太多的隱瞞,但見其眉頭一揚,便已將原定之戰略部署簡單地解說了一番。

  “陛下,臣以為提前出兵也自無不可,不若就在西安設一大營,先將要出征之兵馬集齊,糧秣先行,大軍緩上一陣也自無妨。”

  張廷玉最擅長的便是這等調度之細務,連想都不用細想,便已給出了個穩妥的建議。

  “嗯,朕看可行,此事就先這麼定了也好,回頭朕就下詔,讓岳鐘琪掛帥出征,調第一集團軍一部、第七集團軍以及駐西安之第六集團軍組建西進大營,另,令陝西總督李雙春為糧道總管,全權總攬糧秣輜重之調派事宜,著戶、工、兵等諸部全力配合,以確保軍需之要。”

  張廷玉所言正合弘晴之所需,他自是不會有太多的猶豫,略一沉吟,便已是就此下了決斷。

  “陛下聖明。”

  弘晴決心既下,方、張二人自是不會有甚異議,也就只是齊齊稱頌了一聲了事,不過麼,心弦卻並未因此而鬆懈下來,沒旁的,二人都是老於世故之輩,自是不以為弘晴擺出密談的架勢會就只為了這麼丁點的小事。

  “軍務上的事便議到此處好了,朕今兒個叫卿等前來,要談的並不限於此,這麼說罷,四叔整出如此大的風波,其心叵測,斷不止是要壞朕緩兵之策,根底麼,說來只有一個,那便是要趁著國內空虛之時,兵行險招,朕雖是無懼,然,卻也不耐其煩,朕打算儘早拿下此獠,以免多生事端,卿等看可行否?”

  方、張二人確實沒料錯,解決完了出征之事後,弘晴話鋒只一轉,已是殺氣騰騰地道出了要即刻朝四爺動手之意思。

  “……”

  一聽弘晴如此說法,方、張二人的心當即便跳得有若撞鹿一般,一時間還真就都不敢隨意進言的,大殿裡自也就此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7 00:34

第1145章 攪動風雲(三)

  “二位愛卿可是以為有甚不妥麼,嗯?”

  弘晴等了一陣子,見方、張二人始終沒有開口接茬的意思,臉色雖平靜依舊,可問話的語氣裡已是明顯透著股不悅之意味了的。

  “陛下明鑒,今日一早,雍親王府便派人送來了告病文書,說是雍親王病重,無法理事,現有本章在此,請陛下過目。”

  這一聽弘晴語氣不對,張廷玉可就不敢再保持沉默了,忙不迭地起了身,面色微苦地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本摺子,雙手捧著,高高地舉過了頭頂,邁著小步行到了文案前,將摺子輕輕地擱在了文案的一角。

  “哼!跟朕玩這麼一手,嘿,真以為朕就不敢動了麼?狂悖!”

  聽得張廷玉這般說法,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很快便回過了神來,心底裡的怒火猛然便竄了起來,也沒去看那本告假摺子,一拍龍案,聲色俱厲地便罵了一嗓子。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弘晴這麼一發怒,方、張二人可就穩不住了,忙不迭地全都跪倒在地,齊齊出言緩和不迭。

  “罷了,此事與卿等無關,且都坐下再議好了。”

  弘晴怒歸怒,卻斷不是遷怒於人之輩,自然不會將火氣撒到了兩位忠心老臣的身上,但見其深吸了口氣,便已強行抑制住了心情的波動,虛抬了下手,就此叫了起。

  “陛下聖明。”

  這一見弘晴總算是平靜了下來,方、張二人緊繃著的心弦自也就盡皆為之一松,沒旁的,概因四爺在朝野間的勢力實在是太龐大了些,儘管這年餘來,弘晴沒少剪除其黨羽,可說到底也就只是剪掉了些枝節罷了,要說傷到四爺的根基麼,卻顯然還達不到那等程度,真要是弘晴耍橫蠻幹,無絲毫拿得出手的理由便拿下四爺,那一準會引得朝野大亂,值此大戰將起之際,顯然不合時宜。

  “朕這個四叔素來能忍,行事又滑不留手,瞧瞧,給朕放了把火,他自己倒是打算躲一旁準備抽冷子給朕再來上一刀了,當真是好算計來著,都說說看,此事當如何處置?”

  弘晴又何嘗不知道方、張二人的擔心之所在,本來麼,弘晴是打算從戶部的差使著手,尋著岔子將四爺往套子裡塞,只要罪名足夠大,也不愁無法名正言順地將其拿下,卻不曾想計畫都尚未開始呢,四爺就先來了手告病的把戲,很顯然,在這等情形下,原先的謀算已是難有施展之可能,真要動手硬幹的話,嚴格來說,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引發的混亂當真不會小到哪去,畢竟無罪而動親王,無論在何時,都是政治大忌來著,更別說這等大戰將起之時了的。

  “陛下明鑒,老臣以為狐狸再狡猾,也斷不是獵人的對手,老臣嘗聞毒蛇防禦時,總喜歡團成一團,以護住其脆弱之七寸,此時動手擒之,往往易遭蛇咬,有經驗的捕蛇者從不強行攻擊,但消虛晃一槍,引得毒蛇吐信狂撲,一待其露出了七寸,擒之不難矣。”

  張廷玉乃是實務高手,于謀算之道麼,卻是不怎麼在行,自是不敢在此事上胡亂發表意見,倒是方苞對此老道得很,儘管不曾明說具體之方略,可暗喻之間卻已是將道理說了個分明。

  “嗯……,且就先如此也好,朕疲了,卿等且各自忙去好了。”

  以弘晴之智商,自然不會聽不出方苞所要暗示的真實內涵之所在,不過麼,他卻並未急著表態,而是皺著眉頭想了片刻之後,這才一揮手,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陛下聖明,臣等告退。”

  弘晴金口既開,方、張二人自是不敢再多遷延,趕忙各自行了個禮,就此退出了養心殿。

  “來人!”

  弘晴沒去理會方、張二人的離去,而是雙目微閉地端坐在龍床上,神情凝重地反復思忖了良久,而後方才提高聲調斷喝了一嗓子。

  “老奴在。”

  聽得響動,早就侍候在大殿外的李德全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行進了殿中,疾步搶到了御前,一躬身,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

  “去,傳朕旨意,著太醫院調派人手,到雍親王府上,好生為四叔診治一番。”

  弘晴掃了李德全一眼,也無甚多的言語,直截了當地便下了旨意。

  “喳!”

