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464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7

第60章 有人要頭疼了(一)

  “屬下等叩見小王爺。”

  儘管酒後頭暈得很,身子骨也因一大早的晨練而酸痛不已,然則送走了老十四之後,弘晴卻並未直接打道回府,而是乘馬車又趕到了城南處的工坊,這才剛下馬車,新雇來的護廠衛隊隊長耿三飆已領著一隊精壯漢子迎上了前來,各自大禮參拜不迭。

  “都免了罷。”

  耿三飆是胤祿前幾日剛從五城兵馬司挖來的一個班頭,儘管武藝不算高絕,可勝在責任心強,更因著五城兵馬司本就是京師的地方綏靖衙門之故,耿三飆在城南這塊地頭熟,算是鎮得住場子,弘晴雖暫時沒有將其培養為暗底勢力中人的打算,可用來負責工坊安全麼,卻已是夠用有餘了的,正因為此,對於其人,弘晴雖談不上有多重視,可表面上的尊重還是要的,自不會在其面前多擺王府世子的威風,也就只是隨意地便叫了起。

  “謝小王爺!”

  耿三飆往日裡在衙門當差,每月就只得十兩銀子,再加上些商戶的孝敬,攏算起來,也不過三十兩不到,可眼下在工坊裡任事,活兒輕鬆不說,待遇還極高光是月例便已有百兩之多,更別說還有年終分紅可拿,對眼下得處境,耿三飆自是極為的滿意,連帶著對工坊的實際主人弘晴自也就格外的尊敬,所盡的禮數可謂是一絲不苟到了極致。

  “嗯,十六爺到了麼?”

  對於耿三飆的小心與謹慎,弘晴雖甚是滿意,卻也並未出言表彰,只是點了點頭,淡然地問了一句道。

  “回小王爺的話,十六爺剛到不多會,此時該是正在帳房處。”

  耿三飆雖是差人出身,卻甚少有差人的油腔滑調,倒是軍人做派十足,回答起弘晴的問話來,簡潔乾脆得很。

  “嗯,耿隊長接著忙罷。”

  弘晴早先跟耿三飆並無太多的接觸,也就是其來任職時略談過幾句話,算不得有多熟稔,此際見其應對得體,對其的好感自是多上了幾分,只是這會兒心中有事,卻是無心與其多作交流,嘉許地點了點頭,交待了一句之後,便緩步行進了工坊的大門,逛蕩著向帳房所在處走了去。

  “晴哥兒,來啦。”

  帳房裡一派的忙碌,一大堆各商鋪的掌櫃提著銀票子等著交錢提貨,胤禑好好的阿哥不當,偏偏喜歡幹出納的活計,這會兒正忙著收錢算帳,壓根兒就沒注意到弘晴的到來,倒是翹著二郎腿、歪歪斜斜地坐在搖椅上的老十六眼尖,第一時間便笑嘻嘻地揚手招呼了一聲。

  “嗯。”

  對於胤祿的憊懶狀,弘晴早已是見怪不怪了,卻也沒多言,只是歪了下頭,示意胤祿到內間詳談。

  “晴哥兒,你跟老十四那混球談得如何了?”

  胤祿就一急性子,方才行進了無人的內間,屁股都尚未落座呢,便已是一咧嘴,滿不在乎地發問道。

  “這事待會再說,十三叔那頭可有甚消息麼?”

  與老十四交涉的情形相對複雜,說起來並非三言兩語的事兒,弘晴並沒打算急著道來,而是先問起了胤祿那頭的交涉情況。

  “嘿,奶奶個熊的,老十三那貨就一窮鬼,地盤想要,錢麼,卻是一個子兒都沒有,真不曉得晴哥兒你究竟發的啥瘋,好端端地讓出這麼塊大肥肉,吃死老十三那賊胚了!”

  胤祿與老十三關係還過得去,此番奉了弘晴的命,去跟老十三套近乎,不為別的,就純屬是給老十三送錢去山西一省雖不算太過富庶之地,可勝在人口多,這麼塊地盤自是相當之誘人,將山西劃給老十三一事,說起來胤祿就牙疼不已,這會兒回答起弘晴的話來,自不免怨氣十足了的。

  “呵呵,這事兒將來你就知曉個中厲害了,此時尚不到分說之際,不就是錢麼,有爺在,十六叔還怕沒地方賺了去,些許銀兩就算白給了出去,又算個甚。”

  弘晴能理解胤祿的惱火,但卻並不打算遷就,也不打算此際便道破讓出地盤給各方的最根本核心目的之所在,當然了,安撫一下胤祿受傷的“幼小心靈”還是要的。

  “嘿,那倒是,給就給了唄,左右咱就賴你晴哥兒身上了,三年,一百萬,少一個子兒,小爺都跟你發急了啊,哈哈哈……”

  被弘晴這麼一說,胤祿還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畢竟這麼份家當可都是靠著弘晴才有的,一時間少賺點,也真沒啥大不了的事兒,一念及此,胤祿的心情也就好轉了不老少,笑呵呵地調侃了弘晴一把。

  “放心好了,少不了你的,嘿,十六叔啥時見爺做過虧本生意了?不瞞十六叔,咱這頭地盤一分了出去,就該輪到有些人頭疼嘍!”

  事既已辦得差不多了,弘晴一直繃著的心弦也就此鬆了不老少,神秘地一笑之後,透露了個令胤祿茫然不知所以的答案來,直聽得胤祿目瞪口呆不已,半晌都沒能搞清弘晴這句話裡的所指何在……

  “十四弟此番可是立了大功了,只是此事干係重大,為兄一時半會也拿不定主意,不若且等幾日再議可好?”

