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452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4

第40章 到中流擊水(二)

  這就開始了?我勒個去的,老大那廝還真是沒耐性!

  既是有心要走天底下最難之路,弘晴自是不會輕忽了情報的收集,儘管限於條件,尚無法做到面面俱到,可浮在表面上的東西卻已是知道了不少,眼下這突然冒出來的萬方敏正就在弘晴的所知範圍之內,乃是大阿哥胤禔門下能有上朝資格的幾個奴才之一,很顯然,這貨的殺出斷然是大阿哥授意的結果,沖著的便是索額圖一案,瞄著的自然是拉太子下馬,之所以一上朝便鬧出這麼一出,求的便是先聲奪人,算盤打得倒是頗精,只是這吃相卻未免太難看了些,著實令弘晴很難不生出鄙夷之心。

  “卿家有何本章只管奏來,朕聽著呢。”

  按朝規,每逢大朝,最先奏事的總是六部官員,以決天下大事,這次序一般由當值大學士擬定後報御批,任何人不得擅自行事,若要說有意外的話,那就只有禦史這等言官可以不受限制,任何時候都可以插隊奏稟,而帝王還不能不聽,此乃祖訓,縱使康熙老爺子身為強勢帝王,也不好隨便違了去,故此,哪怕明知萬方敏此舉來意不善,可康熙老爺子也不能不讓其開這麼個口,也就只能是面帶不悅地瞪了萬方敏一眼,微皺著眉頭,不甚情願地准了萬方敏的請。

  “啟奏陛下,臣驚聞索額圖聚眾謀逆,不甚怒兮,似此奸佞,橫亙於朝,黨聚蟻附,亂我朝綱,實天地不容,幸得陛下聖明,滅之覆手,誠天下之幸也,然,叛雖平,而事尤未止,須早審深究,以正視聽,另,臣又有一疑問,索賊屢受天恩,高踞相位有年,滿門皆貴,本不該有反心,緣何至此哉,臣竊以為此賊背後定有指使之元兇,若不剷除此毒瘤,天下無寧日矣,如上以聞,還請陛下聖裁!”

  康熙老爺子威勢極重,他雖只是瞪了下眼,可落在萬方敏眼中,卻有若雷霆霹靂般震撼,當即便驚得腿肚子哆嗦不已,奈何一者是不敢違了自家主子的密令,二來也是因人已出了列,開弓豈有回頭箭,縱使再心驚,萬方敏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一片奏文下來,初始還顫音滿滿,到了末了,竟已是慷慨激昂不已,顯見其人還算是頗有膽略之輩,也不枉大阿哥將其推出來當先鋒之重用。

  “毒瘤?嘿,朕倒是想知道卿家所言的毒瘤指的又是何人,說罷。”

  謀逆乃是天大之案,不審是斷然不行的,康熙老爺子也沒打算將此事不了了之,只不過出於種種考慮,哪怕時間已過了兩日,老爺子也沒急著指明主審之人,更不曾對此事做出表態,原想著議政之後,回乾清宮再與諸般大學士們計議此事,以求將此事之影響降到最低,卻沒想到被萬方敏如此突兀地捅了出來,心中自是不喜得很,只是萬方敏乃是言官的身份,有著臨機奏事之權,所言之事在道理上也說得通,老爺子儘自不喜,卻也不好朝其發作的,當然了,也斷然不想讓萬方敏輕鬆了去,這便一揚眉,似笑非笑地撇了下嘴,帶著絲揶揄意味地問了一句道。

  “這……”

  萬方敏上此奏本的用心固然是為了將此案往大裡鬧了去,也算計了康熙老爺子的可能之反應,本以為自家所奏之事乃正理,康熙老爺子必會准了無疑,待得老爺子一準,他便可順勢舉薦審案之人,從而步步主動地將審案權往預定的目標推進,這等算計無疑不錯,可惜卻是落到了空處,被老爺子這麼一問,再一看老爺子的臉色不對味,萬方敏自不免有些個慌了神,此無它,儘管大傢伙都知道站在索額圖背後的人是太子,問題是案情未審明,也沒個證據在手,誰又敢毫無顧忌地將矛頭對準了太子去,萬方敏為之語塞也就是難免之事了的。

  “嗯?卿家可是有甚難言之隱麼,無妨,只管直說,朕為你做主便是了。”

  康熙老爺子看來是真心惡上了萬方敏,根本不給其退縮的機會,眉頭一揚,似寬其心,實則追逼不已地開了金口。

  “聖上明鑒,微臣以為事出必有因,索額圖之所以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必與東宮脫不得干係,具體詳情須得審後方知,微臣懇請聖上下詔明察!”

  一聽康熙老爺子這話寒得很,萬方敏原本就虛的心頓時更虛了幾分,眼神游離地急圖抽身之道,只是突然間瞅見大阿哥掃將過來的銳利眼神,身子不由地猛然一振,旋即牙關一咬,將心一橫,語速又快又急地就此噴薄而出了。

  “嗡……”

  萬方敏這話一出,下頭站著的群臣們頓時轟然了起來,渾然忘了君前不得失禮之規矩,不為別的,只因萬方敏這話著實是太大膽了些,要知道太子可是半君,哪怕萬方敏是言官,有著聞風上奏之權,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當庭彈劾太子那也一樣是大逆之罪,換而言之,萬方敏此言一出,就意味著與太子是不死不休了,再一想及萬方敏背後站著的是大阿哥,事情顯然已是超出了正常朝議的範疇,又怎由得群臣們不為之驚詫不已的。

  “啟奏陛下,微臣也以為此案疑點重重,須得盡速詳審,以安天下人之心。”

  康熙老爺子之所以拿話擠兌萬方敏,為的便是堵住群臣之口,這等用心雖是不錯,可卻是落到了空處,事情既已挑明,在一旁觀望著的八爺也就有些憋不住了,但見其低垂在身側的手悄然地翻動了幾下,立馬便有一名身著五品官服的中年官員從旁搶了出來,高聲疾呼了一把,赫然又是一禦史九爺門下奴才葵緒。

  “陛下,此案疑點重重,不徹查明白,何以謝天下!”

  “陛下,臣等皆以為此案須得三司會審,方可明真相!”

  “懇請聖上下詔明察,以明是非,萬不可輕縱了元兇!”

  ……

  葵緒這麼一出面,八爺一党自是應者雲集,更有不少不明真相之朝臣也跟著跪在了地上,一時間小廣場上哄鬧成了一片,呼啦啦百余朝臣齊齊請願,聲勢不可謂不浩大,這麼一整,不止是端坐在臺階下的胤礽手足無措、面色慘澹,康熙老爺子的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奈何格於形勢,卻又不好發作眾人,只是眼神裡的寒光卻已是陰森得嚇人。

  機會啊,老爹,您老還愣著作甚,這等表現的大好機會都抓不住,您老還混個頭啊!

  一瞅見康熙老爺子的臉色不對,已站了出來的群臣們自不免心驚肉跳,一時間盡皆為之失聲,可退卻是無人肯退,依舊跪在臺階下,以沉默相抗爭,小廣場上的氣氛頓時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來,縱使是那些依舊立在原地的群臣們此際也已是噤若寒蟬,唯有弘晴卻是心情激蕩不已,不為別的,只因這正是三爺表現一下中流砥柱的良機,用不著多,此際只消站出來力挺太子,聖心立馬便唾手可得,簡直就是白來的好處,到哪去找這等好事來著。

  這一頭弘晴急得直跳腳,那一頭只見三爺身子微微搖晃了幾下,似有站出來之勢,可到了底兒還是沒那個膽略,這也不奇怪,三爺本就是個謹慎人,擔當說起來著實不大,雖有建功之心,卻又怕犯了眾怒,概因站出來攻訐太子的朝臣實在是太多了些,已然超出了三爺的心裡底限,一句話,三爺慫了!

  笨瓜一個,就您老這等德性,還想著玩奪嫡,歇菜去吧!

  三爺不肯出頭的理由,弘晴能理解,左右不過是想著已然有了大功在手,似無在此際犯了眾怒之必要,卻不知奪嫡一事本就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不能處處表現得過人一籌,又憑啥讓精明過人的老爺子重視于你,這麼個淺顯的道理可是明擺著的,這都看不通透,顯然就是阿斗一級的人物,一念及此,弘晴的心情頓時便壞到了極點。

  “皇阿瑪,兒臣以為茲事體大,若不詳查,實難堵天下人悠悠之口,便是于太子哥哥之名聲也是不利,是非終歸得有個分明才是。”

  眼瞅著大勢已成,八爺心情自是爽利得緊,只是他還不打算親自出馬,這便伸手輕輕地碰了下身邊的老九,立馬便見胤禟會意地站了出來,一派公忠體國狀地進諫了一番。

  “皇阿瑪,兒臣以為九哥說得是,不查不足以明真相,想來太子哥哥也是願查個分明的,還請皇阿瑪明鑒。”

  九爺一出,胤鋨自是立馬跟了上去,大嘴一咧,跟著便是一通子的胡謅。

  老十這話一出,登時便令胤礽氣得個渾身哆嗦不已,直恨不得拿把刀子將老十給剮了,可惜想歸想,做卻是不能這麼做了去,值此微妙關頭,他甚至都不能出言自辯,若不然,便是越描越黑,心急之餘,也只能是拿哀怨的目光掃向了老三、老四這兩位平日裡交情相對較好的兄弟,就指望著這兩位能出面救個場,胤礽的用心固然是好的,可惜卻是在做無用功,那哥兩個這會兒全都眼觀鼻、鼻觀心地裝著木頭人,任憑胤礽的目光再如何哀怨,哥倆個也渾然不為所動,就這麼著,朝局堪堪已到了失控的邊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4

第41章 到中流擊水(三)

  老爹怕是指望不上嘍,要不咱上?

  眼瞅著三爺半天沒反應,弘晴又怎會不知三爺已是徹底放棄了此次雄起之機會,鬱悶之餘,心眼不由地便活泛了起來,很有種親自上陣之衝動,只是想歸想,做卻是不能這麼去做,倒不是怕事,而是真還不到他這位世子上陣建功的時候,真要玩大發了,遭旁人嫉恨還是小事,回頭鬧不好還得吃三爺的板子,那可真就虧大了去了,再說了,只要四爺沒動,三爺就不算輸,大不了這局不玩也成,反正誰都不得分,這等結果雖遺憾了些,卻也尚算是能接受。

  “晴兒,來,到朕這兒來。”

  就在群臣們以為康熙老爺子必將雷霆震怒之際,卻沒想到老爺子突然展顏一笑,朝著人堆裡的弘晴一招手,煞是和藹地招呼了一聲。

  啥?老爺子搞啥啊!

  弘晴這都已打算放棄了,卻萬萬沒想到老爺子會在此時點自己的名,不由地便有些子傻了眼,心思立馬有些卡了殼,愣是搞不懂老爺子到底想作甚,問題老爺子金口已開,不上去還真不成了,儘自心中嘀咕不已,卻也只能是略帶一絲慌亂地向門前的臺階行了去。

  “嗡……”

  望著弘晴那小小的背影,群臣們忍不住又轟然亂議了起來,很顯然,群臣們也被老爺子這突如其來的一手給繞暈了,至於三爺麼,這會兒已是冷汗狂淌直下,幾番身形搖晃,似欲上前打岔,可又真沒那個膽,不知如何是好之下,頓時便急得個面色煞白不已。

  “孫兒叩見皇瑪法。”

  門前的臺階不多,攏共也就九級而已,儘管弘晴的步行速度並不快,可也就是幾步的事情而已,毫無疑問,在如此短的時間裡,要想猜透老爺子的心思,顯然是辦不到的事兒,此際的弘晴也就只能是強自按下心中的疑惑,搶到御座前,規規矩矩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罷。”

  康熙老爺子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弘晴一番,見弘晴氣度沉穩,並不因乍然處於眾目睽睽之下而有甚失態之表現,心中暗自稱奇不已,可也沒多說些甚子,只是笑著一抬手,慈愛地叫了起。

  “孫兒謝皇瑪法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儘管聽得出老爺子語氣裡的慈愛之意,可弘晴卻是不敢因此而廢了禮數,一絲不苟地謝了恩之後,這才起了身,垂手而立,一派恭聽訓示之狀。

  “晴兒進學已半載了罷,可有所得麼?”

