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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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鳳鳴岐山,男,創世中文網與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 > 清史民國

【內容簡介】: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人生在世,自當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且看穿越成了老三家長子的弘晴,如何在康熙年間的九龍奪嫡中玩轉朝綱,奪鼎天下!

【其他作品】:《龍爭大唐》、《厚黑大唐》、《十龍奪嫡》、《光著屁股回隋末》、《月落星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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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0:56

第一卷 攪動一池秋水

第1章 我來了

  疼!

  洪晴醒來的第一個感覺就是疼,整個腦袋昏沉沉地,就有若被驢狠踹上了幾腳一般,眼皮也重得跟灌了鉛似地,怎麼用力也睜不開。

  該死,要遲到了!

  一想到上司那張黑得跟包公似的臭臉,洪晴的心猛然就是一抽,霍然睜開了眼,卻猛然發現自己啥都看不到,眼前白花花的一大片。

  “搞什麼名堂!”

  洪晴愣了愣,這才發現自己的臉上赫然蒙著塊白布,自不免有些火大,對室友的惡作劇簡直厭煩到了極點,憤憤然地一伸手,用力將白布扯了下來,然後……

  這裡是……

  然後洪晴就傻了眼,不為別的,只因他猛然發現自己並沒在租來的蝸居裡,而是處在了一間古香古色的臥房中,寬敞自是不消說了的,光是視線所及,就有著三十平方米之多,更別說其間擺設的紅木桌椅氣派非凡,就這麼一套家什,拿到市面上,沒個大幾十萬下不來,憑洪晴那點可憐的薪水,不吃不喝地忙乎上十年,也不夠買上這麼一套的,毫無疑問,這裡絕對不是洪晴的陋室。

  “咣當!”

  沒等洪晴醒過神來,一聲脆響陡然而起,受驚不小的洪晴猛然側過了臉去,入眼就見一名身穿旗袍的宮裝少女正愣愣地盯著他看,地上還有個銅盆在不停地晃蕩著,水濕了一地都是。

  這到底是哪?酒店?賓館?還是戲場?哦,該死,看來昨夜一定是喝多了!

  洪晴愣愣地與那宮裝少女對了陣眼,硬是沒搞懂自己究竟身在何處,可不管在哪,班總是要上的,眼瞅著天色都已大亮了,洪晴也無心去細想,猛地甩了甩頭,這就打算趕緊下床走人了事。

  “啊……”

  洪晴不動還好,這一動之下,那宮裝少女突然驚發出了一聲尖叫,有若見了鬼一般地轉身向外狂沖了出去。

  厄……,咱有那麼可怕麼,不至於吧,再怎麼著,也是陽光青年一個,雖說窮了點,可好歹長相還是對得起觀眾的,至於這麼嚇人麼?

  望著宮裝少女狂奔而去的背影,洪晴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冤屈了些,簡直都快趕上竇娥了,可人都已被嚇跑了,洪晴連個說理的地兒都找不著,無趣之下,也就只能是伸手撫了下額頭,這一撫,可就撫出問題來了。

  我的手?這……

  洪晴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一雙手,愣是想不明白自己的手怎麼變小了,還細嫩得跟孩童似的,再一摸臉,赫然發現自個兒素來引以為傲的大鬍子也不見了,面皮細滑光潔得跟女人一般,整個人頓時就傻在了當場。

  該死,穿越了,怎麼會這樣!

  一陣發愣之後,腦海裡的一段記憶悄然浮了上來,洪晴鬱悶無比地發現最狗血的事情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居然成了大清誠郡王愛新覺羅.胤祉的長子弘晴。

  弘晴,父:愛新覺羅.胤祉;母:嫡福晉董鄂氏,都統、勇勤公鵬春之女;在康熙諸多孫子中排行第五,康熙三十五年丙子十一月初六曰午時生,康熙四十年十二月身染重病,不治而亡。

  老三家的長子,呵呵,身份倒是不低了,可惜三爺登不了基,還落個得被四爺整死的下場,運氣不好啊,咋就不能穿越成弘曆呢,不會是名字同音惹的禍吧?靠了,可憐咱就一小職員,沒得罪誰啊,老天爺這都開的是啥玩笑來著!

  清史,洪晴沒有研究過,可電視連續劇卻是一集不落地看了個遍,不僅如此,還特意買了套擱在家裡,無聊時倒也翻過了幾回,對大清朝這段奪嫡歷史勉強算是有個一知半解,當然不會不知道三爺的下場有多不妙,身為其嫡長子,跟著吃掛落也屬必然之事了的,一想起這一點,洪晴的心情就不爽得很,這就在心中很是嘀咕了一把。

  “晴兒,我的晴兒啊,晴兒,娘來了,來了……”

  就在洪晴鬱悶地暗自叨咕之際,卻聽一陣紛雜的腳步聲大作中,一對衣著華麗的青年男女急匆匆地從房門外奔行了進來,後頭跟著一大幫的丫鬟、僕役,其間還夾雜著幾名和尚、道士之流,沒等洪晴徹底醒過神來,那為首的貴婦已是紅著眼搶到了床前,一邊驚喜交加地念叨著,一邊老實不客氣地將洪晴摁在了胸口上。

  “嗚嗚……”

  貴婦實在是太有料了,就只這麼一摁,豐滿得驚人的兇器瞬間就將洪晴的小臉蛋全都淹沒了去,可憐洪晴措不及防之下,一口氣喘不上來,險些就此再次玩完了賬,偏偏小身子又體虛,怎麼也掙脫不開,也就只是發出了陣含糊不清的嗚咽聲。

  “咳咳,端娘,晴兒剛轉醒,還是讓太醫先看看吧。”

  華服青年雖然也很激動,可顯然比貴婦要冷靜得多,這一見貴婦鬧騰得有些失了體統,不得不假咳了兩聲,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啊,王太醫,快,快,好生瞧瞧晴兒。”

  被華服青年這麼一提醒,貴婦這才驚覺她的晴兒是昨兒個半夜就斷了氣的,白布都蒙上了,這冷不丁地又轉醒了回來,內裡怕不是別有蹊蹺,不搞個明白,還真難放心得下,心一急,忙不迭地便站了起來,緊趕著嚷了一嗓子。

  “唔,世子脈象已漸平和,只是還有些虛,只消用上幾副藥,將養上幾日,也就沒事了。”

  王太醫是昨兒個被緊急指派來搶救弘晴的,也正是他宣判了弘晴的死訊,可如今本該早已魂歸地府的弘晴居然又活轉了回來,對他的醫術聲名無疑是個極大的打擊,心下裡其實巴不得弘晴趕緊再死了去,只是當著誠郡王夫婦的面,他卻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不妥言行,只能是恭敬地應了諾,疾步搶到了床前,手一伸,搭在了弘晴的左手腕脈上,細細地查驗了良久之後,這才點了點頭,給出了診斷的結果。

  “那就好,有勞王太醫多多費心了。”

  就在王太醫裝模作樣地把脈之際,誠郡王也沒閑著,悄悄地朝著混雜在人群裡的那些個和尚道士們打了個手勢,待得王太醫給出了診斷結果之際,誠郡王並未急著發話,而是先瞄了那幾名和尚、道士一眼,得到了肯定的暗示之後,這才臉現喜色,煞是客氣地朝著王太醫一拱手,道了聲謝。

  “該當的,該……”

  誠郡王在朝中權威日隆,王太醫還真怕其責怪自己醫術不精的,這一見誠郡王並無此意,自是安心了不少,趕忙遜謝一句便要起身,只是動作都還沒做出來呢,就見王妃已是飛撲而至,登時便嚇了一大跳,忙亂不堪地閃到了一旁。

  “晴兒,我的晴兒,沒事了,沒事了,有額娘在……”

  王妃董鄂氏雖年輕,可膝下卻已是有了二子二女,然則最寵的卻還是嫡長子弘晴,先前還擔心弘晴的復活會有問題,如今塵埃都已落定,哪還忍得住心中的激動,也不管房中人多,一個飛撲,便已到了床上,一把又將弘晴的小身子拽進了懷中,天可憐見的,弘晴又得再來上了一番。

  呼……,總算是蒙過去了,都說三爺是精細人,還真不假,嘿嘿,大清,我來了!

  身為新世紀的屌絲人氏,洪晴旁的本事不敢說有多強,可拐察色的能耐卻是一點都不缺,沒法子啊,不懂這一套,混哪都不成,別看先前他似乎只是愣愣地坐著,一派任由擺佈的乖巧樣兒,實際上卻是將房中的動靜全都瞧在了眼中,說不擔心穿幫,那絕對是謊言,好在一切都已算是過去了,縱使此刻又被自家額娘的偉大兇器悶得心慌,可嘴角邊卻已是露出了絲略帶猙獰的竊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0:56

第2章 老爺子有請

  幸福來得是如此的容易,容易得弘晴接連幾天都暈乎得不行,走起路來,那可都是帶著飄的。

  曾經,弘晴有個強烈的願望,或者說是奢望,那就是能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小二房足矣,大三房或是別墅啥的,那是連想都不敢去想的事兒,至於美女香車,那也就只敢在夢裡偷偷地念想一下罷了。

  而今,房有了,不是局促的小二房,也不是經濟的大三房,而是超豪華的一個大院子,外帶一美得冒泡的大花園,位置更是在皇城根兒,就是有錢也沒地兒買去,至於美女麼,不說多,房裡還真有那麼幾位,大小都不缺,隨便拿一個出去,擱前世那會兒,那都是選美前三的級別,爽啊,唯一的遺憾就是傢伙不給力,動?有那個心,卻是沒那個力,也就只能過過眼癮罷了,這不,閑著沒事,弘晴同學又眼花花了。

  “晴哥兒!”