  弘晴還真說對了,這會兒有人正頭疼著呢,這人不是旁人,正是一向長袖善舞的八爺老十四帶回了兩省的銷售權自然是好事一樁,八爺原本也開心得很,要知道這可是獨門生意啊,四萬兩以上的歲入斷然不是個小數目,縱使八爺名下明暗產業多多,一年到頭也就差不多能有這個數的兩倍,說不動心自然不可能,可還沒等八爺高興勁頭過去,只掃了眼三位弟弟們各異的神情,八爺可就有些個興奮不起來了。

  為啥?很簡單,省份就只有兩個,可兄弟卻有四人,就算八爺自己不插手,也還有三個兄弟在等米下鍋呢,又該如何分才算是公平?八爺想來想去都沒想出個好主意來,偏生這事情還不能擺到桌面上來商議,道理很簡單,真要是哥幾個因此事公然鬧出了矛盾,那樂子可不就大了去了,萬般無奈之下,八爺也只能採取“拖”字訣,以沒想透內裡之關竅為藉口,打算先將三位眼巴巴的兄弟們盡皆打發了回去再做計較。

  “八哥,這可是白得的銀子,就算再有甚關竅,咱又怕個甚,左右不過就是讓下頭奴才們忙上一忙罷了,縱使有問題,也斷然牽扯不到咱兄弟的身上,再說了,那‘麒麟商號’可是皇阿瑪都准了的,當不致有甚關礙罷。”

  老十四是眾兄弟中唯一沒開府建牙的,也是來錢門路最窄的一個,當然也就是最窮的一個,自也就是最不想放過這等發大財機會的一個,這一聽八爺有將此事擱置起來的意思在內,立馬就不樂意了,也不管八爺臉色如何,直通通地便嚷嚷了起來。

  “十四弟莫急,此事恐不似表面上那般簡單罷,為兄觀弘晴其人年歲雖小,心思卻頗見詭異,昨兒個在養心殿上可是將大傢伙都給狠耍了一回,為兄不能不小心些啊,且容為兄琢磨琢磨再定可成?”

  這一見老十四發了急,而九、十兩位弟弟雖不曾開口,可眼神裡也滿是掩飾不住的熱切,八爺原本就疼著的頭頓時更疼了幾分,只是又不好發作,也就只能是耐著性子,委婉地解釋了一番。

  “八哥說的是,此事確得慎重些才好,十弟,十四弟,我等且先回罷,回頭再來等八哥的消息好了。”

  八爺這麼一說,心思最靈巧的胤禟已是率先反應了過來,隱隱然已猜到了些蹊蹺之所在,只是他城府深,並沒打算說破,而是起了身,拉了兩位弟弟一把。胤鋨與胤禎見狀,自不好再多逗留,只能是怏怏地跟著站了起來,各自告辭而去了。

  “先生怎麼看此事?”

  八爺並未起身去送諸位弟弟,而是默然不語地端坐了好一陣子,末了,長出了口大氣,將問題拋給了始終不言不動地坐在一旁的陸純彥。

  “二桃殺三士。”

  陸純彥是一早便看破了此局,只是事涉諸位阿哥之切身利益,他並不打算多言罷了,此際八爺既已開了口,他卻是不能不答了,這便略一沉吟,給出了個明確的答案。

  “是啊,某也是這麼看的,嘿,這個弘晴小兒不簡單啊,好毒的心機!”

  八爺一陣默然之後,伸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而後又鬱悶地搖了搖頭,感慨地附和了一句道。

  “嗯,確實不簡單,對方是看准了才出手的,就算明知是計,卻也不得不應啊,若不然,十四爺那頭怕要鬧意見了。”

  陸純彥輕搖了幾下摺扇,同樣感慨了一聲。

  “嗯,先生以為該如何應對才是?”

  八爺同樣看得很通透,弘晴給出的兩個省之地盤就是副不折不扣的毒藥,偏生八爺還不得不硬著頭皮往下吞了去山東就不消說了,那是老十四自己爭取來的,又有著弘晴各種各樣的承諾之好處,不同意老十四獨自經營山東,那顯然要將老十四得罪到死,可如此一來,山西又該如何處置呢?給老九還是給老十都不妥,合起來經營?若是沒有老十四獨自經營的山東省做比較,倒是可行,可問題的關鍵就出在此處上,無論八爺如何琢磨,都無法做到一碗水端平,心裡頭的鬱悶也就別提有多歪膩了的,沒奈何,也就只能是將這個棘手無比的問題拋給了陸純彥,就指望著一向多智的陸純彥能找出個相對妥當的解決方案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8

第61章 有人要頭疼了(二)

  “依八爺看來,‘麒麟商號’這套經營之道可行否?”

  陸純彥並未直接回答八爺的問題,而是略一沉吟之後,神情凝重地反問了一句道。

  “唔,某對經營算不得熟稔,然,從道理上看,這套法子確是頗有可觀處,當是可行才對。”

  八爺雖滿心不願承認弘晴搗鼓出來的分銷制度新穎可行,可到底兒,還是沒說違心之言。

  “嗯,八爺這話實在,這法子新穎而又有效,非等閒之輩可以得之,終須得有多年商道浸淫者,方有此能為,似弘晴此兒,雖聰慧過人,卻也難能為也,此子背後當是另有高人指點,若是某料得不差的話,陳夢雷方是那主謀之人!”

  陸純彥點了下頭,輕搖著摺扇,給出了個相當肯定之判斷。

  “陳老夫子?他……”

  陳老夫子乃是當今文壇巨擎,八爺雖與其接觸並不算多,可到底還是有過交往的,只是在八爺的印象中,此老學問雖好,卻並無太多過人之處,此際聽陸純彥如此說法,自不由地為之大奇。

  “此老一生命運多舛,顛沛流離之下,市井之事接觸必多,能為此,不足為奇也。”

  這一見八爺滿臉的不信狀,陸純彥淡淡地笑了笑,隨口解釋了一句道。

  “唔,如此說來,這二桃殺三士之策怕也是出自陳老夫子之手筆,此人之心機恐非比尋常,須得謹慎方可,不知先生以為當何如之?”