  李德全並不清楚四爺告病的事兒,這乍然一聽弘晴如此吩咐,心中自不免狐疑得很,只是狐疑歸狐疑,李德全卻是不敢亂問,也就只是恭謹地應了一聲,就此退出了養心殿,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仁和三年六月二十七日,內廷詔書已下,明詔公告天下,高調譴責了俄羅斯帝國侵掠大清屬國之暴行,正式組建西進與北上兩處大營,個中西進大營由參謀總長岳鐘琪為主帥,領第一集團軍第一師、第六、七集團軍以及塔山所部之伊犁邊防軍,總兵力為二十二萬五千餘眾,(第六、七集團軍經擴編,各有兵力約八萬五千餘眾,塔山所部實有兵力為四萬五千人馬)北上大營由第三集團軍軍長恪倫泰掛帥,領第三集團軍八萬之眾以及駐黑龍江之邊防軍三萬八千餘兵馬,合計約十二萬兵力。

  仁和三年七月一日,岳鐘琪率第一集團軍第一師在天安門行閱兵式,並誓師出征,帝親登天安門,檢閱出征將士,並授軍旗、印信,京師數十萬百姓夾道歡送出征將士,舉國上下對此戰之前景皆一致看好,《京師時報》上,無數文人騷客吟詩作賦,為遠征軍之出擊大唱讚歌不已。

  “阿瑪,他來了。”

  值此舉國歡慶之際,似乎無人不為之振奮不已,這不,就連一向冷面冷心的四爺也難得地露出了幾絲比哭好看不到哪去的笑容,貓在了城外別院的內院書房裡,與鄔思道有一搭沒一搭地瞎扯著,聊性正濃間,卻見弘曆急匆匆地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幾個大步行到了四爺身旁,一躬身,小心翼翼地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傳罷。”

  儘管弘曆沒說明來人的身份,可四爺卻顯然心知肚明得很,並未刨根問底,甚至連猶豫都不曾猶豫上一下,便即一揮手,就此下了令。

  “是。”

  聽得四爺有令,弘曆自不敢稍有耽擱,恭謹地應了一聲,便急匆匆地退出了書房,不多會便已陪著個一身王府僕役裝扮的五旬老者從外頭行了進來。

  “無量天尊,貧道見過王爺。”

  五旬老者儘管一身的僕役服飾,可見著四爺的面,卻並無太多的拘束與恭謹,行的也不是跪拜之禮,而是單手一立,打了個稽首,此無他,概因他裝道士幾十年下來,早已習慣了道家的做派,這人赫然正是自號“逍遙道士”的白蓮教匪首陸鼎盛!

  “委屈道長如此裝扮了,且請坐下敘話好了。”

  面對著陸鼎盛那不倫不類的見禮,四爺並未露出甚反感之色,也就只是好奇地打量了其一番,而後方才面帶微笑地讓了座——自打誠德末年接手了八爺一方的勢力,四爺便已將陸鼎盛也納入了自家的體系之中,不過麼,卻並未讓其之所屬與“血滴子”合併,而是任由其獨成一體,並不怎麼干涉陸鼎盛的白蓮教勢力之發展,也就只是暗中支持其金錢財貨而已,這麼些年過去了,四爺還是第一次見到陸鼎盛其人,實際上,若不是陸鼎盛強烈要求的話,四爺還真不願讓其到自家府上來,道理麼,只有一個,那便是要避嫌,奈何陸鼎盛一力堅持,而四爺後續之計畫又實在脫不開陸鼎盛的配合,無奈之下,也只能是做了番周密部署之後,方才讓其進了府中。

  “多謝王爺抬愛,那貧道就失禮了。”

  陸鼎盛雖是江湖匪類出身,可這幾十年來卻是沒少出入官場,見過的王爺遠不止四爺一個,自不會對四爺有太多的敬畏之心,但見其很是坦然地謝了一聲之後,便即大模大樣地端坐在了下首的幾子後頭。

  “小王對道長可是仰慕已久了的,今日方才得見真容,幸會了。”

  四爺素來很講究上下之分,這一見陸鼎盛在自個兒面前如此隨意,心下裡自不免便有些個不喜,好在城府深,倒也沒帶到臉上來,而是笑呵呵地朝著陸鼎盛拱了拱手,一派禮賢下士狀地寒暄了一句道。

  “王爺客氣了,貧道能得苟延,皆有賴王爺暗中之援手,此等大恩,貧道自不敢或忘,只可惜貧道出家人一個,雖有心要報王爺之恩,卻難有可為之處,罪過,罪過。”

  陸鼎盛之所以會出現在雍親王府別院,自然不是前來看望恩主那麼簡單,實際上,他是來討價還價的——數日前,“血滴子”那頭派人通知了陸鼎盛,要其按四爺的意思辦些事兒,儘管不曾說得分明,可陸鼎盛卻是一眼便看破了個中之蹊蹺,自忖羽翼漸豐之下,自不願平白受雍親王府的擺佈,故而提出了要跟四爺面對面談個清楚之要求,這才會有了今日之會面,而今麼,會晤既是開始,陸鼎盛的小心思也就飛快地轉了起來,一開口便巧妙地堵住了四爺挾恩圖報之可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7 00:34

第1146章 攪動風雲(四)

  “道長言重了,小王與道長不過相互護持罷了,實談不上甚大恩不大恩的,道長切莫如此說法,小王可擔當不得。”

  四爺既是要用陸鼎盛,又怎可能會不去詳細瞭解此人之過往,自是清楚其人就是一滾刀肉,可縱使明知如此,卻還是不免被陸鼎盛這等無賴之做派狠狠地噎了一下,好在城府足夠深,倒也沒甚不妥之神色,僅僅只是笑呵呵地擺了擺手,很是和煦地將陸鼎盛抬高到了與自個兒並列的地位上。

  “貧道慚愧,慚愧啊。”

  陸鼎盛乃是老江湖了,早過了熱血衝動的年歲,加之此番前來,抱定的可是要好處的心思,自然不會因四爺的禮賢下士而感激涕零,口中倒是說著慚愧,可一張老臉上卻滿是理所當然之神色,絲毫沒半點感恩之意思在內,此無他,陸鼎盛可是算准了一條——四爺必有須得他陸鼎盛出手之處,既如此,該拿好處之際,陸鼎盛是斷然不會手軟的。