  老爺子根本沒理會下頭群臣們的竊竊私語,也不管下頭還跪著一地的官員,一捋胸前的長須,竟關心起弘晴的學業來了。

  “回皇瑪法的話,孫兒慚愧,只略有寸進耳。”

  弘晴到了這會兒還是沒能猜透老爺子叫自己上來的真實用心何在,心中自是警醒得很,哪敢將話說得過滿,也就只能是謙遜地答了一句道。

  “嗯,能有寸進便是好事,須知學而不厭方可至遠,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晴兒當牢記在心才是。”

  老爺子這段時間雖都不在京,可對京中諸般人等的表現卻是心中有數,自是知曉弘晴從不缺課的良好表現,此際儘管另有機樞,可勉勵之言卻也是出自真心無疑。

  “孫兒定當牢記皇瑪法之聖訓,不敢或忘焉。”

  老爺子此言一出,弘晴不單沒就此鬆懈下來,反倒是更謹慎了幾分,他可不相信老爺子在這等場合裡會是真兒個地關心自己的學業,只是一時半會又想不明白老爺子到底唱的是哪出戲,回話起來,自是能簡單儘量簡單,以免鬧出甚不必要的麻煩來。

  “晴兒這話,朕信得過,然,學之目的不在學,而在用,今兒個朕便來考考你,唔,晴兒可知黃袍加身之典故否?”

  老爺子這回沒再讓弘晴費心去亂猜,誇獎了弘晴一句之後,話鋒一轉,已是“圖窮匕見”了。

  我勒個去的,敢情老爺子是在這等著咱啊,該不會是知曉了咱在暗自謀算的事罷,若如此,那樂子可就海了去了!唔,不對,老爺子應該沒察覺,若不然,怕就不是這等君臣奏對之格局了,真要是起了疑心,十三衙門那頭早出動了!

  童言無忌?呵呵,原來如此,老爺子還真是好算計,咱說對了,老爺子順勢便能下了台,即便是說錯了,那也無妨,老爺子以指正之名,照樣可以將意思表達出來,聖意一明,群臣就算再不甘,怕也不敢強諫了,尤其是那些個“不明真相”之輩,只怕立馬便得幡然悔悟,如此一來,一場風波怕也就到此為止了。

  一聽老爺子如此問法,弘晴的心中立馬便“咯噔”一聲猛響,冷汗不由自主地便冒了出來,不為別的,只因他在暗中操縱諸般事宜之事若是放在成年人身上,那只會博得眾人一聲喝彩,可問題是弘晴眼下只有七歲,這等能耐的來處可就不好解釋了,再聯想起去歲的死而復生一事,指不定真會被人當妖孽給處理了,又怎由得弘晴不擔心的,只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事有不對處,再往深處略一琢磨,立馬便已有所悟。

  “回皇瑪法的話,孫兒昨日方才聽父王說過此事。”

  弘晴想得雖多,可心念電轉之下,也不過就是呼吸間事而已,計議一決,自是有了主張,這便躬了下身子,言語誠懇地應答了一句道。

  “哦?你父王又是怎生說的?”

  老爺子還真就沒料到弘晴會這麼答,不由地也是一愣,細細地看了弘晴一眼,見弘晴神色從容,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好奇心頓時大起了,這便輕吭了一聲,眉頭一揚,饒有興致地追問道。

  “好叫皇瑪法得知,父王言宋祖本無心,奈何下頭人等從龍心切,妄以黃袍加其身,縱使不反也只能反了。”

  弘晴抬起了頭來,雙目炯然地看著老爺子,一派無邪狀地應答道。

  “嗯哼,有意思,那你父王還說了些甚?”

  一見弘晴那認真的小樣子,老爺子不由地便笑了起來,眼神不為人覺地瞥了站在朝臣最前列的胤祉一眼,而後又樂呵呵地往下追問著。

  “父王還說,‘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我輩當親君子而遠小人,若不然,近墨者黑矣,不可不慎。”

  左右都是往自家老爹臉上貼金,自不妨多貼上一些,反正老爺子也找不到對證之人,弘晴這一逮住了機會,立馬就可著勁地為三爺鼓吹上了一把。

  “聽聽,都好生聽聽,晴兒都懂的理兒,爾等怎就會懵懂若此,哼,平亂時不見爾等用力,打落水狗時,倒是一個個都跳了出來,好麼,朕是否也該好生獎賞爾等一番,嗯?”

  老爺子抓弘晴的壯丁,本就是為了引出教訓群臣的由頭,而今弘晴所答遠比老爺子所需要的更多,也更好,毫無疑問,老爺子發作起來,自也就理直氣壯得很,訓得一眾跪在地上的群臣們盡皆為之面紅耳赤不已。

  “皇阿瑪息怒,千錯萬錯,都是孩兒一人的錯,孩兒糊塗啊,誤信了奸佞小人,險些被陷大逆之境地,孩兒不肖,懇請皇阿瑪重重責罰。”

  老爺子這一發飆,胤礽立馬就有了賣乖的機會,但見其一頭跪倒在地,淚流滿面地認著錯之餘,也沒忘了要刁買一下人心,當真是唱作俱佳,把握時機的能力著實是驚人得很。

  “罷了,此事也不怪你,起來罷。”

  老爺子本就不打算借此事發作太子,這一見太子如此識趣地出了頭,自是樂得順水推舟上一把,父子倆就這麼默契無比地演了一把雙簧。

  “兒臣謝皇阿瑪不罪之隆恩,兒臣惶恐。”

  老爺子一定了調,胤礽哪有不趕緊順杆子往上爬的理兒,這不,沒等群臣們反應過來呢,他已是謝了恩,一句“惶恐”便已將事情蓋棺定了論,愣是沒給旁人留下打岔之機會。

  “明珠!”

  老爺子沒再理會太子,也沒去管下頭群臣們的臉色有多怪異,面色一肅,提高聲調地喝了一嗓子。

  “臣在!”

  明珠乃是精細人,自是看得出眼前這場戲的奧妙何在,正自暗笑不已間,突然聽老爺子點了自己的名,哪敢怠慢了去,趕忙出了列,打了個千,高聲應了諾。

  “諸臣工皆言此案須得急審,朕看可以麼,這案子就交由爾主審了,限十日審結,爾可能辦得到?”

  既已將太子從索額圖一案中摘出,老爺子自然是不會反對急審的,這便不容置疑地將案子的主審權交給了一向深體聖心的納蘭明珠。

  “喳!”

  明珠與索額圖可是一輩子的老對手了,當初他垮臺時,可是沒少受索額圖的擠兌,這會兒逮著了反整的機會,又哪有不樂意的理兒,儘管按聖意不能將太子牽扯在內,心中遺憾不小,不過麼,能整到索額圖,于明珠來說,就是件不折不扣的大喜事,應答起來自是乾脆俐落得緊。

  “退朝!”

  不等明珠起身,老爺子已是站了起來,轉身行進了乾清門中,侍候在側的秦無庸見狀,忙扯著嗓子高呼了一聲,率著一眾大小宦官們緊追著老爺子便去了,一場險些激化的朝議到了此時便算是告了終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4

第42章 還真就來了

  明珠的辦事效率當真高得可怕,僅僅三天而已,便已將轟動天下的索額圖一案順利審結,結果麼,自然是無甚出人意料之處,索額圖將所有的罪責盡皆擔下,所有證供皆與太子無涉,帝閱奏本而怒,下明詔,列數索額圖十宗大罪,著賜死,其弟心裕等黨羽泰半圈禁,餘者皆流配烏蘇裡台軍前效力,顯赫一時的索黨就此不復存焉。

  有罰自然就有賞,就在群臣們尚在為索額圖一黨受罰之重而唏噓之際,賞賜的恩旨卻又接踵而下了,福慶阿等諸般有功之臣各得恩賞不定,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卻不是早已得了賞賜的誠郡王父子,也不是累功封了二等伯爵的九門提督福慶阿,而是兩顆冉冉升起的朝堂新星先是太常寺少卿因功晉戶部尚書,後有大學士張英之子、康熙三十九年進士張廷玉從正七品的翰林院一舉躍升為正五品的給事中。

  馬、張二人皆連升了四級,都屬超拔中的超拔,前者倒也罷了,本就是朝堂老鳥,資歷早就夠了,只是時運蹉跎,一直未得重視,而今一舉飛躍而上,雖驚人,卻也說得過去,可張廷玉的超拔就令朝臣們有些看不懂了,誰也說不出那悶葫蘆似的一個人,咋就驟然得了大用,連升四級也就罷了,更令人詫異的是他居然當上了給事中,要知道這可是個日日近天顏的位置,官雖不大,卻是晉升的最佳之階梯,非聖眷極隆之輩不可為之!這不,詔書一下,京師上下震驚之餘,各種版本的流言可就滿城飛揚了開去。

  流言啥的傳得倒是洶洶,不說官場上沸沸揚揚,民間同樣也是眾說紛紜,哪怕此番得了最大彩頭的誠郡王府裡也一樣就此事熱議連連,唯有弘晴卻是渾然不當回事,不為別的,只因他太清楚這兩位是何等奢遮之人物了,對於二者的乘風直上,弘晴並不覺得有甚可奇怪之處,自不會隨眾亂議,每日裡該幹啥還是幹啥,上上學,逛逛工坊,小日子過得倒也頗為的愜意,只是老天顯然不怎麼樂意讓弘晴就這麼舒坦了下去,這不,麻煩不期而至了。

  “嗯?”

  誠郡王府門外,剛從工坊回來的弘晴方一下馬車,腰都尚未挺直,入眼便見墨雨匆匆迎了過來,臉上雖堆滿了笑容,可那笑容裡卻很明顯地帶著絲詭異的氣息,一見及此,弘晴的心底裡沒來由地便是一顫,原本因工坊即將試產而興奮不已的好心情瞬間便被敗壞了個殆盡,忍不住便輕吭了一聲,內裡滿是不悅之意。

  “稟小王爺,王爺讓您一回府便去內書房一趟。”

  一見弘晴臉色不對,墨雨自不敢稍有大意,忙不迭地收斂起了笑容,一躬身,緊趕著將事情稟報了出來。

  “哦?”

  一聽是自家老爹有請,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要知道此番索額圖倒了台,受牽連的官員可是極多,不止朝中缺額多多,地方上丟官的也有不少,這幾日來,眾阿哥們可都似打了雞血一般地在朝中鑽營,為的便是能多撈上幾個肥缺,三爺自然也不例外,每日裡可都是忙到天黑才回,而今這才末時剛過,三爺居然回了府,個中顯然有著蹊蹺。

  “小王爺,是陳老夫子來了,說是等著要見您呢。”

  墨雨倒是沒讓弘晴多費思量,緊趕著便解釋了一句,只是臉上的笑容裡,那幸災樂禍的色彩卻是掩飾不住地漏了出來。

  嗯?這老梆子還真來了?暈!