  八爺是個精細人,儘管認為弘晴聰慧過人,可也不以為弘晴真能聰慧到妖孽之地步,先前本就有所疑心,只是茫然不知背後何人在作祟罷了,此際聽得陸純彥點破,自是不疑有它,愣是將一樁天大的“功勞”張冠李戴了去。

  “一年四萬兩銀子可不是小數,對方既肯下如此之血本,自然不會一無所求,而今麼,要想再謀一、二省之地,怕是只能等對方開價了。”

  陸純彥顯然早就已將事情的前前後後都反復思忖過了,可說到麼,他也一樣為難得很,概因涉及到一年幾萬兩銀子的事兒,本就人心尚不是太齊的眾阿哥們註定會心思各異,要想讓阿哥們有所退讓都難,更別說齊心合力地將如此大的利益拒之門外,毫無疑問,自老十四帶回了消息時起,主動權便已不在八爺一方了,到了眼下這般田地,除非八爺能拿出更大的利益來籠絡住諸位弟弟,而這等可能性顯然不存在,換而言之,此際除了與對方討價還價地取得一個妥協之外,怕是沒旁的路可走了。

  “這……”

  陸純彥雖未將話說得太明,可八爺卻是一聽便懂了,只是懂歸懂,心底裡的鬱悶感不單沒減輕,反倒是更重了幾分,此無它,對方敢下一年數萬兩銀子的血本,所求必大,八爺不得不考慮己方的付出能力,會不會因此而傷了根基。

  “八爺不妨先讓十四爺再去探個底,回頭再議也不遲。”

  陸純彥能理解八爺心中的煩悶,本不想多言,奈何此事還真拖不得,一旦久拖不決,一眾阿哥們的人心怕將就此散了去,正因為此,哪怕明知八爺顧慮重重,也只能硬著頭皮提醒了一句道。

  “嗯,也只能如此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之感覺顯然不是太好,奈何這節骨眼上,八爺也著實是沒旁的法子好想,也就只能是悶悶地吭了一聲,原本就疼的頭立馬更疼了幾分……

  “小王爺,您可算是回來了,王爺都等了您大半天了。”

  成功地釣了兩條大魚,弘晴的心情自是相當之不錯,哪怕是酒後頭暈,身子骨也又疲又乏,可還是在商號裡與胤祿哥倆個廝混了一個多時辰,直到夕陽西下了,這才乘馬車打道回了府,方才一下馬車,腳跟都尚未來得及站穩,就見墨雨急匆匆地跑上了前來,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老爹搞甚名堂來著,今兒個難不成又有甚大事發生了?不致於罷!

  弘晴還真想不明白自家老爹如此急地找自己所為何事,畢竟彈劾案昨兒個方才落下帷幕,眾阿哥這會兒不是忙著舔傷口,就是忙著分弘晴拋出去的魚餌,哪有胡亂再生是非的心,至於老爺子那頭,那就更不可能出啥么蛾子了,而弘晴自己麼,當然是不曾犯下啥滔天之罪,又能有啥事會鬧得三爺如此惶急的。

  “知道了。”

  儘管心中疑惑萬千,然則弘晴卻是不會在下人面前有所流露的,也就只是聲線平淡地吭了一聲之後,便即悶著頭向內院書房行了去,方一轉過書房門前的屏風,入眼就見自家老爹獨自一人背手立於窗前,一派風輕雲淡的樣子,顯然不似有甚為難不決之大事狀。

  “孩兒叩見父王。”

  儘管心中對自家老爹如此急召有著諸多的疑惑與不滿,可該盡的禮數,弘晴卻是不敢少了去,一個大禮參拜下來,中規中矩,實無甚可挑剔處。

  “嗯,平身罷。”

  聽得響動,三爺緩緩地轉過了身來,見弘晴持禮甚恭,並未因昨兒個的出彩表現而有絲毫的持寵而驕之躁意,心中自是頗為的滿意,但並未出言誇獎,僅僅只是虛抬了下手,隨和地叫了聲起。

  “謝父王。”

  弘晴此際已是又困又累,真想趕緊回自己的小院好生大睡上一回,實在是無心跟三爺窮拉呱,奈何父子分際擺在那兒,弘晴就算心中再煩,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流露,只能是照著規矩謝了恩,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擺出副恭聽訓示之乖巧模樣。

  “嗯,晴兒近來表現甚佳,為父深喜之。”

  望著弘晴那張兀自稚嫩的臉龐,再一想起弘晴這近一年來的所作所為,三爺心裡頭當真是感慨萬千,他實是沒想到弘晴私底下搗鼓出來的小商號真能攪出如此大的局面,一時間還真不知說啥才好了,沉默了片刻之後,也就只是說了句嘉許的廢話。

  搞啥呢,如此急地找咱來,就只為了說這麼句沒啥營養的廢話?搞沒搞錯!

  弘晴等了半晌,就只等到三爺這麼句嘉許之言,心中自不免老大的不耐,可也沒敢發作出來,也就只能是在心底裡狠狠地鄙夷了三爺一把,口中卻是謙遜地回答道:“父王過譽了,孩兒但有所得,皆父王教誨之功也。”

  “晴兒能有為而不自矜,為父也就能放心了,聽聞你今早跟夫子習了武,可有此事?”

  三爺顯然有甚難言之隱,嘴角嚅動了幾下,似有欲言狀,可臨到開口,卻又停了下來,接著沉吟了片刻之後,這才開口問了一句道。

  “回父王的話,確是如此。”

  一說起跟老夫子習武之事,弘晴當真氣急敗壞不已,很有種想要大哭一場之衝動,更有著想好生控訴老夫子不人道的強烈願望,只是想歸想,做卻是不可能這麼做了去,沒奈何,也就只能是臉色微苦地回答道。

  “嗯,夫子,當今奇人也,晴兒能得其青眼有加,實是大幸之事,須得好生用命,認真學著,切不可懈怠了去,都記住了麼?”