  “道長既是覺得慚愧,那且就拿出誠意來好了。”

  四爺本就不善口才,這一見陸鼎盛如此做派,一時間還真就不知該如何往下談才好了,正自眉頭微皺間,一直不曾開口的鄔思道卻是突然插了一句道。

  “喲,還沒請教這位先生是……”

  算起來,陸鼎盛都已是換了三任主子了,除了四爺這頭之外,他在八爺以及三阿哥弘曦麾下,一直負責的便是情報工作,自不會不清楚四爺府上有著個鄔瘸子在,實際上,早在一進門,他便已知曉了鄔思道的身份,只不過故意裝作不知罷了,而今麼,鄔思道既是開了口,陸鼎盛自不好再視而不見了,不過麼,卻是故意裝著糊塗。

  “在下王府閒人鄔思道。”

  鄔思道乃天下有數之智者,觀顏察色之能自是不消說的強,又怎可能會看不出陸鼎盛這就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但卻並未介意,神情淡然地便自報了家門。

  “啊,原來是鄔先生,失敬,失敬了。”

  陸鼎盛在江湖上就是裝神棍,演技自然是高明得很,鄔思道方才一報出名諱,他立馬作出了一副極度訝異狀地打了個稽首,滿臉欽佩之色地行了個禮。

  “道長不辭辛苦前來京師,想必是有所求的罷,那且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好了。”

  若是旁人,陸鼎盛這等極度欽佩的恭維之色一出,指不定會飄飄然得不知所謂了的,可鄔思道卻壓根兒就不吃他這一套,面無表情地瞥了陸鼎盛一眼,半點顧忌全無地便點破了其之用心。

  “這……”

  陸鼎盛自是有所求,不過麼,他顯然不打算跟鄔思道這等精明之輩談判,一邊遲疑地支吾著,一邊將探詢的目光投到了四爺的身上。

  “道長不必擔心,小王府上一向是鄔先生在做主,道長有何要求只管說便是了。”

  四爺很有自知之明,自忖口才一般般,自是樂意將此事交給鄔思道去處置,這一見陸鼎盛的目光望了過來,立馬笑了笑,神情淡然地便將鄔思道推到了主事人的位置上。

  “哦,呵呵,王爺如此禮賢下士,真不愧是當今之賢王也,貧道佩服,佩服。”

  一聽四爺這般說法,陸鼎盛當即便乾笑了起來,意有所指地便狠誇了四爺一把,用心麼,就只有一個,那便是試圖離間一下四爺與鄔思道之間的關係,為後頭的談判多爭取些籌碼,可惜四爺壓根兒就不接招,也就只是淡然地一笑了之。

  “道長且請言歸正傳好了,有甚要求就請直說罷。”

  四爺不接招,自有鄔思道從旁催促了陸鼎盛一句道。

  “也好,既然鄔先生這麼說了,那貧道也就放肆了,呵呵,想來王爺與鄔先生都是知道的,貧道一家都死在了弘晴那狗賊的手上,若是王爺大事得成,貧道要其狗頭祭奠家人,此一條,想來王爺應是不會不答應罷?”

  陸鼎盛精明得很,並未一上來便談細務,而是先行試探了一下四爺一方的底限之所在——因著保密的緣故,四爺一方其實尚不曾向陸鼎盛透露過行動計畫,正因為此,陸鼎盛的心中也自無底得很,自不免擔心會給四爺一方給賣了,明知道直接問的話,一準難以得到可靠的答覆,也就只能是用言語試探上一番罷了。

  “道長有何要求且都一併說出來好了,但消能辦得到的,鄔某皆可做這麼個主。”

  陸鼎盛的小算盤倒是打得很響,可惜鄔思道卻並不上當,既不對其的暗示作出解釋,也不曾對其要求作出評價,而是語調淡然地給出了個看似明白、實則毫無意義的承諾。

  “這個……,呵呵,不知鄔先生要貧道做些甚事,若不說清楚,貧道也不知道該要求些甚來著,還請鄔先生賜教。”

  眼瞅著多方試探無果,陸鼎盛顯然是放棄了跟鄔思道鬥心眼的想法,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直截了當地問起了四爺一方的安排。

  “很簡單,鄔某只要道長在合適的時候,于山西、河南兩地舉旗即可,至於具體時間以及規模麼,鄔某自會另行通知,想來以道長在這兩地之威望,應是不難辦到的罷?”

  鄔思道這回倒是沒過多隱瞞,儘管不曾說得太具體,可大體上卻是將要陸鼎盛辦的事情說了出來。

  “就這?”

  舉旗造反乃是白蓮教的看家本領,從宋時起,白蓮教就沒少幹這事兒,對此,陸鼎盛自是不甚為意,不過麼,他顯然不以為事情會是如此之簡單。

  “不錯,就是如此。”

  鄔思道神情淡然地點了點頭,肯定地給出了答案,但並未解釋個中之蹊蹺。

  “唔……,此事干係重大,貧道雖是有心,卻恐力不足也,若是王爺能多撥銀子以及火槍、火炮等軍資,事情倒也不是不可為。”

  陸鼎盛當年乃是八爺的手下,自然是八爺如何吩咐,他便如何行事,可而今麼,他與四爺之間不過只是彼此利用之關係而已,自然不願平白受四爺之驅使,一搞清楚四爺之所需,陸鼎盛當即便起了要多撈好處的心思。

  “銀子可以給道長十萬兩,再多不可能,至於火槍,火炮麼,道長就不必惦記了,願不願為,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兒,道長且請自決好了。”

  鄔思道壓根兒就不給陸鼎盛討價還價的機會,一壓手,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開出了最後的條件。

  “這……,呵呵,請恕貧道直言,螻蟻尚且惜命,況乎貧道哉,若是就這麼個條件,貧道實難為也,鄔先生還是另尋他人好了,告辭,告辭。”

  十萬兩銀子說起來已然是鉅資了,奈何陸鼎盛如今的胃口已大,壓根兒就不是十萬兩銀子能滿足得了的,這一看鄔思道如此之強硬,立馬便起了身,擺出了副不想再往下談之架勢。

  “道長莫急著走,且聽鄔某說個地名——河南洛陽孟津縣白鶴鎮王家莊,不知道長能想起些甚否?”