  弘晴原本對陳夢雷並無甚印象,可自打上回見了面,弘晴就留上心了,早已私下打探清楚了陳夢雷的來歷,知曉此老並非等閒之輩陳夢雷的一生可謂是命運多舛,空有才名,卻抱負難展,不僅如此,還落得個家破人亡,老來無依之悲慘陳夢雷,字則震,號省齋,號天一道人,閩縣(今福州市)人,清順治七年生人,資質聰敏,少有才名,12歲中秀才,19歲中舉人,康熙九年成進士,選庶起士,後授編修,可謂是少年有成之楷模,可惜他的好運氣到康熙十二年就用完了,是年,陳夢雷回鄉省親。翌年三月,靖南王耿精忠在福州舉兵反清。在福建遍羅名士,強授官職,脅迫士人同反。

  陳夢雷身為朝堂命官,自是不肯從賊造反,遂遁入僧寺,試圖躲過此事,奈何因其老父被拘,不得已入了耿精忠的幕府,但仍託病拒受印劄。當時,與陳夢雷同年進士、同官編修的安溪人李光地,也被迫來福州,迅即以“父疾”請假回家。據陳夢雷稱,二人曾在福州密約:由陳夢雷從中“離散逆黨,探聽消息”;“藉光地在外,從山路通信軍前”,共請清兵入剿;並由陳夢雷主擬請兵疏稿。

  陳、李二年當時為閩之文壇雙雄,一向並稱於世,相交莫逆,二者相約反耿精忠,本該是佳話一段,卻不料大事成後,李光地憑藉此功青雲直上,卻始終無一語提及陳夢雷之功,反倒屢屢上書言陳夢雷從賊之過,以致三藩之亂後,陳夢雷不僅自己身陷囹圄,家人也盡皆被拘,經刑部尚書徐乾學救援,陳夢雷免死,改戍奉天(今遼寧省)尚陽堡,直到康熙三十七年方因奉旨賦詩得了康熙老爺子的賞識,從而得赦回京,奉旨侍奉誠郡王讀書,算是熬出了頭,只是到了此際,其家人已盡皆因流配之苦而死,一家數十口,僅余陳夢雷孑然一身,這就是康熙朝有名的“陳、李公案”之由來。

  以陳夢雷的文學造詣而論,當弘晴的師傅,那確實是綽綽有餘的,問題是弘晴自認身上隱秘頗多,實在是百般不願有這麼位師傅在上頭管著,此際一聽陳夢雷來了,立馬便猜到了其之來意,顯然不是來做禮節性拜訪,而是真的辭官前來就府了,心中頓時為之煩躁不已。

  “小王爺,王爺還在等著呢,您看……”

  一見弘晴愣了半晌都沒個反應,墨雨臉上的幸災樂禍之笑容頓時更濃了幾分,可也不敢忘了正事,這便小意地從旁提醒了一句道。

  咋辦?涼拌唄,人來都來了,不去見上一見,那是斷然不成的,更別說三爺有交待了,真要是弘晴敢不去,回頭一準是吃掛落的份兒,為了自家的小屁股安全著想,怎麼著也得到內書房去走上一趟,至於拜不拜師麼,那就走著瞧好了,大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罷,一念及此,弘晴也懶得再多費思量,只是寒著臉瞪了墨雨一眼,二話不說地便進了府門,緩步向內院書房行了去。

  咦,怎麼回事?

  弘晴走得雖不快,可王府就那麼大,一炷香不到的時間也就從大門處走到了內院書房處,這才一轉過書房門口處的屏風,立馬就見房中除了三爺與陳夢雷外,李敏銓居然也在,只是這貨面紅耳赤不已,顯然十二萬分的不自在,這一見弘晴到來,其本就紅著的臉頓時更紅了幾分,眼神躲閃地不敢與弘晴對視,就跟一偷抓雞被逮了現場的黃鼠狼一般,那小樣子要說多狼狽,便有多狼狽,一見及此,弘晴的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

  “孩兒見過父王,見過夫子,見過李先生。”

  儘管驚疑于李敏銓的異樣,可這當口上,顯然不是深究的時候,弘晴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緊走了數步,搶到近前,規規矩矩地給座上三人見了禮。

  “嗯,免了罷。”

  面對著弘晴的行禮,座上三人反應各不相同,李敏銓是略帶慌亂地欠了下身,以示還禮,陳夢雷則是巋然不動,甚至連頷首示意都沒有,就這麼面色平靜地生受了弘晴的禮數,至於三爺麼,臉上面帶微笑地叫了起,只是這笑意裡的尷尬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嘿,自家師傅收的關門弟子居然是自己的兒子,這輩分都不知該怎麼個演算法了,想來老爹此際也真是有夠尷尬的。

  弘晴對自家老爹那要面子的個性自是再瞭解不過了的,心中自不免暗笑了一把,但卻不敢帶到臉上來,而是作出一副恭謹的樣子,規規矩矩地謝了一聲之後,這才站直了身子,垂手而立,擺出了恭聽訓示的乖巧狀。

  “唔,晴兒來得正好,夫子有事與你商榷,你且聽好了,若有違逆,小心你的皮子。”

  三爺到底是三爺,尷尬之色也就只是一閃而過罷了,很快便已恢復了平靜,不動聲色地瞥了弘晴一眼,語氣淡然地吩咐道。

  有事商榷?搞沒搞錯啊!

  這一聽自家老爹如此說法,弘晴不由便是一愣,硬是搞不懂陳夢雷究竟在唱哪出戲,然則自家老爹既是有令,弘晴卻也不敢公然違抗,也就只能是強按住心頭的疑惑,恭謙地應了諾。

  “夫子,犬子已至,請夫子訓示,學生告退。”

  也不知三爺究竟與陳夢雷是如何約定的,弘晴話音剛落,他已是起了身,恭謹地朝著陳夢雷拱了拱手,交待了句場面話之後,便即領著李敏銓退出了書房,那等匆匆狀,顯然有著落荒而逃之嫌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4

第43章 師與徒

  厄,老爹啊老爹,您老搞啥呢,這就又將咱給賣了?

  弘晴心中原就認定陳夢雷此來就是為了來收徒的,心中早已盤算了幾個計較,準備一一拋將出來,能推則推,不能推的話,那就毫不客氣地往自家老爹身上掛了去,總之一句話,這個師,弘晴可是不打算拜的,問題是計畫顯然趕不上變化,三爺這麼沒義氣地一走,弘晴的小算計頓時就塌下了半天的天,借力都沒處借了,心中當真是惱火異常,可老爹要走,他也無可奈何,也就只能是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淡笑著站在了原地。

  “倒茶!”

  任憑弘晴的笑容有多燦爛,陳夢雷就宛若沒瞅見一般,也不言語,只是眯縫著眼,老僧入定般地端坐著不動,這一坐便是近半個時辰的時間,直到弘晴站得腿腳發麻之際,這才一伸手,指點著面前幾子上已半空的茶碗,簡潔無比地吩咐了一聲。

  啥?倒茶?得,您老儘管折騰,咱接著就是了!

  大半個時辰的沉默對峙下來,儘管臉上的笑容已是有些僵硬不堪,可弘晴卻並不以為意,心中早已盤算好了對策,那便是不抵觸也不合作之策略不管陳夢雷說的是啥,全都聽著,可要真說到拜師一事麼,那就不幹,大不了耍個賴皮,將老夫子氣跑了,哪怕為此會被自家老爹狠削上一回,也在所不惜,然則卻沒想到老夫子沉默了大半天,居然整出了這麼一手,弘晴一時間還真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有心不奉命,可轉念一想,基本的尊老還是要的,左右不過就是倒碗茶而已,當真沒啥大不了的事兒。

  “接著倒!”

  茶碗本就不大,內裡還剩著一半的水,容積自是不大,弘晴端起茶壺只一倒,水便已跟碗口齊平了去,然則不等弘晴將茶壺放下,卻聽陳夢雷沉聲吩咐了一句道。

  還倒?搞啥啊!

  被陳夢雷這麼一喊,弘晴的手不由地便哆嗦了一下,愣了愣之後,抬起了頭來,細細地打量了陳夢雷一眼,見其目光炯然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心中雖不免泛起了嘀咕,可手上卻是沒停,依言往已是滿當的碗中接著倒茶水,不消說,茶水滿溢而出,沿著幾子流淌了一地,整潔的地面瞬間便濡濕了老大的一塊,有若禿子頭上的疤痕一般難看。

  “小王爺看見了甚?”

  茶壺裡的水終究是有限的,不數息,便已倒得個趕緊徹底,不等弘晴有所表示,陳夢雷已是一捋胸前的長須,一派風輕雲淡狀地問出了句頗為蹊蹺的話來。

  嗯?這老梆子,好端端地打啥機鋒來著?

  弘晴已是被陳夢雷繞得真有些不耐煩了,若不是此老乃是自家老爹的師傅,弘晴還真想給他幾分顏色瞧瞧的,當然了,心中惱歸惱,就弘晴的城府來說,還不致於將怒火帶到臉上來,只是微一揚眉,語調平淡地開口道:“先生說的可是水滿則溢麼?”

  “繼續。”

  陳夢雷並未對弘晴的回答加以置評,而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

  “過猶不及?”

  “繼續。”

  “有容乃大?”

  “繼續。”

  “水則載舟,水則覆舟。”

  “繼續。”

  “上善若水?”

  “繼續。”

  ……

  “夫子又看見了甚?”

  一連換了十幾個答案,直說得口都快幹了,換來的還是陳老夫子不咸不淡的“繼續”二字,弘晴當真有些火大了,這便負氣地反詰道。

  “老朽看見一呆瓜將茶水倒了一地。”

  弘晴急,陳老夫子卻是一點都不急,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慢條斯理地答了一句道。

  “……”

  陳老夫子此言一出,弘晴登時就傻了眼,一時間還真不知說啥才是了。

  “哈哈哈……”

  望著弘晴那目瞪口呆的樣子,陳老夫子很是無良地大笑了起來,直笑得弘晴面紅耳赤不已,心中滾過一陣羞惱的同時,也覺得自個兒當真傻得可愛,居然就這麼被老夫子提溜著戲耍了一通,無奈地搖了搖頭,也跟著大笑了起來。

  “小王爺好大的膽子,竟敢妄測聖意,就不怕為你父王遭災惹禍麼?”

  弘晴正笑得暢快,陳老夫子卻突然不笑了,臉一板,神情肅然地斷喝了一嗓子。

  “嘎……”

  乍一聞斯言,弘晴的小身子不由地便是一顫,笑聲立馬就嘎然而止了。

  怎麼回事?莫非李敏銓那廝將老子給賣了?不太可能!那廝人品雖一般般,可膽子還是不小的,再說了,他要想保住在王府的地位,就斷沒有自毀長城的理兒,嘿,敢情這老夫子是在詐咱呢。

  “夫子所言何意?恕小子愚昧,實是茫然,還請夫子指點迷津。”

  弘晴到底不是尋常之輩,只略一尋思,便已有了所悟,自是不肯承認,這便作出一派茫然不知所謂狀地一攤手,一個漂亮的太極推手,便已滑不留手地將問題再次踢回了陳老夫子的腳下。

  “小王爺可是想說這段時間以來之謀劃全出自李敏銓之手筆麼?”

  陳老夫子顯然不是那麼好蒙的,任憑弘晴的樣子有多天真與無辜,可陳老夫子卻絲毫不為所動,嘴角一挑,譏諷地笑了起來,毫不容情地將弘晴思索好的推脫之詞點了出來。

  “這個……,莫非有甚不對麼?”

  既已認定老夫子這是在詐,弘晴自然是打死不認帳,巴眨著大眼睛,很是無邪狀地應答道。

  “不對?太對了,一個連都不精之人,又何嘗能知帝王之道,至於孟、梁、陳三人麼,更不過是酸儒之輩,空有名士之名,卻無其實,芻狗耳,何堪大用,而你家三爺麼,看似精明過人,實則懵懂,多謀而寡斷,放之它朝,或許能有一番作為,可在今朝麼,卻不過爾爾之輩罷了,又豈能屢屢切中聖心,小王爺對此可有何解釋麼,嗯?”

  眼瞅著弘晴在那兒裝傻,陳老夫子立馬輕蔑地一笑,板著手指,將誠郡王府諸般人等一一做了點評,言語間毫不留情,雖未點名,卻已明白無誤地指出了誠郡王府近來一系列反常表現的根源就在弘晴的身上。

  我勒個去的,這老妖還真不是蓋的,這都能猜得出來,敢情先前李敏銓那廝狼狽若此,竟是被這老梆子給考糊了去了,暈,這回麻煩大了!

  聽著陳老夫子這般述說,弘晴雖還能穩穩站在當場,可後背上卻已涼颼颼地盡是冷汗,不為別的,只因到了此等時分,弘晴已不知該拿啥來自辯了,沒法子,陳老夫子對誠郡王一眾上層人士之能為太瞭解了些,鬧得弘晴想推都找不到人推了去,再說了,此事還真解說不得,越描那便只會越黑,有鑑於此,弘晴索性就此閉緊了嘴,來了個沉默以對。

  “過猶不及之理,想來小王爺是知曉的,卻又為何不身體力行之?”

  陳老夫子根本沒有理會弘晴的沉默,話鋒突地一轉,拋出了個令弘晴有些始料不及的問題來。

  “嗯?夫子之意是……”

  弘晴愣了好一陣子,也沒能搞清陳老夫子此問之所指,心癢難搔之下,不得不打破了沉默,試探著問出了半截子話來。

  “前番早朝之際,小王爺可曾鼓動三爺出面力挺太子?”

  陳老夫子這一回倒是沒賣關子,直截了當地點出了問題之所在。

  “這,有何不妥麼?”