  三爺對陳老夫子主動就府一事其實是不太歡迎的,不過麼,對陳老夫子的學問能力,卻是分外的推崇,儘管並不清楚夫子的武藝到底如何,可該叮嚀弘晴之處,卻是不吝多言上幾句的。

  “是,孩兒記住了。”

  這一見自家老爹轉來轉去,就是不肯轉進正題,弘晴心中的不耐已是快到了極限,好在城府深,卻也沒表露在臉上,只是回答的言語自不免就簡略了些。

  “記住便好,晴兒一向勤勉,為父說來也無甚不放心處,唔,你那商號進展如何了?”

  三爺轉悠了這麼大半天之後,顯然耐心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終於流露出了如此急找弘晴來的真實用心之所在。

  嗯?老爹想幹啥?莫非是打算插手其間?嘿,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想白佔便宜,一樣沒門兒!

  “麒麟商號”可是弘晴謀劃了良久的心血之所在,也是弘晴將來崛起的根基之所在,哪怕是父子,弘晴也斷然不可能將此商號拱手讓給三爺的,再說了,在弘晴看來,就三爺那麼點能耐,混混朝堂還湊合,說到經營商業帝國,那純屬瞎掰,弘晴可沒打算將商號交出去,別說三爺了,就算是康熙老爺子來了,弘晴也斷然不可能松這麼個口的。

  “回父王的話,一切尚算順利,盈利當不是問題。”

  弘晴既然沒打算交權,自然也就不準備與三爺多談商號之事,哪怕三爺眼中的熱切目光有多炙熱,弘晴也就只是簡單地敷衍了一把。

  “唔,那就好,為父聽聞你那商號正自批放各省之經營權,可有此事?”

  “麒麟商號”可是兒子自己折騰出來的,與他三爺半點瓜葛都沒有,真到了要伸手之際,三爺還真有些個難堪不已的,只是事關重大,儘管有損面皮,三爺也只能是硬著頭皮地開了口。

  我勒個去的,老爹還真是沖著咱那商號來的,這回有的頭疼了!

  三爺這麼一圖窮匕見之下,弘晴的心立馬便是一沉,頭也就此疼了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8

第62章 有人要頭疼了(三)

  三月債,當真還得快,先前弘晴還在為設套子整著了他人而自鳴得意不已,這回好了,自家後院也起了火,偏生這個放火的人還是自家老爹,這報應也未免來得太快了些,快得令弘晴真有些個哭笑不得之感。

  “回父王的話,確實如此,此事是孩兒與十五叔、十六叔共同商議之決策。”

  咋辦?涼拌唄,左右商號是萬不可交出去的,面對著三爺的熱切,弘晴雖不好明著對抗,可將胤祿哥倆個抬出來當當擋箭牌還是辦得到的。

  “效果如何?可曾有客商願為之否?”

  一聽弘晴話裡提到了胤祿兄弟倆,三爺的臉色立馬便是一僵,但並未就此作罷,而是有些個不依不饒地往下追問道。

  “回父王的話,商號並無將所有各省之經營權盡皆放出之意,也就是拿出些不甚富庶之地區暫時交予旁人經營罷了,時候到了,自會收回。”

  所謂聞音知雅意,這一聽三爺問起分銷權一事,儘管尚不清楚三爺的消息從何而來,可弘晴卻已猜到了三爺拐彎抹角提出此事的用心何在,此無他,十有八九是三爺自己看著眼熱,打算玩一把切蛋糕的遊戲罷了,這可不是弘晴樂意見到的局面,倒不是對自家老爹也摳門,而是商號之事實在不適宜三爺插手其中,不光是弘晴自身根基之事,更為重要在於三爺若是想奪嫡天下,那在形象上便不能有絲毫的受損弘晴乃是小字輩,可以不管名聲如何,可三爺卻是不行,畢竟商賈在這時代的名聲與地位都實在糟得可以,有志大位者,還是避免與此有明面上的瓜葛為好,正因為此,弘晴在回答中已是毫不客氣地關緊了大門,不給三爺半點提出要求的縫隙。

  “原來如此,看來老十四這回算是平白撿到了個大便宜了,罷了,既然商號有決議,晴兒就照著去做好了,只是其它阿哥處,能不得罪還是不得罪了的好。”

  三爺的心雖熱切得很,可畢竟不是愣頭青,此際聽弘晴如此說法,又怎會不明白弘晴話裡的關門之意味,大感失望雖是難免,卻也不好真兒個地放下臉面跟自己的兒子搶食,也就只能是尷尬地笑了笑,便作了罷論,只是到底是父子,卻是不能坐視自家兒子有吃虧的可能,這便大有深意地提點了弘晴一下。

  老十四?我勒個去的,怪不得三爺資訊如此靈通,敢情是老十四這混球跑三爺處嚼舌根去了,嘿,這廝還真是窮瘋了,怕咱只說不做,這就找咱老爹出面來壓了,當真有夠不地道的,平白讓老子頭疼了一把,得,這賬咱回頭慢慢再跟你小子算了去!

