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445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0

第20章 波瀾漸起(三)

  “小王爺,王爺有交待,讓您一回府便去書房一趟。”

  三言兩語將纏人的胤祿打發了去之後,弘晴便即逕自回了府,這才方一下馬車,就見門房管事滿臉堆笑地迎上了前來,陪著小心地稟報了一句道。

  “哦?知道了。”

  一聽自家老爹有請,弘晴先是一愣,可很快便醒過了神來,也沒多言,只是淡然地應了一聲,抬腳便往內院書房趕了去,心裡頭卻依舊在推演著時局的可能之變化就目下的形勢而論,弘晴敢斷言索額圖必定會鋌而走險,只是結局卻是不會有甚變化,敗亡乃是板上釘釘之事,此無它,索額圖壓根兒就不可能是康熙老爺子的對手,至於打算漁翁得利的老八那一頭能否成功地將太子也捲入其中,卻是不好斷言了的,這也正是弘晴推演的重點之所在,奈何所得線索過少,縱使弘晴已做了不少的假設,卻依舊難有個結論出來。

  嗯?怎麼都在?

  想心思歸想心思,弘晴的腳下卻是半點都不慢,不過片刻功夫便已趕到了內書房,方才從屏風後頭轉將出來,入眼便見一身淺紫單衣的胤祉高坐上首,而王府四大謀士則分坐左右,分明便是議事之格局,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動,可腳下卻是沒停,疾走數步,搶到自家老爹跟前,恭謹地大禮參見不迭。

  “都議議罷,這事兒該是怎個章程來著。”

  胤祉滿頭滿臉的汗水,看樣子也是剛回不久,心急著議事,自無心與弘晴多廢話,待得弘晴禮畢,胤祉也就只是指了下自個兒的身旁,示意弘晴站著旁聽,而後,環視了下諸謀士,略帶一絲興奮之意地開了口。

  “王爺明鑒,老朽以為此事大有蹊蹺,恐是小人在背後作祟,欲以此斷太子殿下之根基,然,今上英明過人,此等之鬼祟又豈能瞞得過聖察哉,故,當以不變應萬變為宜。”

  胤祉話音一落,身為第一謀士的孟光祖便已率先開了口,一派智珠在握地進言道。

  “然也,然也,孟兄所言甚是,此等造謠之舉,實小兒無賴之行徑也,以陛下之睿智,豈會不察,妄自捲入其中,恐難免大禍,梁某以為以實情密報陛下,當可得首舉之功,至於其餘,還是坐觀為上。”

  第二謀士梁緒文顯然對孟光祖的建議深有同感,不待胤祉表態,便即搖頭晃腦地出言附和了一番。

  “善哉斯言,王爺只消將京中局勢如實上報,無論時局走向如何,王爺大可坐看風起雲湧,何樂而不為哉?”

  這一見前面兩位都贊成坐看局勢發展,第三謀士陳觀照自也無甚不同之意見,一擊掌,興致勃勃地也跟著附和道。

  啥?這就是老爹所看重的謀士?簡直就是一群篾片相公!

  弘晴第一次參與旁聽議事,本還精神大振,以為能長長見識,可一聽三大謀士所言,頓時雙眼金星狂冒而出,淼淼飄飄地彙聚成了一個大字靠!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並不奇怪,這幫傢伙都是所謂的名士,文章詞賦或許還能湊合,說到心機算計麼,那可就全都是白瞎,之所以能餐位素食至今,原因不外乎今年以前的朝局一直平穩得很,也無甚大事需要他們參贊的,這一乍然遇事,得,立馬就露餡了,敢情全都是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的貨色!

  在弘晴看來,坐看風起雲湧不是不可以,穩倒是很穩,可要想從中得利,那卻壓根兒就是沒影的事兒,不僅如此,反倒會給康熙老爺子留下個平庸的不良印象老爺子對太子已是不滿已久,之所以要拿下索額圖,正是為了斷太子的左膀右臂,而今沒急著換馬,只是擔心社稷有亂罷了,換而言之,太子是肯定坐不穩東宮的位置了,剩下的就是諸位阿哥誰上的問題,很顯然,在這一點上,老爺子自己都沒有拿定主意,還在觀望之中,眼下,時局演化至此,或許已將是一場考試,儘管不是期末考,可說是期中考卻也斷不為過,毫無疑問,在奪嫡路上,光穩是不行的,還得有手段,試問以老爺子的睿智,又怎會放心將江山社稷交給一庸才?

  “嗯……,子誠(李敏銓的字),你對此事有甚看法麼?”

  胤祉不算是個很有決斷之輩,原本是打算趁亂做上一票的,否則的話,也不會一聽到流言,便匆匆趕回自家府中議事,可這會兒聽得三大謀士都主張穩中求勝,心意頓改,只是還有著一絲絲的不甘心,沉吟了片刻之後,還是沒急著下個決斷,而是將視線投向了始終默默不言的李敏銓。

  “唔……”

  李敏銓雖也位列四大謀士之一,可畢竟在府中根基尚淺,通常議事時,都是隨大流罷了,可此番把柄落在了弘晴的手中,這大流自然也就隨不得了,問題是弘晴尚未有所表示,他自是不敢隨便進言,不得不假作沉吟狀地點了點頭,半眯著的眼,以掩飾投向弘晴的目光。

  賭了!

  李敏銓掃過來的視線雖是隱蔽,可弘晴卻是敏銳地察覺到了,自是知曉該到了見真章的時候了,只是心裡頭卻不免還是有些猶豫這些天來,弘晴可是沒少下力氣去收集各方資訊,也沒少私下推演時局的可能之變化,可惜所得資訊實在有限得很,縱使對大勢有著先知先覺的優勢,卻也不敢保證自己所作出的判斷一準是最佳選擇,奈何事已至此,弘晴也只能是狠狠心地去賭上一把了,這便趁著房中眾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李敏銓身上之際,悄悄地打了個“二”的手勢。

  “李老弟有甚高見不妨說出來議議好了。”

  孟光祖不單是誠郡王府的第一謀士,更是京師名門之後,一向自視甚高,素來瞧不起李敏銓這個落第舉子,往日裡便沒少給李敏銓小鞋穿,這會兒一見李敏銓似乎有不同之建議,心下裡自是大為的不滿,這便出言擠兌了一句道。

  “孟公言重了,高見不敢當,只是李某有些思忖,也不知對否,還得請王爺與諸公垂詢。”

  收到了弘晴打來的暗號,李敏銓不單沒能安心,反倒是更忐忑了幾分,只是箭在弦上,卻也由不得其不發,沒奈何,只好暗自咬了咬牙,雙手一抱拳,擺出了個低姿態,言語誠懇萬分地開了口。

  “子誠有話但講無妨,本王聽著呢。”

  胤祉原本對李敏銓並無太多的期待,也就是心有不甘之下,隨口問問罷了,可此際見李敏銓還真的別有想法,登時便來了興致,煞是和煦地鼓勵了李敏銓一句道。

  “王爺明鑒,在下以為此番流言大起恐非空穴來風,縱有小人輩在背後作祟,卻也言明瞭一個事實,那便是聖上對東宮那位已有所不滿,索額圖此番已是在劫難逃,只是此人曆相多年,在朝在野皆根深蒂固,實非引頸就擒之人,京師大亂必起也,不知王爺以為然否?”

  李敏銓強壓住心中的不安,飛快地組織了下語言,將弘晴私下給他的分析結果娓娓道了出來。

  “危言聳聽!不過是些無根據的流言罷了,何嘗至此!”

  孟光祖本就瞧李敏銓不順眼,這一聽其所言與自個兒的判斷相悖,羞怒頓起,不等胤祉發話,便已一板臉,毫不客氣地出言訓斥道。

  “子誠此言差矣,索相輔政三十餘載,乃從龍之元勳,聖上信重已極,縱使有所不滿,也當不致有太重之懲處,當年明珠專權,又暗自慫恿大阿哥謀圖東宮之位,陛下也不過只是免其領侍衛內大臣之職而已,大學士之銜依舊,而今更是隨帝駕巡幸山東,足見聖上乃寬宏之主也,又豈會因區區流言而降罪索相,言過矣,過矣!”

  梁緒文同樣也不贊成李敏銓的分析,咬文嚼字地將李敏銓之言駁斥了一番。

  “不然,明珠能得寬宏,只因大阿哥不是太子,甚或也不是太子之選,自無須重處,削權即可,而索相則不同,有其在,聖上便動太子不得,此索相必死之道也,且,自古為太子近三十載者,罕矣,偏偏今上又值春秋鼎盛之時,個中蹊蹺一眼可見,誠如宋祖所言: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聲如雷?”

  李敏銓如今已是被逼上了梁山,哪怕心中再忐忑,也只能是硬著頭皮反駁孟、梁二人的意見。

  “狂悖之言,你……”

  這一見李敏銓這個往日裡只會唯唯諾諾的小字輩居然敢反駁自己,孟光祖的臉面頓時便掛不住了,張口便要怒叱。

  “嗯!”

  胤祉儘管少了些殺伐果斷之氣,可到底不是庸才,聽到此處,心中已然認同了李敏銓的分析,自不會讓孟光祖胡攪蠻纏了去,這便沉著臉一揚手,止住了孟光祖的咆哮,略一沉吟之後,朝著李敏銓一擺手道:“子誠接著說,似此局面下,本王當何如之?”

  “王爺,在下以為此事當分兩步走,其一,將京中諸般蹊蹺急報陛下,以防索額圖狗急跳牆,另,山東水師提督察福安乃是索額圖之門下,恐有異動之嫌疑,須得提請聖上小心;其二,小兒輩既敢散播流言,必是有備而為,京師大亂恐難免矣,王爺須早作準備才是。”

  話既然都已說到了這個份上,李敏銓已是沒了退縮之可能,這便面色一肅,將弘晴事先便定好的謀略說了出來。

  “這……”

  李敏銓說得倒是慷慨激昂,可如此之大事,胤祉卻又怎敢倉促便下定決心,一時間臉色變幻不已,就此陷入了沉思之中……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0

第21章 不歡而散(上)

  胤祉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只是那都已是兩日之後的事情了,儘管這等猶豫不甚令人滿意,可自家老爹好歹還算是有著一戰的勇氣的,而這,於弘晴來說,也就足夠了,至於最後結果會如何,弘晴眼下也尚難說出個所以然來,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的,當然了,不管怎麼說,這等告急本章一上,誠郡王府至少是占了幾分的先機,至不濟也能給三爺多加點印象分啥的,總之,虧不了!

  奏本是上了,算時間,都已夠跑兩來回了的,可回音卻是半點全無,倒是京城裡的流言卻是越傳越烈了起來,不止是官場,便是民間也是如此,有說索額圖將反的,也有說一幫阿哥們打算篡位的,各種版本甚囂塵上,著實是熱鬧非凡,京師裡的氣氛自然也就好不到哪去,到處都透著股詭異之氣息。

  外頭熱鬧也好,詭異也罷,弘晴卻是壓根兒就不去參合,按部就班地上這學,哪怕大多數時候,上書房裡就他一個學生,也一樣認真聽講,活脫脫就一“三好學生”,縱使是最苛刻的總教習胡任與也挑不出他的刺兒來,這不,今兒個弘晴又是一大早便到了上書房,只是方才轉過屏風,入眼便見老十六愣愣地坐著,一張小臉煞白得可怕,人不由地便是一愣。

  “十六叔,你這是……”

  在弘晴的印象中,胤祿一向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樂天派,還真就沒見過其有若這般神傷狀的,驚疑不定之下,弘晴趕忙走上前去,試探著問了半截子的話。

  “出事了,出大事了,皇阿瑪出事了……”

  聽得響動,胤祿有些個茫然地抬起了頭來,這一見來的是弘晴,嘴角便是一咧,帶著哭腔地呢喃了起來。

  “什麼?快說,怎麼回事!”

  一聽康熙老爺子出了事,弘晴的腦袋頓時“嗡”地一聲猛響,眼立馬就瞪圓了,哪還顧得上甚上下尊卑的,一把拽住胤祿的胳膊,面紅耳赤地便吼了一嗓子。

  “啊,宮裡都傳開了,說是皇阿瑪的龍舟遭了盜劫,沉了,沉了啊!”