  一聽陳老夫子點出了此事,弘晴便知自個兒的謀算怕都已被陳老夫子料中,也就不想再虛言狡辯,而是慎重其事地朝著陳老夫子行了個禮,虛心地求教道。

  “過猶不及,俗話說‘聖心難測’,奧秘就在那個‘難’字上,嘿,四爺又何嘗不知聖心之所在,卻又為何巋然不動哉?幸好,三爺顧忌重重,不敢為之,若不然,後果小王爺可自己想了去。”

  陳老夫子略帶不滿地橫了弘晴一眼,將原委略略提點了出來。

  好險!

  陳老夫子不說,弘晴還真就沒意會到問題的嚴重性何在,此際細細一想,冷汗“唰”地便狂淌了下來,道理?很簡單,只要知道楊修是怎麼死的,就能明白善猜聖心的危害有多大,幸虧三爺最後慫了,而老爺子又給了弘晴充分表演之機會,這才算是將壞事變成了好事。

  “多謝夫子提點,小子知錯矣,若能得夫子教誨,實學生之大幸也,夫子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弘晴別的能耐不好說,可看人卻還是很有一手的,如此這般地幾番交談下來,又怎會不知陳夢雷之能絕對屬當今之大智者,哪肯就此錯過了去,要知道他如今最缺的可就是人才了,能有陳夢雷這等人物輔佐,那是求都求不來的好事,這便一頭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弟子之禮。

  “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台。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面對著弘晴的拜師大禮,陳老夫子並未直接表態,而是呢喃地念了首陸遊的詩作,微閉的雙眼中隱隱有淚光在閃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4

第44章 乞巧之遇

  隨著索額圖一案的塵埃落定,一場瓜分勝利果實的盛宴也就此緊鑼密鼓地開始了,各方勢力盡顯神通,保薦奏章漫天飛揚,折騰得好不厲害,直到乞巧節到來之際,這場分果果的鬧劇才算是告了個段落,除了太子一方倒楣之外,大傢伙都算是各有所得,當然了,大頭自是被勢大的八爺一方搗鼓了去,而作為首功之臣的三爺麼,也沒吃啥虧,成功地將門下諸多奴才塞進了各部衙門不說,更是為孟光祖等原王府三大謀士謀得了肥缺孟光祖就任廣州道台,梁緒文當上了淮陽知府,而陳觀照則進了戶部為郎中,三大謀士喜滋滋地去上任之余,三爺也算是遂了將三人趕出王府決策核心的心思。

  坐一旁看別人分果果的滋味顯然不是太好,儘管最大的一份晉封貝子,其實是落在了自家身上,可弘晴卻還是頗為的不甘,奈何再不甘又能如何,別說他如今沒撈地盤的資格,就算是有,也一樣只能看著,不為別的,只因他手下壓根兒就沒人,哪怕將官職遞到了他面前又能如何,除了流口水之外,還是只能白流口水,正因為此,弘晴自不會糾纏於不可能之怨念,該幹啥還幹啥,只是日子卻過得並不逍遙他比旁人要多上了一份學,除了上書房的功課之外,更要命的是陳老夫子的填鴨式教育,啥諸子百家全都一股腦地往弘晴的小腦袋瓜裡塞,愣是整得弘晴連睡覺都睡不安穩,夢裡全是一個個方塊字在那兒溜來逛去地,滿腦子的漿糊。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好,名句,說起來順口得很,哪怕是三歲小兒都能哼哼而出,可真要身體力行了去,那就真不是啥舒心之事了的,要論個中滋味,想想後世高考之輩就能明瞭,錯非弘晴心理素質過硬,換了個人,早被壓趴下了的,縱使如此,弘晴也已是倦得個不行,好不容易到了七夕這麼個朝休的日子,自是得趕緊好生放鬆上一回,舒舒服服地睡上個懶覺,奈何願望是美好的,現實麼,卻顯然不是那麼回事兒,這不,弘晴正睡得香甜呢,突覺有人在狂搖著自己,心頭的火氣“噌”地便竄了起來。

  “搞啥,搞啥呢,再鬧,小爺我……”

  弘晴昨夜可是熬到了下半夜,這才算是將兩日的功課全都趕了出來,為的便是今日能得閒,卻沒想到一大早就有人來攪合,這一氣之下,當真有著揍人之衝動。

  “小王爺,王妃娘娘派了紫鵑來請您了。”

  不等弘晴發飆,幹了“壞事”的倩兒已是一句話便將弘晴的罵娘之言全都堵了回去。

  啥,老娘有請?我勒個去的!

  弘晴不怕自家老爹,可對一向寵愛自己的老娘卻是別有懼意,沒法子,老娘太強勢了,一手拳腳功夫滿王府裡無敵手,若是惹急了的話,便是三爺也得吃不了兜著走,弘晴可不打算拿自家的小屁股去試驗一下老娘的巴掌有多沉,一個激靈之下,人已翻身而起,恨恨地橫了眼嬉笑不已的倩兒,緊趕著下了榻,隨意地梳洗了一番,連早膳都來不及用,匆匆便向主院趕了去。

  咦,這都是誰來著?

  弘晴剛轉過主院門前的照壁,入眼便見自家老娘高坐廳堂之上,數名丫鬟隨侍其後,邊上還站著弘晴的嫡親弟弟弘晟,至於客座上,也有一年輕貴婦端坐如儀,同樣數名丫鬟陪侍在後,另有兩名男童規規矩矩地站於身側,看個頭,一者年歲比弘晴略長,另一人則與弘晴年齒相當,盡皆面生得很。

  “孩兒叩見母妃。”

  弘晴穿越來此朝雖已半年餘,可卻甚少跟家人一道去走親訪友,在京中人頭不熟,正因為此,儘管對來訪者頗為好奇,卻也沒去多想,疾走數步,搶到了堂上,朝著王妃董鄂氏便是一個大禮問了安。

  “晴兒,來,這是你四嬸,還不趕緊見過。”

  董鄂氏一向最寵的便是弘晴這個長子,加之弘晴這些日子以來表現相當之出色,自是越發寵了去,不等弘晴大禮行畢,已是笑顏逐開地抬了下手,叫起之餘,也沒忘了介紹今日之來賓。

  四嬸?四爺的婆娘?長得不咋地麼!

  弘晴自是聽聞過四爺的正福晉烏拉那拉氏之大名,也知曉其與自家老娘乃是手帕交,可見卻是第一回見到,這一聽自家老娘如此介紹,自是多看了幾眼,見此女其貌雖尚算端莊,卻與美女絲毫沾不上邊,心中嘀咕難免,然則禮數卻是不敢有失的,這便正容轉過了身去,很是恭謙地行禮問了安。

  “晴哥兒不必多禮,且請起罷,嗯,都說晴哥兒乃龍鳳之姿,今日一見,果然不俗,姐姐真是有福之人啊。”

  烏拉那拉氏乃名將費揚古之女,與董鄂氏一般,都是性格豪爽之人,在一眾妯娌間最是相善,愛屋及烏之下,誇獎起弘晴來,倒也不算甚客套之言。

  “妹妹休要誇他,這小子就皮猴子一隻,每日裡盡瞎折騰,鬧得姐姐我可是沒少跟著擔驚受怕的,這回好了,有陳老夫子管著,姐姐也算是可以松上口大氣了,倒是妹妹這兩子皆乖巧伶俐,將來必成大器。”

  正所謂投桃報李,這一頭烏拉那拉氏誇獎了弘晴,那一頭董鄂氏自也得誇上烏拉那拉氏兩個兒子幾句。

  “姐姐過譽了。弘暉、弘曆,爾二人都傻站著作甚,還不跟自家兄弟見了禮去。”

  弘晴七歲就封了貝子,不僅進學上書房,更得以入朝聽政,這在所有天家第三代裡,屬獨一無二之楚翹,烏拉那拉氏儘管深為自家二子而自豪,卻也當真不敢將自家的兩個兒子與弘晴相提並論,面對著董鄂氏的誇獎,歡喜之餘,自不免有些心虛,謙遜了一句之後,趕忙令二子上前給弘晴見禮不迭。

  啥?弘曆?不會吧?搞沒搞錯!

  對於認識一下四爺的婆娘與孩子,弘晴原本並不甚在意,畢竟此際還不到天家第三代上場唱戲的時候,可這一聽“弘曆”二子,弘晴的心頓時便猛然抽緊了起來旁的人可以不認識,大名鼎鼎的乾隆爺卻是不能不知道,只是據弘晴所知,前世那位乾隆爺現下應該還沒出生才對,儘管弘晴並不記得乾隆爺的確切生辰,可有一條他卻是記得的,那便是弘曆是在胤礽被廢之後才降生於世的,可眼下離胤礽被廢顯然還有好幾年,弘曆居然就已經大模大樣地站在眼前了,這可就自由不得弘晴不為之犯嘀咕了的。

  “晴哥兒,早。”

  “小弟見過兄長。”

  弘暉乃是四爺的長子,年歲比弘晴要大了幾個月,自忖是兄長,雖是奉了自己母親之命給弘晴見禮,可不忿之情卻是掛在了臉上,禮數麼,也就是馬馬虎虎地招呼了一聲便作了罷,倒是弘曆人雖小,行止卻是端正得很,該行的見面之禮一絲不苟地全了,就算用最苛刻的目光,也斷然挑不出半點的瑕疵。

  “不敢,不敢,都是自家兄弟,實無須客氣如此。”

  弘晴眼光賊得很,只一看,便已知弘暉不過就一草包,壓根兒就不值一提,倒是年歲較小的弘曆卻令弘晴有些看不透,也不敢斷言此弘曆究竟是不是彼弘曆,心下雖存疑,可還禮的動作卻是一點都不慢。

  “晴哥兒這話說得好,都是一體的兄弟,自是該好生親近親近,暉兒、曆兒,都去罷,好生多向晴哥兒學學。”

  弘晴如今可是天家第三代的表率,烏拉那拉氏自是希望自家孩子能從弘晴處學些好的,這也正是此番她帶二子一道過府的用意之所在。

  “妹妹說的是,晟兒,你也去罷,跟幾位兄長好生學學,別整日價盡淘氣。”

  董鄂氏與烏拉那拉氏有一段時間沒見了,自是有著不少的體己話要說,只是這些閨蜜之事自然不好當著兒子們的面隨意亂說,此際聽得烏拉那拉氏如此說法,自不會反對,順帶著將早已站得滿臉不耐之色的弘晟也一併打發了去。

  “是,孩兒遵命。”

  兩位王妃都發了話,四個小傢伙自是不敢不從,各自躬身應了諾,肩並肩地下了堂,相攜行出了主院。

  “大哥,小弟前些日子托人弄來了只鐵背真青,這可是蟲王來著,小弟將養了幾日,今兒個算是可以出盆了,要不都到小弟處,鬥上幾局,玩個開心?”

  弘晟比弘晴小了一歲半,而今不過五歲多而已,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玩家,啥鬥雞鬥蟋蟀之類的,玩得個順溜,先前有老娘壓著,不敢亂放肆,這一出了門,立馬就來了精神,緊趕著將新得的蟲王獻寶般地說了出來。

  “鐵背真青啊,這可是難得的貨色,晟弟厲害,嘖嘖,這等蟲王都能到手。”

  弘暉顯然也是紈絝性子,對鬥蟋蟀頗為的在行,這一聽弘晟如此提議,心已是狂動了,只是礙於弘晴沒發話,不好直說要去罷了。

  “這樣好了,暉兄只管與晟弟去玩玩,小弟就陪厲弟隨便走走也罷,如此可成?”

  弘晴並沒有急著發話,而是饒有興致地觀察了一下諸人的表現,見弘曆眉頭微皺,顯然不甚贊成弘晟的提議,心中立馬便是一動,已是起了試探虛實之心,這便笑著開解了一句道。

  “好叻,就這麼定了,晟弟,走,一道瞅瞅去。”

  弘暉本就已是千願萬願,這一聽弘晴如此說法,哪有不樂意的理兒,也不給弘曆開口的機會,笑呵呵地應了一聲,拉著弘晟便逕自去得遠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5

第45章 有對手才是好事

  這小傢伙看起來滿沉穩的,還真有點乾隆爺的風範麼,難道是老天爺瞧咱太順利了,非得給咱找個麻煩不成?