  原本正在挑繡的大丫頭萍兒實在是受不了弘晴同學那迷離的目光之凝視,羞惱地放下了手中的活計,俏臉兒一板,嬌怒地喝了一聲。

  “啊,作甚,沒見小爺我正讀書麼?”

  作為混過底層的五好青年,弘晴旁的本事不好說,這臉皮卻是足足有城牆一般厚實,縱使是被人抓了現場,認帳那也是斷然不肯的。

  “讀書?晴哥兒,你自己瞅瞅,書都拿倒了吧。”

  萍兒自幼就進了王府,自弘晴五歲獨自立院起,她就已是這“翠山居”的通房大丫頭,專一侍候弘晴的起居,年餘來,可是沒少吃苦受累,不為別的,只因這晴哥兒實在是太皮了,啥上樹掏鳥窩、下塘摸魚之類的事可是真沒少幹,這回死去活來地大病了一場之後,人倒是乖了許多,就是那眼神裡的意味總令人心煩不已,萍兒已是實在忍無可忍了的。

  喲,我勒個去的,還真是拿倒了,糗大發了!

  “這你就不懂了吧,小爺我是倒背如流知道不?”

  臉皮厚還是有好處的,就算是死不認帳,那臉皮都不帶紅上一下的,瞧瞧,弘晴同學的瞎話張口就有,好用得緊。

  “噗嗤!”

  “咯咯……”

  “哈哈哈……”

  ……

  眼瞅著弘晴在那兒一本正經地裝模作樣,滿屋子的大小美女們全都被逗得樂不可支,盡皆笑得個花枝亂顫,當真是美不勝收,當然也就平白便宜了弘晴同學那雙賊眼。

  “小王爺,王爺請您到書房一行。”

  好事後頭通常跟著的都是壞消息,這不,沒等眾人笑鬧個夠呢,就見書童劉三兒噌噌地跑了進來,語氣急迫地稟報了一句道。

  “啊,啥事?”

  一聽三爺有請,弘晴的小心肝登時就是一跳,不為別的,只因他對自己這個精明過人的便宜老爹還是有那麼一點的心悸,哪怕這十數日來晨昏定省之際都沒露出啥馬腳,可自家心裡頭終歸還是不怎麼踏實。

  “王爺沒說,只是讓您趕緊去一趟,要不奴才給您喚暖轎去?”

  劉三兒,保定人,祖祖輩輩端的就是侍候人的飯碗,心眼兒機靈著呢,這一見自家主子神色不對,趕忙陪著個笑臉,小意地討好了一句道。

  沒說?你不會問啊,真是個憨貨!得,去就去,誰怕誰啊!

  就幾步路,哪用得著啥暖轎,真用上了,沒准還招便宜老爹訓斥的,弘晴對於劉三兒的小馬屁自然是不爽得很,卻也不好伸手打了笑臉人,只能是翻了個白眼,無趣地站了起來,由著一眾丫鬟們侍候著穿上了白狐皮裘,前呼後擁地向書房處逛蕩了去。

  喲,穿得這麼齊整作甚,又不早朝,搞啥啊。

  方才一走進書房,入眼便見自家那便宜老爹一身整齊的朝服,獨自端坐在太師椅上,神情中隱隱有著絲興奮之色,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可也不敢怠慢了去,緊走了數步,搶到近前,打了個千道:“孩兒叩見父王。”

  “免了,起來說話。”

  胤祉貴為當朝郡王阿哥,還是阿哥中僅有的兩個封王者,聖眷極隆,在朝中威儀日盛,可年歲其實卻並不大,也就二十有四而已,擱在後世,那不過毛頭小子罷了,乳臭幹沒幹都還不好說呢,可架不住人家是龍子,打小了起受的就是精英教育,最講究的就是規矩,哪怕向來最寵的就是弘晴這個長子,可真見了面,那卻是一絲不苟的,即便是叫起的聲音裡,也沒甚感情在內。

  “謝父王。”

  這十數日的相處下來,弘晴早已習慣了自家這個便宜老爹的做派,規規矩矩地遜謝了一聲,便即退到了一旁,擺出了副恭聽訓示的樣子。

  “嗯。”

  對於弘晴這個嫡長子,胤祉一向是著緊得很,旁的宗室子弟都是六歲才開始習文,可胤祉卻在弘晴四歲上便為其延請了啟蒙老師,平日裡也沒少花時間督促弘晴的功課,不為別的,只因他打算將弘晴培養成最佳接班人,不僅僅是王府的接班人,將來或許還有著進一步的可能,心思固然是沒少花,奈何弘晴聰慧倒是聰慧,就是打小了起便皮,整日價沒個正形,這令胤祉頗為傷腦筋的,不曾想一場大病下來,這皮猴子反倒比從前穩重了許多,也規矩了許多,這等表現,胤祉自然是很滿意的,但並未出言表揚,只是點了點頭,從鼻子裡吭出了不置可否的一聲。

  得,就您老規矩多,合該您老去管著禮部,人老四不講規矩,所以能奪了位,您老也就一打醬油的份兒!

  弘晴的小心眼裡其實真不怎麼崇仰自家這個只懂得耍小聰明的便宜老爹,也很煩其無比繁瑣的各種規矩,只是人在屋簷下,哪有弘晴胡亂開口的份兒,肚子裡非議倒是不少,可臉上卻滿是恭謹的神色,老老實實地垂手而立,要多乖巧,便有多乖巧。

  “阿瑪叫你來,是有件喜事要說,今兒個是元宵,你皇瑪法要設家宴,聽聞你大病已愈,心喜之,特傳了旨意,恩准阿瑪帶你同行,宮裡不比別處,規矩大,須得小心些方好,多看多聽,少說少動,都記住了麼?”

  胤祉特意沉默了好一陣子,見弘晴沉穩依舊,眼神裡的欣賞之色頓時更濃了幾分,可依舊不曾有甚表揚的言語,只是淡然地叮囑了一番。

  “啊……”

  一聽竟然是康熙老爺子有召,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的弘晴立馬就傻了眼。

  “嗯?”

  天顏可不是那麼好近的,不說弘晴這一輩的龍孫了,便是那些個未成年的阿哥們,要想見康熙一面也非易事,弘晴能有機會在家宴上得到康熙的召見,除開二阿哥的兩個皇太孫之外,這可算是其餘龍孫裡的頭一份,胤祉本人都興奮得不行,自然也就能理解弘晴的驚訝,只是理解歸理解,該嚴肅的時候,胤祉卻是不會有絲毫的含糊,這一見弘晴有所失態,立馬板起了臉,不悅地哼了一聲。

  “父王放心,孩兒知道怎麼做了。”

  一見自家老爹臉色不愉,弘晴自然不敢大意了去,忙不迭地收斂了一下狂亂的心思,規規矩矩地應答道。

  “嗯,知道就好,先下去盥洗一番,酉時正牌準時出發,道乏罷。”

  該交代的都已交代過了,胤祉倒也沒再多言,吩咐了一句之後,便即下了逐客令。

  “是,孩兒告退。”

  老爹都已放了話,弘晴自不敢多加逗留,恭謹地行了個禮之後,小意地退出了書房,只是方才一轉身,臉上的驚疑之色卻是再也掩飾不住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0:56

第3章 正主兒都到齊了

  紫禁城,弘晴並不陌生,前世那會兒在京城讀的大學,又在京城廝混了幾年,儘管沒能混出啥大名堂來,可應酬卻是不老少,光是紫禁城就陪人來過少說十回以上,對內裡的景致不說了若指掌,卻也熟稔得很,然則此番進宮卻完全不是一回事兒,自打遞牌子進宮時起,弘晴的腿肚子就不由自主地開始哆嗦了起來。

  激動?有那麼一點,卻不是太多,多的是忐忑的不安,不止是因此際的紫禁城戒備森嚴,氣場大得驚人,更多的是緊張待會要見的可是這滿天下最有權勢的一幫人,不說精明過人的康熙老爺子了,便是那些個阿哥們,也不是啥好打發的主兒,可憐弘晴穿越前,不過一小職員罷了,見到的最大官員也就一科長而已,換成這疙瘩,隨便提溜出一宮廷侍衛,那都是縣級以上的人物,萬一要是一不小心應對失誤,那樂子可就大了去了,又怎不由得弘晴不緊張萬分的。

  “晴兒,前面就是乾清宮了,打起精神來,莫讓你叔伯們小瞧了去。”

  這一路上弘晴的緊張,胤祉盡皆看在了眼裡,然則不單不以為忤,反倒是頗為的嘉許,不為別的,只因在胤祉看來,人要有敬畏心,方才能知規矩,倘若天不怕地不怕,長大後,不是梟雄就是無法無天的紈絝,那都斷然不是天家子弟應有的體面,當然了,欣賞歸欣賞,地頭將至之際,該提醒的,胤祉還是得緊趕著提點上一回。

  叔伯?哈,也對,咱再怎麼著也是龍孫了,不低份兒,怕個啥啊!