  此番分包各省經銷權的事兒是今日方才剛開始的,到這會兒也不過就幾個時辰的功夫罷了,弘晴本就在懷疑此事怎會如此快便傳到了自家老爹的耳中,此際一聽三爺如此說法,腦筋只一轉,便已將前因後果都推斷了出來,心裡頭對老十四這等下絆子的行為自是惱火得很,口中雖不說,內心裡卻已是狠狠地給老十四記上了一筆。

  “父王教訓得是,孩兒都記住了,若是五叔、七叔有所需,孩兒自當詳家審篤,斷不至讓叔叔們有所失望才是,至於其餘,則恐非孩兒力所能及也。”

  面對著自家老爹如此這般的善解人意,弘晴自然得投桃報李上一番,話裡給出承諾的同時,也隱晦地提點了三爺一把,那意思便是要三爺設法與五、七兩位不甚在意大位爭奪的阿哥多套套近乎,為此,弘晴可以商號方面的利益給出一定的支持,至於其它人,哪怕是自家府中之人,那都斷然休想從弘晴處占到商號之便宜的。

  “嗯,晴兒有心了,回頭父王便問問去也好。”

  一聽弘晴如此說法,三爺登時便來了精神,先前未能撈到商號的失落感立時減輕了許多,眼中精光一閃,已是飛快地計算起了將老五、老七拉上己方戰車的可能性,這一算之下,還真為之怦然心動不已的。

  “那就有勞父王了。”

  這一見三爺一點就通,弘晴自也就安心了不少,可與此同時,倦意也已是不可遏制地狂湧了上來,謝了一聲之後,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晴兒勞累了一天,就早些去歇息罷。”

  三爺雖還有話要說,可一見著弘晴疲倦若此,心自是甚為不忍,這便揮手放了行。

  “謝父王,孩兒告退。”

  總算是從三爺的糾纏裡順利脫了身,弘晴自是不願再有甚節外生枝的事兒發生,緊趕著謝了一聲之後,便即告辭而去,一路踉蹌地向自家小院挪了去……

  “這麼說來,十三弟確信那所謂的山西分銷權真能有每年兩萬之淨入麼?”

  弘晴是安心了,可有人卻還在頭疼不已之中,這人便是四爺,面對著老十三那躍躍欲試的臉龐,四爺頭疼得要命,偏生還發作不得,沉吟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發出了聲質疑。

  “四哥,小弟來前便算過了,若真按十六弟所言,應該不假,唔,小弟這幾日閑著沒事,還真就去那‘麒麟商號’私訪了一下,確實生意紅火得很,依小弟看來,兩萬兩歲入或許偏虛,可萬把兩銀子卻是稀鬆平常。”

  自打從老十六處得了准信,老十三確實是意動了,要知道他如今還在阿哥所裡貓著,加之跟著四爺這個“正經”人,渾然就沒半點的來錢路子,也就僅僅只靠著宮裡給的五十兩銀子度日,小日子麼,自也就過得個緊巴無比,難得有這麼個發大財的機會,老十三又怎可能不為之心動不已的,若不是考慮到四爺的感受,只怕老十三當場就會同意了老十六的示好。

  “嗯,若是真的如此,老三還真是下了血本了,怕不止你這處,旁的阿哥處,老三怕也不會放過罷,嘿,天家子弟群起經商,當真滑天下之大稽,傳揚開去,真不知天下人又該怎生看我天家了,此恐非皇阿瑪所樂見罷。”

  先前老十三說起這事時,四爺便已敏銳地察覺到了內裡的不善給老十三如此大的利益,卻又一無所求,顯然不是在示好,而是在利誘,要的怕便是離間他四爺與老十三之間的感情,然則看得通透,卻不代表能輕鬆化解了開去,畢竟這可是兩萬兩的歲入啊,他四爺一年到頭都沒那麼許多,更別提尚未封爵的老十三了,要開口讓老十三拒絕了此事,四爺實在是不好說這話,也就只能是從道義上來解說此事,盼的便是老十三能自己將此事拒絕了去。

  “四哥說的是,只是皇阿瑪卻是准了弘晴那廝的商號,這會兒要再就此事動本章,怕也是不妥罷,要不等上幾日,看皇阿瑪如何表態再定?”

  老十三年歲不大,可心思卻是靈動得很,自是聽得懂四爺的意思之所在,本也想著拒絕了老十六的好意,可一想到兩萬兩的歲入,卻又打心底裡捨不得,眼瞅著跟四爺商量不通,這便起了拖延一下再定的主意,話雖如此,其心已動之意味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不然,皇阿瑪是准了弘晴的商號,可並不見得樂意見天家諸多子弟盡皆捲入其中,此關乎國策之大事也,本章須得上,明日一早,為兄便進宮上本,斷不能容此無稽之事發生!”

  這一見老十三還是不肯放棄,四爺心中的火氣可就不可遏制地狂湧了上來,面色鐵青地,義憤填膺地對此事大加譴責不已。

  “那好,四哥既決定如此,小弟自當甘附驥尾,你我兄弟便聯名上了本也好!”

  四爺這句話一出,老十三頓時就被逼到了牆角上,面色一陣紅一陣白地變幻了好一陣子之後,到底是兄弟情分占了上風,這便一咬牙,擺明瞭跟著四爺走的意思。

  “嗯,如此便好,為兄還是那句老話,重農重商乃是君子與小人之分際,有些錢可以拿,有些錢卻是萬不能沾了手,若不然,悔之晚矣!”

  一聽老十三如此說法,四爺的心雖是稍安了些,可一股子愧疚之感卻又油然而起了,畢竟這可是攔了老十三的財路啊,偏生四爺自己也沒啥來錢之門道,平日裡也不屑去經營那些蠅營狗苟之勾當,臨到此時,便是想要補償老十三一下,都沒個拿得出手的家什,沒奈何,也就只能是空口白牙地開解了老十三一番。

  “四哥放心,小弟知道該如何做了!”

  老十三雖還是有些不甘心,不過麼,既已答應了四爺,他也就不再反悔了,很有擔當地一拍胸脯,語氣堅定地表了忠心。

  “嗯,十三弟能明事理便好,天色不早了,你我兄弟且一併用了膳,同飲上幾杯罷。”

  儘管已是成功地說服了老十三,可四爺心底裡卻並無多少的安慰,反倒是更為擔憂了幾分,有心加深一下與老十三的感情,這便笑著提出了邀請。

  “成,今兒個小弟就吃吃四哥的大戶了,酒可得管夠才成!”