  弘晴沒理會跑遠了的弘暉二人,而是笑眯眯地盯著弘曆,只是那笑容裡卻是有著股說不出的詭異感,很有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在內,真要打個比方的話,那就是黃鼠狼看到小雞時的和藹與可親。

  “家兄疏狂,失狀了,還請兄長海涵則個。”

  弘晴打量弘曆的同時,弘曆也正瞪大了眼,好生地端詳著面前這位如流星般竄起的誠郡王世子,兩者對視了好一陣子之後,厚臉皮大法尚未練到家的弘曆顯然是有些吃不住勁了,面色突地便是一紅,忙借助著行禮致歉的當口,掩飾地低下了頭去。

  呵呵,光是演技就已相當了得了。

  眼瞅著弘曆藏拙的舉止相當老練,弘晴心中暗贊不已,對其的評價就此抬高了一階,但並未說破,而是笑著道:“無妨,率性而為,也是赤子之道麼,我輩生於天家,貴極倒是貴極了,可該受之磨礪卻不是常人可想的,若不自找些樂子,怕是早垮了去了。”

  “兄長教訓得是,小弟記住了。”

  弘曆的心中顯然對弘晴這等話語並不甚贊同,口中雖應著是,可眼神裡一閃而過的精光卻明白無誤地顯示出了其對這番理論的不以為然。

  口是心非?嘿,政客的基本素質已是有了,比起四爺的執拗與一味裝酷來說,顯然要高出了一大截,有點意思了。

  弘曆眼神裡的精光閃得雖快,卻又怎能瞞得過弘晴的觀察,這一見此子城府頗深,弘晴對其自是更高看了一眼,只是光憑著這麼點感覺,弘晴還是不敢斷言面前這主兒便會是赫赫有名的乾隆爺,心念電轉之下,已是有了主意,這便假作不經意狀地笑著道:“曆弟客氣了,為兄也就是隨口胡謅罷了,當不得真,呵呵,聽曆弟之談吐如此不俗,可是進了學了?”

  “回兄長的話,小弟是今歲入的宗學,比不得兄長能進上書房,小弟……”

  弘曆到底年幼,雖沉穩,卻也有限,被弘晴這麼一撩撥,話裡可就開始冒酸了,只是話一出口,他便已察覺不對,立馬便停了下來,朝著弘晴一拱手,陪了個歉意的笑臉,卻是不肯再多言了。

  “曆弟這話可就不對了,我輩勤學之人,豈計較一時之所處,能學而習之,不亦樂乎,且以曆弟之能,將來必可成大器也,為兄不過先行耳,何足道哉。”

  弘晴有心考校一下弘曆的承受能力,這便端出兄長的架勢,教訓與鼓勵交織地好生敲打了弘曆一把。

  “兄長所言甚是,小弟知錯矣,當將兄長之言牢記在心,時時不忘,以勉己身。”

  弘曆其實並沒比弘晴小多少,也就只幾個月之差罷了,在四爺府中也有著神童之名,天資極高,有過目不忘之能,入宗學以來,更是頗受國子監博士們之讚譽,心氣自是不低,這會兒被弘晴這麼個同齡人如此這般地敲打著,不服之心也就難免,但並未出言頂撞弘晴,而是話裡有話地回了一句道。

  牢記在心?呵呵,這話怎麼聽怎麼古怪,這廝牢記的怕是那“先行”二字罷,敢情這是向咱發出追趕之宣言了的,很好,很強大!

  正所謂響鼓不用重錘,寥寥幾句話語下來,弘晴便已摸透了弘曆的想頭,心中警惕之心大起之下,豪氣也跟著迸發了出來,不為別的,有對手方才有樂趣不是?有了這麼個立志要追趕自己的傢伙在後頭跟著,弘晴倒真起了要與之見個分曉之心。

  “曆弟不必如此,聞道有先後而已,為兄癡長半載,懂得比曆弟多一些也屬正常之事罷了,區區所言,若是能給曆弟些啟迪,那便是為兄的功德了。”

  弘曆既是要戰,弘晴自也不會示弱,同樣話裡有話地回了一句,那意思便是我就是比你先起步,提攜你是正常之事,別不服,有本事你就來追好了。

  “兄長高明,小弟嘆服矣,所謂聞道有先後,達者為師也,聖人誠不我欺哉。”

  弘曆顯然是個極為要強之輩,儘管明知道眼下自身與弘晴之間的差距頗大,但卻並不氣餒,針對弘晴的擺資歷行為,發出了最強硬的反擊,那意思是你可以先聞道,可最後卻是我先成達者,笑到最後者才笑得最是暢快。

  “曆弟所言不差,聖人所語,道也,能明心見道者,將來必有可觀,曆弟當須好生努力才是。”

  不就是鬥機鋒麼,這個可是弘晴最拿手的把戲,自不可能讓弘曆占了上風去,這便裝作不懂弘曆話裡的意思,一派老成持重地教訓著弘曆,那架勢就宛若夫子在訓學生一般無二。

  “小弟就多謝兄長吉言了,但有所成,皆拜兄長之所賜也,弟自當厚報。”

  弘曆乃是個自尊心極強之輩,此際被弘晴抓住話頭,連番地教訓個不停,心中當真是又氣又怒,問題是弘晴所言盡皆站在大道正義上,他就算是有氣也發作不得,眼神變幻了一下之後,也只能是牙關暗咬地回了一句,不甘雌伏之情溢於言表。

  “都是一體的兄弟,談甚厚報不厚報的,曆弟實在是太見外了。”

  眼瞅著弘曆臉色不對,弘晴心中暗笑不已,可說出來的話,卻是愈發帶著嚴肅的教訓之意味,當真是氣死人不賠命,直聽得弘曆眉頭狂皺不已。

  “兄長所言差矣,古人雲:滴水之恩,當湧泉以報,小弟今日得蒙兄長教誨,實恩也,豈可不報之,來日定當再多多向兄長請益,還望兄長莫嫌煩才好。”

  弘曆實在是被弘晴教訓得煩了,可偏生又發作不得,自不願再多聽弘晴沒完沒了的“諄諄教誨”,這便一拱手,表露出了告辭之意。

  “瞧瞧,曆弟又見外了不是?咱兄弟一場,談甚教誨不教誨的,也不過就是彼此切磋罷了,所謂相攜相勉,不就在此麼?曆弟難得來上一趟,若是招呼不周,豈非為兄之過乎?且去為兄院中一坐,你我兄弟品茶論道,豈不快哉?”

  能逗著潛在的競爭對手玩兒的機會可不是太多,弘晴哪肯輕易就這麼被弘曆給溜了去,不將其底細盡皆探明,那是萬萬不能作罷的,這一聽弘曆想告辭,立馬面色一沉,滿是不悅地訓了弘曆一番。

  “兄長有令,弟不敢辭也,兄長,請。”

  弘曆的心中本就已是老大的不耐,再被弘晴這般催逼不已,小臉可就有些不好相看了,似有就此爆發之跡象,然則眼神閃爍了幾下之後,卻又風平浪靜了下去,笑顏一展,很是誠懇地朝著弘晴一拱手,一派爽快狀地應允了弘晴之所請。

  好傢伙,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麼,有趣的小子!

  弘晴本打算等著弘曆發飆,然後再擺出兄長的架勢,給其來上一個狠的,卻沒想到這小傢伙居然又穩了下來,心中自不免暗暗稱奇,可也沒再多言,只是哈哈一笑,一伸手,攬住了弘曆的肩頭,煞是親熱地開口道:“曆弟,請隨為兄來。”

  “定當叨嘮。”

  弘曆一向規矩老成,卻沒想到先前還一本正經訓人狀的弘晴居然會整出如此親密狀的表演,小身子不由地便是一僵,可很快便放鬆了下來,同樣笑著應了一聲,與弘晴勾肩搭背地向“翠山居”行了去,那等和諧狀,當真有著兄友弟恭之景象,至於二者各自心中在想些甚,那就只有上天才曉得了的……

  “學生見過夫子。”

  跟弘曆鬥了一個上午的心機,又陪著來訪的烏拉那拉氏一家用過了午膳,睡眠不足的弘晴已是疲得夠嗆,剛想著回自家小院去睡個午覺,卻聽劉三兒稟報,說是陳老夫子有請,弘晴自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便來到了“仙客居”,入了院門,立馬就見陳老夫子正悠閒地躺在葡萄架下的搖椅上,雙眼半睜半閉地,一派假寐狀,弘晴自不敢失了禮數,忙疾走數步,搶到了近前,恭謹地行了個弟子之禮。

  “嗯,來了?那人如何啊?”

  陳老夫子並未起身回禮,而是輕搖著摺扇,問出了句有些個沒頭沒尾的話來。

  “不錯,似不在學生之下。”

  老夫子雖沒說明問的是何人,可弘晴卻是一聽便懂,略一沉吟之後,神情慎重地回答了一句道。

  “嗯,公允之評,小王爺既知厲害,當何如之?”

  陳老夫子並未急著開口,而是沉默了片刻之後,這才坐直了起來,眼神灼灼地提問道。

  “夫子明鑒,學生以為有對手方是好事,學生既已占了先,斷不會拱手相讓,打鐵還須自身強不是麼?”

  一個晌午的機鋒打下來,弘晴已然可以斷定弘曆非等閒之輩,儘管不明白為何弘曆會提早冒出來,可一想到自己的蹊蹺穿越,卻也就釋然了去,不過麼,他可沒打算讓弘曆沿著歷史的舊有軌距發展下去,左右不過是競爭罷了,弘晴這點自信心還是有的。

  “小王爺能有此心胸,老朽也就可以放心了。”

  陳夢雷一生蹉跎,滿腔學問無可施展處康熙雖喜其博學多才,可礙於其之附逆前罪,以及直隸總督李光地的顏面,並沒打算真兒個地重用於其,這一點陳夢雷自是看得個通透,他很明白自是要想有所作為,那就須得另辟奇徑,否則的話,也就是一混吃等死的命運,正因為此,他反復考察了一眾阿哥們,為的便是擇明主而侍,錯非弘晴出色,他原也不會選擇前景不甚樂觀的三爺,倒是對特立獨行的四爺以及勢大的八爺有所期盼,于四爺一家自是用了心去琢磨的,也曾見過弘曆之聰慧,在他看來,此子確是個人物,只是比起大器早成的弘晴來,氣宇與格局都略有遜色,這也正是陳夢雷最終選擇了弘晴的緣故之所在,只是個中奧妙實不足為外人道,陳老夫子也沒打算對弘晴說出,也就只是語氣淡然地嘉許了弘晴一句道。

  勝利者只有一個,那絕對只能是我!

  弘晴並未就陳夢雷的嘉許做出謙讓,也沒去回應,只是恭敬地躬了下身子,可心中卻已是豪氣如雲沖天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5

第46章 生意開張

  弘曆絕對是個威脅,還是個不小的威脅,這一點,弘晴心中已是有了明悟,可也並不是太在意,一者麼,於弘晴來說,有對手,方才有動力,二來麼,這等威脅也就只是潛在的威脅罷了,畢竟眼下還輪不到天家第三代唱大戲的時候,別說弘曆了,便是他弘晴自個兒,哪怕都已有了上朝聽政的資格了,可也就只有旁觀的份兒而已,更遑論啥都不曾擁有的弘曆,那就更談不上粉墨登場了的,至於將來會如何,不妨到時再說也罷,眼下,於弘晴來說,最要緊的是趕緊將自己的班底建立起來,那才是將來縱橫朝局的依仗之所在。

  班底的建立,說起來就幾句話的功夫,可真做起來卻沒那麼簡單,無可或缺的要素極多,當然了,最根本的就只有兩條,一是人,二是財,對此,弘晴有著深刻的認識,前者急不來,寧缺毋濫,至於後者麼,倒是得抓緊了,只因那是一切的基礎,相關之部署是早就已安排下去了的,而今也該是到了收成的時候了,只是所得能有多少,卻是不好說之事,弘晴也就只能是耐心等著謎底揭開的那一幕。

  等待無疑是難熬的,尤其是在結果將出之際,好在弘晴心理素質過硬,儘管心癢難搔,卻依舊能保持四平八穩之端正態度,該幹啥還幹啥,上學、上朝兩不誤,這不,今兒個一大早地,弘晴就已進了宮,熟門熟路地徑直向上書房行了去,只是剛行進乾清門,入眼便見胤祿正猴急地在不遠處打著轉轉,心中不禁一動,可腳下卻是未停,依舊是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著。

  “晴哥兒,你總算是來了,哈哈,成了,成了啊,哈哈哈……”

  胤祿正打著轉轉,眼角的餘光突地瞄到了弘晴的到來,頓時有若被針紮了屁股一般竄了起來,連蹦帶跳地沖到了弘晴身前,不管不顧地一把拽住弘晴的胳膊,狂喜地嚷嚷了起來。

  “什麼成了,說清楚點!”