  被自家老爹這麼一說,弘晴這才省得自己如今的身份已不同了,不再是前世那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小螞蟻,已然是正牌子的龍孫,當真沒必要胡亂擔心了去的,一念及此,腿腳的哆嗦陡然而止,小腰板也挺直了幾分,行止間,還真有幾分龍行虎步之神態,這倒令胤祉為之一奇的,可也沒多問,淡然地一笑,領著弘晴緩步便走進了乾清宮中。

  “喲,三哥來了。”

  “啊哈,三哥,您還是老規矩,總踏著點到啊。”

  “三哥,大安。”

  ……

  胤祉父子倆方才剛走進殿中,正在閒扯的阿哥們立馬就迎了上來,嘻嘻哈哈地問著安,唯獨大阿哥胤禔卻是板著臉站在原地不動彈。

  “諸位兄弟大安。”

  胤祉一向長袖善舞,應付起這等紛亂場面來,自是熟稔得很,笑眯眯地作了個團團揖,應答了一句,既瀟灑,又不失禮儀,而後,也沒急著與兄弟們敘話,而是輕拍了下弘晴的背,微笑著道:“晴兒,來,給你叔伯們見個禮。”

  見禮?汗了,這可是滿滿當當的一窩子叔伯啊,可憐咱家的小膝蓋哦!

  這一見十幾個叔伯橫在那兒,弘晴的心裡頭可就叫起了苦來,可不管怎麼叫苦連天,這禮數都是不能少了的,沒奈何,也就只能是老老實實地走到了大阿哥的面前,規規矩矩地一個大禮奉上:“侄兒給大伯請安了。”

  “嗯。”

  弘晴的禮數周全得很,可大阿哥卻連個回話都沒有,只是臉上的橫肉抽了抽,從鼻孔裡哼出了一聲,便算是還過禮了。

  得,您老也就是被圈的料,咱不跟你一般見識。

  好嘛,熱臉貼了個冷屁股,弘晴自不免歪膩得很,可也沒得奈何,只能是在心裡頭狠狠地鄙夷了大阿哥一把,全了個禮數之後,走到了四阿哥胤禛的面前。

  呵,雍正爺啊,這主兒狠著呢,可不能得罪了去。

  這會兒的四爺還是一沒啥大出息的主兒,除了一張冷臉之外,啥都不是,就一閒居的貝勒爺,連郡王的邊都沒能摸上,然則弘晴卻知曉這貨不是個好惹的主兒,生性又刻薄記仇,禮數上自是不敢有絲毫的差錯,一個磕頭下去,倒是規矩得緊。

  “免了罷,都說晴哥兒知書達理,今兒個一見,當真如此,呵,三哥有福了。”

  對於弘晴的請安大禮,胤禛倒是給了點笑臉,只是他不笑還好,這一笑起來,當真別提多生硬了的,答禮的話更是乾癟得無趣,不說弘晴有些受不得,邊上幾個阿哥都忍不住抽了抽臉皮子。

  好吧,難受就難受些好了,左右不得罪這記仇的主兒便成。

  望著四爺那張無趣的冷臉,弘晴就算是再歪膩,那也是不敢隨意了去的,也不胡亂開口,只是恭謹地全了禮數便算完了事。

  五阿哥胤祺,那是厚道人,沒等弘晴磕下頭去,便已是笑呵呵地伸手扶了起來,愣是沒受了弘晴的禮,拉著噓寒問暖了幾句,也就算是過了關。

  七阿哥胤祐跛了腳,在一眾兄弟之間向來低調,對於弘晴的禮數,倒是沒啥太多說了,也就是照著規矩走就是了。

  八阿哥胤禩,這主兒可就不簡單了,噓寒問暖了好一陣子不說,還塞了個紅包,雖不知內裡有多少,可一摸那折疊得厚實的鼓囊,可把弘晴給樂壞了,當然了,謝歸謝,推託上幾句虛話之後,也就老實不客氣地笑納了,沒說的,都知道八爺有錢,不拿白不拿,沒必要跟款爺客氣吧。

  九阿哥胤禟,這貨黏糊,歲數不大就發福,整一個彌勒佛之形象,廢話還多,拉著弘晴扯了大半天,愣是沒說出啥大名堂來,來來去去都是那些虛情假意的客套,著實虛偽得太假了一些,聽得弘晴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還沒處說理去。

  十阿哥胤鋨,這貨狠,第一句話就險些將弘晴頂翻到溝裡去“晴哥兒,聽說你前段日子到閻王殿做客去了?咋地,閻王他老人家都跟你說了啥?”

  我勒個去的,都說這廝渾,還當真渾到了家了,也不看個場合,這麼個屁話也敢往外隨便冒,欺負人是不?

  老十這麼句話一出,可把弘晴給惹急了,雖不致到眼冒金星的地步,可牙根卻已是隱隱作疼了起來,這兔子急了都還咬人呢,更別說弘晴前世那會兒就是罵戰的高手,那肯平白吃這等悶虧,老實不客氣地嘿嘿一笑道:“有啊,閻王他老人家說了:你十叔都還沒來呢,你咋就先來了?趕緊回去,然後小侄就這麼回來了。”

  “哈哈哈……”

  弘晴此言一出,老十當即就被憋的臉色發紫,而一眾阿哥們卻是被逗得全都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老十眼冒裡金星狂冒不已。

  “太子殿下駕到!”

  就在眾人笑得正歡之際,一聲尖細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隨即便見一身明黃服飾的胤礽在一大幫宦官們的簇擁下,從後殿緩步行了出來,一眾阿哥們自不敢再隨意哄鬧,盡皆整容而立,恭候著胤礽的到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0:57

第4章 戰戰兢兢

  “臣等叩見太子殿下!”

  待得太子走到了殿中,凝神恭候著的阿哥們齊刷刷地大禮參見不迭,聲音整齊而又響亮,表面上看起來都恭謙萬分,至於各自內心裡的想法究竟如何,那就只有上天才曉得了。

  “都免了罷。”

  胤礽當太子已是多年,自是早就習慣了這等兄弟見面的常規,也沒見其有甚旁的表示,只是淡然地虛抬了下手,聲線柔和地叫了起。

  “謝殿下隆恩。”

  規矩就是規矩,一眾阿哥們哪怕心思各異,在大面子上,卻是誰都不敢有失的,謝過了恩之後,盡皆垂首而立,作出一副恭聽訓示狀。

  “先前進來時,聽諸位弟弟笑得暢快,卻不知是何事如此樂呵,不妨說來與本宮同樂何如?”

  眾人見禮既畢,胤礽倒也沒出甚訓示之言,而是笑著追問起了前事。

  胤礽這話不問還好,一問之下,可就苦了一眾弟兄們,一想起先前老十吃癟的情形,盡皆忍得好生痛苦,沒法子,太子乃是半君,他沒笑,照朝例,大傢伙是不能隨便放肆大笑的,只能是強忍著笑意,盡皆拿戲謔的眼神看向了老十,這麼一整,饒是老十臉皮厚,也不禁為之漲紅了臉。

  “好叫太子哥哥得知,事情是這樣的……”

  到了底兒,還是老十三胤祥最沉不住氣,從旁蹦躂了出來,繪聲繪色地將先前那一幕複述了一番,這下子,不單胤礽忍俊不住地大笑開懷,一眾阿哥們也跟著哄鬧了起來,滿大殿裡笑鬧成了一團,直整得老十牙根發癢,望向弘晴的噴出火來了。

  好一幅兄友弟恭圖麼,不知底細的人見了,只怕都能感動得熱淚盈眶了去,嘿,誰又能知曉這等和睦背後的事實有多殘酷,天可憐見的!

  眾人皆笑,獨獨弘晴卻是沒笑,而是在細細地觀察著這些個阿哥們的神態,不看不知道,這一看之下,當真對眾阿哥們的演技大為的傾倒明明都是各懷心思,卻能做到和睦無間,至少這等表面功夫一個個都做得極為到家,顯然都不是省油的燈。

  “好一個晴哥兒,當真有趣得很,來,讓本宮好生瞧瞧。”

  胤礽好一陣暢笑之後,這才朝著弘晴一招手,示意弘晴走上前來。

  “臣侄叩見太子殿下。”

  太子有喚,弘晴自然不敢怠慢了去,儘管先前磕頭磕得膝蓋都疼了,卻也只能是緊趕著搶上前去,恭敬萬分地大禮參拜不迭。

  “嗯,果然是個俊俏小哥兒,三弟,還是你好福氣啊,這小傢伙本宮瞧得順眼,來,賞你了。”

  胤礽並沒有急著叫起,而是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弘晴一番之後,這才誇獎了弘晴一句,一伸手,從左手腕子上擼下了一串佛珠,遞到了弘晴的面前。

  哇塞,發了,發了!