  被弘晴這麼一吼,胤祿先是身子猛地一震,緊接著,淚水便已止不住地脫眶而出,嘴角抽搐地哽咽不已。

  遭了盜劫?這不可能!

  聽完了胤祿的述說,弘晴的心已是稍定了下來,只因他很清楚此事縱使是事實,康熙老爺子也斷然不會因此而遭劫,道理很簡單,姑且不說誠郡王的告急密信早已送抵老爺子手中,就說老爺子對朝廷的把控程度之高,也絕不可能對京師中所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又怎可能給索額圖一方留下如此明顯的攻擊之破綻,如此一來,這等流言得以如此迅速地散播開來就顯得有些詭異了。

  是哪一方放出的消息?是索額圖,還是八爺?又或是老爺子自己玩的把戲?不好說,誰都有可能!

  雖說已可認定老爺子不會有事,可說到流言的出處,弘晴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不為別的,只因從理論上來說,各方都有著散佈流言的動機,于索額圖來說,這是可以擁立的大好機會,于八爺來說;也不失為一個推波助瀾,趁機將太子也捲入謀逆案的良機;而康熙老爺子那頭麼,同樣也有著引蛇出洞之可能;甚至不吭不聲的大阿哥、四阿哥兩方也有著作案的動機,人人都有嫌疑之下,饒是弘晴再如何聰慧,也無法得出個準確的推斷,心下裡自不免有些感慨手頭的力量之不足。

  “十六叔莫急,此事當不得真,必是謠言無疑!”

  雖說對手頭力量不足有些糾結,可這當口上,顯然不是感慨的時候,弘晴略一沉吟之後,肯定無比地安撫了胤祿一句道。

  “啊……”

  胤祿年歲雖小,可在宮中日久,加之其母密嬪王氏聖眷極隆,宮裡頭的人脈卻是不差,昨夜下匙之後,便已得了准信,心下自不免惶恐不已,先是找了其兄十五阿哥胤禑商議對策,奈何胤禑本就是個無甚大主見之輩,哪有甚良策可言,不得已,只好苦熬到了天明,這才急趕著來上書房等弘晴,卻沒想到弘晴居然一口便咬定此事為假,胤祿登時便大吃了一驚,霍然瞪大了眼,狐疑無比地望向了弘晴。

  “十六叔,沒有公文奏報之事,又豈能當了真去,即便有,皇瑪法也斷然不會有事的,這一條小侄可以性命擔保。”

  事關重大,且內裡蹊蹺頗多,弘晴自不可能多加解釋,面對著胤祿的疑惑,他也就只能是籠統地給出了答案。

  “可,可我聽說曹州知府的緊急奏報都已送抵京師,這莫非是假的不成?”

  儘管彼此真正交往的時間並不算長,可胤祿對弘晴卻有著種難言的信服,此際見弘晴將話說得如此肯定,心下裡已是信了幾分,只是茲事體大,胤祿自不免還是有些疑惑在心,小臉一皺,遲疑地追問道。

  “呵,若真是曹州知府的奏報,那就更顯此事必假無疑,十六叔該不會連朝廷規矩都忘了罷,這事兒要奏,也該是山東巡撫出面,一個小小的知府,又怎敢擅自將此事奏到朝中,此必是有奸佞在其中作祟,十六叔且放寬心好了,皇瑪法斷然不會有事的。”

  胤祿話音一落,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來,一抖袖袍,語調輕鬆地解釋了一番。

  “該死的狗賊,下作胚子,竟敢謠言肇事,就不怕夷滅九族麼?混帳行子!”

  胤祿昨夜一宿未眠,盡擔著心思,這會兒聽得弘晴如此說法,已是徹底明悟了過來,只是安心之餘,心頭的火氣卻是暴然而起了,也不管此地乃是上書房,跳將起來,面紅耳赤地狂罵不已。

  “咳咳!”

  對於胤祿的惱火,弘晴自是能理解,正因為此,他也不好說些甚子,也就只能是無奈地笑了笑,並未出言勸解,不過麼,自有勸解之人出現,這不,沒等胤祿咆哮完呢,就聽兩聲假咳突兀地響了起來。

  嗯,怎麼又是這匹老馬?

  聽得響動不對,弘晴也顧不得去理會胤祿,扭頭一看,這才發現馬奇不知何時已站在了屏風前頭,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動,隱隱間似乎有所明悟,只是這當口上,卻也沒功夫去細想,忙不迭地上前幾步,一躬身,甚是恭謙地行了個禮道:“學生見過富察先生。”

  “見過先生。”

  胤祿儘管正在火頭上,可該有的規矩卻是不敢少的,這一見弘晴已見了禮,心下雖是不爽得很,可也只能跟著問了安。

  “免了,免了,都請坐,今日還是棋道課,小王爺,請了。”

  馬奇顯然是聽見了胤祿先前的咆哮,但並未有所置評,而是隨和無比地一擺手,示意二人免禮,而後緩步走到了弘晴的文案前,隨手將手中托著的棋盤擱下,笑呵呵地說了一句道。

  還下棋,搞沒搞錯啊!

  弘晴先前雖是一派平和狀地安撫好了胤祿,可他自己卻是泛起了滿腹的心思,不為別的,只因此事太過蹊蹺,顯然是大變在即之表徵,為萬全計,正打算找個藉口回府中,也好詳細推演上一番,卻沒想到馬奇同志居然又要下棋,當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奈何馬奇坐都已坐下了,弘晴一時間哪好找甚藉口來著,萬般無奈之下,也只好苦笑了一下,將四角子填好,以備戰局之展開。

  “呵……”

  胤祿對圍棋從來就沒啥興趣,上回就煎熬得不行,這一見棋局又要開始,心中煩躁之意立馬就起了,加之昨夜一宿未眠,早困頓得不行,惡狠狠地打了個哈欠,小腦袋一低,不管不顧地逕自坐著睡了去。

  “搞啥,搞啥啊!厄……”

  胤祿倒是睡得快,可惜他也沒能睡上多久,方才剛入了眠不多會,突然覺得有人在猛搖自個兒,火氣登時便起了,氣惱萬分地睜開了眼,口中不爽已極地罵著,只是朦朧的睡眼突然間掃到了正魚貫從屏風後頭轉出來的諸多人等,罵聲立馬便嘎然而止了來的人不算多,也就二十左右,可個頂個的都是極貴之輩,不單太子來了,一眾阿哥們,除了老十五之外,也全都到了,更有索額圖、王熙、熊賜履、張英等四位在京的大學士,獨獨缺了佟國維一人,這些人等中,哪一個的身份都比他胤祿強上一大截,饒是胤祿再膽大,到了這會兒,也就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兒了。

  這都是搞啥來著?

  別看弘晴地搖醒了胤祿,又作出一副恭謙狀地躬身而立,一臉子的從容淡定,可其實他心裡頭也在狂泛著嘀咕上書房議事可不比尋常,按朝堂慣例,但凡在朝議上爭執頗多的大事,又或是不便在朝議上通議的機密事宜,大體上都由帝王與大學士們在上書房議決,能列席者,除大學士之外,也就只有一眾阿哥們夠資格旁聽,其重要性自是非比等閒。

  饒是弘晴進上書房已有半載還多,可卻還從沒遇到過上書房議事的情形,心中自不免有些忐忑,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他對接下來要議之事有著隱隱的擔憂……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1

第22章 不歡而散(中)

  開會,弘晴並不怕,身為長在紅旗下的“五好青年”,開個會啥的,那都是家常便飯,即便是即席發言之類的高難度活計,於他而論,也算不得啥大事兒,問題是上書房議事顯然輪不到弘晴這麼個小蝦米去發表高論,如此一來,自家老爹會不會在這等議事上行差踏錯,就成了弘晴最擔心的事兒,要知道今日議的十有八九便是老爺子龍舟遇盜劫之事,事關帝王,實容不得有絲毫的差池,動輒便是傾覆之禍,奈何擔心歸擔心,這當口上,弘晴卻也沒旁的法子好想,只能是強按住心中的忐忑,規規矩矩地退到了一旁。

  “眾愛卿,驚聞龍舟遇盜一事,本宮心已大亂,實無心理事,就請諸公拿個章程出來罷。”

  上書房不僅是房子們讀書之所在,更是機要大事的議決之場所,地兒自是極為寬敞,哪怕這一傢伙擠進了二十餘人,也並不顯得擁擠,不多會,自有李德全指揮著小宦官們抬來了椅子,擱置在了正中央,胤礽毫不謙讓地端坐了下來,滿臉愁容地環視了一下分列兩旁的諸般人等,語氣沉痛地開了口。

  “啟稟太子殿下,如今龍舟遭盜劫,聖上下落難明,須防社稷有變,老臣提議京師宵禁,以防意外,另,可著即傳文山東各有司,急尋聖上,以全社稷。”

  胤礽話音剛落,索額圖便已搶先站了出來,高聲稟報了一番,神情肅穆,宛若真是忠心為國一般。

  索額圖所言說起來也算是合乎朝規,本來麼,帝駕有閃失之際,就該是太子出面穩住朝堂,行宵禁事宜,以防京師變動,從道理上來說,自無不妥之處,熊賜履等大學士一來是跟索額圖頗善,二來麼,也沒覺得其中有甚不對之處,自是不會站出來唱反調,而原本一向跟索額圖頗不對付的八爺一方也不知出於何種考慮,竟也保持了沉默,至於三爺麼,也只是面無表情地站著不動,倒是大阿哥面色陰沉,臉皮子抽動不已,顯然不甚同意索額圖的提議,只是其一向無急智,一時半會間,也找不出個反對的理由來,書房裡登時便是一派詭異的安靜。

  “不妥,此事尚未經得證,我等豈可自亂陣腳,倘若天下有亂,何人能擔此責?”

  這一見眾人皆無異議,胤礽眼中立馬精光一閃而過,這便打算就此准了索額圖之所奏,可還沒等其開口,卻見胤禛冷著臉從旁站了出來,高聲反駁了一句道。

  “四貝勒何出此言?現有曹州知府王彬告急文書在此,又豈會有假,倘若不早作決斷,一旦京師流言哄傳,社稷豈不危矣!”

  眼瞅著大事將定,卻冷不丁地蹦出胤禛這麼只“臭蟲”來,索額圖心裡頭就跟吃了只蒼蠅般噁心,可也不好發作,只能是裝出一副憂心狀地回應道。

  “曹州知府何德何能,竟敢上此文書,莫非山東巡撫余萬隆不在職守麼?即便要告急,為何不經撫司衙門?個中情形怕別有蹊蹺,在未明是非之前,又怎能胡亂行事?索相宦海多年,該不會連此節都不知罷?”

  胤禛根本沒理會索額圖的憂心狀,毫不客氣地連連追問,直指問題之核心所在,言語可謂是犀利無比。

  “四貝勒此言差矣,所謂事急當得從權,龍舟有失,乃天大之事,曹知府如此行事,也不無過錯,而今當務之急是要穩定社稷,宵禁一事,勢在必行!”

  胤禛在朝中並無甚差使,加之為人苛刻,素來不得人緣,索額圖也一向不怎麼將其放在眼中,可卻沒想到胤禛會在此時如此強硬,心中不禁火起,這便鐵青著臉反駁了一番,只是那神態怎麼看,怎麼像是老羞成怒之模樣。

  “曹州離濟南不過兩百里之距,縱使從權,也斷不至急迫如此,此文書真假難明,未厘清前,又怎能盲目行事,請恕某不敢苟同!”

  胤禛根本不理會索額圖的羞惱,寒著臉,不退不讓地便強頂了回去。

  “不錯,四哥所言甚是,此事還須去文山東,探明了實情,方可便宜行事,若不然,便是欺君罔上之大逆!”