  儘管已經猜到了胤祿要說的話,可弘晴卻並未跟著狂喜,而是眉頭一皺,帶著絲不悅地喝問了一句道。

  “好你個晴哥兒,你就裝吧,除了那事,還能有啥,我跟你說啊,額娘可是今兒個一早便將咱傳了去,說是那香皂用得甚好,皇阿瑪都誇得不行,要咱這就去內務府將此事給辦了,走,趕緊去!”

  胤祿興奮勁兒一起,也不管不遠處那些大內侍衛們的驚詫目光之凝視,狠狠地捶了弘晴一拳,得意洋洋地呼喝著,末了,狠命地一拽弘晴的胳膊,便要往內務府方向沖了去。

  果然成了!沒說的,就一個字爽!

  事情本就是弘晴所策劃出來的,對於能否奏效,弘晴自是心中有數,所差的只是不知何時能成事罷了近半年的緊張籌建之後,工坊早在六月中旬便已建成,這段時間以來,生產始終就沒停過,壓在庫房裡的香皂、肥皂已是堆積如山,流動資金已基本告馨,然則弘晴卻頂住了哥幾個的壓力,並未同意立馬推向市場,為的便是在等大內這頭的消息,具體來說便是等胤祿的母妃密嬪的准信兒,這裡頭自然有著別樣的蹊蹺在,其實說穿了也簡單密嬪如今可是正得寵的妃子,康熙老爺子但凡在宮中,隔三差五便會寵倖其一回,這一條,比起弘晴的親祖母榮妃來說,聖眷顯然要隆了不老少,這也正是弘晴將功勞讓給胤祿的根由之所在,沒別的,只要老爺子在那啥時覺得味道好極了,事情可不就好辦了?而今果不其然,有了老爺子這麼一句話,財富殿堂的大門已是轟然洞開了,剩下的就只有可著勁地往懷裡揣錢的事兒了,縱使弘晴再沉穩,到了此時,也禁不住笑開了懷。

  “不急,這點小事讓陳掌櫃去辦也就是了,犯不著咱哥倆出面,先上課,回頭再說。”

  樂歸樂,弘晴卻不會因此樂得忘了正形,儘管興奮於即將到手的財富,可弘晴卻沒打算翹課去親自忙乎,這便一甩手,掙脫了胤祿的拉拽,笑著解說了一句道。

  “得,你不去,我去,回見了您啦!”

  胤祿從來都不是啥三好學生,對上課的事兒,渾然就沒半點的熱情,這會兒眼瞅著大筆銀子就要到了手,哪能忍得住那等強烈的誘惑,這一聽弘晴如此說法,也沒多勉強,嘿嘿一笑,丟下句交待,人已一溜煙地跑得沒了蹤影。

  “這傻小子!”

  弘晴原本還要交待些事情,卻沒想到胤祿跑得如此之快,不由地便是一陣好笑,可也沒去追,只是笑駡了一聲,轉身便向上書房行了去,步履雖沉穩依舊,可腳步卻是明顯比平常時分要輕快了許多……

  “晴哥兒,發了,發了啊,哈哈哈……,一萬兩到手了,哈哈哈……”

  別看弘晴堅持上課的舉動似乎對生意的開張並感興趣,可實際上卻不然,這不,方才一上玩客,弘晴已是第一時間趕到了城南的工坊處,這才剛行進帳房的門,眼睛都尚未適應驟然變化的黑暗,就見人影一閃,胤祿已是飛撲了過來,一把拽住弘晴的胳膊,有若瘋子般地狂笑不已。

  “呵。”

  有錢賺當然是好事,這一傢伙下去,不止本錢收了回來,還淨賺了一大把,這等好事當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哪怕是預料中事,卻也一樣值得興奮,然則弘晴卻並未有所失態,只是淡然地一笑,便作了罷論。

  “嘿,晴哥兒,你可是不知道啊,就這麼小塊的玩意兒,居然能賣出個十兩銀子,嘖嘖,咱們這算不算是搶了皇阿瑪的錢?”

  不止是胤祿興奮無度,胤禑更逗,連打劫康熙老爺子的話都說出來了,真不知其小腦瓜裡究竟想的都是啥來著。

  “管他的,搶了就搶了,趕緊,分錢,分錢,爺都快窮瘋了,今兒個咱也好生瀟灑上一回,哥幾個別跟咱客氣,去聚仙樓,不醉無歸,這客,小爺我今兒個還真就請定了!”

  為了籌股份,胤祿可是將老底都搬空了不說,還欠下了一屁股的債,到如今還沒能還完,當真是窮怕了的,乍然見到如此多的銀子,眼珠子可都發著綠光了,就怕弘晴不肯分錢,緊趕著便搶先嚷嚷了起來。

  呵,這小子走火入魔了都!

  弘晴沒理會胤祿的叫囂,輕輕一擺手,掙開了胤祿的拉拽,走到了帳房靠窗處的桌子後頭,一撩衣袍的下擺,端坐了下來。

  “小王爺,今兒個靠著兩位小主子周旋,事情辦得麻利,一千三百塊貢品香皂都已送進了宮去,洗衣皂也遞了幾塊樣品,宮裡的王德凱、王公公說了,回頭就報上去,一有准信,定會緊著通知小的,啊,這是帳本,還有這是今日所得,扣除了宮裡幾位的分潤,剩下一萬零二百兩銀票都在這了。”

  弘晴方一落了座,早已恭候在側的陳掌櫃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忙笑呵呵地端著帳本等物湊到了近前,碎叨叨地稟報道。

  黑,真他奶奶的黑啊,一轉手的事兒,回扣就吃了近三成,這還是老十五兄弟倆出面的結果,若不然,怕是當真連鍋都端了去了。

  拿回扣的事兒,弘晴自然不陌生,前世那會兒他就沒少幹這事,可輪到別人拿他的回扣之際,這心還真是疼得慌,不過麼,轉念一想,要想長流水,還真離不開王德凱那幫太監的照應,左右羊毛出在羊身上,慷的都是老爺子內庫的慨,弘晴雖心疼,卻也能釋然,最多也就是在心裡頭嘀咕上幾句罷了,卻絕不會宣之於口。

  “十六叔,你那頭還欠了多少的債?”

  經營才剛開始,帳目本身就不多,加之又用的是弘晴所整理出來的借貸記帳表格,自是無須費上多少的心思,只消略略一過,弘晴便已將帳目算了個分明,但並未急著就所得進行處置,隨手將帳本擱在了桌面上之後,笑著問了胤祿一句道。

  “嘿,不多,也就六百兩左右罷了,沒去細算。”

  胤祿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頗顯尷尬地應答道。

  “嗯,十五叔,你呢?”

  弘晴微微一笑,沒再理會胤祿的期盼之眼神,側頭望向了樂呵呵地笑個不停的胤禑,問出了同樣的話題。

  “呵,我比不得十六弟闊綽,都是東挪西湊整出來的銀子,這幾月都沒還,還欠著千把兩罷。”

  胤禑算是三人裡最窮的一個了,為了能湊出份子,當真是砸鍋賣鐵不說,還到處借債,偏生他比不得老十六的交際廣泛,也少有打秋風的地兒,債務自是欠得更多了不老少,此際說將起來,當真汗顏得緊了些。

  “嗯,這麼著罷,十五叔,十六叔都先從賬上支借四百兩,緊著先將債給還上部分了,回頭再計較其餘。”

  弘晴眉頭挑了挑,沉吟著給出了個處置辦法來。

  “啊……”

  “這……”

  胤禑哥兩個都是苦哈哈,這幾個月可是只往工坊裡砸錢,就愣是沒見錢生出來,這會兒有了錢,自是盼著弘晴能趕緊分了,大傢伙手頭能闊綽些,也好過過舒心的日子,卻沒想到弘晴居然會如此說法,明擺著是不打算分錢了,哥倆個登時便全都傻了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5

第47章 做大做強

  “嘿,晴哥兒,那個,嘿,不是吧,這個銀子麼,啊,你是知道的,這宮裡既是要了,每月怕是不會少的,要不這銀子咱就先分分?”

  胤祿可是餓急了的,面對著如此多的銀票,早就饞得個口水狂流,這一聽弘晴只給一千兩,登時就不樂意了,問題是這小集團裡一向是弘晴說了算,哪怕弘晴的輩分比他要低了一輩,可胤祿卻是不怎麼敢跟弘晴胡亂較勁,也就只能是涎著臉地懇求道。

  “是啊,晴哥兒,這麼點銀子也不算多,就先分分,後頭不都還有著麼。”

  胤禑最窮,分銀子的心思自也就最重,只是他膽子小,並不敢先提,此際有了老十六的開頭,他又哪有不趕緊附和的理兒。

  “呵,陳掌櫃的意思呢?”

  對這筆錢的用途,弘晴自有著算計在,但他卻沒打算急著說將出來,概因直接駁了兩位阿哥的面子並不是啥好事,弘晴還指望著能徹底將這兩位綁在自家的戰車上,細節方面自是得講究一些弘晴看重的不是兩位阿哥的能力,而是他們那阿哥的身份按大清祖制,阿哥只要年滿十六歲,便可以開府建牙,不管有沒封爵,都有資格薦門下奴才當官,光是這一條,就值得弘晴下大力氣去拉攏,不為別的,只因弘晴本身並沒有開府建牙的資格,要想將手下人等塞入官場顯然不那麼容易,而有了兩位免費的推手,事情自然要好辦得多,更別說這小哥倆還能在朝堂上有大作為,正以為小哥倆有了如許多的用場在,就算再怎麼重視,當也不為過。

  “這個……,小王爺您怎麼說,小的便怎麼做。”

  身為商人,陳掌櫃自然是想著將生意做大,而不是有了點錢就趕緊分了去,只是面前三位主子可都是極貴之輩,陳掌櫃雖有心反對,卻也不敢隨便開這個口,也就只能是敷衍地應答了一句道。

  “嗯,那就這麼定了,這錢先留著。”

  儘管陳掌櫃很謹慎地沒有反對兩位阿哥的意見,可有了他的緩衝,於弘晴來說,也就足夠了。

  “啊,晴哥兒,你不是吧,這錢留著作甚來著,小爺我還等著急用呢,晴哥兒,你看這……”

  這一聽弘晴還是不同意分錢,胤禑喪氣地低下了頭,可胤祿卻是沒那麼好說話了,雙眼一瞪,已是急吼吼地發了話。

  “十六叔別急,且聽我說完。”弘晴微笑著擺了下手,打斷了胤祿的抱怨,略一沉吟道:“這麼說罷,十六叔是想著每月落個兩、三千兩銀子,還是指望著四年後整個百萬家產?”

  “啥?百萬?這,這如何可能?”

  胤祿雖不喜讀書,可基本的算術還是懂得的,就他目下所擁有的“麒麟商號”一成半股份而論,哪怕每個月宮中都用上此番這等數量,他所能分到的也不過一千五百兩銀子罷了,可實際上宮裡的用量顯然不會有那麼多,之所以此番進的貨多,那是第一回,後頭再補,每月最多一半的量已是頂頗了天了,就算以最大的量來算好了,四年之後,就算他一文不花全都攢了下來,也就得個八、九萬而已,比起百萬這個數量級,實在是差得太遠了些,這一聽之下,頓時便瞪圓了眼,滿臉詫異地驚呼了一聲。

  “晴哥兒,你不會是在說笑罷?百萬啊,怕不得頂上半個皇阿瑪的內庫了,真的假的?”

  百萬這個級數實在是太驚人了些,不說胤祿嚇了一大跳,正喪氣著的胤禑也猛然抬起了頭來,疑惑萬千地發問道。

  “陳掌櫃,你看此事能辦到否?”