  老十三到底是講義氣之輩,心思既定,也就不再去多想那些有的沒有的,笑呵呵地便調侃了四爺一句,哥倆個相對一笑間,倒也頗應了“心有靈犀一點通”之名言……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8

第63章 我要的真的不多(一)

  康熙四十一年八月二十一日,四貝勒胤禛、十三阿哥胤祥聯名上本,重提重農重商之議,並對天家子弟私下經商一事大加抨擊,矛頭直指“麒麟商號”,雖未直接指名道姓,可字裡行間卻滿是暗示之辭。

  兩位阿哥的本章一上,朝野爭議頓起,原本懷著從“麒麟商號”分上一杯羹的眾阿哥們以及京中極品門閥見風聲不對,無不為之凜然,盡皆收住了手,甚至民間也因著謠言不少而起了觀望之心,一時間“麒麟商號”原本火爆的生意頓時大受影響,雖不致到門可羅雀之地步,可銷售額卻是有了個很明顯的滑坡。

  攔人財路,那可是要犯眾怒的,不說胤祿哥倆個如何氣憤,便是尚未沾手的老十四也來了氣,不僅借著個由頭,跟老十三狠狠地幹了一架,更慫恿著弘晴這個商號的主事人上本與四爺硬幹上一場,然則弘晴卻並不為所動,壓根兒就沒理會老十四的挑唆,也不管胤祿兄弟倆如何抱怨,每日裡該幹啥還幹啥,渾然就一沒事人一般。

  真不生氣?當然不是!好不容易才營造出來的大好局勢,愣是被四爺這麼一本給搞砸了大半,弘晴又不是啥聖人,哪能不恨,若是可能的話,弘晴真恨不得拿把刀子將四爺給剮了,可惜想歸想,做卻是不能這麼做了去,不單不能動四爺,甚至連上本對抗都不成,不為別的,只因弘晴深知一個理兒,那便是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說,一旦捅破了,那就麻煩大發了去,就有若此番經商一般,康熙老爺子可以恩准弘晴的商號,畢竟弘晴年歲小,再怎麼胡鬧,那都是笑談而已,惹不出啥大亂子來,甚或也可以默許阿哥們私下發些財,但絕對不會公開表示同意,那可是要遭儒家子弟猛烈抨擊的,一向好面子的老爺子自是斷然不想見到那般情形,換而言之,弘晴若是公然與四爺對抗的話,那只會讓四爺得了逞之餘,令自己倒了大黴,這等蠢事,弘晴又怎肯去做。

  沉默是金,這句話可不是虛言,而是句不折不扣的大實話,沒有對抗,四爺再怎麼能折騰,找不到對手,那也是枉然,這一點,弘晴看得分外的通透,至於受到影響的生意麼,說實話,弘晴還真不怎麼擔心,畢竟香皂可是“麒麟商號”的獨門專營,別處沒地方買了去,市場如此之大,又怎可能真會就此沉淪了下去,所需要的不過是個沉澱的時間罷了,只消老爺子那頭不放狠話,事情很快就將有若一陣風般地過去了,真到那時,該紅火的照樣會紅火,而這段時間的消沉麼,倒給了弘晴一個加緊操辦各省分號的時間,既如此,又何必真跟四爺去瞎折騰,坐看風輕雲淡豈不更爽利?

  時光荏苒,只一眨眼間,便已是九月下旬,弘晴的小日子可謂是過得極為的充裕,每日裡功課填得滿滿的不說,還有習武的事兒壓著,商號那頭的事兒也不老少,忙乎得弘晴真恨不得將一個人劈成兩半用了去,好在忙歸忙,總算是一切順利得很,不單是江南各省的分號有了些眉目,更得了個准信,那便是康熙老爺子始終不曾對四爺的摺子加以置評,來了個留中不發,民間哄亂的謠言傳了一陣,也就消停了下去,商號的生意麼,自然也就全面復蘇了起來,儘管不再有剛一開業時的火爆,可錢景卻是相當之美妙,說是日進鬥金也斷不為過。

  風聲既過,而“麒麟商號”的錢景又看漲,自然就有人坐不住了,這不,今兒個方才一下了課,老十四便已是不管不顧地拽著弘晴就直奔“聚仙樓”,美其名曰要跟弘晴好生聯絡一下感情,至於實際情形如何麼,彼此間都心中有數得很,自是地一路殺到了“聚仙樓”中,要了間頂級包廂,各自落了座,都還沒等酒菜上齊呢,老十四已是很明顯地憋不住了。

  “晴哥兒,咱叔侄倆可是好久不曾聚了,怎樣,商號的生意還成罷?”

  老十四素來臉皮厚,也沒啥顧忌不顧忌的,上來便直奔了主題,寒暄套話啥的全都一概省了去。

  “勉強罷,小本經營而已,呵呵,十四叔怕是看不上眼哦。”

  當初四爺的本章剛上時,老十四倒是上躥下跳地折騰了一把,可到底是不曾再開口要弘晴許給他的山東地盤,顯然是怕受了牽連,這會兒再想要,弘晴給是照舊會給,可該給的不僅僅是地盤,還得給老十四一個小小的教訓,若不然,豈不是平白讓老十四看輕了去,正因為此,對於老十四的問話,弘晴也就假作不解其真實之用心般地敷衍了一把。

  “別介啊,晴哥兒這說的是哪的話,十四叔可是眼饞得緊呢,嘿,上回格於形勢,十四叔雖是盡力了,可惜沒能幫上晴哥兒的忙,算十四叔的錯,不過麼,十四叔可是好生教訓了老十三那賊胚子一回,也算是不無微功罷,怎麼著,前番答應十四叔的,你晴哥兒不會賴帳了去罷?”