  弘晴前世時不算見過多少世面之輩,可架不住有著前任的記憶在,這一眼就看出了面前這串明黃色的佛珠價值不菲,別說整串了,光是其中任何一個明珠都得值上千兩銀子的,這八枚一串,沒個萬把兩,那是萬萬拿不下來的,更別說這還是御賜之物,價值之高,可不是銀子能買得到的,這玩意兒一出,不止是弘晴眼珠子轉不動,邊上的眾阿哥們的眼也大多都紅了起來,真恨不得替弘晴跪上一回的。

  “太子哥哥,這可使不得,小孩家家的,不過耍耍嘴皮子而已,實當不得太子哥哥如此重賞。”

  旁的阿哥還只是眼紅,可胤祉卻是有些惶恐了這會兒阿哥們已開始私下裡玩陰的了,都在提防著旁人冒頭而起,這當口上,胤祉可不想成了眾矢之的,這便忙不迭地從旁站了出來,緊趕著出言遜謝道。

  “無妨,本宮瞧這孩兒機靈,將來必成大器,就先結個善緣好了。”

  胤礽當太子這些年來,一直順風順水,要抬舉的人又或是要辦的事兒,就沒整不成的,可自打前年起,這等局面就已是一去不復返了,無論他要辦何事,每每總有掣肘者出現,這令其有了不小的緊迫感,對一眾兄弟們的虎視眈眈,也有了提防之心,只是如今成年的阿哥越來越多,他也不可能去防著每一個人,那就須得拉一幫打一幫才是,而一向與其過往甚密,又是阿哥裡頭一個封王的老三自然就成了胤礽首要拉攏的目標,此番賞賜弘晴是虛,拉攏胤祉才是真,下重賞也就是必然之事了的,自不會因胤祉的不安而收回成命。

  “有人將成大器麼?讓朕也瞅瞅好了。”

  沒等胤祉再次出言推辭,卻聽一個溫和而又不失威嚴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兒臣等叩見父皇。”

  這聲音弘晴或許陌生,可眾阿哥們卻都熟悉得很,又哪會不知是康熙老爺子到了,忙不迭地收斂起各自的小心思,全都恭謹萬分地跪倒了一地。

  “免了罷。”

  康熙並沒有去坐在上首,而是緩步走到了殿中,虛抬了下手,溫和地叫了起。

  “臣等謝父皇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老爺子的面前,一眾阿哥們都乖巧得很,無論是一向蠻橫的老十,還是素來冷面冷心的老四,又或是頑皮搗蛋的老十四,盡皆規矩無比,照著朝例謝了恩,而後全都老老實實地垂首分兩邊站著,連大氣都不敢隨意亂喘上一口的。

  這就是康熙老爺子嘍,呵,比電視裡那位元明顯更帥了幾分麼。

  阿哥們都老實得很,可弘晴卻是來了精神,眼珠子轉動著,好生打量了一下老爺子,還有心點評上一番,當真有著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猛勁。

  “哦,竟然有此事,晴兒,來,到皇瑪法這兒來。”

  老爺子在上首坐下了之後,自有老十三這個活躍分子從旁竄了出來,又將老十出糗的事兒大肆渲染了一番,聽得老爺子也是好一陣的樂呵,本來對弘晴就有著的好奇心頓時更濃了幾分,一招手,將正自胡思亂想的弘晴招到了座前。

  “孫兒給皇瑪法請安了。”

  弘晴今兒個可算是成磕頭蟲了,自打進了這大殿,響頭就磕個沒完,這會兒老爺子有召,照例還是得再多磕上一回。

  “免了,免了,晴兒進學了麼?”

  康熙多子也多孫,兒子都顧不過來,就更別提孫子了,若不是對弘晴死而復生的事兒感興趣,今兒個也不會將弘晴召進宮來,不過麼,此際見弘晴行止規矩老道,還真起了大興致了,拉著弘晴的小手,絮叨著拉起了家常來。

  “回皇瑪法的話,孫兒尚不曾進學,只是跟西席學了些文。”

  要想在這大清混得好,那就得可著勁地巴著康熙的粗腿,這一點,弘晴比誰都清楚,此際有了表現的機會,那是斷然不能放過的,該表現乖巧的時候,自是得好生表現上了一把,回答起老爺子的問話來,自也就恭謙而又謹慎。

  “哦,都學了些甚,說來與皇瑪法聽聽。”

  聽著弘晴那清脆的童音,再一看其老練的言行,康熙的興致又高了幾分,也沒管一眾阿哥們還都恭候在一旁,笑眯眯地只管往下追問著。

  “好叫皇瑪法得知,孫兒已習過了。”

  真正的弘晴雖是習文早,可其實沒怎麼用過功,了,不過麼,這麼些玩意兒對於現在的弘晴來說,都是小兒科罷了,可著勁地吹,也不擔心有著露餡之虞,若不是擔心驚世駭俗,弘晴都打算將也搬出來炫耀上一把了。

  “嗯,好,能背一首與皇瑪法聽聽麼?”

  康熙自己就是個早慧的孩子,自然對早慧者青眼有加,這一聽弘晴說得如此自信,也就起了考校之心。

  “能,請皇瑪法點題。”

  既然要表現,弘晴自然是一次表現個夠了的,回答起老爺子的問話來,乾脆而又自信,那等樣子一出,登時就令恭候在一旁的胤祉生生憋出了一身的冷汗,要知道可不是那麼好背的,全文雖不多,可生僻字卻是不少,沒點真本事,那可是要出乖露醜的。

  “嗯,那就為皇瑪法背一首好了。”

  一聽弘晴如此說法,老爺子也就不客氣地點了題。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還別說,前世那會兒弘晴就以記憶力過人而著稱,自打穿越之後,這個能耐可就變本加厲了,不說過目不忘,也差不離了,這些天來閑著無事,除了看自家房裡的美女之外,還真讀了不少的書,此際背起來,當真順溜得很,連停頓都不曾地便背全了。

  “嗯,晴兒背得如此快,就不怕背錯了?”

  眼瞅著弘晴自信若此,老爺子突然想考校一下弘晴的應變能力,眉頭一揚,已是問出了個怪問題來。

  “孫兒戰戰兢兢,汗不敢出矣。”

  老爺子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說不怕麼,那是狂妄,說怕麼,卻又有著膽怯之嫌疑,左右都有著不是之處,一旁的阿哥們全都不禁為弘晴捏了把冷汗,可弘晴倒好,眼珠子之一轉,來了個怪問便怪答。

  “哦?哈哈哈……,好個戰戰兢兢,汗不敢出,有趣,有趣,打明兒起,你也一併到上書房進學好了。”

  老爺子顯然是沒想到弘晴會這麼作答,先是一愣,而後便即放聲大笑了起來,給出了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恩賞。

  “嘶……”

  “呼……”

  ……

  老爺子這話一出,滿大殿的阿哥們全都情不自禁地倒吸了口涼氣,不為別的,只因上書房進學可是阿哥們的專利,至於龍孫麼,就連皇太孫都沒這個福分,而今弘晴這麼個小字輩居然可以堂皇地混在了阿哥們中間,自不免令眾阿哥們浮想聯翩的,一時間望向弘晴的眼神盡皆複雜了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0:57

第5章 柳暗花明

  上書房啊,那可是滿天下最神秘,也是權力最集中的所在,真正的大事都是在此處議定下來的,至於所謂的大朝議事,那不過都是走走形式罷了,能進這地兒的,除了阿哥們之外,也就只有那些極品大臣了的,尋常大臣就連上書房的邊都甭想摸到。

  僅憑幾句乖巧話,就能踏進上書房,哪怕只是有著旁聽的資格,那也是件了不得的大喜之事,弘晴沒有理由不高興,好在有著成年人的思維,縱使心中欣喜若狂,可到底還是能穩得住心態,一場夜宴下來,表現倒也算是中規中矩,並無甚可讓人挑剔處,只可惜弘晴的好心情也沒能持續多久,剛回到自家書房,便宜老爹的第一句話就給了弘晴當頭一棒。

  “晴兒今日表現不錯,阿瑪很滿意,只是……”

  今日夜宴,弘晴可謂是大大地出了回彩,斬獲也多,然則胤祉卻並不因此而興奮,反倒顯得心思頗重,與宴之際,倒是沒表露出來,一切正常地隨著大流,盡說好話哄著康熙老爺子開心,可這一回到自家府上,愁容也就憋不住地全都掛在了臉上,蔔一落座,先是表揚了弘晴一句,旋即便冒出了個轉折,但卻又沒將話說完整,而是緊皺著眉頭,一派為難狀地看著垂首立於一旁的弘晴。

  只是?得,您老千萬別!