  面對著霍然而起的陸鼎盛,四爺面色淡然已極,毫無出言挽留之意,倒是鄔思道卻是笑了起來,意有所指地點了一句道。

  “你……”

  鄔思道此言一出,原本已轉過了身去的陸鼎盛身子猛然便是一僵,而後霍然回身,怒目凝視著鄔思道,張口欲罵,可話到了嘴巴,卻愣是沒了出口的勇氣,此無他,陸鼎盛的妻與二子就藏身在河南洛陽孟津縣白鶴鎮王家莊裡!

  “道長莫急麼,有事且坐下慢慢商議了去便是了,放心,但消大事能成,小王斷不會虧了道長的。”

  鄔思道做足了壞人,四爺自然要適時地出面當一好人了的,此乃題中應有之意,卻也無甚可稀奇處。

  “哼!”

  陸鼎盛怒歸怒,可家小卻是不能不顧,儘管冷著臉,重重地哼了一聲,可到了底兒還是沒勇氣就此拂袖而去,只能是不甘不願地又坐回了原處。

  “道長請了,銀子若是不夠,鄔某可以做主再多撥五萬兩,至於軍資麼,刀槍倒是有些,到時自然會有人給道長送了去,要火槍、火炮,就須得道長自己設法去奪了,就這麼個條件,道長且看著辦好了。”

  鄔思道倒也不是一味強硬到底,口風一松,又多給了陸鼎盛一些好處。

  “嘿,鄔先生怎麼說怎麼好便是了,然,貧道也有兩個條件,一是放了貧道家小,二是請王爺給貧道一道文書,將來若是王爺大事得成,須得赦免了貧道一家老小,若不然,請恕貧道無法從命!”

  陸鼎盛漂泊大半生,膝下就只有兩子,自是捨不得犧牲了去,明知道此番極有可能會被四爺利用了去,卻也沒的奈何,只能是先求保住自家老小再說了的。

  “放肆!爾這廝……”

  一聽陸鼎盛要文書,站在一旁的弘曆當即便有些沉不住氣了,聲色俱厲地便斷喝了一嗓子,沒旁的,概因有著文書這等東西在,“罪證”可就確鑿無比了的,萬一要是陸鼎盛起了邪心,須不是好耍的。

  “嗯!”

  不等弘曆將話說完,四爺便已一揮手,止住了其之呵斥,面色冷厲地死盯著陸鼎盛看了良久之後,這才語調低沉地開了金口:“取筆墨來!”

  “阿瑪……,是。”

  四爺這麼句話語一出,弘曆當場便急了,待要再行勸說上一番,可被四爺一瞪眼,卻是不敢再多言,只能是無奈地應了一聲,走到了一旁,將筆墨紙硯取了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7 00:34

第1147章 強取布拉茨克(一)

  仁和三年八月十三日,岳鐘琪所率之第一集團軍第一師進抵西安,與先前抵達的第七集團軍會師,與第六集團軍一道組建了西進大營,在此之前,陝西總督李雙春已著手開始糧秣輜重之調集,從西安至伊犁的各處兵站正在加緊建設之中,各地調來的糧秣輜重也在不斷地往前方兵站調運,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然則正所謂天有不測風雲,就在清軍還在積極備戰之際,土、哈聯軍的圖爾蓋河防線卻是突然崩盤了——當年清軍的手下敗將列夫•托爾斯基上將率三萬哥薩克騎兵從圖爾蓋河上游順流而下,千里狂飆,突襲土、哈聯軍之側翼,與伊萬•伊萬若維奇•伊萬諾夫大公所部主力兩路夾攻,一舉擊潰土、哈聯軍的抵抗,哈薩克汗凱普以及土爾扈特汗阿玉奇率殘部三萬余一路向伊犁狂逃,丟盔卸甲,潰不成軍!

  土、哈聯軍的失敗本身並不令人感到意外,此無他,儘管土、哈兩國都得到了大清的不少幫助,不止給軍火——大清軍隊換裝下來的武器有不少都給了這兩國,甚至還派出了不少戰術教官,對兩國的軍隊加以培訓,奈何兩國都是遊牧民族國家,人口本身也有限,除了幾支規模極小的正規軍之外,餘下的全都是民兵,戰鬥力本身就談不上有多強,面對著優勢兵力的俄羅斯大軍,失敗自也就是遲早的事罷了,對此,大清軍方早就有過共識,然則兩國聯軍敗得如此之慘,又是如此之迅速,卻顯然有些出人預料之外了的,如此一來,一個嚴峻的現實就擺在了大清軍方的面前——如何應對俄羅斯方面的大軍壓境!

  八月十六日,一接到伊犁將軍塔山發來的急電,弘晴的御駕便直抵總參謀部,召集各兵種司令以及在京之諸多將領,會商應對之策,密議至深夜,對早前擬定的對俄作戰計畫作出了不小的更改,次日一早,帝下明詔,公告天下曰:俄人殘暴,悍然犯我大清天威,其罪難恕,當予以嚴懲,特令北上大營之諸軍即刻出擊,突破布拉茨克堡壘線。

  布拉茨克,位於安加拉河上游左岸,始建於西元一六三一年,早年乃是俄羅斯帝國入侵大清的橋頭堡,城市規模原本並不算大,也就只是座小城堡而已,然則自誠德二年俄羅斯兵敗伊犁之後,該城便得俄羅斯帝國之重視,近十年的建設下來,已然是東西伯利亞最大的城市,屯兵四萬餘,依河築有堡壘數十處,與城堡本身以及多險灘急流的安加拉河構築成一道堅固的堡壘線,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阻擋住清軍對東西伯利亞的虎視。

  “報告將軍,前方八裡處就是安加拉河,我部已進抵河邊,沿途未發現敵軍哨探,趙師長(趙碩)請命發動急攻,請將軍明示。”

  時值中秋,正是一年中最適合行軍之時節,從赤塔大營出擊的大清第三集團軍主力儘管行軍速度並不算特別快,可也就只花了不到十天的時間,便已趕到了離安加拉河附近,正值大軍迤邐前行之際,一騎報馬疾馳地沖到了中軍處,但見馬上騎士一個趕緊俐落的滾鞍下馬,順勢便已站直了身子,抬手朝著恪倫泰便行了個標準的軍禮,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回去告訴你們趙師長,不得輕舉妄動,後退三裡,警戒四周,等待主力抵達。”

  部下有求戰的決心與勇氣固然是好事,然則敵情不明之際,盲目強攻卻是斷然要不得之事,這一點,恪倫泰心中自是有數得很,揮手間便已拒絕了第一師師長趙碩的請戰。

  “是!”