  胤祥一向以胤禛的馬首是瞻,此際見雙方爭執不下,自是看不過眼了,這便從旁閃了出來,高聲附和了一句道。

  “喲呵,哪冒出來的小疙瘩,啥大逆不大逆的,大人議事,你個小屁孩懂個啥,哪涼快站哪去。”

  胤祥這才一站出來,無所事事地站一旁的老十胤鋨突地冷笑了一聲,嘴一撇,不屑地譏諷了老十三一把。

  “放屁,你個廝郎鳥……”

  一聽胤鋨如此說法,胤祥登時就怒了,面色鐵青地怒視著胤鋨,也不管這是啥場合,粗口便已是暴了出來。

  “夠了,老十三,太子殿下在座,你胡扯個甚,還不退下!”

  胤祥這麼一發飆,一直找不到藉口表現一把的大阿哥胤禔可就來了精神了,也不管此事的起因乃是胤鋨的挑釁,毫不客氣地便將胤祥劈頭蓋臉地訓斥了一番。

  “你……”

  胤祥在眾阿哥裡總是最受排擠的一個,平日裡便沒少被欺負,早憋了一肚子的氣,這會兒又正在火頭上,哪管甚大阿哥不大阿哥的,雙眼一瞪,便要出言反吼。

  “有理不在聲高,十三弟所言何曾有差?某也是這般看法,敢亂行事者,便是不軌之臣!”

  胤禛自然不能坐看胤祥吃大虧,這一見胤祥又要發狂,唯恐其再說出些不理智的話來,這便上前一步,將胤祥擋在了身後,面如沉水地亢聲頂了胤祥一把。

  胤禛一向冷面冷心,打小了起,便沒少跟兄弟們起糾葛,縱使胤禔這個大阿哥,對胤禛也有些微怵,這一見其出面挺胤祥,一時間還真沒敢再窮追不放,可臉面卻是有些個掛不住了,臉色鐵青無比地怒視著胤禛,雙手握拳,似乎有著動手之跡象,一見及此,老八一夥全都露出了絲幸災樂禍的笑意,打定了看好戲的主義,而太子則依舊緊皺著眉頭,宛若不曾見到面前這一幕一般,至於一眾大學士們則面面相覷地不知該如何勸諫方好,書房裡的氣氛陡然間便火爆了起來。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有甚話不能好好說的,先議事要緊,都消停些罷。”

  眼瞅著好端端的一場議事就要演變成全武行,素來講規矩的胤祉自是有些看不下去了,這便從旁站了出來,攔在了對峙雙方的中間,作好作歹地打著圓場。

  “三哥,非是小弟要折騰,實是此乃大是大非之事,請恕小弟不敢苟同這等妄為之舉措!”

  胤祉倒是一片好心,可胤禛卻是個認死理的主兒,根本沒打算就此借坡下驢,依舊黑沉著臉,不依不饒地說著。

  “四弟莫急,這不正在議事麼,有甚想法大傢伙慢慢商議了去,終歸是能有個章程的。”

  兄弟二十餘年,胤祉自是清楚胤禛的性子,這一見其如此強項,不由地便苦笑了起來,和聲勸解了一番,總算是將胤禛先行安撫了下來,只是兄弟幾個這麼一鬧,這議事顯然就有些議不下去了,大傢伙盡皆木然而立,一時間誰也沒了再起個頭的興致,上書房裡頓時就此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唉,老爹這回怕是要考不及格了!

  弘晴雖身處上書房,可卻也就是個旁聽生,自然是沒他發言的份兒,當然了,他也沒打算在這等場合胡亂出頭的,一場大戲雖精彩無比,可他卻並不是很在意,倒是對房中諸般人等的表情更感興趣些,儘管只是垂手而立,可眼珠子卻始終轉悠個不停,早將所有人等的表現盡皆看在了眼中,也早有所評估,尤其是看到站不遠處的馬奇那雙精光閃爍不已的眼睛之際,心下裡不禁湧起了一聲哀歎。

  對於馬奇這個隔三差五總會在上書房裡冒出來的傢伙,弘晴心中早有所猜測倒不是馬奇的表演有甚紕漏之處,而是弘晴對歷史的大勢有所先知,知道馬奇不是池中之物,斷然不可以閑官視之,原本也只是隱隱的猜測,可今日馬奇的出現,卻令猜測變成了事實,毫無疑問,老爺子對眾阿哥的考核已經開始了,而馬奇就是眼下這場考核的主考官之一,考的便是諸位阿哥的忠心與能力,很顯然,鋒芒畢露的胤禛考了個優良,脾氣暴躁的胤祥也能得個及格,而心懷鬼胎的其餘阿哥麼,全都不及格,當然了,不及格雖說都不及格,可畢竟還是有差別的,出面打圓場的三爺離及格線也就只有一線之隔,事情還沒到不可挽救之地步。

  “咳咳,眾愛卿,此事究竟該如何應對,終歸須得有個章程罷?”

  場面這麼一冷,皺眉憂心不已的胤礽可就有些坐不住了,沒奈何,只得假咳了兩聲,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之後,這才長歎了一聲,滿臉憂慮狀地開了口。

  死寂,還是死寂,哪怕胤礽的憂慮看起來無比之逼真,可惜在場人等都不是等閒之輩,誰也不想再當出頭之鳥,於是乎,上書房裡的詭異氣氛就此更詭異了幾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1

第23章 不歡而散(下)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可書房裡卻還是一派詭異的死寂,胤礽那原本強裝出來的憂心,至此已是渾然不見了蹤影,剩下的只有滿心眼的惱怒與怨恨,臉色鐵青的有若鍋底一般,真恨不得拿根大棒子,可著勁地將面前的一群人等盡皆砸得個頭破血流,奈何想歸想,做卻是斷然不能這麼行了去,不單不能動手,甚是連再次出言都令胤礽再三猶豫而不敢為,理由?很簡單,不管所謀大事能成與否,他胤礽都必須將自己從此事中摘出來!

  大事能成,固然是大好,只是“弑父篡位”的大帽子未免沉了些,胤礽可是斷然不肯往自個兒頭上栽了去的,哪怕事實便是如此;而事若是不成,要想保住東宮之位,胤礽自然是不能跟索額圖所謀之事沾上絲毫的瓜葛,儘管這番小心謹慎未必便能瞞得住康熙老爺子的睿智,可至少從表面上不能留下絲毫的把柄,正因為此,縱使心中再急躁,胤礽也不敢所有表露,也就只能是苦苦地在這等死寂中煎熬著,指望著看有誰會沉不住氣地冒將出來,只是這個願望在沉默的現實面前,似乎難有實現的可能。

  “三弟一向多智,而今事態緊急,可有甚良策否?”

  沉寂複沉寂,又是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儘管明知道不宜開口,然則面對著可能成事的誘惑,胤礽到底是沒能沉得住氣,環視了一下房中諸人之後,視線最終落在了一派沉思狀的胤祉身上,假作憂慮地歎了口氣,將難題踢到了胤祉的腳下。

  “這……”

  一聽胤礽如此說法,房中所有人等的目光立馬齊刷刷地便向胤祉掃了過去,登時便令一向長袖善舞的三爺額頭見了汗。

  頂住了,千萬別趴下!

  這一見自家老爹在那兒支吾遲疑,弘晴的汗水也跟著下來了,真恨不得跳出來以身相待,奈何這等場合之下,又怎有他說話的份兒,儘自再急,也就只能是眼巴巴地看著,心裡頭暗自祈禱不已,寄望著三爺能有個說得過去的表現。

  “三弟有話但講無妨,都是自家兄弟,無須顧忌太多。”

  胤礽既然已開了口,自是不想無疾而終,這一見胤祉在那兒猶猶豫豫,立馬緊逼了一句道。

  “太子哥哥明鑒,臣弟,唔,茲事體大,臣弟以為終須得謹慎些才好,左右濟南離京並不算遠,快馬來回也就是五日之功夫,且先去文問個清楚似乎更妥,只是京中局勢卻也萬不可稍有動盪,該如何處置,還請太子哥哥與諸相一併議決之,臣弟別無異議。”

  無須顧忌?瞧胤礽這話說得多輕巧,若是不明白事由之根底,胤祉或許還真不會顧忌太多,可早已得知索額圖之不軌的情形下,胤祉又怎能無所顧忌,從其本心來說,他是萬萬不願在此時獻甚良策的,問題是胤礽都已逼到了家門口了,不說的話,當真有些交待不過去,畢竟君臣之位份擺在那兒,也容不得胤祉再保持沉默的,問題是事情著實是太大了些,胤祉一時半會還真不知該說啥才好了的,無奈之下,也就只能是含含糊糊地扯了一通,雖有著兩頭討巧之嫌疑,可大體上還是站在了胤禛那一方。

  “三哥所言甚是,不就三、五日的時間罷了,兵部去文一問,真相自可大白,又何須急於一時。”

  胤祉那和稀泥的話一出,胤礽原本就難看的臉色頓時便更陰沉了幾分,只是還沒等他開口言事,站一旁的胤禛已是搶先站了出來,有些個斷章取義地高聲附和道。

  “沒錯,就是這個理兒,三、五日都不能等,如此急著胡亂行事,莫非心虛不成?”

  胤禛這麼一出面,胤祥自是不甘落後,緊跟著跳了出來,大聲疾呼了一嗓子,矛頭毫不客氣地直指索額圖。

  唉,老爹啊老爹,您老到底還是缺些膽略,得,就您這等表現,又是不及格,夠嗆嘍!

  儘管早就知道自家老爹和稀泥的本性難改,可真見著了三爺那敷衍的表演,弘晴心中自不免還是有些惱火,哪有心思去理會胤禛哥倆個的鬧騰,偷偷地翻了個白眼,心下裡暗自嘀咕不已,飛快地盤算著補救之可能措施。

  “老十三,你個混小子,胡嚷嚷個甚,有你這麼跟太子哥哥說話的麼,滾一邊去!”

  對眼下之朝局,胤禩有著自己的判斷與私心,自是不願看到局勢之平穩,此際一見胤禛兄弟倆搶了出來,眉頭不自覺地便是一皺,但並未直接出面,而是飛快地給站在身邊的胤鋨使了個眼色,旋即便見胤鋨大步而出,雙眼圓睜地瞪了老十三一眼,罵罵咧咧地便喝叱了一嗓子。

  “十哥,跟個沒娘教的蠢東西計較個甚,也不嫌晦氣得慌。”

  老十四同樣有著自己的私心,這一見老十站了出來,地一轉,陰測測地從旁插言了一句道。

  “你,你個混蛋,老子打死你!”

  胤祥的娘死得早,打小了起就沒少因之被眾兄弟們擠兌,往日裡也就罷了,此際可是在上書房議事,竟也遭老十與老十四連番羞辱,心中的火氣哪能壓得下去,面色鐵青地吼了一聲,飛身便向老十四撲了過去。

  “乒、彭彭……”

  老十四還真沒想到老十三會當場動手,接連挨了兩拳之下,火氣也起了,拽住老十三便是一頓爆錘,哥倆個年歲相當,個頭也相當,武藝又不相上下,一打將起來,當真是火星撞了地球,生生攪得書房裡好一片的大亂。

  “別打了!”

  “住手,快住手!”

  “唉呀呀,打個甚,停下,快停下!”

  ……

  小哥倆這麼一打將起來,滿屋子極品權貴們可就全都亂了手腳,跺腳喝止的有之,假意勸架的有之,打太平拳的也有之,又怎個烏煙瘴氣了得。

  “你們,你們……”

  胤礽一向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哪曾見過這等混亂之場面,登時就嚇壞了,口角抽搐不已地呢喃著,渾身上下哆嗦個不停。

  “殿下!”

  索額圖儘管早已預見到今日的議事不會順利,但卻並未預料到會遭到胤禛兄弟倆如此強硬的狙擊,而原本私下裡有所溝通過的熊賜履等人卻不知何故並未站出來回應其之提議,這令索額圖對拿到宵禁大權一事,已不敢再抱太大的希望,然則此際混戰一起,卻令索額圖又看到了一絲的希望,但見其眼珠子狂亂地轉了幾圈之後,悄悄地靠到了胤礽的身邊,低低地喚了一聲,待得胤礽驚疑不定地望將過來之際,索額圖右手一壓,無聲地示意了一下。

  “夠了!”