  一聽自家老爹如此說法,弘晴的心裡頭立馬就犯起了叨咕,只是這當口上,卻又不好胡亂開口,也就只能是可憐巴巴地站在那兒。

  “唔,上書房那地兒是非多,你還是別去摻合的好,這樣罷,明兒個阿瑪便上個本,替你辭了。”

  身為父親,自家嫡長子能有偌大的出息,胤祉心中其實是很欣慰的,問題是眼下的局勢太過微妙了些朝局表面上看起來一派和睦,實則卻是暗潮湧動不已了的,在這節骨眼上,胤祉實在是不想去當甚出頭鳥的,同時也擔心弘晴太過稚嫩,萬一要是被人抓住了岔子,那後果可是不消說的嚴重,有鑑於此,猶豫再三之後,還是咬著牙作出了最後的決定。

  “啊……”

  儘管已預見到了自家老爹會來上這麼一句,可真聽其說出了口來,弘晴還是忍不住失落到了極點,不為別的,只因唯有近天顏,方才有向上爬的機會,若不然,就憑現在這個郡王世子的身份,充其量不過就是一尋常宗室罷了,最多也就只能搗騰些小打小鬧的屁事而已,壓根兒就派不上多大的用場。

  “阿瑪知道這事虧欠你了,只是……,罷了,此事就這麼定了,天色已晚,你道乏罷。”

  這一見弘晴失望若此,胤祉心頭不由地便是一軟,本待解釋上幾句,只是話說到了半截子,又不想往下說了,不為別的,只因在胤祉看來,朝局實在太過複雜了些,並非三言兩語能解說得清楚的,再者,就算說了,以弘晴那麼點年紀,也實難以聽得懂,既如此,說與不說,也實無甚區別可言。

  老爹啊,老爹,您老是既想當那啥,又想立牌坊,就您老這瞻前顧後性子,還真就一打醬油的命!

  對於自家老爹心中的顧忌,弘晴倒是能理解,只是理解歸理解,卻並不意味著弘晴不對此感到失望,奈何胤祉都已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弘晴也沒得奈何,總不能大模大樣地幫著自家老爹作朝局分析罷,那就不是神童,而是妖孽了,而國人對妖孽的一貫做派麼,不是拿來當解剖的小白鼠,就是亂棍打殺了去,很顯然,這兩樣都不是弘晴樂意見到的下場,故此,就算是再不甘,那也只能是恭謹地道了應了諾,怏怏地轉回了自己的小院……

  不對啊,今天這事兒透著古怪!

  眼瞅著到了手的近天顏機會就這麼要飛走了,弘晴自是不甘心得很,回了自家小院之後,匆匆地梳洗了一番,便即上了床,將今日所遇之事掰碎了,細細地過了好幾遍,越想就越覺得內裡的意味有些古怪,斷然不像是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簡單。

  老爺子到底想作甚?平白將咱拉進上書房,應該不會是一時起意吧,若不是,那……

  說起來這還是弘晴第一次真正與康熙打交道,縱使前任,也就只是這一年前在祭祖大典上遠遠地看過老爺子幾眼罷了,至於拉家常,那壓根兒就是沒影子的事兒,實際上,哪怕身為龍孫,一樣離天顏遠得很,若要說對老爺子的瞭解麼,還真就只是來自後世那些不是太靠譜的影視作品,但這並不妨礙弘晴將老爺子的心思往複雜裡思考了去,隱約間仿佛抓到了些什麼,可細細一想,卻又不敢肯定。

  帝心難測啊,還是太子的心思最簡單,無外乎就是拉攏罷了,這用心也未免太明顯了些,唔,如此公然示好咱家三爺,莫非是遇到了甚大麻煩了?

  弘晴前世那會兒,閒暇時總拿偵探當消遣,邏輯推理能力倒是不差,然則縱使是有著對朝局大勢走向的明瞭在,卻一樣難以猜透康熙老爺子的心思,仔細琢磨了良久,依舊沒能摸清事情的關鍵,只能是先擱置在了一旁,掉過頭來將太子所為好生掂量了一番,再一聯繫起今明兩年裡必將發生的大事,一陣明悟頓起之下,弘晴已是把握到了事情的關鍵之所在索額圖!

  呵呵,原來如此,老爺子好深的心機麼,有意思,看來不管咱家那位三爺如何請辭,這上書房咱都是必進無疑了的!

  正所謂一點通,路路通,弘晴原本就是個心思縝密之輩,一想到索額圖倒臺之事,也就想清楚了老爺子將胤祉推到高處的用心之所在,無非是起個轉移目標的幌子罷了,當然了,也有著先斷太子一隻胳膊的用意在內,誰讓三爺明面上總緊跟著太子的步調走呢,老爺子這是在打算離間二人之際,順便給眾阿哥們放出一個對太子已有所不滿的信號,毫無疑問,都是心思靈動之輩的阿哥們接下來必定會各施手段地去陰太子,矛盾一經激化,局面也就盡在老爺子的掌握之中了。

  好機會,斷不可錯過了去!

  一想明白了事情的關鍵,弘晴心中的不甘之意頓去,倦意也就跟著湧了上來,狠狠地打了個哈欠之後,漸漸地沉入了夢鄉之中……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0:58

第6章 身處漩渦

  康熙四十一年正月十六,誠郡王胤祉上本,為其嫡長子入上書房進學一事請辭,理由為年幼頑劣,恐有失朝廷體面;帝不允,批復曰:有志不在年高,弘晴此孫,朕甚期許。

  老爺子的批復一下,朝野為之轟然,流言頓時大起,誠郡王府立馬就成了各路有心人的焦點之所在,而老爺子一無交代,於正月十八日一早就起駕離了京,往五臺山巡幸去了,有趣的是向來喜歡攜諸子出遊的老爺子此番輕車簡從,除了個明珠隨侍之外,旁的人都沒帶,甚至連慣常應有的太子監國之旨意都沒下,就這麼施施然地走了。

  老爺子這麼一走不打緊,誠郡王府可就焦頭爛額了起來,首先是朝中壓力陡增,胤祉所負責的禮部頻頻出錯,雖都不算大過失,可畢竟是小錯不斷,遭人攻訐也就是不免之事了的,接下來又是幾個外放的門下奴才遭人彈劾,丟官的丟官,入獄的入獄,弄得堂堂三爺顏面掃地,最後麼,又是上書房那頭連連發函來催,一次比一次語氣冷峻,要的就是讓三爺趕緊將人送了去,這才幾天的功夫,可憐一向長袖善舞的三爺就這麼成了眾矢之的,當真是苦不堪言。

  咋辦?涼拌唄,被催逼的無計可施的三爺也火了,送人,不就是個上書房進學麼,送去就是了!

  “……,晴兒啊,上書房可不比別的地兒,萬不可使小性子,有啥事先忍忍,退一步,海闊天空,萬不可爭一時之氣,這些銀票帶上了,也好有個打點,小心著,莫要爭閒氣……”

  眼見昨兒個還在膝下承歡的長子,這才一轉眼就要踏入朝廷那個大漩渦了,王妃董鄂氏自是分外的不舍,一大早起來,便拽著弘晴吩咐個沒完,這都要出門了,還一再叮嚀個不休,不僅是口中念叨不已,手中也沒閑著,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封封紅包往弘晴的書袋子裡塞了去,溺愛之情溢於言表。

  “慈母多敗兒!”

  三爺心情本就不好,再一看母子倆絮叨起來便沒個完了,自是更不爽了幾分,上下嘴皮一碰,厥詞可就忍不住冒了出來。

  “嗯?”

  董鄂氏可不是尋常女子,身為都統之女,不止是騎射本事出眾,拳腳功夫也極為了得,更兼性子火辣,雖說礙于祖制,不敢去插手政事,可在這偌大的郡王府裡卻是說一不二的主兒,這一聽三爺如此說法,當即就不幹了,好看的柳葉眉一揚,雙眼裡的怒火便猛然掃在了三爺的身上。

  “這個……,呵,端娘,時辰不早了,誤了時怕是不好,就先這樣罷。”

  三爺雖沒“氣管炎”的毛病,可對拳腳功夫極佳的董鄂氏心裡頭還是有一點怵的,這一見董鄂氏橫眉冷對,當即就軟了,可又不願當眾跌了面子,也就只能是尷尬地笑了笑,有些小意地解釋了一番。

  “哼!”

  董鄂氏怒歸怒,可在大庭廣眾之下,卻也不好削了自家丈夫的體面,也就只是冷哼了一聲,便作了罷論,只是接了下來對弘晴的交代卻是就此變了調:“晴兒,記住了,咱家不惹事,可也用不著怕事,真有人敢爬咱家頭上作威作福,打了去,娘給你做主!”

  打?這個……

  一聽自家老娘突然轉了語氣,弘晴可就有些發了愣,苦著臉看了看自家那可憐兮兮的小胳膊小腿,實在不知這“打了去”究竟是怎個打法,換成“被打了去”還差不多,只是老娘有令,弘晴卻也不敢說不,只能是作出一派恭謹的樣子道:“額娘放心,孩兒知道該如何做了。”

  “知道就好,早去早回,額娘在家盼著呢,去罷。”

  董鄂氏心中雖尚有千言萬語要交代,可也知曉時辰須耽擱不得,不放心地又交代了一句,這才將父子一併送上了轎子,須臾,一聲號令響起,浩浩蕩蕩的人馬便已轉出了照壁,徑直向皇城方向趕了去……

  “老奴給三爺請安了。”

  到了宮門處,父子倆遞牌子驗過了身,一路無話地便直奔上書房而去,這才剛到了內外禁交界處的兩儀殿旁,就見一中年太監急匆匆地迎上了前來,作勢便要大禮參見。

  “李公公客氣了,客氣了。”

  胤祉一見來者是上書房管事太監李德全,自然不敢真受了其之大禮,忙不迭地一伸手,笑呵呵地扶了一把,順勢手一彈,一張折疊好的銀票子已是悄無聲息地飛進了李德全的大袖之中。

  “該當的,該當的,啊,這可就是弘晴世子了?”