  軍令如山,那名前來稟事的通訊官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趕著應了諾,行禮一畢,便即翻身上了馬背,向前軍方向疾馳了去。

  “傳令:各部加快行軍速度,趕到預定地點,日落前務必安好營壘!”

  恪倫泰沒去理會那名通訊官的離開,抬頭看了看天色,一揮手,已是就此下達了將令,旋即,號角聲連起中,正自迤邐而行的大軍立馬聞令而動,急速向安加拉河方向趕了去……

  “軍長到!”

  夜幕方才剛剛降臨,臨時作戰室裡已是坐滿了人,第三集團軍各旅以上的軍官都已到齊了,正自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閒扯著,突然一聲斷喝響起中,就見恪倫泰已在數名侍從軍官的簇擁下,大踏步行進了大帳,眾將見狀,自是不敢大意了去,趕忙齊刷刷地便全都站了起來。

  “坐下。”

  恪倫泰大步行到了正中的大位上,環視了下眾人,一壓手,神情肅然地吩咐了一聲,旋即便見眾將盡皆端坐了下來,一個個身形挺得筆直,目不斜視地望向了恪倫泰。

  “陳參謀長,介紹敵情。”

  待得眾將皆落了座,恪倫泰也無甚寒暄的廢話,一揚手,已是聲線低沉地下了令。

  “是!”

  陳泰和,漢軍旗人,原炮兵指揮學院參謀科第一期畢業生,西征準噶爾之戰中,曾在第一師任團長,後又調入總參謀部任職,去歲轉任第三集團軍參謀長,中將軍銜,為人素來幹練,此際聽得恪倫泰點了名,自無甚多的言語,緊趕著便站了起來,高聲應了諾,而後指揮著數名參謀將一幅大沙盤抬到了作戰室的中央。

  “諸位請看,我軍的位置在此,西面三裡外便是安加拉河,此河源于貝爾加湖,蜿蜒數千里,沿河兩岸多山,唯有布拉茨克附近一帶地勢較為平緩,水面最寬處達一百餘丈,最窄處也有六十丈上下,水流湍急,河心最深處達八丈左右,無法涉渡,左岸邊,以布拉茨克為中心,敵每隔半裡便設有一碉堡,形成一道堡壘線,我軍若是大規模強渡,斷難瞞得過敵之偵查,強攻必不利,唯有智取為上。”

  陳泰和略一清嗓子,指點著大幅沙盤,將敵我態勢簡單地解說了一番,末了得出了個智取之建議。

  “嗯,說說看,參謀本部對此都有何建議。”

  恪倫泰並未對陳泰和的陳述加以置評,而是不動聲色地往下追問了一句道。

  “軍長明鑒,屬下以為當以正面強攻吸引敵之注意,而後從敵側翼偷渡安加拉河,從地形分析來看,三四三高地一帶正是最合適之偷渡地點,此處水面較窄,俄軍雖在高地上設有一碉堡,然限於地勢,左右碉堡群皆難以及時支援此處,若我軍能佔據此地,當可固守無虞,一旦浮橋建起,敵地利之優勢盡失,斷難擋我優勢兵力之清剿。”

  陳泰和早在會議開始之前,便已反復推演過戰局之演變,心中底氣十足,這會兒款款道來,自信之情溢於言表。

  “諸位對此戰術可有甚看法,且就都說說好了。”

  恪倫泰依舊不曾對陳泰和的提議加以置評,也就只是神情淡然地點了點頭,示意陳泰和先行退下,而後環視了一下眾將,不動聲色地發問了一句道。

  “報告軍長,末將請命率部搶佔三四三高地!”

  恪倫泰話音剛落,身材魁梧的第一師師長趙碩便已昂然站了起來,高聲請命道。

  “報告軍長,末將也願率部搶佔三四三高地!”

  “軍長,這任務就交給末將好了,拿不下三四三高地,末將提頭來見!”

  “軍長,我部請命出擊,請軍長恩准!”

  ……

  自打西征準噶爾歸來,第三集團軍眾將都已是數年不曾再戰,早就都憋足了勁要再建功業,這一見趙碩率先跳將出來,自是全都忍不住了,紛紛站將起來,亂哄哄地皆言要戰。

  “鄭在山!”

  恪倫泰顯然很是滿意諸將們的請戰之勇氣,不過麼,卻並不打算讓眾將們在此際爭執個不休,但見其一壓手,示意眾將落座,而後面色一肅,點了軍偵察營營長鄭在山的名。

  “末將在!”

  偵察營乃是早先的斥候營改編而成,幾乎集中了軍中所有的精銳官兵,專一用於特種作戰,所有官兵全都是高兩級配置,鄭在山的職務雖只是名營長,可軍銜卻是上校,也是有資格參與軍事會議的唯一校官,值此諸將紛紛請戰之際,他倒是一派風輕雲淡,沒旁的,在他看來,這等偷襲的任務只能由其偵察營來完成,壓根兒就無須出面去爭,果不其然,恪倫泰第一個點的便是他鄭在山的名,一聽及此,鄭在山心中暗樂不已,不過麼,倒是不曾帶到臉上來,也就只是恭謹地應了一聲了事。

  “後日夜間出擊,第一師第一旅配合你部,給我拿下三四三高地,有問題麼?”

  恪倫泰瞥了鄭在山一眼,神情冷厲地發問道。

  “保證完成任務!”

  鄭在山信心十足得很,壓根兒就不曾討價還價,高聲便應承了下來。

  “很好,命令:各部明日一早開始伐木,後日一早,第一師第二、三旅在二一二高地與一零四高地之間發動正面佯攻,第二師在一七八高地與一一七高地前展開,軍炮兵師負責配合,打得越猛越好,不得有誤!”

  恪倫泰沒再多囉唕,霍然站了起來,環視了下眾將,中氣十足地便下達了作戰之令,聲線裡滿是蒸騰而起之殺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7 00:34

第1148章 強取布拉茨克(二)

  仁和三年八月三十日,亥時將至,安加拉河上空彌漫了一整天的硝煙早已散盡,隔河相望的兩軍官兵們此際大多已沉入了夢鄉之中,所不同的是俄軍上下士氣正高,或許能睡上個好覺,可清軍將士這一頭麼,便是睡也難睡得太踏實,此無他,今日白天的一戰,清軍先後數次在寬正面上強渡安加拉河,皆以失敗告終,儘管犀利的炮火覆蓋給予了俄軍沉重的打擊,可己方出擊的渡河部隊之損失也自不小,四百余官兵壯烈成仁,負傷者也自不在此數之下,因對戰況有所擔憂而失眠的將士自也就不算少,當然了,並非每一個沒睡著的清軍官兵都在憂慮著,至少鄭在山以及其手下的偵察營官兵們就不在其列。

  “武元奎。”

  鄭在山趴在岸邊的一塊大石頭後方,雙目銳利如刀般地盯著對岸的三四三高地看了良久,待得出擊的時辰已至,這才低低地輕喚了一聲。

  “到!”