  若是換了個人,被弘晴這麼暗諷上一把,只怕臉都得羞紅了去,可老十四卻渾然不當回事,臉厚的好處在此際當真是表現得淋漓盡致,嘻嘻哈哈間便已是既擺功又邀賞了起來,那親熱狀簡直就宛若與弘晴熟到不能再熟之地步。

  “這事兒啊,唉,十四叔咋就不早些說呢,哪怕早兩天也好啊,這不,昨兒個我父王門下奴才陳觀照來了家裡,說是他有個族叔想接手山東分銷權,用一萬兩銀子買,小侄想想也覺得沒啥不好的,左右十四叔又久久不曾接手,地盤空著未免太可惜了些,也就應承了下來,人錢都已交到了賬上,這再要反悔,商號的名聲怕不得臭大街了去,您瞧,這……,唉……”

  既然打算刁難一下老十四,弘晴可就不客氣了,一番假模假樣的叫苦下來,演得就有若確有其事一般。

  “晴哥兒,你不是罷,答應了十四叔的,怎能又改給了別人,這不是要十四好看麼,不成,這事不能就這麼完了去,嘿,不就一門下奴才麼,說解也也就解了,怕個毬的,奶奶個熊的,敢跟爺爭地兒,不信爺拿大巴掌抽了那小子去!”

  老十四本就一刺兒頭,這一聽該他的地盤沒了,也不管啥合約不合約的,登時就炸刺了,袖子一擼,丘八之氣大放,哪還有半點阿哥應有的體面,簡直就一街邊廝混的地痞一般無二。

  “十四叔,話可不能這麼說,奴才麼,怎麼打了去,那都無妨,可小侄商號的名聲卻不能有半點的受損,若不然,日後還有誰敢跟小侄做生意的,此事斷不可為!”

  老十四這麼一變臉,弘晴也跟著玩起了變臉的把戲,左右不過是裝混混耍橫罷了,前世那會兒弘晴可沒少玩這一套,論起演技來,只會比老十四高,而不會比老十四差。

  “咕嘟!”

  一聽弘晴拒絕得如此之乾脆,老十四忍不住便狂咽了口唾沫,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地變幻了好一陣子,可到了末了,也還是沒敢真朝弘晴發飆,倒不是怕了弘晴,而是他這會兒正有求於弘晴,真要將關係鬧僵了,那歲入兩萬的事情不也就跟著泡了湯,這帳目,老十四還是算得來的。

  “嘿嘿,晴哥兒,咱叔侄倆可不是一般的交情,再怎麼著,也總比一奴才強罷,就算山東沒了,不還有其他省麼,十四叔不挑,隨便整個兩江、兩湖啥的出來也就夠了,咋樣,中不中,就一句話的事兒,十四叔可就在這兒等著了。”

  眼瞅著發飆不管用,老十四臉一翻,又玩起了套近乎的把戲,總之一句話,那就是賴也要賴在弘晴的身上,不割出一大塊肉來,他可是不打算就此收了兵的。

  尼瑪的,老子欠你的啊,我勒個去的,這混球還真是塊玩政治的料,翻臉比翻書還快,若不是運氣實在太差,身邊又沒個得力的謀士,更沒個好兒子,老四那廝哪可能是這傢伙的對手!

  老十四那無賴勁一出,弘晴還當真被弄得有些個哭笑不得,心裡頭忍不住便犯起了嘀咕,但並未有所表露,而是皺緊了眉頭,裝出一副為難至極的樣子,默默地思索著,半晌也沒見開口。

  “得,咱也不為難你,嘿,爺可是聽說了,老十六那廝原本是答應將山西給了老十三的,如今老十三那混帳行子不識抬舉,這山西省不就空了下來了,算爺吃虧,就拿山西省作數好了,這總該成了罷?”

  老十四可是鬼精鬼靈之輩,這一見弘晴半晌無言,立馬便斷定弘晴這是在玩沉默拒絕之戲法,自是不肯遂了弘晴的意,眼珠子轉了轉,立馬又換上了副笑臉,嘻嘻哈哈間更換了個提議。

  “山西啊,行倒是行,只是……”

  爽快交出去的東西,他人總是不懂得珍惜,這道理,弘晴比誰都懂,既然老十四想玩,弘晴自是樂得奉陪,這便假作為難狀地只說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8

第64章 我要的真的不多(二)

  “只是個甚?你倒是趕緊說啊,爽快點,耍你十四叔玩啊!”

  老十四的耐心原本就不是特別好,如此這般地扯了許多,早已是煩躁不已了的,再被弘晴這麼一撩撥,更是忍耐不住了,眉頭一豎,惱火地喝了一嗓子。

  “十四叔別急麼,小侄這就說還不成麼?”

  能將未來的大將軍王耍弄到這般田地,弘晴心中的滿足感自是不消說的高漲著,不過麼,該賣的關子,依舊照賣不誤,就是不想給老十四一個痛快。

  “那你倒是說來著,說,快說!”

  老十四當真是被弘晴這等吞吞吐吐的不爽利弄得個七竅生煙,實在是沒了脾氣,沒法子啊,眼瞅著過完了年,他老十四就要開府建牙了,奴才早已暗自收下了一大把,可為奴才們謀官的銀兩卻是極之不稱手,就盼著能從弘晴處整出塊大肥肉來,這會兒縱使弘晴再如何刁難,他也真沒拂袖而去的勇氣,也就只能是可著勁地催促著弘晴一句道。

  “十四叔,您是知道的,前些日子,四叔、十三叔整出了那麼個沒屁眼的勾當,害得小侄折了不少的本,這山西麼,自然是不可能再給十三叔留著了的,只是小侄前幾日錢不趁手,就琢磨著將一些省份的分銷權拿出來賣了,不止是這山西,就連那川中也都放出了風聲,而今各地趕來的商賈可是都得了消息的,這會兒若是將山西從名單上抹了去,小侄怕商號的名聲有受損之可能啊,可十四叔都開了口,小侄也不能不答應不是?這不正為難麼?”