  胤祉的塞錢動作雖隱蔽而又快捷,可李德全顯然是心裡有數的,這一有了錢,其臉上的笑容自也就有了幾分的真,人雖順勢站了起來,可腰卻是始終躬著,笑眯眯地打了個招呼道。

  呵呵,這貨收錢的次數一準不少,這都習慣成自然了。

  弘晴就跟在自家老爹的邊上,個頭又小,視線向上看去,自然是將雙方行受賄的經過都看在了眼中,心裡頭自不免犯嘀咕,可臉色卻是平靜得很,緊走兩步,規規矩矩地拱了下手道:“李公公,早。”

  “小王爺客氣了,老奴早聞小王爺英挺不凡,今日一見,果然如此,當真是虎父無犬子啊,好,好啊,喲,時辰將至,小王爺這就請罷。”

  李德全乃是老爺子身邊最聽用的幾個宦官之一,消息耳目自是靈通得很,又怎會不知面前這對父子如今正身處漩渦之中,哪怕收了錢,卻也一樣不願跟二人朵拉呱,誇獎了弘晴幾句之後,便即一擺手,出言催請道。

  “嗯,晴兒去罷,不得胡鬧,若不然,小心你的皮子。”

  胤祉原本還想從李德全口中挖些消息的,可一見對方已噤了口,卻也不好再囉唕,只能是板著臉吩咐了一聲,怏怏地自去了。

  “小王爺,請罷。”

  李德全躬身目送了誠郡王的離去之後,也沒多耽擱,再次出言催請了一句道。

  “有勞了。”

  旁人不知曉李德全是何等人物,可弘晴卻是倍兒清楚,別看這老小子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其實卻是十三衙門的頭兒,專一幫康熙老爺子管著監視朝野的活計,對於這等樣人,弘晴自然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不僅是口中客氣著,手上也沒閑著,一抖手,已將早已扣在掌心的紅包彈進了李德全的寬大袖子中。

  “小王爺太客氣了,您請。”

  李德全都已收了胤祉的銀票,真就沒想到弘晴也會來上這麼一手,還居然玩得如此之嫺熟,一時間不免吃驚不小,可不管再怎麼吃驚,李德全都不會拒絕這等送上門來的好處的,當然了,也不會因此而說甚感激之言,最多也就是言語間比之先前客氣了幾分罷了。

  去就去,不就一上書房麼,咱小、中、大學都上一輪了,還怕這!

  別看當初弘晴盼著能混入上書房這個中樞所在地,可到了臨了,還真有點心中發虛的,只是事到如今,也沒個退路可言了,只能是在心裡頭為自己鼓了把勁,也不多言,昂然便向不遠處的乾清門走了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0:58

第7章 上書房裡的頂牛

  喲,就幾隻小蝦米在啊!

  上書房就在乾清門內東側,並不遠,走幾步也就到了,只是方才一進門,弘晴不由地便樂了起來,不為別的,只因偌大的書房裡,就只有寥寥數人在,最大的是老十三,最小的則是老十六胤祿,至於原本該位列於此的老四等人全都不見了蹤影。

  按清制,阿哥們年滿六歲便須得入上,縱使成年,倘若不曾有差使在身,那一樣得到上書房聽政,哪怕是太子也不例外,算起來,眼下也就只有大、三兩位阿哥算是有了差使在身,可以不來上書房,其餘阿哥可都是必須到的,只是如今老爺子不在京,眾阿哥們也就沒了管束,除了些小的不敢太過放肆之外,成年的阿哥們全都翹了課,天曉得都到哪快活去了。

  “侄兒給十三叔請安了。”

  儘管都是些小蝦米在場,可一個個輩分都比弘晴高,就算是僅比弘晴大了六個月的胤祿,那也是弘晴的叔叔輩,哪怕再不情願,禮數也是不能少了去的。所謂長幼有序,這見禮麼,自然得從年齒最長的老十三胤祥開始。

  “喲,神童來了,得,今兒個不會又要戰戰兢兢了罷?”

  老十三原本是極得寵的一個,可惜其母死得早,自康熙三十八年其母章佳氏過世之後,老十三已是失去了依靠,如今在阿哥群裡倍受排擠,也就跟老四走得近,是個標準的四爺党,自然是看不得三爺一家的突然崛起,對弘晴的請安麼,也就不會有啥好聲氣了的,這一張口便是譏諷之言,大體上是在諷刺弘晴因言獲寵,非君子之道。

  沒娘的孩子就是沒教養,咱不跟你計較。

  跟阿哥們擠一道,受排斥,那是必然之事,弘晴對此早有思想準備,自是不會去理會老十三的冷嘲熱諷,只是淡然一笑,全了禮數之後,也不多言,緩步走向了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老十四。

  “侄兒給十四叔請安了。”

  哪怕剛受了委屈,可弘晴的臉色卻並無一絲一毫的變化,依舊笑得極為的和煦,該行的禮數照舊行得一絲不苟。

  “得,我說晴哥兒,你這一行禮,咱不還得還禮,還是兩免了罷,有心不在禮數上,改天十四叔帶你到外頭耍耍去。”

  老十四從來都是個有心人,哪怕跟老八走得很近,可心卻是隔著的,此際一見弘晴人雖小,氣度卻極佳,還真起了結交一番的心思,不待弘晴盡禮,已是站了起來,伸手一扶,笑呵呵地套著近乎。

  “這個自然,有十四叔帶著,想來小侄斷不致回去挨父王的板子,當得叨嘮。”

  老十四的心思雖隱秘,可又哪瞞得過有著兩世經驗在身的弘晴,他既是要虛情,弘晴也樂得跟其假意上一番。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回頭十四叔約你。”

  旁人忌諱三爺一家的突然崛起,可老十四卻是半點都不在意,此際見弘晴行事如此老道,心中原本只是淡淡的結交之意頓時濃了起來,可也沒再多囉唕,打了個哈哈,便算是全了雙方的見面之禮數。

  “哼,蛇鼠一窩!”

  老十三從來與老十四不對路,哥兩個年歲仿佛,又都已知兵著稱,平日裡沒事還要鬧騰上一番,此際一見老十四這麼快就跟弘晴勾搭上了,心下裡自是不爽得很,不屑地冷哼了一聲,毫不客氣地出言譏諷了一句道。

  “混帳行子,你說誰呢,給老子說清楚了!”

  老十四雖比老十三小了一歲,可個子卻不在老十三之下,哥兩個往日裡私下也不知鬥毆過多少回了,哪能容得老十三當眾辱駡自己,這便一拍桌子,霍然站了起來,怒目瞪著老十三,破口大駡了起來。

  “誰認了就是誰,怎地,想動手不成?”

  老十三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哪肯在老十四面前弱了自家氣勢,同樣毫不示弱地,瞪圓了眼,與老十四來了個對瞪。

  得,你倆打去好了,咱接著盡禮數。

  那一頭兩叔叔要上演全武行了,這一頭弘晴卻是半點都不理會,別說摻合了,便是連看都不去看上一眼,自顧自地走到了已被兩位兄長之氣焰嚇得快哭出聲來的胤禑身前,從容地又是一個大禮:“小侄見過十五叔。”

  “啊,啊,別,哦,免、免了。”

  胤禑雖比弘晴要大了幾歲,可論及心理素質麼,卻是差得老鼻子遠了,這會兒正害怕著呢,這一見弘晴給自己見禮,緊張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得,這就是個沒用的貨色,不值得一交!

  一見胤禑舉止失措,弘晴心裡頭已是為此人下了個定義,自不會有跟其結交之心,也懶得多囉嗦,只是笑著全了禮數之後,便即走向了在場最小的老十六胤祿。

  “停,打住了,先看熱鬧。”

  老十六年歲是小,可膽子卻肥,比起其同母的胤禑不知強出了幾條街,這會兒正巴不得看兩位兄長的熱鬧呢,自是不想跟弘晴玩甚虛禮,不等弘晴開口,他已是一伸手,搭住了弘晴的胳膊,小聲而又興奮地嘀咕了一句道。

  哈,這小子倒真是個賊膽大,不錯,值得拉攏上一把的!