  鄭在山話音一落,一道渾身塗著黑色油泥的影子便已有若鬼魅般出現在了其之身後,這人正是偵察營尖刀排排長武元奎上尉,山東膠澳人,自幼習武,一身家傳武學相當之了得,成德六年入伍,在歷次軍演中,各項技戰術皆獨佔鰲頭,仁和元年便被選入偵察營,晉上尉銜,乃是軍中為數不多的從士兵直接提拔起來的軍官。

  “帶你的人上,記住,不到萬不得已,切不可驚動了碉堡中的俄軍,去罷。”

  該商討的戰術早已在這兩日裡議過了,鄭在山自是不會再在此時多囉唕,也就只是簡單地叮囑了幾句,便下達了出擊之令。

  “是!”

  將令既下,武元奎自是不敢怠慢了去,恭謹地應了一聲,而後朝著後頭只一招手,便即無聲地匍匐著向河邊爬了過去,緊接著,六名渾身塗滿黑色油泥的身影也從後方的亂石堆裡閃了出來,同樣是匍匐向前,不多會,便已是悄無聲息地滑進了湍急的河水之中。

  這一段的安加拉河並不算寬,也就只有六十五丈上下,可水流卻是頗為湍急,河道右岸是處亂石堆,左岸則是三四三高地,地形相對複雜,嚴格來說,並不適合大軍渡河之用,正因為此,俄軍在此處的戒備遠談不上森嚴,除了三四三高地上設了個碉堡之外,其餘碉堡最近的都在一裡之外,兵力配備也不算雄厚,攏共也就只有一個連的駐紮兵力,值此夜深人靜之際,大多數的俄軍士兵都龜縮在了城堡之中,只有大約半個排的兵力分散在三四三高地四周負責警戒,戒備心也不是太強,並未發現趁著夜色泅渡的七名清軍士兵之存在。

  但凡偵察營的官兵幾乎都是多面手,不單精通各種槍械之使用,游泳、潛伏等專項偵察技能更是精熟無比,尤其是武元奎所率領的這幾名士兵更是頂兒尖的潛泳高手,縱使河水湍急無比,而大多數士兵身上大多還背著沉重的牽引繩,可遊動起來卻並不顯得太過吃力,七名官兵就有若七條大魚般幾無聲息地借著水勢側斜向對岸潛泳著,前後不過兩刻鐘左右而已,便已強行渡過了安加拉河,但都不曾急著上岸,而是就趴在岸邊的淺水處,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悄悄地打量著河岸邊的俄軍之佈防情況。

  夜已深,又值陰天,雖說不是伸手不見五指,可能見度也著實高不到哪去,俄軍哨兵固然是無法發現悄然偷渡過來的七名清軍官兵,可清軍官兵們同樣難以在這等黑夜裡看清楚俄軍執勤官兵的佈防情況,這等情形下,要想悄無聲息地幹掉所有的俄軍哨兵,顯然不是件容易之事,不過麼,對於有著相關訓練的偵察營將士們來說,卻也只是尋常事耳,這不,一待體力稍有恢復,武元奎便動了,但見其抬手急速地打了幾個手勢之後,緊跟著其身側的四名士兵當即便脫下了牽引繩,交給了留守的兩名戰士,而後便即兩兩一組地分散潛上了岸,至於武元奎本人,則有若獨行俠一般地閃進了夜幕之中。

  摸哨行動進行得極其順利,儘管出擊的五名清軍官兵所持有的武器只有人手兩把匕首,可用來暗殺那些毫無防備的固定哨,卻是綽綽有餘了的,哪怕有些俄軍暗哨藏身之處極為隱蔽,可對於早就習慣在暗夜裡行動的清軍偵察營士兵來說,這等隱蔽並不足以躲過偵察營官兵們的敏銳靈覺,半個時辰不到,三四三高地附近的各種明暗哨盡皆被一掃而光,便是連碉堡外的兩名值守士兵也沒能躲過武元奎的暗殺,除了尚貓在碉堡中悶頭大睡的俄軍士兵外,就只剩下一隊為數十人的遊動哨還在沿河岸邊往來巡視著。

  七對十,這仗顯然不好打,倒不是打不過,若是不考慮動靜大小的話,以清軍偵察營士兵的戰力,絕對可以輕鬆將這隊俄軍士兵殺得個精光,至於眼下麼,難是難了些,可會者不難,這不,清除完固定哨之後,五名出擊的士兵又悄無聲息地潛回到了岸邊的淺水處,彼此以手勢交談了一番,全盤計畫便已是無聲無息地商議完畢了。

  俄軍十人巡哨隊伍的巡邏路線極為固定,就是沿著河岸在防區間往來巡視,每兩刻鐘左右來回一趟,注意力大多放在河面上,壓根兒就不曾發現到清軍偵察營官兵已然潛伏進了防區,更不曾發現己方的各處明暗哨早已被清軍拔除,始終就這麼沉悶無比地來回走著,皮靴重重地踩在岸邊的泥地上,撲哧撲哧的聲音在夜色裡響個不停。

  近了,更近了,不緊不慢地行進著的俄軍巡哨隊伍終於走進了清軍偵察營官兵們的包圍圈中,但見最先發動的武元奎有若鬼魅般從一塊巨石旁閃了出來,無聲無息地貼上了俄軍巡哨隊伍中的最後一名士兵,左手一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了那名士兵的嘴,右手順勢在其脖子間一抹,已割斷了其之氣管與大動脈,左手再一掰,“哢噠”一聲輕響過後,這名倒楣的俄軍士兵已是無聲無息地丟了性命,因著河水奔湧的聲音以及俄軍的沉重腳步聲,前頭的士兵渾然不知自家隊尾的戰友已然橫死當場。