  胤礽儘管心中兀自發虛不已,可經得索額圖的提點,卻已是有了主張,但見其霍然而起,抄起身後的椅子重重地往地上一砸,有若怒獅般地咆哮了一聲。

  “殿下息怒,臣等失禮了。”

  胤礽畢竟是太子,有著半君的身份在,他這麼一發作,無論眾人心中服還是不服,那都不敢有失禮的表現,否則的話,一個君前失禮的罪名便足可令大傢伙全都吃不了兜著走,到了此際,眾人除了跪下請安之外,卻也沒旁的法子好想,唯有老十三、老十四兩個卻是依舊不管不顧地打得個不可開交。

  “來人!”

  既已端起了太子的架子,胤礽可就不想再任由胤祥二人如此這般地胡鬧下去,也沒去理會眾人的大禮,板著臉便斷喝了一聲。

  “老奴在!”

  一聽得胤礽傳喚,恭候在書房門外的李德全自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領著數名小宦官急匆匆地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搶到了近前,恭敬萬分地應了一聲。

  “愣著作甚,還不趕緊動手,將那兩憨貨都給本宮趕了出去!”

  “喳!”

  太子有令,李德全哪敢不從,忙不迭地應了諾,指揮著一眾宦官們擁上前去,七手八腳地將胤祥哥倆個拉扯開來,也不管兩位阿哥如此謾駡,推搡著便將二人一齊架出了上書房。

  “皇阿瑪正值危難之中,爾等不思綢繆,反倒彼此鬥毆不休,都很能麼,哼!此事記檔,待皇阿瑪回來後再行發落!”

  胤礽並未去關注被架出去的胤祥二人,而是咬著牙,陰沉無比地環視了一下跪著的眾人,陰森森地冷哼了一聲道。

  “殿下英明。”

  甭管服氣不服氣,太子就是太子,半君的身份擺在那兒,他要擺譜,眾人就算再不甘,那也只能是稱頌不已,哪怕冷面冷心的胤禛都已是臉色黑得有若鍋底一般,在這當口上,卻也一樣得低頭。

  “熊大人,煩勞您即刻發文濟南,看余萬隆處有何分說,索大人,爾即刻行文九門提督衙門,從今夜起,全城宵禁,任何人不得有違!”

  胤礽既已發了飆,自然不會平白錯過了一舉下個決斷的良機,但見其牙關一咬,一派堅毅狀地連發了兩道命令。

  “老臣遵命。”

  胤礽命令一下,索額圖自巴不得趕緊執行,應答起來自是乾脆俐落得很,而熊賜履則很明顯地猶豫了一下,似有欲言狀,可到了底兒還是沒有多言,低聲地跟著應了諾。

  “哼!”

  索、熊二人方才一應諾,胤礽已是不管不顧地去了,似乎真被胤祥二人的打鬥氣著了一般,這一走又急又快,愣是沒給眾阿哥以反應的時間,便已是去得不見了蹤影……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1

第24章 解決之道(一)

  “三哥,還是您行啊,大傢伙都議之不決的事兒,您一進言,這事兒可不就定下來了,三哥當真了不得啊。”

  太子這麼一走,熊賜履等一班大學士們自是不願在這等是非之地多加逗留,緊跟著便閃了人,只留下滿屋子阿哥們在那兒茫然以對,正值氣氛詭異間,卻見胤禟笑容滿面地湊到了誠郡王的身邊,一挑大拇指,狠狠地恭維了三爺一把。

  “是啊,此番多虧有三哥出面,否則此事還真不知要議到何時才是個頭。”

  老九話音方才剛落,還沒等胤祉回過神來,就見原本面色鐵青的胤禛也擠出了絲欽佩的笑意,緊跟著出言附和了一把。

  “嘿嘿,四哥說得極是,要不三哥咋能封了王,自然是比我等兄弟要高出幾籌了的,幸好有三哥在,若不然,還真不知該咋整嘍。”

  老十從來都是個大嘴巴,這會兒有了熱鬧可湊,自是少不了他一份,哪管胤祉此際的面色已是陰得能滴出水來,嘻嘻哈哈地踱了過來,大嘴一咧,酸不拉幾地便扯了一嗓子。

  “哼!”

  大阿哥胤禔一向自命不凡,總以為兄弟們都該圍著他轉才是,此際一見眾阿哥們都往老三那兒湊了過去,心頭的飛醋頓時狂湧不已,這便怒視了胤祉一眼,而後重重地冷哼了一聲,一甩袖子,昂著頭,逕自離開了書房。

  “呵呵。”

  面對著如潮的“讚譽”,三爺著實是尷尬得緊,偏生太子所下之令諭還真就是他三爺的進言翻版,饒是三爺長袖善舞,在這當口上,也實在是不知該如何解說才是,也就只能是不置可否地乾笑了兩聲,心裡苦得有若吃了黃連一般。

  瞧這屎盆子扣得,呵,咱家三爺這回算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當斷不斷,自遭其亂!早不都說好了,讓您老堅挺上一把,可您老倒好,在這等大是大非面前,還要玩啥兩不相幫,結果如何?這不就被太子狠耍上了一回,純屬就是自找的!

  眼瞅著自家老爹在那兒狼狽不已,弘晴心裡頭當真是有些個氣不打一處來,不為別的,只因在前幾日,弘晴便已通過李敏銓的嘴,三番五次地告誡三爺要立場堅定,務必與太子劃清界線,可惜三爺答應歸答應,事到臨頭之際,卻又萎了,和稀泥的老毛病一犯,生生將自個兒擺在了受攻擊的位置上,不說阿哥們會扣屎盆子,就是老爺子那頭,只怕也不甚好交待,雖說大礙倒是不至於,可一場明明唾手可得的功勞卻平白被四爺就這麼輕輕巧巧地撈了去,當真心疼得弘晴想大哭上一回的。

  “哎哎,晴哥兒,你去哪啊?”

  儘管上書房裡的哄鬧還在繼續著,可對於弘晴來說,卻已是半點價值全無,左右不過都是些瞎扯淡罷了,渾然不必再多留心,再說了,身為人子,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自家老爹受人擠兌,顯然也不是啥好滋味,弘晴自不想再在上書房裡多逗留,這便一轉身,打算就此悄悄走人了事,卻沒想到他才剛抬腳呢,站一旁津津有味地看著大戲的胤祿這會兒卻是突然回過了神來,小手一伸,一把拽住了弘晴的胳膊,語帶興奮之意地招呼了一聲。

  這臭小子,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儘管胤祿是弘晴早已定下來要拉攏的援手,只是此際心正煩著,實在是不想跟其多囉唕,可又不好將話說重了,心念電轉之下,已是有了主意。

  “十六叔,前幾日陳掌櫃派人捎來了個口信,說是有些不開眼的貨色來攪亂,事雖不大,看著卻是煩心,不走上一趟怕是不行了。”

  弘晴攤了下手,有些個鬱悶地扯了幾句。

  “什麼?竟有此事,哪個不開眼的傢伙,竟敢欺到小爺的頭上,不給他點厲害,當真不知馬王爺長了幾隻眼,這事晴哥兒就別管了,小爺我這就看看去!”

  香皂工坊的投資雖不大,可前景卻是極其誘人,胤祿早將工坊一事當成了將來很長一段時間的搖錢樹,這一聽居然有人敢壞了他的好事,火氣“噌”地便冒了上來,一捋袖子,也不等弘晴再發話,氣咻咻地便沖出了書房,一溜煙便跑得沒了個影蹤。

  “嘿!”

  輕巧地將胤祿打發了去之後,弘晴也沒再在上書房裡多逗留,瞥了眼亂哄哄的眾阿哥們,又看了看不動聲色地站在一旁的馬奇,饒有深意地笑了笑,抬腳便行出了書房,溜達著出了宮,乘馬車便即向自家府上趕了去……

  這回的樂子怕是真要鬧騰大發了,若不能將自家老爹從中摘了出來,後果怕是有些不妙來著!

  馬車平穩地走著,可弘晴的心卻是波瀾起伏不定,只因他實是沒預料到當初對胤禎的提點會鬧出如今這般大的動靜來,而更沒想到的是自家老爹的迎逢之本性居然會在要緊關頭暴露無遺,眼下一個為太子出謀獻策的屎盆子扣在頭上,弘晴原本預算的亂中取利之謀劃行不通不說,還有可能會遭來康熙老爺子的猜忌之心,這顯然不是弘晴樂意見到的局面。

  咋辦?還當真不好辦了,饒是弘晴推理能力過人,一大堆的想法一個接一個地在心頭滾過,可真說到可靠性上,卻是不敢有太多的指望,心緒紊亂之下,頭都疼了起來。

  老爺子肯定不會有事,這一點,弘晴心中有數得很,別說自家三爺已去信告了急,就算沒有,以老爺子對朝局的掌控來說,索額圖的圖謀也休息瞞得過老爺子的耳目,換而言之,龍舟遇盜劫一事十有八九就是個煙幕彈,至於究竟是哪方放出的,限於資訊過少,弘晴一時半會也無法做出個準確的推斷,可不管怎麼說,太子既已下了宵禁令,索額圖等人的謀逆之舉便已是箭在弦上了的,而留給索額圖的時間最多只有五天一旦余萬隆那頭的公文一到,真相必將大白,真到那時,索額圖就算想舉事也沒了半點成功的可能,只是這廝究竟會在何時舉事,又將如何舉事,卻尚有待分說。

  宵禁?九門提督福慶阿?難不成索額圖打算借著宵禁之機,一舉強行拿下京師所有勢力?這顯然不太現實!

  弘晴對軍事懂得不多,可豬肉沒吃過,總還是見過豬跑路的,只略略一想,便可斷定出索額圖萬不可能僅靠著九門提督衙門的實力一舉控制住整個京師九門提督福慶阿雖然是索額圖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其手下三萬餘的兵力也堪稱京師第一大勢力,又握有著警戒京畿防務之便利,可要想以之來徹底鎮壓京師所有勢力的反彈,卻是半點可能性都沒有,道理很簡單,各阿哥對九門提督衙門的滲透已久,旁的不說,就連三爺這個在軍事上素來無甚影響的人物都在九門提督衙門裡部署了五、六名中高級軍官,至於八爺那頭,暗中安插的人手那就更是多了去了,就算福慶阿高居主將之位,也難以控制住這支構成複雜至極的軍隊,就更別說指揮全軍去鎮壓各阿哥府了。

  強行硬幹既然不行,索額圖又將會如何行事?唔,若是不能將朝中所有重臣一網打盡的話,壓根兒就無法做到拱太子上位,再者,就太子眼下這等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惺惺之態,顯然也不可能在大事已定的情況下輕易出面幫著索額圖,如此一來,索額圖要想實現目標,只有一條路可走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原來如此,果真是好計策,可要想實現,卻也沒那麼簡單,左右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最終只怕還是難免一敗,問題是索額圖敗是敗了,卻並不能將三爺頭頂上扣著的屎盆子解將下來,哪怕康熙老爺子不見怪,卻少不得也要被眾阿哥們彈劾上一把,縱使能僥倖過了關去,可一頂“平庸”的帽子只怕就要無情地落在了三爺的頭上,而這,顯然不是弘晴樂意見到之結果。

  “小王爺,到家了,您看……”

  頭疼,十二萬分的頭疼,哪怕已算計出了索額圖一方的可能之部署,可真說到該如何在其中漁利,弘晴卻是半分把握都欠奉,這一急之下,額頭都已是見了汗,正自百般不耐之際,卻聽車簾外傳來了劉三兒的提醒之言。

  “哦。”

  一聽已到了家,弘晴倒也沒甚廢話,輕吭了一聲,伸手揉了揉腫脹得厲害的太陽穴,又用力地甩了下頭,這才抖了抖衣袖,在一眾僕役的侍候下,哈腰下了馬車,剛抬腳要行上府門前的臺階,卻又突然立住了腳,只是愣愣地望著誠郡王府門楣上的牌匾,那樣子一出,登時便令隨侍的僕役們全都傻在了當場,誰也不知自家小主子這到底在發啥呆愣,可卻無人敢上前催促,一時間府門處的情形當真詭異得慌。

  “小主子,您這是……”

  眾僕役們不敢亂髮話,只能是盡皆拿眼看著劉三兒,被逼無奈之下,劉三兒只得大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湊到了弘晴的身邊,小聲地試探了半截子話。

  家?呵呵,有了!