  自古以來,但凡能成大事的,那都須得呼朋喚友方可,弘晴既然不打算平淡,自然須得早作準備,大的那些阿哥,弘晴壓根兒就不去考慮,那些野心勃勃的傢伙也不是弘晴能輕易撩撥得了的,至於那些眼下還沒法浮出水面的阿哥們才是弘晴重點觀察的對象,很顯然,膽子賊肥的胤祿不自知間,已淪為了弘晴的獵取目標。

  阿哥們都是天潢貴胄,尤其是老十三、老十四這兩小子都是聖眷極隆之輩,他倆這麼一鬥起了牛,自是無人敢上前去勸,縱使是身為上書房管事太監的李德全也沒那個膽子,當然了,他也不敢坐視兩位阿哥在這上書房裡真打將起來,搬救兵也就是必然之事了的,只是在臨去前,望向弘晴的眼神裡卻是多了幾分的不明之意味……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0:58

第8章 從容應對

  “咳咳。”

  救兵來得很快,就在老十三、老十四哥倆個口角已畢,全武行即將上演之際,卻聽兩聲假咳響起中,一名身著翰林服飾的老者緩步走進了書房之中,赫然是總教習胡任與到了。

  胡任與,江南上元(今江蘇南京)人,字孟行,號芝山,清康熙三十三年狀元,授職翰林院修撰,掌修國史,康熙三十八年積功升為翰林院侍講,並任上書房總教習,為諸皇子師,為人最是剛直不阿,諸皇子皆畏之。

  “唰!”

  胡任與方才一露面,壓根兒就不用多言,正頂牛得厲害的小哥倆已是齊刷刷地各自回身,飛一般地坐回了自個兒的位置上,雙手規規矩矩地背著,要說多老實,便有多老實,宛若先前的頂牛完全不存在一般。

  “作業。”

  胡任與並未追究剛才的鬧劇,也沒有去看諸位倉促入了座的皇子們,而是不緊不慢地走到了教習位上,一撩官袍的下擺,端坐了下來,不苟言笑地從口中吐出了兩個不含任何感情的字眼。

  “胤祥,為文錯處有三,皆用典不當,打手心十下!”

  “胤禎,為文錯處有四,用典不當二處,別字有一,文理不通有一,打手心十五下!”

  “胤禑,為文勉強通順,惜乎文采缺缺,打手心三下!”

  “胤祿,描貼合格,可免於處罰。”

  ……

  胡任與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沒有追究胤祥哥兩個先前的鬧劇,可在評判作業上,卻是一點都不客氣,打起手心來,那戒尺還真的是下了狠勁的,哪怕胡任與只是個文人,手勁也不算太大,問題是哥幾個的手心可都是嫩肉,這重打之下,饒是小哥倆都是習武有成之輩,卻也一樣疼得直呲牙。

  乖乖,還真打啊!

  體罰的事兒,弘晴倒是曾聽聞過,可真要說親眼見識,那卻是頭一回,尤其是挨打的人還是地位尊貴無比的阿哥,這可就令弘晴的小心肝都跳得快了幾分,喉頭也不禁微有些發癢,忍不住狂咽了幾大口的唾沫。

  “今日所講,之十,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

  弘晴看著心驚肉跳的事兒,在胡任與做來,卻是尋常至極之事,處罰完了三位阿哥之後,也沒再多廢話,翻開了書本,便即開始了今天的講課。

  嗯,不對吧,怎麼一上來就是?

  無論對弘晴來說,還是對整個誠郡王府,進學上書房都是頭等大事,該瞭解的、該知道的,胤祉早已不知跟弘晴交代過多少遍了,在課程安排方面,弘晴不敢說了若指掌,可大體程式卻是心中有數的。

  按大清祖制,阿哥滿六歲就須得入上,倘若沒有差使在身,縱使是年滿十六,已獨立開府建牙了,一樣得入上書房或是聽講或是聽政,如此一來,阿哥們的年齡有差,教習在講課時顯然就必須有相關之程式,大體上來說,都是從易到難,先給小阿哥們講讀等最簡單的經文,然後才輪到稍長的阿哥所應修的、等,此一條雖無相關之明文規定,可卻已是約定成俗了的,無論滿漢教習,莫不如此行事,可眼下胡任與卻一上來就開講,顯然與慣例不符,自由不得弘晴不多留一個心眼的。

  第四十二篇,宋朝程顥、程頤兄弟把它從中抽出,編次章句,全文不過兩千三百餘字罷了,並不算多,在知道自己必定要進上書房的情況下,弘晴早已憑藉著過人的記憶力,在四五天的時間裡強行將四書五經都大體背了下來,甚至連不少前人的各種注本也都囫圇吞棗地記在了腦中,儘管離融會貫通還差得老鼻子遠,可說到經文本身,卻是熟稔得很,此際口中雖是高聲跟讀著,然則心思卻並不在經文本身,而是腦筋急轉地思索起了胡任與此舉的用心之所在。

  “弘晴。”

  果然不出弘晴所料,胡任與領讀了幾遍之後,並未講解經文,而是突然點了弘晴的名。

  呵,還真來了!

  弘晴早就知曉自己進上書房一事,不止是阿哥們不滿意,便是那些朝臣們也不甚樂意,雖說明面上不好反對老爺子的決定,可私下裡搗鼓一番怕是免不了之事,對此,弘晴自是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朝著胡任與一躬身,很是恭敬地應道:“學生在。”

  “嗯,爾且將先前所誦複述一遍。”

  胡任與面無表情地看了弘晴一眼,也沒問弘晴到底懂了沒,一派理所當然地提問道。

  毫無疑問,這就是赤裸裸的刁難了,別說弘晴方才剛入學,就是入學已半年的胤祿,也不可能才跟讀了幾遍,就能將全文讀將出來的,不說生字頗多,句讀本身就是個大難題,要知道古文可是沒有標點符號的,要想通讀,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兒,這不,幾個小阿哥望向弘晴的眼神裡全都透著股幸災樂禍的色彩。

  “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

  阿哥們的樂子註定是瞧不成的,別說來之前弘晴便已將背熟了,就算沒有,以他那超絕的記憶力,光是先前跟讀了幾遍,也足以將這並不算太長的第十篇全部背全了,當然了,弘晴並不打算表現得太過拔尖,也就只是老老實實地端起書本,朗朗地通讀了起來。

  “爾曾習過此文?”

  胡任與本意確是想為難一下弘晴,倒不是瞧弘晴不順眼,也不是因著與誠郡王府有過節,僅僅只是對康熙老爺子破例讓弘晴這個皇孫進上書房有看法,可卻沒想到弘晴居然真能將全文句讀了出來,吃驚之餘,疑惑之心也就此起了。

  “回先生的話,學生在家時,確曾從西席處習過一些。”

  習倒是習過,只不過就是這一兩天的事罷了,說起來也就是過了一、兩遍,能背而已,真要說到真知灼見,那還差得太遠了些,然則弘晴本就不欲太過出風頭,這便索性因果往家中西席身上推了去。

  “嗯,能解否?唔,只限一句。”

  一文雖並不算特別艱深,可也並不簡單,至少不應該是方才六歲的弘晴所能懂得了的,胡任與並不想就這麼輕易地放弘晴一碼,這便略一沉吟,接著提問道。

  《入德之門》,說是字字珠璣也絕不為過,為文本身就簡練至極,要想用一句話來概括一個篇章,又豈是容易之事,別說似弘晴這等剛進學之輩了,便是皓首窮經多年的文章老手,也難以做到此事,很顯然,胡任與這一問已經不是為難,而是刁難了,這不,沒見問題一出,小的兩個阿哥還在那兒懵懂無知,可老十三、老十四哥倆個的臉色卻是精彩了起來,各自的嘴角邊都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咱跟您老無冤無仇地,如此刁難個沒完,太過分了吧!

  胡任與其人,弘晴前世那會兒壓根兒就不曾聽說過,也就前幾日只是聽自家老爹提過幾句,說其文采雖出眾,可為人卻最是刻板,屬循規蹈矩之輩,最看不得有違常規之事,正因為有了這麼個印象在,對其可能會有的刁難,弘晴已是有了心理準備,可卻沒想到這老先生刁難起來便沒個完了,居然拿這等足以當會試考題的難題來為難自己,再一看老十三、老十四那一臉似笑非笑的小樣,弘晴當真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回先生的話,依學生看來,或許‘上行則下效’一語能略括此篇。”

  惱火歸惱火,問題卻還是必須回答的,若不然,平白讓阿哥們看了笑話去事小,不能在上書房站穩腳跟事大,值此時分,弘晴已是顧不得會不會太過出風頭的事兒了,腦筋急速地運轉了起來,數息之間,便已有了答案。

  “上行下效?唔,不錯,不錯,正是斯言!”