  武元奎輕輕地將已然死得徹底的俄軍士兵之屍體放在了地上,身形再一閃,又靠上了倒數第二名俄軍士兵,照例又是一招抹喉殺,同樣乾脆俐落得很,依舊不曾驚動前頭的俄軍士兵,這固然是因著武元奎藝高人膽大之故,可其實也不乏運氣的成分在內,然則運氣這玩意兒通常情況下是靠不住的,這不,就在武元奎剛打算如法炮製第三名俄軍巡哨之時,意外卻是突然發生了——那名巡哨突然打了個大噴嚏,動靜之大,頓時便令前頭的士兵不由地全都轉身回望了過來,只這麼一望,方才剛準備動手的武元奎便就這麼暴露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若是旁人,在這等暗殺之際被發現,十有八九會手腳為之一僵,然則武元奎卻並在此列,他不單不曾停下腳步,反倒是腳下一用力,整個人有若離弦之箭般地便竄了出去,右手一揮,刀光一閃間,已是毫不客氣地將先前打噴嚏的那名俄軍巡哨的氣管抹斷,腳下絲毫不停地便直奔尚未反應過來的第二名俄軍巡哨,與此同時,已然發現不對的清軍偵察營官兵們也全都從潛伏地點竄了出來,個個行動迅捷無比,沒等俄軍官兵們弄清楚狀況,清軍偵察兵們便已殺到了近前。

  合該俄軍官兵們倒楣,因著鬆懈之故,這當口上,槍都是斜背著的,驟然遇襲之際,壓根兒就來不及取下槍支,更別說開火了,反倒因背著槍,行動極其不便,被清軍偵察兵們這麼一撲殺,就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幾乎都是一個照面便被殺死當場,唯有一名士兵來得及發出了半聲的慘叫,便被割斷了脖子。

  “發信號!”

  儘管順利地將所有俄軍巡哨斬殺當場,可武元奎的臉上卻是無一絲的喜色,反倒是皺緊了眉頭,概因他也不敢確定那半聲的慘叫會否驚動碉堡裡的俄軍官兵,好在此番運氣又站在了清軍一方,山頂處的碉堡依舊死氣沉沉地,毫無半點的反應,一見及此,武元奎的心總算是放回了肚子裡去了,也自不敢再多遷延,趕忙一揚手,低聲地下了令,旋即便見一名士兵從褲兜裡取出了個油紙包,飛快地攤將開來,取出了盒火柴,連著擦亮了三根。

  “過河!”

  天已過了子時,已然等了足足一個時辰的鄭在山總算是看見了對岸發來的信號,緊繃著的心弦當即便鬆了一大半,也自不敢耽擱了去,一揮手,低聲地下了令,旋即便見一隊隊偵察營的官兵抬著幾隻木筏下了水,借助著已然固定好的牽引繩之幫助,拼力地向對岸劃了過去,與此同時,第一師第一旅的官兵們也從岸邊不遠處的密林裡行了出來,抬著粗大的原木以及木筏等物搶到了岸邊,開始了緊張的搭建浮橋之行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7 00:34

第1149章 強取布拉茨克(三)

  偵察營官兵的過河行動極為的迅速,筏子上的士兵或是用木漿劃水,或是拉著牽引繩向前,至於水中的士兵則是全力地拉著牽引繩前進,方才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一個加強營的士兵已是盡數搶登到了對岸,只不過重裝備都不曾帶將過來,也就只有擱在木筏上的那些步槍、左輪手槍、手榴彈以及少數幾挺機槍罷了,彈藥更是少得可憐,而要承擔的任務卻是相當之重,縱使如此,偵察營官兵們也自絲毫不懼,在岸邊飛快地整理好隊形之後,便按著預定之作戰計畫,兵分兩路,急速地向山頂的碉堡所在處摸了過去。

  “敵襲,敵襲!”

  運氣這玩意兒就像是輪盤賭,先前是在清軍一方,可轉眼間,卻又跑到了俄羅斯一方,這不,就在兩路清軍偵察營官兵即將趕到碉堡之際,俄軍換班的時間到了,但見緊閉著的碉堡大門一開,兩名隔著很遠的俄軍士兵一前一後地從門裡行了出來,毫無疑問,當先那名俄軍士兵第一眼便發現了不對,正準備高呼之際,潛伏在近旁的武元奎不得不出手將其斬殺當場,儘管不曾發出聲響,可落在後頭的那名俄軍士兵卻是正好瞧見了同袍的死亡,當即便大喊了起來,儘管很快便被武元奎飛出的匕首殺死,可高呼聲一響起,整座碉堡頓時便全都亂了起來。

  “沖進去,殺!”

  眼瞅著突襲已然沒了可能,方才剛率部趕到碉堡處的鄭在山頓時便急了,斷喝了一嗓子,率部便沖進了碉堡之中,戰事瞬間便在狹窄的碉堡走道上開始了,俄軍官兵儘管拼死抵抗,奈何乍然遇襲之下,軍心士氣皆低落無比,自不可能是配備了左輪手槍這等近戰利器的清軍之對手,一場血腥的廝殺下來,清軍偵察營以十數人傷亡的代價,全殲了碉堡中的百餘名俄軍官兵,儘管並不曾花費太長的時間,可激烈的槍聲一起,周邊碉堡的俄軍官兵自不免便全都被驚醒了過來。

  “各連都有了,挖壕溝,動作快點!”

  儘管以不算大的傷亡全殲了碉堡中的俄軍,可鄭在山的臉上卻渾然不見半點的喜色,沒旁的,既已驚動了俄軍,留給清軍的時間已然不多了,但消天一亮,俄軍的反撲乃是顯而易見之事,倘若不能堅持到第一師第一旅渡過安加拉河,整個戰役計畫便有著失敗之可能,哪怕鄭在山實在不情願將手下這支精銳部隊投入到防禦戰中去,值此危機關頭,他也只能是做好苦戰的準備了的。

  清軍官兵都配有工兵鏟,偵察營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先前急著搶渡,卻是並未全員都將工兵鏟帶了來,大體上也就只有三分之一的士兵能分到,至於其餘人等,只好拿著俄軍的刺刀掘地,可縱使如此,也沒見眾官兵們有甚抱怨之言,盡皆熱火朝天地狂挖著,好在眾官兵們的軍事技能都是全軍拔尖之輩,動作倒是快捷得很,總算是搶在天亮前,在三四三高地的兩側各挖掘出了兩道戰壕,圍著山彙聚成兩個同心圓,前後戰壕間還有著交通壕為勾連,而此時,負責搭建浮橋的第一旅工兵們還在忙碌個不停,橋面僅僅只鋪到了一半多一些,離著完工恐尚須得一個時辰左右。

  “營長,老毛子從左右兩側殺來了!”