  弘晴根本沒理會劉三兒的提醒,眼珠子轉了轉之下,心中已然有了成算,也沒管眾人的神色如何,自得地一笑,急衝衝地便沖進了府門,徑直奔著後院去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1

第25章 解決之道(二)

  “哈哈哈……,過癮,今兒個著實是太過癮了,一想起老三那廝的嘴臉,爺可是憋壞了,哈哈哈……”

  八爺府的書房中,臉上帶著幾塊青紫的胤禎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陸純彥閒聊著,突地一陣狂笑傳來,立馬便見八、九、十三位阿哥已是連袂從屏風處轉了進來,二人見狀,忙各自起身見禮不迭。

  “都坐罷,今日之事還是得好生議議才是。”

  今兒個上書房裡唱了出好戲,八爺的心情自是大好,笑呵呵地一壓手,示意眾人落了座。

  “嘿,是該好生議議,要不十四弟這頓打豈不是白挨了?”

  老十就一粗人,興奮勁一起,也不管場合不場合的,擠到老十四的身邊,大巴掌重重地一拍老十四的肩頭,滿臉戲謔笑容地調侃了一句道。

  “那是,要不是老十四機靈,太子那廝怕還不知該如何下臺呢,如今好了,這宵禁令一下,樂子可不就來了?”

  老九同樣興奮得很,眼瞅著老十四在那兒狂翻白眼,忍俊不住之下,也跟著附和了一把,頓時逗得滿屋子人等盡皆放聲大笑不已。

  “好了,都別鬧了,正事要緊,先生,依您看來,索額圖那只老狐狸接下來會如何行事?”

  胤禩雖也興奮不已,可到底心中有所牽掛,笑鬧了一番之後,揮手叫了停。

  “八爺明鑒,某以為兵部那頭既已去了信,五日便可打個來回,索大人若要舉事,必在這五日之中,這一條已是確然無誤,至於其會如何行事麼,想來也就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強行舉事,以福慶阿所部封鎖全城,而後對各府來個各個擊破;其二麼,或許便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策。”

  陸純彥早已從先行歸來的老十四口中得知了今日上書房議政的詳情,心下裡對局勢也早就推演過多回了,此時聽得八爺見問,自是篤定得很,一捋胸前的長須,不緊不慢地給出了答案。

  “嘿,福慶阿成不了大氣候,衙門裡十八營兵,那廝能掌握的不過五營而已,算起來,還沒我們兄弟手裡的多,再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明著舉事,真要敢做,兄弟們隨便伸伸手,那貨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胤鋨人雖粗魯,可對軍事卻是熟稔得很,在這小集團裡,也就老十四能壓他一頭,此際一聽陸純彥如此說法,立馬大嘴一咧,篤定無比地便將第一條否決了去。

  “十弟這話說得極是,九門提督裡的情形,索額圖怕也是心中有數的,宵禁倒是容易,要想調動全軍造亂,斷無一絲的可能,就不知先生剛才所言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又是怎個說法?”

  對於胤鋨的分析,胤禟可是打心底裡贊同的,這便緊跟著出言附和道。

  “宵禁是假,調兵入宮是真,借朝議之名,大聚群臣,以有備算無心,黃袍加身亦等閒事耳。”

  陸純彥並未賣關子,只是淡然地笑了笑,便已將謎底道了出來。

  “這……,怕是不能罷,真往宮裡調兵,善撲營能答應麼?”

  一聽陸純彥如此說法,眾阿哥們不單沒興奮異常,反倒盡皆傻了眼,末了,還是老十四反應最快,疑惑地看了陸純彥一眼,將不可能之處指了出來。

  “暢春園。”

  面對著眾阿哥們的疑惑,陸純彥並未詳加解釋,而是言簡意賅地提點道。

  “著啊,怎麼忘了這茬,這不都已是六月中了,照慣例,也該是到了清園子的時候了,老二那廝只消說要去暢春園入住,善撲營還不得趕緊出城忙乎去,如此一來,宮裡可不就空去了大半,索老二又有著領侍衛內大臣的頭銜,換防之類的活計熟得很,隨便調幾下,怕是宮禁將盡皆落入其手了!”

  老九的反應也不慢,陸純彥僅僅只這麼一提點,他便已是大體猜到了根底,一拍腦門,絮絮叨叨地將索額圖的行事可能道了出來。

  “九哥說得是,宮禁一旦有失,索額圖大可放出風聲,說是山東有准信傳來,要諸般臣工盡皆入宮議事,朝議之上,以兵相迫,又怎由得群臣不服?”

  胤禎心思縝密,看得顯然要比胤禟更深幾分,但見其一擊掌,已是飛快地將胤禟沒算到的事兒補了出來。

  “唔,先生以為當何如之?”

  胤禩並未就兩位弟弟的話加以置評,而是低著頭思忖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神情凝重地抬起了,慎重其事將問題拋給了陸純彥。

  “九爺、十四爺都說對了,以如今之形勢,索額圖其實就只有這麼一條路可走,至於應對麼,卻也不難,待得其發動之際,八爺不妨……,如此,大事當可成矣!”

  陸純彥心中早有定策,此際自是不慌,但見其微微一笑,已是不緊不慢地將所思之計細細道了出來。

  “好一個將計就計,此事爺看著一準能成,就這麼幹了!”

  胤鋨性子野,最愛的便是鬧騰,這一聽有仗可打,心癢頓時難搔,也沒管其餘兄弟是怎個想法,興沖沖地便表了態。

  “可行!”

  胤禎同樣也是大開大合的主兒,略一估算,便已認定此事把握不小,自也就跟著附和了一把。

  “行倒是行,只是那幾位會否整出甚么蛾子來?”

  胤禟對軍事並不精通,此際見老十、老十四兩位號稱知兵的弟弟都表了態,倒也沒提出甚反對的意見,只是對胤禔等幾位年長阿哥的反應有些不敢確定。

  “問題應該不大,老大那廝就一根筋的貨色,除了會做入主青宮的白日夢外,啥事兒也成不了,至於老四與老十三麼,手頭力量缺缺,縱使能看得出些名堂,卻也就只有動動口的能耐罷了,算不上威脅,倒是老三這廝有些不好確定,若是能牽絆住這貨,大局理應無礙!”

  有清一代,阿哥們全都是開府建牙的主兒,但消成年,哪一個不是門下奴才眾多,個頂個的勢大,雖說個中八爺一方最強,可其餘哥幾個也不是吃素的,真要都鬧騰了起來,八爺一党還真未見得能得多少利的,正因為此,胤禟之言一出,滿屋子人等都不禁為之撓頭不已的,到了底兒,還是心算功夫了得的胤禎率先出言打破了沉默。

  “嗯,十四弟此話有理,老三那廝一向精明,還真難保其不鬧出點事來,須得小心提防才是。”

  胤祉乃是阿哥們中頭一撥封王的兩人之一,聖眷極隆,加之其本人長袖善舞,在朝中人緣頗佳,勢力更是不小,又與太子相當友善,胤禟對其一向忌憚得很,這會兒一聽胤禎如此說法,自是深以為然。

  “有啥大不了的,老三不是管著禮部麼,清園子之際,找人上個本,讓他一併去忙乎好了。”

  旁人忌憚胤祉,可胤鋨卻是渾然不放在心上,大嘴一咧,滿不在乎地扯了一嗓子。

  “好主意!”

  “不錯,就這麼辦了去!”

  ……

  胤鋨話音一落,胤禟、胤祥盡皆大笑了起來,異口同聲地叫著好。

  “那好,就這麼定了!”

  胤禩並未急著下個定論,而是看了下陸純彥的表情,見其頷首示意,這才起了身,一擊掌,下了最後的決斷……

  “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李先生可有異議麼,嗯?”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幾乎就在胤禩下決斷的同時,將李敏銓召到後花園僻靜處的弘晴也將事情交待了下去。

  “這……”

  李敏銓說起來也算是膽大之輩,可也沒到妄為之地步,早被弘晴之所言震驚得目瞪口呆,實在是沒膽子應承下來,不為別的,只因弘晴的分析與決斷實在是太過驚人了些,作為傳話者,他李敏銓所要擔的責任也實在是太大了些。

  “嗯?”

  一見李敏銓支支吾吾地沒個擔當,弘晴的小臉頓時便沉了下來,從鼻孔裡哼出了極之不悅的冷哼之聲。

  “啊,這,小王爺,此事干係太過重大,若是,唔,若是出了差池,在下,在下……”

  李敏銓是百般不願答應幫弘晴遞這個話的,奈何有把柄落在弘晴的手中,待要拒絕,卻又沒那個膽子,也就只能是吭吭唧唧地找著理由。

  “若真出了事,你只管推到小爺頭上來好了,就這麼定了!”

  對於李敏銓這個所謂的謀士,弘晴自是看不上眼,若不是擔心被自家老爹當妖孽看,實在是懶得跟這等本事缺缺之人多廢唇舌的,此際見其如此之不上道,心中更是老大的不耐,也懶得再多做說服,一揮手,直截了當地便下了令。

  “是。”

  這一聽弘晴都已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李敏銓儘自依舊忐忑得緊,可到了底兒還是不敢強扛,沒奈何,也就只能是苦著臉應承了下來。

  “去罷。”

  事情既已交待完畢,弘晴自不想再多言,這便一揚手,將李敏銓摒退了去,他自己卻是神情凝重地在後花園的池塘邊來回踱著步,心潮起伏難平,不為別的,只因此事太過緊要,儘管已下了決斷,可說到底,心裡頭還是踏實不下來,偏生又無人可以商量,這等煩躁與忐忑,也就只能自個兒承受了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1

第26章 解決之道(三)

  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一幫有意大位的阿哥們,除了老大與老十稍弱些外,其餘諸人可全都是精明過人之輩,且不說自家老爺子的文采出眾、長袖善舞,也不說老八一方勢大難擋、四爺陰險詭譎,就說看起來似乎有些孱弱的太子,都不是個簡單人物,其拿捏局勢的能力絕不在其餘阿哥之下,若不是因處在被眾阿哥們圍攻的位置上,這主兒玩起手段來,也是響噹噹的一把好手,至於眼下尚未嶄露頭角的老十三、老十四哥兩個麼,同樣不是好惹的貨色。

  欲與這麼幫梟雄相抗衡,又豈是件容易的事情,更別提這幫精怪上頭還盤踞著康熙老爺子這尊大神,這等險惡的局勢下,弘晴真不知自己尚顯稚嫩的肩頭能否扛得起來,然則,要想避免自家的悲慘命運,弘晴也實在是沒旁的路好走,就算再難,他也只能是硬著頭皮上了!

  前路固然多艱辛,可要緊的卻是眼下,畢竟路是要一步一步行了去的,這一點,弘晴比誰都清楚,自是不會犯了好高騖遠的錯誤,只是說到當下,面對著棘手的局面,弘晴卻也一樣無甚把握可言,他實是沒想到當初一句洩密的話語,竟然會演化到而今這等緊張之局勢,決斷雖是已下,可心卻還是忐忑著,當然了,記掛的不是此局的結果會如何,而是煩心自家老爹能否從中得大利,不為別的,只因弘晴對康熙老爺子之能有著絕對的信心,可對自家老爹麼,信心就不是那麼足了,沒見早商量好的策略,愣是讓三爺生生給唱得歪了去。

  “小王爺,王爺讓您趕緊去書房呢。”

  沒等弘晴思忖出個頭緒來,就見劉三兒急衝衝地跑了來,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心急火燎地嚷了一嗓子。

  嗯,這麼早就回了?呵,三爺心裡頭怕是急壞了。

  儘管劉三兒沒說自家老爹召見的用意何在,可弘晴卻是心中有數,左右不過是讓弘晴去旁聽議事,打的便是從小培養接班人的主意,大體上就是阿哥們上書房聽政的翻版罷了,卻也無甚大不了之事,弘晴自是不會在意此點,也沒多廢話,只是淡然地點了下頭,疾步便向內院書房趕了去。

  “孩兒見過父王。”

  一行進書房,入眼就見三爺正微沉著臉,高坐在上首,講述著的正是今日上書房所發生的事兒,語調雖尚算平緩,可內裡卻透著股怎麼也掩飾不住的焦躁之氣息,弘晴見狀,自是不敢上前打攪,直到三爺將事情經過介紹完畢之後,這才疾步走上前去,恭謹萬分地行了個大禮。

  “嗯。”

  胤祉心中有事,自是無心跟弘晴多言,只是淡淡地吭了一聲,指點了下身旁,示意弘晴老實呆著,而後,環視了一下正襟危坐的四大謀士,面色凝重地開口道:“事情便是如此,諸公可有甚教我者?”