  弘晴依舊不曾直接回答小哥倆的疑問,而是莞爾一笑,將問題拋給了含笑不語的陳掌櫃。

  “回小王爺的話,若是小的來經營,四成或許能行,再多,就非小的之所能了的。”

  陳掌櫃並沒有急著回答弘晴的問題,而是慎重地思索了一下,這才謹慎地給出了答案。

  “陳掌櫃這話實誠,小王信得過。”

  這些日子接觸下來,弘晴對陳掌櫃已是頗為的瞭解,只一聽,便知其之所言無虛這便笑著嘉許了其一句道。

  “晴哥兒,難不成你真能……”

  別說百萬了,便是陳掌櫃所言的四十萬都足以令胤祿心驚肉跳的,這一見弘晴一派自信篤篤之狀,眼珠子的綠光可就狂噴而出了,跟餓狼似地望著弘晴,就盼著弘晴能給出個肯定的答案來,至於分錢的事麼,早被其忘到了爪哇國去了。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區區百萬而已,有何難哉?”

  這一見胤祿那跟惡狗似的表情,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來,自信無比地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嘶……”

  “啊……”

  “這……”

  ……

  弘晴此言一出,不止是胤祿兄弟倆倒吸了口涼氣,便是連在商海裡打滾了多年的陳掌櫃也瞪大了眼,怎麼也不敢相信弘晴能辦得到這等勢如登天般的事情。

  “嘿,百萬啊,晴哥兒,趕緊,說說看,這究竟是怎生整法?”

  相交雖不到一年,可胤祿對弘晴之能卻是信服無比的,此際見弘晴不像是在說笑的樣子,立馬就來了精神,猛地一拍大腿,緊趕著便追問起詳情來了。

  “是啊,晴哥兒,你就甭賣關子了,倒是說啊!”

  被胤祿這麼一鬧騰,胤禑也從暈眩中回過了神來,同樣是呼吸急促地出言催促道。

  “此事說難也難,說易也易,唯在‘經營’二字耳,簡單來說,當可分為四步走:其一便是眼下要做的事兒,而今中秋將至,須得緊著將上等香皂備好了,往各家各府裡送了去,不須多,一個意思便可,但管用得好,自有回頭客,有了這一條,京裡及周邊各州府的銷路也就不用愁了,這一來二去的,整出個二、三十萬兩怕是不難罷,想來陳掌櫃琢磨的便是在此上罷,至於其二麼,那便是廣招人手,全面鋪開,先緊著江南一帶,再向各省推了去,將咱這‘麒麟商號’遍地開花,這一條須的一年餘罷,一年得個百把萬不算難事;其三,在富庶之地建分廠,以降低轉運之成本,這一條後年再辦也不算遲,有此三條,三年後,十六叔弄個五十萬兩銀子等閒耳,然,這都不是關鍵所在,真要往大里弄了去,還須得別有計較。”

  弘晴早就算計好了整個商號的運營思路,此際說將起來,自是頭頭是道,不過麼,除了末尾的賣關子之外,其實內裡還別有玄機,只是不到揭底牌的時候,弘晴還沒打算告知眾人,也就這麼含糊地帶了過去。

  “中啊,晴哥兒這主意好,只是那要緊處又在何處?”

  一聽弘晴說得如此分明,胤祿自是一聽便懂,這一懂之下,熱血可就徹底沸騰了起來,也不等弘晴喘上口氣,便已是急吼吼地往下追問個不休,在一旁的胤禑雖沒出言催促,可炯然的目光裡也同樣透著激動之情,唯有陳掌櫃卻是一派若有所思狀。

  “咱們辦的是實業,來錢雖不算慢,風險也小,可真說到要賺大錢,那還得走海路,海商方是發家之捷徑,只是所需的投入也大,真要上,那也得等三年之後,我等根基已固,自可從容行了去,一趟來回之利,斷然不在百萬之下,何愁富貴不至?”

  弘晴環視了一下神情各異的眾人,深吸了口氣,款款地將謎底道了出來。

  “海商?這……,能成不?”

  胤祿對賺錢很有興致,可說到賺錢的門道麼,那可就抓瞎了,壓根兒搞不懂海外貿易的盈利率有多高。

  “應該能成,不瞞三位爺,小的有位世交好友便是在廣州跑著海,前些年來京時,小的與其閒談,還真就說起過走海的收益之事,十倍之利不過尋常是耳,小的若非是時本錢不足,只怕真就跟著去了的。”

  弘晴尚未來得及答話,陳掌櫃已是從旁插了一句,言辭鑿鑿地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幹了,十倍利不拿,沒地便宜了旁人,咱兄弟幾個聯手,還怕來不得錢,晴哥兒說了算,咱沒意見!”

  胤祿對大位是沒啥追求的,求的也就是富貴逍遙罷了,這一聽陳掌櫃如此說法,哪有不樂意的理兒,這便,興沖沖地嚷了一嗓子,那架勢簡直就是巴不得立馬便上了船往海外殺了去。

  “可行!”

  胤禑雖也心猿意馬不已,可到底比較能沉得住氣,倒也無甚豪言壯語,僅僅只是簡單地首肯了一句道。

  “好,既如此,為將商號做強做大,我等便須勁往一處使,除必要的開支外,有所結餘盡皆投入商號之運營,如此,方能確保目標之達成,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既已忽悠成功,弘晴可就不打算再就此事多議,這便一錘定音地下了決斷,陳掌櫃本就是同樣的想法,自是無甚異議,而胤祿光顧著激動,也忘了先前要分錢的事兒,唯有胤禑心細,倒是記起了盈利的事兒,本待分說,可一見眾人皆精神振奮,卻又沒了的勇氣,也就只能是隨大流附和了一聲了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5

第48章 麻煩來了(一)

  中秋佳節已至,京師上下熱鬧非凡,可引起議論最多的不是天上的月亮有多圓,也不是今歲的年景如何,更不是甚宮中八卦,而是小小的香皂自打宮中用上了此物之後,京師裡已是哄傳開了,再加上“麒麟商號”送往各頂級權貴府上的試用裝之宣傳,京師裡但凡有點地位的無不以第一時間擁有此物以為榮,於是乎,“麒麟商號”在東、南兩條大街上的分銷鋪子擠滿了搶購之人,而工坊所在處,則成了京師大小商號掌櫃雲集之地,著實是火爆非凡。

  但凡趕到商號者,無不揮舞著一疊疊的銀票子,恨不得將所有貨源全都壟斷在手,壓了兩個月的庫存,只短短數日時間便已銷售一空,整個工坊上下連軸轉地張羅著,縱使兩條流水線作業日夜開工,也無法滿足這等突然爆發出來的搶購熱潮,訂單甚至都已排到了明年三月,數日間的進賬便已兇狠無比地突破了十萬兩銀子的大關,這等情形一出,可將弘晴哥幾個都給樂壞了,當真是狂喜笑到臉僵硬,數錢數到手抽筋。

  “小王爺,您可算是回來了,王爺都等了您一下午了。”

  俗話說得好,樂極的背後總是生悲,這不,因著生意火爆之故,弘晴照例又是與胤祿哥倆個在“麒麟商號”廝混了一個下午,天都快擦黑了,方才施施然地回了府,這才剛下馬車,就見墨雨面色焦急地沖上了前來,急吼吼地嚷了一嗓子。

  老爺子找?還一下午?嘿,看樣子事情還真鬧大發了去了!

  儘管墨雨沒說三爺何事召喚,可弘晴只一聽,便已猜到了根底,無非是有人將“麒麟商號”的事兒捅到了康熙老爺子處,鬧不好三爺這是挨了訓,這就要找弘晴麻煩來著。

  “知道了,爺這就去便是了。”

  弘晴早就知曉商號的事兒會有人找茬,自是早已備好了對策,實際上,他不單不擔心,反倒很是歡迎有人在此時出手,其理由有二:

  一者,商號規模如今還小,儘管火爆,其實還真不見得會被康熙老爺子看在眼中,尚屬小打小鬧而已,只要應對得宜,那便可借此機會取得康熙老爺子的恩准,有了聖意在手,將來生意做大之後,敢找麻煩的人也就少了,就算敢,那也就只能是私底下搗鼓著,這總比生意大發後再上朝堂見真章來得強按弘晴的規劃,商號的將來絕對是個商業上的巨無霸,若不能趁早得了老爺子的恩准,真到了將來,指不定老爺子自己都忍不住要出手了;至於第二個理由麼,也簡單,那便是吸引火力,為剛開始佈局朝堂的三爺爭取到發展的空間,正因為有著這等考慮在,弘晴根本不在意三爺的發急,也就只是隨口應了一聲,抬腳便向府門內行了去。

  “小王爺,且慢,這回事情可了不得,聽聞是有人將您給參了,王爺正在火頭上呢,您可得小心些才是,您看要不趕緊請娘娘去?”

  這一見弘晴滿不在乎地往府裡去,墨雨可就急了,唯恐弘晴遭了罪之後會遷怒於自個兒的知情不報,這便忙不迭地追到了弘晴身邊,壓低了聲音,小意地提醒了一番。

  “不必了,此事爺自己應對即可,唔,且不知是何人參了小爺?”

  墨雨倒是一片好心,然則弘晴卻是並不打算接受,腳步略微一緩,笑著問了一句道。

  “據說是萬方敏、萬禦史上的彈章,具體詳情如何小的也是不知。”

  墨雨本就有心巴結一下弘晴這個當紅的王府世子,此際弘晴有問,他自不會有所隱瞞,為表忠心故,還作出一派謹慎無比的樣子,左盼右顧了幾下,這才神秘兮兮地低聲稟報道。

  呵,果然又是老大那廝,當真是蠢貨一個,這等四面樹敵的蠢貨也想登上大位,當真是愚不可及!

  弘晴原本就估計到第一個出手的會是大阿哥,此時聽得墨雨出言證實,心下了然之餘,也不禁狠狠地鄙視了大阿哥一把,但卻並未多言,只是笑著點了點頭,也不再開口,緩步便向內院書房行了去,墨雨見狀,似還有欲言狀,可到了底兒卻是沒說出口來,也就只是跺腳歎息了一聲,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弘晴的身後。

  “孩兒叩見父王,見過夫子,見過李先生。”

  一路無語地到了書房,方才轉過門前的屏風,入眼便見三爺面色鐵青地高坐上首,而陳夢雷與李敏銓則默默無語地陪坐在兩側,房中的氣氛壓抑得有若暴風雨將至一般,弘晴見狀,自不敢輕忽了去,忙疾走數步,搶到了近前,規規矩矩地大禮參拜不迭。

  “你還省得回來,怎麼,嫌府裡太小,容不下爾這尊大佛,非得到外頭窮折騰上一回,不將這王府拆了,你不稱心是吧,嗯?”

  三爺顯然正在火頭上,壓根兒就沒給弘晴開口解釋的機會,更不曾叫起,劈頭蓋臉便是一通子怒叱,聲色俱厲之下,當真有雷霆霹靂之勢。

  “父王息怒,孩兒實不敢無禮非法。”

  若是沒有陳、李二人在場,弘晴還真擔心自家老爹不分青紅皂白地便給自己來上一通子家法侍候,可此際二人皆在,就三爺那要面子的性格,卻是斷然不會在厘清事實前亂出手的,有鑑於此,心中本就有說服自家老爹之定算的弘晴自不會因三爺的暴怒而驚恐,這便語氣淡然而又從容地應答了一句道。

  “不敢?好一個不敢!你說,那‘麒麟商號’是怎個回事?為何要背著為父私下經商,莫非府上給爾的月例不敷用麼?嗯?你,你當真要氣死為父不成!你個孽子,孽子!”

  三爺本就在火頭上,再被弘晴這麼一頂,登時就暴怒了,霍然而起,手指著弘晴,便是好一通子的怒駡,若非顧忌著陳、李二人在場,只怕三爺這就要拿大巴掌好生問候一下弘晴的小屁股了的。

  “王爺息怒,此事究竟如何還須查清了方好計較,屬下以為小王爺乃天聰之人,應是不會孟浪行事的,個中或許另有蹊蹺也說不準。”

  三爺平時甚少發怒,這一怒之下,當真煞氣逼人不已,陳老夫子倒是無所謂,可李敏銓卻是坐不住了,忙站將起來,陪著笑臉地出言為弘晴緩頰了一番。

  “子誠休要護著這廝,哼,彈章都已到了御前,事情還能有假不成,本王原就立足不穩,再被此事一鬧,唉……”

  李敏銓如今已是府上唯一的謀士,他這麼一出面,三爺自是不得不給上幾分的面子,語氣雖稍緩了些,可氣卻並不見少,這也不奇怪,自打弘晴入了上書房起,他三爺就是眾阿哥們的針對目標,而自索額圖一案立下大功以來,眾矢之的更已是避無可避之勢,他自己已是小心再小心,行事但求無過而不敢求有功,怕的便是出岔子,然則卻萬萬沒想到自個兒如履薄冰之際,自家兒子居然鬧騰出了這麼場大風波別看眼下只有萬方敏一本彈章,可接下來聞到味兒的眾兄弟們不跟著起哄才是怪事了,就算勉強能過得關去,一個“教子不嚴”的罪名怕是斷難推得掉的,而這,可是三爺無法承受之重教子都不行,何以育萬民?這不明擺著是在斷他三爺的奪嫡之路麼?