  胡任與本以為弘晴應該答不出此題,就算能,那也不是三言兩語能概述得出來的,卻渾然沒想到弘晴居然只用了一個詞便總結出了此篇章的主要思想,先是一愣,緊接著便不由地擊節叫好了起來。

  胡任與這麼一叫好不打緊,卻令幾個阿哥都有些傻了眼,不為別的,只因胡任與在上書房任總教習時間雖說不算長,可素來嚴肅,從不誇獎於人,眾阿哥們從其處得到的只有懲處,向無表彰,此際居然對剛入學的弘晴如此嘉許,還真是破天荒第一回了的,不說老十五、老十六兩個小阿哥驚訝得嘴都合不攏了,便是連老十三、老十四兩個即將行成年禮的阿哥也為之震撼不已,再望向弘晴的目光裡,也就有了絲不明的意味……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0:58

第9章 誘拐兩阿哥

  兩個時辰的一堂早課很快就過去了,或許是真被弘晴的天分打動了之故,也或許是不好接二連三地為難人之由,總而言之,自打弘晴答出了那道難題之後,胡任與便不曾再提問弘晴,反倒是原本看熱鬧看得起勁的老十三、老十四哥倆個倒了大黴,時不時地被胡任與揪出來提問,還盡是問些極為刁鑽的題目,愣是弄得小哥倆狼狽不堪,光是手心就被打了好幾回,這一下了課,哥倆個顯然自覺沒了面皮,連招呼都沒跟弘晴打一個,盡皆竄得沒了影蹤,至於胤禑、胤祿這對親兄弟麼,卻是熱情得很,跟弘晴閒扯了一番之後,立馬就被弘晴忽悠得找不到北了,大感知己難得之下,興致勃勃地便邀請弘晴一併前去阿哥所做客。

  這就是阿哥所了?未免太那啥了吧!

  紫禁城,弘晴前世那會兒確實來過多回,可大多都是在重要的景點轉悠,北五所這個未成年阿哥的住所還真就沒來過,心下裡自不免稍有些期待的,只是剛走到胤祿的房門口,眼睛可就有些轉不動了,不為別的,只因這小阿哥的住所實在是太糟糕了些,一個字“窮”,兩個字“窮酸”,三個字:實在窮!

  若不是身處紫禁城中,弘晴都忍不住要認定此處就一貧民窟了,瞧瞧,一個不大的院子裡就兩間房,一間是隨侍的一名宮女的下人房,另一間則是是胤祿住的主房,說是主房,其實也不過就是二十平方都不到的一間斗室罷了,除了一張床,一張書桌,幾把圓凳之外,就只有一個衣櫃算是大件,四壁空空如也,連幅圖都沒掛,很顯然,胤祿這個剛獨立的小阿哥實在是窮得夠可以的。

  “晴哥兒,愣著作甚,來,坐,十五哥,一併擠擠,小瑩,泡壺好茶來,就拿年前皇阿瑪賞賜的那份茶泡上。”

  胤祿是年前剛搬到的阿哥所,一者是入住時間尚短,尚未來得及打理,二來麼,手中也確實沒多少的銀子,這住所自然也就窮酸得可憐,此際一見弘晴面色怪異地站在門口處,自是知曉弘晴在想些甚,小臉不禁為之一紅,卻又不好開口解釋,沒奈何,只能硬著頭皮發出了邀請,又強撐著喝令唯一的侍奉宮女去將御賜的好茶泡了來,以盡地主之誼。

  “十六叔貴為阿哥,卻節儉如此,實是吾輩之楷模也!”

  端坐在搖搖晃晃的圓凳上,弘晴頓時覺得老大的不自在,當然了,不自在歸不自在,他卻是不會將這等情緒帶到臉上來的,而是笑呵呵地一伸大拇指,滿臉真誠狀地狠誇了胤祿一句道。

  “屁的節儉!晴哥兒,你這可就不地道了,想說咱窮就直說好了,你當咱樂意如此啊!”

  弘晴不誇還好,這一誇之下,胤祿原本僅僅只是微微泛紅的臉瞬間便紅得有若猴子屁股一般,惱火萬分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罵了一嗓子。

  “十六叔誤會了,小侄斷無此意,只是這窮……”

  弘晴哪壺不開提哪壺自然不是隨便說說的,而是在引話題,此際一見胤祿惱羞成怒,心中暗笑不已,可臉上卻是作出了一副驚訝莫名的樣子,故意只說了半截子的話。

  “唉,晴哥兒你是不知道啊,別看都是阿哥,咱與十六弟就屬這個的!”

  胤祿還沒開口呢,一旁坐著的胤禑已是一臉苦悶地伸出了小拇指,在弘晴的面前晃了晃,無奈地介面說了一句道。

  “這,這是從何說起?”

  一瞧兩阿哥果然上了鉤,弘晴心中暗樂,可臉上的驚疑之色卻是更濃了幾分,一派大惑不解狀地出言追問道。

  “哼,有啥難解的,我兄弟二人每月就指著乾巴巴的二十兩例銀過日子,不窮才怪了,哪像你家三爺那般瀟灑,既有下頭的孝敬,還有外頭商家的幹股可拿!”

  胤祿年歲雖小,膽子卻大,脾氣也燥,口無遮攔之下,當真啥話都敢往外蹦,也沒管合適不合適,張口便來。

  “晴哥兒別誤會,十六弟不是那個意思,哎,咱與十六弟看著是阿哥,其實啊,也就是驢糞蛋子表面光鮮罷了,我等兄弟一者年歲小,手中又無差使,外頭那幫下作行子自然不會來巴結,二來麼,就這二十兩例銀還得勾連些關節,若不然,內務府那頭一準隔三差五地使絆子,哎,不瞞晴哥兒,你十五叔我每月手頭的余錢就沒過五兩的,十六弟還好些,到底是剛從額娘處搬出來,額娘的私房錢還能撈些,咱可就要更慘幾分了,這事兒說來著實煩人,不提了,不提了!”

  胤禑雖較年長些,可論及膽略,卻是遠不及其弟,這一聽胤祿話裡毫不客氣地直接點了胤祉的名,唯恐弘晴回去一學話,小哥倆都得跟著吃掛落,這便忙不迭地從旁插了進來,狠倒了一番的苦水。

  “竟會如此,哎,小侄無知,二位叔叔莫怪,只是小侄有些不解,二位叔叔難不成就沒點旁的想頭麼?”

  弘晴來這阿哥所可不是來玩的,而是另有目的在,等的就是兩位阿哥的苦水大傾述,這會兒一見火候已到,立馬放出了試探的信號。

  “這……”

  胤禑到底膽子較小,叫叫苦還敢抱怨上一番,可真說到具體事務上,他可就不敢多言了。

  “十五哥,你這個啥啊,就咱哥倆這副倒楣樣,能沒想法麼?可惜想來想去,也沒個好主意,怎麼著,晴哥兒莫非有門路?”

  阿哥們自幼在宮中這麼個天底下最陰暗的地兒長大,一個個都是早慧之輩,心思都靈動得很,此際一聽弘晴如此說法,立馬會意到弘晴可能有來錢的門道,心眼立馬就活泛了起來,雙眼賊亮地看著弘晴,毫無顧忌地便追問了起來。

  “呵,十六叔問得好,小侄還真有個想頭,經商如何?”

  放出的試探信號有了回音,弘晴立馬趁熱打鐵地進一步挑逗道。

  “哎,晴哥兒說的啥話啊,真要是能經商,咱早去幹了,可惜啊,咱兄弟都是阿哥,別說咱了,就算是一般旗人,那也不能搞這個活計,祖宗家法在頭上盯著呢,除非能搞到皇商的身份,奈何那都是上頭哥幾個的門下把持著,哪能輪到咱兄弟幾個,得,晴哥兒,你就別逗咱哥倆玩了!”

  胤祿原本是抱著極大的希望的,這一聽弘晴抖露出來的所謂辦法居然是經商,立馬就喪了氣,不耐至極地一皺眉,沒好聲氣地埋汰了弘晴一通。

  “呵,十六叔,小侄像是亂說笑之人麼,皇商算個啥,一年忙乎到頭,能有個幾萬兩銀子進賬,那已是頂破天了,就這麼點小錢,別說二位叔叔了,就是小侄也看不在眼中,這生意要做,咱就得往大裡做了去才是。”

  魚已上鉤,自然是到了改拉線的時候了,弘晴前世那會兒這等“釣魚”的勾當可是沒少幹,自是分外的熟稔,呵呵一笑之後,便即放出了殺手鐧。

  “嗯……”

  “啥?大生意,啥的大生意?”

  一聽弘晴說得如此自信,小哥倆登時就全都來了精神,胤禑膽子小,只敢發出疑問的吭聲,可膽子肥的胤祿卻是迫不及待地便追問了起來。

  “這個麼,暫時保密,若是二位叔叔信得過,就由小侄出面找人來操持,二位叔叔只須投入百把兩銀子,占個股份,回頭自有大把銀子可拿,此事不急,等小侄操辦得差不多了,二位叔叔再定行止也不遲!”

  要想釣上大魚,光靠蠻力自然是不行的,還須得會遛魚,只有吊足了胃口,這大魚才不會輕易脫鉤而去,在玩這一手上,弘晴自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嘿嘿,成,那就這麼定了,管他啥規矩不規矩的,咱就等著看晴哥兒的活計做得如何了!”

  面對著弘晴拋出來的誘惑,胤禑雖心動,可到底膽子小,不敢有太多的表示,只是默默地點了下頭,可胤祿卻是百無顧忌,左右他原就沒盼大位的心,也不想去跟上頭那一堆的哥哥們胡亂瞎湊合,能撈錢過好日子,他已是心滿意足了的,這便可著勁地一搓手,興奮地嚷了一嗓子,激動之情已是完全不加掩飾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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