  “王爺明鑒,聖上如今下落不明,京中局勢兇險,索額圖如此急迫地要宵禁,其心必是叵測,王爺須得謹慎應對才是。”

  胤祉話音剛落,一向自視甚高的孟光祖便已是憂心忡忡狀地開了口,一派為主分憂之模樣,只是所言不過都是些廢話罷了,沒半分的營養,直聽的胤祉原本就皺著的眉頭頓時更皺緊了幾分,卻又不好發作,也就只能是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孟兄所言甚是,此等詭譎時分,當得以靜觀其變為妥,索額圖倒行逆施,斷無成功之可能,參與其事,實是自毀之道,殊不可取,縱使其僥倖得逞,也於我等無礙,一者,王爺素來親善太子殿下,二來麼,諸阿哥勢大,太子殿下欲穩朝堂,也定會重用王爺,此進可攻,退可守之好局也,王爺何須顧慮甚多哉。”

  孟光祖這麼一定了調,梁緒文自是緊緊跟上,將孟光祖未盡之言詳細地闡述了一番,說到興起處,還忍不住擊節了一把。

  “梁兄斯言大善,某觀八爺那頭雖看似平靜,實則早已磨刀霍霍,必將與索額圖大戰上一番,我等何不坐看風雲變幻,待價而沽可也!”

  第三謀士陳觀照倒是比孟、梁二人看得更遠一些,好歹算是看出了八爺那頭的不對之處,然則說到應對之選擇,卻與前兩者並無甚不同之處,也虧得這位老兄將一簡單的道理說得個之乎者也,其實不過是胡謅罷了,至少在弘晴看來是如此。

  “嗯,若得如是,倒也可行,只是……”

  胤祉本是聰慧之輩,三大謀士看得出的策略,他自然也能瞧清,心中本也有此打算,只是又覺得有些不甘,此無他,三爺自個兒也有著坐上大位之野望,自是不怎麼情願看著別人玩得個風生水起,掙扎了一下之後,還是沒肯就此選擇平淡之路。

  呼……,還好,老爹啊,老爹,您老要是真就這麼平淡了下去,後頭咱也別玩了,趕緊跑去四爺那兒抱大腿才是真的!

  一聽三爺有同意孟光祖等人意見之傾向,弘晴險些當場便跳出來高聲反對了,好在三爺總算是還留了個不甘的尾巴,這才算是令弘晴稍鬆了口氣,可也不敢大意了去,忙不迭地朝忐忑不安地坐在下首的李敏銓打了個催促的暗號。

  “不可,萬萬不可!”

  李敏銓正自不安之際,這一接到弘晴的暗號,心頓時更慌上了幾分,這一慌之下,霍然而起的動作突兀不說,嗓音也變了調。

  “嗯?”

  “哼!”

  “李敏銓,爾安敢在王爺面前失禮,如此慌亂,當真有辱斯文!”

  ……

  上一回大議之際,李敏銓已是搶了諸般人等的風頭,此際又冒出了頭來,自是令孟光祖等人都大為的惱火,孟、梁二人倒還算是能穩得住架勢,自是各自冷哼了一聲表示不滿,可排名第三的陳觀照就沒那般客氣了,唯恐被李敏銓奪了位的陳大謀士毫不容情地張嘴便是一通喝叱。

  “子誠,有話坐下來慢慢說,本王聽著便是了。”

  胤祉雖也被李敏銓的突然躥起嚇了一跳,然則一來是要保持禮賢下士的形象,二來麼,也念及前番李敏銓出謀劃策的功勞,自不會胡亂發作了其,當然了,也不會去削了其它三位謀士的臉面,這便略一沉吟,和藹地笑著壓了壓手,示意李敏銓入座詳談。

  “屬下情急失禮了,還請王爺海涵。”

  既已站了出來,李敏銓忐忑的心反倒是就此平穩了下來,但並未就此落座,恭謙地行了個禮之後,便即開口道:“王爺明鑒,屬下以為此乃大是大非之關頭也,萬不可輕忽了去,須得有所堅持才是。”

  “嗯,子誠且接著說。”

  一聽李敏銓如此說法,胤祉不由地便想起了今早上書房議事時的情形,深為自己未能聽從李敏銓的告誡,以致於生生背上了口黑鍋而懊惱不已,老臉不禁為之一紅,言語間立馬便更溫和了幾分,頓時便令孟光祖等人皆為之色變,可又不敢在此時出言打岔,也就只能是盡皆滿臉不耐地怒視著李敏銓,那惡狠狠的眼神就跟一匹匹餓狼一般無二。

  “王爺,屬下以為索額圖必敗無疑,其理由有三:其一,多行不義者,必自斃,今上乃聖明君主,豈會容得索額圖這等小人胡作非為,定是早有擒賊之安排;其二,索額圖妄圖擁立太子,殊不知螳螂撲蟬、黃雀在後,其所圖所謀早已敗露,姑且不說聖上之安排,四爺、八爺這兩方又豈會容其猖獗若此,一待其動,必遭此兩方之痛擊;其三,太子本人都無甚信心可言,又怎敢全力配合索額圖行事,這一條從今日議事之地點不在毓慶宮而在上書房,便可見一斑,此無它,不外乎太子欲蓋彌彰耳,是故,屬下以為萬不可起旁觀之心,當以阻擊索額圖為上上之策!”

  李敏銓的口才相當不錯,這一橫下了心來,當真口若懸河,一番長篇大論下來,倒也說得個頭頭是道。

  “荒謬!今上如今下落不明,何來早有部署一說!”

  “可笑至極,爾如何能知四爺、八爺之安排,莫非爾是那兩位爺心腹之人不成?”

  “胡鬧,盡是嘩眾起寵之言!”

  ……

  孟光祖等人排位皆在李敏銓之上,自是不願看到李敏銓有崛起的勢頭,更別說李敏銓所言頗有些個聳人聽聞,孟光祖等人自是信之不過,氣惱之下,也不待胤祉表態,便已是群起而攻個不休。

  “嗯!”

  孟光祖等人可以意氣用事,可胤祉卻是不敢如此行了去,雖未及時出言制止孟光祖等人對李敏銓的攻擊,可心裡頭卻已是飛快地盤算了起來,越想便越覺得李敏銓所言頗有些道理,這便一揮手,冷哼了一聲,制止住了孟光祖等人的喋喋不休,目中精光閃爍地盯著李敏銓,幾乎是一字一頓地發問道:“子誠所言之阻擊當作何解?”

  “回王爺的話,屬下以為此事我方並無需大動刀兵,有一人可為王爺決之!”

  話雖是已說開,可真正的戲肉卻尚端出,值此微妙關頭,儘管李敏銓已是橫下了心,卻依舊不免有些猶豫,偷眼看了看弘晴的臉色,這一見弘晴眉頭已皺了起來,心弦不禁為之一顫,咬了咬牙之後,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地說出了句話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1

第27章 解決之道(四)

  “哦?子誠此言當真?何人高明若此?”

  胤祉本就不想在這麼場大戲裡袖手旁觀,可又不免擔心打不著狐狸惹來身騷,這一聽有人可以不用動刀兵便能成大事,自是來了精神,眼中精光一閃,緊趕著便出言追問道。

  “王爺莫急,且容屬下從頭細細說來。”

  四大謀士就李敏銓一人是微寒出生,不似孟光祖等人皆是世家子弟,其能入得胤祉法眼,自然是有些本事的,至少在溝通能力上要比尋常人強上一大截,這不,用一句話成功吊起了胤祉的興致之後,這就開始玩起了賣關子的把戲。

  “嗯,那好,子誠只管慢慢說來好了。”

  胤祉擔心的是不能解決問題,但消能了了心事,那一切都好說,更遑論細聽分說乃是辨明是非真假的不二法門,自是不會介意李敏銓的賣關子之把戲,這便微微一笑,甚是和煦地應允了下來。

  “謝王爺寬宏,屬下這就詳細說來。”李敏銓恭謙地謝了一聲之後,腦筋急速地開動了起來,飛快地將弘晴交待的事情過了一遍,而後沉吟地開口道:“索額圖急圖宵禁,其反形已是畢露無遺,然,宵禁之舉不外掩飾耳,行的怕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策……”

  “嗯,此話怎講?”

  胤祉既有志天下,自是消息靈通之輩,九門提督福慶阿的來歷,他心中有數得很,本以為索額圖此番強烈要求宵禁,是為調九門提督之兵舉事,可此際聽得李敏銓並非如此,心神不由地便是一振,不等其將話說完,已是驚疑不定地出言打斷道。

  “回王爺的話,九門提督衙門雖有十八營,三萬五千兵力,可福慶阿所能掌握在手的不過五營罷了,其餘諸營主官既有諸阿哥門下,又有諸國公門下,並非福慶阿可以隨意調遣者,是故,索額圖斷然無法靠九門提督之兵橫掃京師,所能為者,不外借宵禁之機,調心腹之軍入宮,以為埋伏之用罷了,卻也無甚稀奇可言。”

  午前弘晴分析局勢之際,李敏銓也同樣對此結論大為的不解,此際見胤祉也是這般,自不免有些個同病相憐之感,暗自好笑之餘,卻也不敢輕忽了去,趕忙將理由道了出來。

  “此言謬矣,宮中禁衛素來由善撲營統管,福慶阿要調兵進宮,德楞泰、劉鐵成這幾個又豈會坐視?這斷然無一絲之可能!”

  眼瞅著李敏銓再一次搶了風頭,孟光祖可就坐不住了,也不等胤祉發話,便已滿面譏誚之色地從旁插了一句道。

  “孟兄所言甚是,那德、劉二人皆是聖上簡拔之人,素來目無餘子,又怎可能聽索額圖胡亂差遣,李老弟言過其實了罷?”

  “嘿,誇誇其談,實不知所謂!”

  ……

  梁緒文與陳觀照同樣不願見李敏銓得勢,這一見孟光祖出言打岔,自是不願放過打擊李敏銓的機會,緊跟著便你一言我一語地高聲譏諷了起來。

  “嗯?”

  胤祉心中也有著與三大謀士同樣的疑問,故此,雖不喜孟光祖等人的亂議,卻也沒出言制止,只是不動聲色地輕吭了一聲。

  “暢春園!”

  李敏銓壓根兒就沒去理會孟光祖等人的譏諷,自得地一笑,一字一頓地道出了謎底。

  “咦?嘶……”

  胤祉到底不是尋常之輩,孟光祖等人尚在疑惑之際,他已是率先回過了味來,一驚之下,頓時倒吸了口涼氣。

  呼……,您老總算是有所覺悟了!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策雖僅僅只是猜測,可弘晴對此卻是有著六成的把握,然則對於能否說服自家老爹,弘晴卻是並無太多的把握,擔心的便是自家老爹看不透個中之蹊蹺,而今,三爺的驚訝之色一出,弘晴懸著的心總算是稍稍鬆了些,只是並不敢胡亂作態,也就只能是緊繃著小臉,做出一派淡定從容之狀,靜靜地站立著不動。

  “若真如此,當如何解之?”