  “王爺打算如何應對此事?”

  三爺歎息之聲未落,始終沉默不語的陳夢雷卻突然開了口,直指問題之核心。

  “先生,我……”

  在弘晴沒來之前,三爺便曾就此事徵詢過陳、李二人的看法,奈何陳老夫子三緘其口,而李敏銓也不曾給出明確的答案,只言先查查根底再計較其餘,弄得三爺心慌意亂之下,也只好自個兒胡亂思忖了幾條應對之道,問題是這些應對之道都非萬全之策,三爺自個兒都不甚滿意,又怎好在此際胡亂說了出來,此際被陳老夫子這麼一問,自不免有些子傻了眼。

  “解鈴還須系鈴人,此事王爺若是亂出面,不單于事無補,反倒會落下許多的不是,事既因小王爺而起,想來小王爺該是有了成竹在心了的,王爺何妨安坐而聽之?”

  陳老夫子一派從容狀地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不緊不慢地教訓了三爺幾句。

  “夫子所言甚是,晴兒,你說,此事當得如何了局?”

  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陳老夫子可是整整當了三爺四年的老師,此際話語裡儘管透著很明顯的教訓之意,可旁人也還真不好說些甚子,即便是三爺自己也沒覺得陳老夫子如此說法有甚不對處,依言落了座之後,寒著臉死盯著兀自跪倒在地的弘晴,語氣不善地喝問了一聲,此言一出,所有人等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弘晴身上。

  嘿,成了,咱家的小屁股算是保住嘍!

  弘晴從不擔心無法擺平此事,擔心的只是自家老爹不分青紅皂白地行家法,而今,這最大的難關已過,弘晴的臉色雖平靜依舊,可眼角邊的笑意卻已是就此不加掩飾地蕩漾了開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5

第49章 麻煩來了(二)

  “混帳,笑個甚,鬧出了這等事,你還笑得出來,當真要氣煞阿瑪不成!”

  一見到弘晴不答反笑,三爺剛按捺下去的火氣頓時又狂湧了起來,黑著臉,毫不容情地便罵了一嗓子。

  “父王明鑒,您可是擔心朝臣會對此事群起而攻,以致引來皇瑪法的雷霆之怒麼?”

  三爺正怒著呢,可弘晴倒好,不僅不怕,反倒是哪壺不開偏提哪壺,愣是將三爺心底裡最擔心的事情一口就給道破了出來。

  “哼!”

  一聽弘晴這話,三爺還真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當著兒子的面,說自是怕了,顯然是大失面子之事,說不怕麼,卻又明顯是謊話,尷尬之餘,也就只能是用冷哼來掩飾上一把。

  呵呵,死要面子活受罪!

  弘晴對自家老爹的品性實在是太瞭解了,只一看其閃爍的眼神,便已知其心裡頭在想些甚子,不禁暗笑不已,可也沒敢道破,而是淡然一笑道:“父王擔心得是,如今萬方敏既已上本,四叔、八叔定然也不會閑著,不將父王名聲搞臭,幾位叔伯怕是不肯收兵罷。”

  “你……,廢話少說,此事,爾打算如何做了去,說!”

  這一見弘晴越說越來勁,三爺的臉色愈發難看了起來,手心直發癢,恨不得一把將弘晴抓將過來,大巴掌侍候上一番,奈何有著陳、李二人在,這等有損形象的事情,三爺還真就做不出來,氣惱之餘,也就只能是甩了下袖子,寒聲斷喝道。

  “什麼也不做。”

  任憑三爺如何發作,弘晴卻始終是風輕雲淡,隨口便給出了個有些匪夷所思的答案來。

  “嗯?”

  弘晴這話一出,三爺可是真的火大了,雙眼一豎,這便打算不管不顧地給弘晴先來上一頓狠的了。

  “父王明鑒,孩兒以為嘴長在他人身上,要怎麼說,那是他人之事,孩兒管不著,也不想去管,可有一條孩兒是清楚的,那便是此事究竟如何處置還須得看皇瑪法的意思,而這,就是孩兒無懼之道也。”

  弘晴乃精明過人之輩,眼前虧那是斷然不肯吃的,這一見自家老爹已到了發飆的邊緣,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忙介面解釋了一句道。

  “王爺,小王爺這話說得有理,是是非非終須得聖裁,方見分曉,徒自擔心,確於事無補。”

  李敏銓如今已是徹底投向了弘晴,自然不敢坐視自家真正的主子受了委屈,一見三爺面色有異,趕忙從旁插了一句,好生幫襯了弘晴一把。

  “嗯。”

  弘晴的話,三爺可以不加理會,可李敏銓也跟著開了口,這個面子,三爺可就不好駁了,只是三爺對聖意半點把握都沒有,又怎敢相信聖意一定會在自己一邊,雖給了李敏銓面子,不曾真兒個地雷霆大爆發,可也沒打算就此輕饒了弘晴,一聲悶哼之下,雙目依舊噴火地死盯在弘晴身上。

  “父王,孩兒以為皇瑪法乃睿智之明君也,斷不會不教而誅,此事如何處置,終歸會聽聽孩兒之言,真到那時,孩兒自有說服皇瑪法之把握,管叫出手之輩妄做小人!”

  三爺可不是那麼好戲耍的,弘晴自然是真不敢輕忽了三爺的怒火,這便面色一肅,將解決之道說了出來。

  “哦?爾將何為?”

  三爺當然清楚聖意才是關鍵,旁人再怎麼嚷嚷,那都是造勢而已,一旦康熙老爺子放了話,真敢唱反調的怕是沒幾個,此際聽弘晴說得如此自信,三爺緊繃著的心弦自是稍鬆了一些,可要說徹底放心,那斷不可能,接著往下追問詳情自也就是題中應有之義了的。

  “回父王的話,此事而今說不得,說破了便不靈了,若是父王信得過,此事便由孩兒來處置好了。”

  事關“”之生死存亡,弘晴可是一點都不敢大意了去,倒不是信不過眼前這三人,而是擔心三人無意間走漏了風聲,概因弘晴嚴重懷疑自家府上有著康熙老爺子布下的眼線,一旦預定計劃敗露,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的,為預防萬一起見,哪怕拼著被三爺痛責上一回,弘晴也不肯在此時說破根底,當然了,還有另一個原因就在於弘晴壓根兒就不相信自家老爹能琢磨得透康熙老爺子的心思,即便對他說了,也是白說,又何必去冒這等走漏風聲之危險。

  “哼,你……”

  一聽弘晴這話,三爺剛松下一點的臉色瞬間又黑沉了下來,嘴一張,便要好生教訓弘晴一番。

  “老朽以為可行。”

  沒等三爺發作出來,陳老夫子已是從旁打岔了一句,硬生生將三爺後頭的罵人話全都堵了回去。

  “夫子之意是……”

  三爺生生被陳老夫子的話憋得個難受已極,奈何又不好發作,也就只能是長出了口大氣,勉強穩住了心神,試探著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先賢有言:商者,小道也,卻有可觀,姑且為之又有何妨,總比常借國庫要強罷,王爺,您說呢?”

  陳老夫子個性一向強硬,雖是辭官就了府,卻也沒怎麼給三爺這個主人留太多的情面,言語間的暗諷之意幾不加掩飾。

  “這……”

  三爺家大業大,可開銷更大,不止是府裡諸多地兒要用錢,在外頭為門下奴才謀出路也要用錢,而他自己三不五時地搞個文會啥的,也得大量銀子來支撐,就他那點俸祿以及名下莊子的收入,壓根兒就不敷使用,為此,可是沒少打白條從國庫裡借著錢花,儘管從國庫借錢的並不止他一個,除了四爺、八爺之外,所有成年的阿哥眼下都指著國庫裡的錢花銷著,可這顯然不是啥好事情,三爺一向不願讓外人知曉,此際被陳老夫子當場點破,臉上頓時便有些掛不住了,奈何又不好沖著陳老夫子這位師傅發火,生生被憋得呐呐不知所言。

  “王爺,屬下也以為大可讓小王爺一試,若是不成,王爺再出面轉圜也還來得及。”

  李敏銓對弘晴之能可是有著絕對的信心的,此際見三爺尷尬若此,忙從旁勸解了一句道。

  “嗯,就姑且先如此好了。”

  這一見李敏銓也附和弘晴的意見,三爺儘自擔心依舊,卻也不好再出言催逼弘晴,皺著眉頭沉吟了片刻之後,不甚放心地下了個決斷……

  中秋已過,天已是黑得早了,這才酉時四刻而已,天已是徹底黑了下來,是到了點燈的時候了,隨著下人們的張羅,西花廳裡數枝蠟燭台一一燃起,將偌大的廳堂點綴的亮堂無比,剛用過晚膳的八爺閒散地坐在太師椅上,眯縫著眼,隨手把玩著一塊剛開了封的香皂,嘴角邊則掛著絲意味不明的微笑,而斜坐在其側面的陸純彥則是輕搖著手中的摺扇,默默地沉思著。

  “喲,八哥,您也玩上這玩意了?嘿,東西倒是好東西,可惜出得不是地兒,老三這會兒怕是正嚎喪著呢,哈哈哈……”

  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地響了起來,打破了西花廳裡的嫺靜氣氛,隨即便見胤禟、胤鋨、胤禎哥三個肩並肩地從外頭逛蕩了進來,還沒等胤禩出言招呼,眼尖的胤鋨已是瞧見了八爺手中把玩著的香皂,登時便樂了,哈哈大笑著調侃了不在場的老三一把。

  “十弟這話過了啊,老三那廝嚎喪倒是不致於,不過麼,如熱鍋上的螞蟻倒是真的,指不定這會兒正尋思著到哪去找水解渴呢。”

  老九也一樣瞧如今正紅火的三爺不順眼,哪怕老三並不在眼前,可挖苦的話卻是毫不客氣地往外冒著。

  “得,還是九哥有能耐,隔著這麼老遠,都能瞧得清老三那熊樣,嘿,厲害,厲害啊!”

  能看到老三倒楣,老十自是覺得解氣,這便一挑大拇指,笑呵呵地捧哏老九了一把。

  “十哥,您怕是還漏說了一條罷,這香皂可是好東西來著,三哥若是急著出手,咱們也就勉強接下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麼,該幫的忙,咱兄弟幾個還是得好生幫上一把的。”

  一見兩位兄長逗趣不已,老十四也來了勁,緊跟著也湊上了幾句。

  “哈哈哈……”

  哥三個這麼說相聲般地一唱一和,極盡挖苦之能事,逗得眾人盡皆放聲大笑不已。

  “好了,議正事罷。”

  樂過樂,八爺卻是不會因此而忘了正事,在他看來,弘晴被參應該是打擊誠郡王一系的大好機會,可該怎麼打,以及打到何等程度,卻還須得好生計議一番才成,若不然,打不著狐狸反惹一身騷可就不美了。

  “八哥也太過小心了些,這等小事又何須我等齊聚議之,嘿,老大那廝既已出手,我等跟著鬧騰上一下也就是了,何愁拿老三不下,呵,老三這回斷然逃脫了去,就算我等不動,太子與老四怕也難耐寂寞吧。”

  老十就是個大嘴巴,一說到議事,頭一個便跳了出來,大大咧咧地扯了一大通。

  “嘿,先都別急,這是萬方敏那份彈章的抄本,都先看過再議好了。”

  八爺是個謹慎人,他可不敢似老十那般孟浪地便下個決斷,這便一壓手,止住了老十的話頭,而後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份摺子,隨手丟給了老九,言語慎重地吩咐了一句道。

  八爺乃是眾人的主心骨,他既是這麼說了,眾阿哥們自也不敢違拗了去,也就不再多言,輪流看起了奏本,偌大的西花廳就此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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