  剛挖好壕溝,鄭在山連口大氣都來不及喘上一下,就聽站在碉堡樓頂上的哨兵高呼了一嗓子。

  “給炮兵陣地發信號,先給老毛子點顏色瞧瞧!”

  聽得響動,鄭在山趕忙站直了身子,抄起望遠鏡便往山下看了去,入眼便見一群群的俄軍士兵正在最靠近三四三高地的碉堡處集結著,顯然是準備發動強行攻山了,一見及此,鄭在山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高聲下了令。

  “各炮營注意了,一營,密位七洞拐、七洞八……,二營,密位三洞二……”

  隨著偵察營哨兵手中兩面小旗幟的舞動,早已集結在河對岸的清軍炮兵陣地頓時便忙碌了起來——除了第一旅所屬的炮兵營之外,昨兒個未參戰的第三、四師的師屬炮兵團也盡皆調到了三四三高地的對面,數百門各型大炮沿河一字排開,各炮位按著負責指揮的第三師炮兵團長林高陽的命令,緊張地調整著密位。

  “各炮位都有了,三發急速射,給我打!”

  清軍的大炮多,訓練也抓得極嚴,不說旁的,最早的軍校便是炮兵指揮學院,這麼些年來,儘管一直不曾有戰事,可清軍對炮兵部隊的建設卻是從來不曾懈怠過,這一點,從清軍各炮位的熟稔技戰術便可見一般,幾乎是林高陽報完了密位,各炮位便已大體調整完畢,隨著林高陽一聲令下,火力急襲就此開始了!

  “轟,轟,轟……”

  自西征準噶爾之後,大清的火炮製造技術日新月異,所研製出來的火炮較之舊式火炮已有了革新性的進展,圓形的開花彈早已被淘汰,取而代之的是圓錐形的一體化炮彈,射程更遠,威力也更大,至於射速也比舊式火炮要強上了一大截,密集的炮火覆蓋下去,正在集結的俄軍官兵頓時便倒了大黴,腿快的還能躲進青條石構築成的堅固碉堡中,腿慢的麼,只能是被密集的炮火炸成了碎肉,攻山行動尚未展開,集結待命的兩個團俄軍便已被徹底打殘了。

  “不要給我傷亡數字,我只要高地,給我三面圍攻,膽敢後退者,一律槍決!”

  面對著慘重的失敗,負責指揮奪回三四三高地的俄羅斯邊防第三軍軍長別涅佐夫斯基中將當場便氣得火冒三丈,也不管前來稟報的第一師師長伊萬•庫左夫斯基少將有多惶恐,氣急敗壞地便咆哮了起來,此無他,不儘早奪回三四三高地,一旦讓清軍大舉過了河,以清軍強大的火力優勢,安加拉河堡壘線斷逃不過失守之下場,又怎由得別涅佐夫斯基中將不為之急怒攻心的。

  “是!”

  面對著自家上司如此強硬的態度,伊萬•庫左夫斯基少將又哪敢再多囉唕的,無奈之下,也只能是恭謹地應了一聲,跑回前線,繼續調兵遣將地準備攻山不提。

  三四三高地並非圓錐形的山體,而是有若元寶狀一般,是由三座小山包構成的一個整體,只不過左右兩側的山包低矮,坡度也不大,幾乎無險可守,清軍兵力有限,自然不會在那兩座小山包上部署兵力,至於山前不遠處便是滔滔安加拉河,而後山的坡度則相對較大,多處有峭壁,能發動衝鋒的面並不算寬,說起來並不適合步兵集團衝鋒,然則因著清軍火炮之兇悍,伊萬•庫左夫斯基少將再不敢將攻擊的主力擺在左右兩側,而是將重兵全都調集到了山后,僅僅只在兩翼各派出了一個連的兵力作為牽制之用。

  敵變我變,這一見俄軍將攻山的重心著落在了後山,鄭在山自然不敢坐視,在左右兩側各留了兩個班的兵力阻擊小股之敵,其餘兵力全都調到了後山處,因著清軍的戰壕乃是貫通的同心圓之故,整個調整行動自是快捷得很,不等俄軍調整到位,清軍已然在後山的戰壕裡做好了迎戰之準備,僅有的四挺機槍也全都調到了後山,但並未部署在第一道壕溝處,而是放在了靠近山頂的陣地上。

  “開炮!”

  俄軍的火炮擁有度遠不及清軍,可一個師裡也有著一個營的輕便火炮部隊,伊萬•庫左夫斯基少將為達成一舉攻下三四三高地之目的,連偵察攻擊都省了,一上來便將全部二十七門火炮全部投入了進攻,隨著其炮兵指揮官一聲令下,二十七門火炮開始了轟鳴,當即便炸得山腰處的清軍陣地硝煙彌漫而起,只是並未給守山的清軍造成太大的損失,沒旁的,後山處多巨石與陡坡,清軍在挖戰壕時,充分利用了這些天然障礙物,巧妙地構建了不少的防炮陣地,俄軍大炮方才一響,機敏的清軍將士們早早便各自藏進了防炮陣地中,饒是爆炸聲不絕於耳,可論及效果麼,只不過是給清軍將士們聽個響罷了,也就幾名不太走運的士兵被亂飛的彈片或是碎石劃傷而已。

  “營長,老毛子上來了!”

  隆隆的炮聲方才剛停歇下來,一個營的俄軍士兵已呐喊著發動了衝鋒,飛快地向三四三高地沖將過來,當即便有一名清軍觀察哨高呼地發出了警訊。

  “各機槍位保持戒備,其餘人都進入戰壕,給老子狠狠地打!”

  聽得警訊傳來,鄭在山趕忙從防炮陣地裡探出了個頭來,只瞄了眼來敵之規模,便即高聲地下達了將令。

  “呯、呯、呯……”

  就在俄軍士兵剛沖到山腳下之際,清軍陣地上的槍聲當即便很有節奏地響了起來,火力密度儘管遠談不上密集,可射擊的精准度卻是高得驚人,此無他,偵察營的官兵們全都是神槍手,槍槍咬肉,瞬息間便將呼嘯而來的俄軍官兵射殺了數十人,頓時便令俄軍的衝鋒勢頭為之猛然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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