  胤祉雖是被李敏銓的結論狠狠地震了一下,可也沒愣上多久,眉頭一揚,直截了當地便追問起了應對之策。

  “王爺莫急,且容屬下詳議之。”

  別看李敏銓先前說得神氣十足,其實心中卻是忐忑得緊,此無它,這推論不是他自己得出的,而是從弘晴那裡得來的,自不免有些個患得患失,怕的便是不能得到胤祉的認可,這會兒一見胤祉顯然是想明白了事情的關鍵,心安之餘,倒是真兒個地神氣活現了起來,瀟灑地一抖袖子,好整以暇地應答道。

  “嗯,子誠只管往下說好了。”

  三爺一向講究禮儀,先前一驚一乍地,自覺失態不已,不禁微有些汗顏,伸手撫了下額頭,自嘲地笑了笑,而後一擺手,示意李敏銓接著往下講。

  “王爺明鑒,屬下先前得聞上書房議事之經過,竊以為八爺一方態度實是曖昧,實有推波助瀾之嫌,是故,屬下料定八爺那頭必已是看透索額圖之謀算,必會行將計就計之策,若是索額圖不察,必為其所算,一旦如此,不止索額圖本人難逃劫難,便是太子殿下也將瓜葛難脫,社稷恐真將有大患矣,能力挽狂瀾者,非王爺莫屬也!”

  李敏銓一邊簡單地分析了一下八爺一方的可能之舉措,一邊可著勁地拍著胤祉的馬屁。

  “子誠言過了,本王而今尚茫茫然耳,何敢言力挽狂瀾,且不知子誠有何妙策否?”

  好話人人愛聽,胤祉自也不例外,只是受用歸受用,該假謙虛一下的時候,三爺自當表示一下,當然了,三爺也確實沒想出個穩妥的解決之道,這等謙虛顯然假得夠可以的。

  “王爺過謙了,屬下以為解局之人確非王爺莫屬,而關鍵之關鍵便在一人身上,這人便是當今國舅、領侍衛內大臣、議政大臣佟國維!”

  賣關子乃是為了吊聽者的胃口,可真若是吊得過份了,那聽者也就該疲了,這一個度的把握相當不好處理,然則李敏銓卻顯然是個中之高手,且聽其先是再次狠誇了胤祉一把,而後神叨叨地道破了謎底。

  “嗯、佟國公?他……”

  一聽李敏銓說出的關鍵人物竟然是佟國維,胤祉不由地便是一愣沒錯,佟國維位份極高,不僅是康熙老爺子的母舅,又是老爺子的泰山大人,其一族在朝在野的勢力都不小,在大清有著“佟半朝”之美譽,著實是尊龐然大物,問題是佟國維前些日子便已告病在家,就連今日上書房議政都沒參與,姑且不論其是真病還是假病,其坐看風起雲湧之態度已是明擺著的,胤祉實在不明白為何李敏銓要如此推崇其人。

  “正是其人,今領侍衛內大臣者有五,熊賜履,張英皆漢官,雖有名而無實,難與索額圖相抗衡,而大阿哥又是個魯鈍之輩,此時恐尚茫然不知危機將至,實難堪大用,欲制衡索額圖,唯有佟國公可為之,然,這並非關鍵之所在,真正緊要處麼,屬下以為佟國公恐是奉聖上密旨平亂之機樞也。”

  前頭一大通的分析與推論,為的便是推出佟國維這個核心人物,這才是戲肉之所在,而恰恰就是這一點,李敏銓心中連半分把握都沒有,話雖說得尚算慷慨激昂,可實際上,額頭大汗狂冒不說,腿肚子都為之微微哆嗦了起來。

  “何以見得?”

  胤祉是個精細人,可不是那麼好蒙的,儘管心驚于李敏銓的判斷,但並未全信,皺著眉頭思忖了片刻之後,從牙縫裡擠出了句話來。

  “王爺可曾記得當年吳應熊之亂否?佟大人不正是主事之人麼?今索額圖又欲造亂,情形何其相似哉?況乎佟大人與索額圖又有著解不開的死仇(佟國維之兄長佟國綱因被索額圖設計陷害致死),再者,就算屬下推測有誤,能將佟大人攬出,於大局又豈無利耶?王爺何不試之?”

  午前時,李敏銓也曾問過弘晴同樣的問題,得到的答案麼,就兩個字直覺!也正因為這兩個字,生生弄得李敏銓心頭忐忑不已,要知道這可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啊,弘晴居然敢把直覺當事實來說,真令李敏銓很有些哭笑不得,奈何把柄在弘晴手中拿著,被逼無奈之下,李敏銓也只好自己去找了個實在談不上有多靠譜的理由,這會兒胤祉有問,他也只能是強撐著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狀地連番反問道。

  “唔……,也罷,本王明日私下去探個底也好。”

  胤祉不甘心在這場大戲裡袖手旁觀,可自身又找不出可行的應對之道,此際哪怕對李敏銓這番分析多有保留,可沉吟了良久之後,還是打算私下去探個究竟再作計較。

  “不可,王爺,此事欲行,便須得大張旗鼓而為之,若是私下行了去,反倒更遭人疑,倘若誤了聖上大事,後患無窮矣!王爺何不以探病之名,這就去行上一趟。”

  這一聽胤祉如此說法,李敏銓先是暗自鬆了口大氣,可突然又省起弘晴的交待,心一緊,趕忙出言勸諫了一句道。

  “嗯,那好,就這麼定了!”

  胤祉到底是聰明人,只一想,便已明白了事情的關鍵之所在,倒也沒多堅持,霍然而起,乾脆俐落地下了個決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2

第28章 國公府奇遇(一)

  “待會見著了佟國公,莫忘了禮數。”

  佟國公府門外的臺階下,一身整齊王服的胤祉面色和煦地站在臺階下,身形挺拔,神態也頗為的從容,吩咐侍立在側的弘晴之話語也顯得平和得很,看不出有丁點的緊張之感,宛若真就是專程來探病一般無二。

  “是,父王,孩兒記住了。”

  一聽胤祉如此吩咐,弘晴雖是恭謹地應了諾,可心底裡卻是暗自好笑不已,不為別的,只因這來佟國公府的一路上,相同的話語三爺已是足足吩咐過了六次,毫無疑問,這不過是三爺舒緩心中緊張的小伎倆罷了。

  緊張是必然之事,要知道此番前來探病可是一場大賭,賭贏了的話,好處自然是不消說的多,可若是賭輸了,一頂“昏庸”的帽子可就要扣在三爺的頭上了,儘管不會有甚明顯的懲處,然則,對於有志於大位的三爺來說,卻不啻於致命之打擊,將來的路顯然就不好走了,別說三爺緊張,始作俑的弘晴自己也一樣緊張得夠嗆,哪怕明知事已至此,緊張已是無意義之事,可說到控制麼,也實在是有些難為了的,別看弘晴此際神態自若,可內心裡其實也一樣是忐忑得緊。

  “末將隆科多參見王爺,不知王爺駕到,有失遠迎,還請王爺恕罪則個。”

  弘晴父子並未等上多久,不多會,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中,一名身著四品武官補服、年約三十出頭的壯碩漢子已領著數名僕役從大開的府門裡迎了出來,疾步搶到了胤祉的面前,納頭便是一個打千,口中誠懇萬分地道著歉意。

  隆科多?哈,這廝不就是那被四爺砍了頭的國舅爺麼?嘿,有趣,有趣!

  一聽來人自報家門,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來,暗自將面前這主兒與後世電視劇裡看到的那位比較了一番,卻猛然發現兩者間根本沒半點的相似之處,哪曾見電視劇裡那位的瘦弱,這位可是一赳赳之武夫,氣度相當之不凡。

  “老隆不必如此,且請起罷,小王此來倉促,算是個不速之客,多有攪擾了。”

  胤祉此番前來可是有求於人的,自然不會擺甚郡王阿哥的架子,再說了,儘管隆科多本人官卑職小,可後頭卻有著佟佳氏這麼個龐然大物,自由不得胤祉孟浪了去,這一回禮自是客氣得緊。

  “不敢,不敢,王爺能來,我佟家蓬蓽生輝,只是家父臥病在床,難以迎候大駕,還請王爺多多海涵。”

  隆科多雖是佟家第二代的中堅人物,早早便已投身官場,也曾參與過兩次平葛爾丹之戰,據聞還曾救過康熙老爺子的命,可不知為何,其官運卻是極差,到如今也還只是個二等侍衛,別無兼職,簡直就閒人一個,人窮氣短之下,面對著正當紅的三爺,自不免有些個放不開手腳,加之心中別有計較,回答起三爺的話來,也就顯得頗為的拘謹。

  “老隆客氣了,小王正是聽聞佟國公染病在身,這才會前來候問的,哦,這是犬子弘晴,鬧著要一併前來向佟國公問個安,小王被鬧得無奈,只好一併攜了來,也算是讓他長長見識好了,晴兒,還不趕緊上前見過。”

  胤祉可是個長袖善舞之輩,只一聽隆科多所言,立馬便明白這廝有著擋客的意思在內,自是不肯就此作罷,假作聽不懂隆科多話裡的潛臺詞,笑呵呵地扯上了弘晴,區區幾句話便堵住了隆科多的嘴。

  “小侄給隆叔請安了。”

  弘晴可是活了兩世人了,鬼精得很,有怎會看不出三爺將自己推出來的用意何在,心中自是暗笑不已,可腿腳卻是不慢,滿臉恭謙之色地便行上了前去,煞是恭謹地便是一個大禮。

  “不敢當,不敢當,小王爺快快請起,且請內裡敘話,王爺,您請!”

  隆科多此來確實是奉命來擋客的,只是他方才說出了個隱約的意思,就被三爺父子倆生生給堵了回來,到了此際,他也已是不好再強攔,沒奈何,只得強笑著伸手扶起了弘晴,客氣了幾句之後,一擺手,將三爺父子讓進了大門,一路說笑著向二門廳堂行了去。

  嗯?怎麼好像有點不對勁!

  佟家乃是大清一等一的大世家,其宅院自是富麗堂皇得很,當真是僕役如雲,婢女往來不絕,處處透著股富貴之氣息,人行其間,自然而然便會有種肅穆之感,當然了,于三爺來說,這等富貴也不過尋常事罷了,自不會有甚旁的想法,也不會去注意沿途的風景,可弘晴卻是不同,他對佟家可是好奇得很,壓根兒就沒去聽自家老爹與隆科多之間的無聊應酬,而是一路走,一路觀察著佟家的一切,這一看之下,似乎感覺到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可要弘晴說出哪裡不對麼,還真說不上來,存疑之下,心弦也就此繃緊了幾分,但並未帶到臉上來,而是默默地思索著,試圖找出個蹊蹺來,可惜卻只是在作無用功,直到賓主雙方都已在二門廳堂裡落了座,弘晴還是沒能搞清那不對之感究竟出自何處。

  “老隆啊,你可知今夜起就要宵禁了?”

  賓主各自落了座,自有一幫下人們緊趕著奉上新沏好的香茶,不等僕役退下,也不給隆科多閒扯的機會,胤祉已是率先打開了話題。

  “這個,呵呵,末將略有所聞,唯知之不詳耳。”

  一聽胤祉上來便扯出了如此敏感的話題,隆科多心頭不禁為之一沉,眼珠子微微一轉,已是笑呵呵地打起了太極拳。

  “唉,都是索額圖那老兒搞出的么蛾子,這回好了,京師又得好生亂上一陣嘍,得,瞧這天色,小王若是回得遲了,指不定還真被福慶阿那小子找上一番麻煩,那笑話可就鬧大了去了,罷了,不說這個了,小王還是先拜會了佟大人,早早回轉也好。”

  胤祉本身就是打太極的高手,自然不會被隆科多給糊弄了去,但見其眉頭一皺,面帶苦笑地扯了一通,話裡話外就是要逼著隆科多帶路去見佟國維。

  “這……,王爺海涵,肖太醫有吩咐,說是家父年老體虛,須得靜養,受不得驚擾,您看這……”

  隆科多原本就是奉命攔客的,而今客沒能攔住,已是懊惱在心,實是不願再多起波瀾,被胤祉這麼一逼,自是更覺尷尬,可又不想趁了胤祉的願,這便支支吾吾地找了個理由出來搪塞。

  “哦?竟會如此?這樣罷,小王就到病榻前一問安,盡個心意便走,如此可成?”

  這一見隆科多百般推辭若此,胤祉的心中不禁疑雲大起,自是更不想白走這麼一趟了,也不管隆科多為難不為難地,笑呵呵地緊逼個不休。

  “如此,也罷,且容末將到後院看看,若是家父不曾熟睡,定不敢負了王爺的美意。”

  隆科多說起來也是個精明人,可哪及得三爺的長袖善舞,被一逼再逼之下,已是亂了陣腳,一時半會還真找不出拒絕三爺的理由來,無奈之下,也只好敷衍地應了一句,告了個罪之後,疾步向後院行了去。

  俗話說棋差一著,就不免縮手手腳,天可憐見的,老隆的溝通技巧明顯差了老爹不止一籌,派他出來攔客,也著實是難為人了,嘿,這麼出戲一唱,當真是欲蓋彌彰了,老佟同志明擺著是個問題人物,這一趟來對了!

  弘晴雖只是靜靜地聽著自家老爹與隆科多的交涉,可心思卻是轉得飛快,待得見隆科多被逼去了後院,心中緊繃著的心弦自此稍鬆了一些,然則對先前心裡頭湧起的不對勁感卻是更疑惑了幾分,只是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也就只能是暫時擱到了一邊。

  “喲,佟大人,您老怎地親自出來了,本該小王親自去榻前問安的,這可都是小王之過了,晴兒來,趕緊見過佟大人。”

  弘晴父子倆並未等上多久,一陣紛雜的腳步聲響起中,就見隆科多攙扶著一白髮皓首的老者從後堂屏風處轉了出來,赫然竟是佟國維到了,胤祉見狀,忙不迭地便起了身,緊走數步搶上前去,滿臉歉疚之色地陪著不是,末了,又緊趕著吩咐弘晴上前行禮問安。

  “見過佟老大人。”

  弘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佟國舅,自不免有些好奇,也就多看了兩眼,這一看之下,還真看出了一些蹊蹺,此無他,這老者雖作出一副行動不便的樣子,可面色紅嫩不說,雙目也炯炯有神,顯然這“病”不過是裝出來的罷了,心中暗笑不已,可動作卻是麻利得很,邁步上前,一個規規矩矩的大禮已是行了出來。

  “小王爺客氣了,嗯,好俊的個哥兒,好,好啊,早聽說小王爺聰慧過人,今日一見,當真不凡,好,好啊。”

  佟國維似乎對弘晴很感興趣,一落了座,便即拉著弘晴的手,絮絮叨叨地拉著家常,從學業到興趣愛好,一概問個不休,可就是不給胤祉開口談正事的機會,愣是弄得三爺很有些個哭笑不得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2

第29章 國公府奇遇(二)

  我勒個去的,這只難纏的老狐狸,還有完沒完啊!

  這一見佟老爺子拽著自個兒扯個沒完,弘晴哪還會不明白此老的用心何在,左右不過是不想給三爺開口說正事的機會罷了,心下裡自不免有些個悻悻然,然則人老爺子笑臉噓寒問暖,弘晴總不能冷面想向罷,沒奈何,也就只能是強耐著性子,規規矩矩地應答著,只是腦筋卻已是高速運轉了起來,尋找著破局的法子。

  “老朽嘗聞小王爺一手棋藝精妙無雙,一時見獵心喜,不知小王爺可肯見教否?”

  佟國維一派和藹狀地東拉西扯了好一陣子之後,該扯的天氣之類的廢話也差不多扯盡了,眼瞅著將將無話可說之際,卻猛然話鋒一轉,居然打算邀請弘晴來上一番手談了。

  下棋?這時候還下棋,您老有這麼個閒情,小爺可沒那個逸致,嗯?等等,嘗聞?哈,敢情這老爺子跟馬奇是一夥的,這一趟還真就來對了!

  弘晴大費周章地部署了那麼一大通,可不是來陪佟老爺子消遣的,這一聽佟國維開口邀戰,自不免有些惱火在心,剛想著不管不顧地捅破局面之際,突然猛醒了一件事弘晴棋藝高明不假,可也就只有馬奇知道而已,如今佟國維開口就是嘗聞,那豈不是明擺著是從馬奇處得知的,這裡頭可就有蹊蹺了就馬奇眼下那區區的四品官兒,又不是佟家門下奴才,再者,馬奇與佟家又無甚瓜葛可言,哪可能與位高權重的佟老爺子搭得上話,很顯然,雙方間的聯繫必有著不足為外人道的隱秘。

  “老大人有邀,小子本不敢不從,奈何如今天時不對,小子實有心而無力也。”

  棋,弘晴自然是不奉陪的,可借著這個下棋的提議,卻是不妨緊趕著引出此番前來的主題。

  “天時?”

  佟國維之所以拉弘晴下棋,本不過是個堵三爺嘴的由頭罷了,倒不是真的棋癮大發,可這一見弘晴小小的人兒居然如此一本正經地提起了“天時”這麼個敏感的字眼,不禁暗自有些好笑,長長的壽眉一挑,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弘晴一番。

  “此事說來話長,小子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唯父王可明個中蹊蹺,還請老大人垂詢。”

  出風頭的事兒,弘晴一想不希望多做,悶聲發大財才是他的追求,哪怕整件事其實都是他一手策劃出來的,可弘晴卻並不打算搶了自家老爹的風頭,這便話鋒一轉,已將三爺隆重地推了出來。

  “哦?”

  佟國維其實早就猜到了三爺的來意,之所以如此這般的惺惺作態,本意就是不想與三爺在此時多扯時政罷了,可被弘晴這麼一說,卻又不好再行阻攔了,也就只能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

  “好叫老大人得知,事情是這樣的,前些日子京中流言肆虐,言及皇阿瑪將降罪索額圖,昨日便有曹州知府王彬告急文書抵京,說是皇阿瑪的龍舟遇盜劫,沒於河中,今晨,袞袞諸公雲集上書房,商議行止,索大人首上本章,提請宵禁全城,諸公各持己見,眾說紛紜,其間,更有十三、十四二弟因之鬥毆當場,實大為不堪,太子殿下氣憤難平之下,不願再行多議,負氣允了索額圖之請,事遂急矣!”

  三爺早就在等著開口的機會了,此際見時機已到,哪管佟國維臉色如何,面色凝重地一拱手,已是自顧自地說開了去。

  一聽三爺將話挑明瞭說,佟國維眉頭不由地便皺了起來,但卻並未開口接話,而是瞥了隆科多一眼,暗示了一番。

  “那又如何?不過都是些似是而非之流言罷了,似當不得真罷?”

  自家老爹有令,隆科多自不敢不從,這便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流言可以殺人!”

  隆科多的話實在是有些硬,饒是三爺長袖善舞,也愣是被狠狠地噎了一下,一時間竟沒能及時接上了口去,眼瞅著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氣氛就要冷了場,弘晴可就顧不得甚出風頭不出風頭的了,小臉一繃,生冷地將隆科多的話語頂了回去。

  “說得好!”

  隆科多本是提防著三爺的反駁,卻沒想到站出來的卻是小不點的弘晴,他一大人,總不好跟一小屁孩一般見識罷,登時就被憋得個面紅耳赤不已,還沒等其反應過來,卻聽後堂一個洪亮的聲音陡然響起。

  “兒臣叩見皇阿瑪!”

  隨著聲音的響起,後堂處轉出了三人,當先一精神抖擻的威嚴中年赫然竟是傳言遇盜失蹤的康熙老爺子,另兩人則是明珠與高士奇,一見三人行來,滿屋人等皆驚而起身,至於三爺已是滿臉通紅地一個撲地,納頭便拜不已。

  靠啊,老爺子竟然已回到了京師,我勒個去的,瞧這齣戲唱的!

  弘晴之所以通過李敏銓的嘴鼓動自家老爹來佟府,本是想著佟國維很有可能會是康熙老爺子布下的暗手,卻萬萬沒想到老爺子居然親身在此,這一驚之下,當真後背冷汗狂湧不已,目瞪口呆之下,竟忘了要大禮參拜。

  “晴兒,來,到皇瑪法這兒來。”

  康熙老爺子沒管眾人的磕頭,大步走到上首,一撩起衣袍的下擺,端坐了下來,看了眼兀自沒回過神來的弘晴,突地展顏一笑,招了招手,煞是和藹地開了口。

  “孫兒給皇瑪法請安了。”

  驚歸驚,禮數卻是萬萬不能有失的,這一聽老爺子召喚,弘晴趕忙搶上前去,規規矩矩地便是一個大禮問安。

  “嗯,都起來罷。”

  康熙老爺子很是慈愛地看了弘晴一眼,虛抬了下手,叫了起。

  “兒臣(臣等)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爺子發了話,眾人自是都不敢有違,齊齊謝恩不迭,而後各自起了身,自覺無比地左右一分,盡皆垂手而立。

  “晴兒不錯,朕心甚喜。”

  老爺子一捋胸前的長須,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弘晴好一陣子,見弘晴舉止落落大方,自是甚為滿意,這便出言誇獎了其一句道。

  “皇瑪法謬贊了,孫兒只是行本分事耳。”

  老爺子說得倒是和藹,可心中有鬼的弘晴卻是不免有些發虛,一時間也弄不明白老爺子所言的不錯究竟是怎個不錯法,好在城府深,倒也沒露出甚破綻來,只是面帶謙遜之色地拱手應答了一句道。

  “本分麼?呵,爾能知本分,便是好事一件,可有些人卻是連本分都忘了,朕倒要看看這些人等究竟能鬧出甚么蛾子來!”

  弘晴不提“本分”二字還好,這一提之下,老爺子的臉色可就冷峻了起來,話也說得寒氣四溢,登時便令滿廳堂的人都站不住腳了,盡皆又都跪在了地上。

  “皇阿瑪息怒,兒臣等實不敢無禮非法。”

  老爺子儘管不是大發雷霆,可神態絕對不善,溢出的寒氣可謂是逼人已極,然則胤祉不單不驚,反倒是暗喜不已,一邊磕頭告罪,一邊暗自尋思著如何借此機會給哥幾個全都上上眼藥。

  得,老爹啊老爹,您老就別瞎折騰了,老爺子的眼睛裡可容不得沙子,您說得越多,麻煩一準越大!

  大半年相處下來,弘晴對自家老爹的品性已是瞭解得差不多了,只一看其閃爍不定的眼神,便已猜知其心裡頭究竟在盤算些甚子,心中自是叫苦不迭,不為別的,只因康熙老爺子可不是個好糊弄的主兒,告刁狀?後果就是自個兒也得跟著吃掛落,當真是損人不利己,簡直就是自殺之舉措,弘晴可不想自己耗費了如此多心力才贏得的大好局面就這麼被三爺幾句話全都毀了去。

  “皇瑪法,您消消氣,您能平安歸來,便是兒孫們最大的福氣。”

  弘晴可不敢讓自家老爹將底給泄了出來,趕忙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你這小鬼頭,嘴兒都蘸了蜜了,不過麼,這馬屁話皇瑪法很是受用,罷了,都起來罷。”

  被弘晴這麼一打岔,三爺的刁狀自是告不下去了,而老爺子自然也不好再發作,這便展顏一笑,伸手賞了弘晴一個不輕不重的板栗,便即叫了起。

  “兒臣(臣等)謝主隆恩!”

  眼瞅著醞釀了好一陣子的刁狀就這麼胎死腹中,三爺心中自不免有些個悻悻然,可也不敢再在此際節外生枝,也就只能是強按住心中的躁動,領頭謝了恩,垂手站到了一旁。

  “老三,你能尋到此處,想來是用了心的,說罷,你打算如何做了去?”

  還沒等三爺緩過氣來,老爺子已是眼睛一眯,銳利如刀般的視線已掃在了其身上,語意不明地發問道。

  老爹,撐住了,這等大好的表現機會若是抓不住,您老也就可以回家洗洗睡了去了!

  這一聽老爺子如此問法,弘晴可就不免緊張了起來,不為別的,只因弘晴已是聽出了老爺子的未盡之言,那便是三爺若是說得合理,這樁平亂的案子之處置權十有八九就要著落在三爺的身上,這可是偌大的功勞啊,旁人求都求不來,當然了,若是說得不成,好事也就長翅膀飛了,不僅如此,還會給老爺子留下個不堪大用的印象,那後果可不是耍的,有鑑於此,弘晴真恨不得跳出來替三爺應答上一番,奈何想歸想,做卻是不可能這麼做了去,他也就只能是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家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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