  反正是不打算通通快快地交出地盤,自然是怎麼刁難怎麼來了,只見弘晴嘴一張,叫苦的話兒可就有若長江之水般滔滔不絕而出了,直聽得老十四橫眉倒豎不已。

  “那不管,左右你小子答應十四叔再先,這事兒你晴哥兒自個兒整了去,山西,爺還就要定了!嘿,不止山西,便是川中,你也得給爺擔著去,若不然,爺今兒個就賴這不走了!”

  眼瞅著說理說不出個道道來,老十四無賴勁可就不可遏制地大發了,臉一板,沒臉沒皮地便耍上了無賴,偏偏還說得個理直氣壯地,就宛若弘晴真欠了他八輩子債一般無二。

  “罷了,罷了,算小侄上輩子欠您的,這地盤咱給還不成麼?回頭十四叔可別忘了緊著著人來簽了契約,拖久了,十五叔、十六叔怕是要罵娘了,唉,這回小侄可真就虧大發嘍!”

  釣魚麼,自然是得掌握火候的,拉早了,魚兒還沒上鉤呢,拉遲了,魚兒可就跑了,這一點,弘晴自是心中有數得很,玩將起來,也順溜得緊,眼瞅著火候已到,弘晴自是得見好就收,這便裝出一副慘不兮兮狀地搖頭歎息著,極為勉強地答應了老十四的要求。

  “嘿,算你小子識相,得,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日後要是有誰敢跟你晴哥兒撒野,爺抽死了他去!”

  老十四本都已是快絕望了的,卻沒想到峰迴路轉之下,弘晴不單給了山西,就連川中也給了出來,大喜過望之下,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伸手狂拍著弘晴的肩膀,一迭聲地大放著厥詞。

  得,這廝又犯渾了,啥屁話都往外噴,還抽人呢,真當自個兒是惡霸啊!

  老十四雖說是條大魚,可在弘晴眼中,卻並不算最肥的那一條,他真要釣的是八爺,給老十四的好處麼,當然就是香甜至極的高級魚餌,等的便是八爺自個兒找上門來,當然了,這麼個心思,弘晴可是不會當著老十四的面有所流露的,故此,面對著老十四的欣喜若狂,弘晴也就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啥話都不往外吐。

  “啊,對了,險些忘了一事,嘿嘿,晴哥兒也是知曉的,十四叔如今與八哥最是投契,上回呢,十四叔一不留神,說漏了嘴,鬧得你九叔、十叔都饞著這分銷權呢,你八叔雖是沒提,可十四叔估摸著,怕也是動了心的,所謂一事不煩二主,這事兒麼,你晴哥兒就能者多勞好了,回頭十四叔設大宴犒勞犒勞你也就是了,怎樣?成不成,給句實話來。”

  正所謂得隴望蜀,興奮地自說自話了好一陣子之後,老十四突然又想起了八爺的交待,這便堆起了笑臉,又跟弘晴打起了商量。

  嘿,就等你提這事呢!

  弘晴可不是啥大善人,哪可能平白無故地給八爺等人發銀子,儘管是為了應對不就的將來必會冒將出來的整頓旗務一事,可也沒打算平白便宜了八爺等人,沒個等價交換,弘晴又怎肯平白吃虧,只不過此事不能由弘晴自己來開這麼個口,前番之所以設下“二桃殺三士”之策,為的便是從八爺處狠剮回一把好處,這會兒老十四自己挑出了由頭,弘晴自是稱心如意得很,不過麼,這等得意自不可能擺到臉上來,而是作出一副目瞪口呆狀地望著老十四,宛如聽到了這滿天下最令人震驚的消息一般。

  “嘿嘿,這事兒麼,是難了些,可晴哥兒是誰啊,這滿京師裡可都算是數得著的大能人!想來還是能應對得過去的,唉,十四叔也是沒法子啊,就倆省,這咋分都不是,不扯那麼許多了,晴哥兒若是肯幫這個忙,就算十四叔欠你個大人情了,啥時要,十四叔啥時便還了去,如此總該成了罷?”

  望著弘晴那震驚的小臉龐,老十四自己也覺得過分了些,奈何八爺有交待,他也不好不提這茬,沒奈何,只得是伸手撓了撓頭,滿臉歉意狀地扯了一通。

  “十四叔,瞧您這話說的,這不是要小侄的命麼?天地良心的,小侄答應將兩省平白交出,已是擔了無窮的干係,回頭一準被十五叔、十六叔埋汰個沒完,這也就算了,小侄勒緊褲腰帶,熬一熬也能挺了過去,這再多上倆省,便是拆了小侄,那也是斷然辦不到的,十四叔,您還是饒了小侄罷。”

  弘晴一向就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好處沒到手之前,要他讓步,那可比登天還難,這會兒叫起撞天屈來,當真演得個活靈活現的。

  “要不就一省總該可以了罷,你晴哥兒隨便指了去,但消不是太差的地兒,十四叔都認了,這總該可以了罷?”

  一見弘晴委屈若此,老十四自個兒也覺得心裡頭十二萬分的過意不去,奈何八爺處也得有個交代,老十四暫時還不想跟八爺一夥鬧了生分,畢竟他眼下還沒有自立門戶的實力與能耐,還須得靠八爺等人支撐著,正因為此,老十四不得不腆著臉、陪著小心地降低了要求。

  “唉,十四叔,你這……,罷了,罷了,這事情呢,小侄先記在心裡,回頭跟十五叔、十六叔商議一二,只是沒個補償啥的,怕是難啊,那商號小侄雖是占了大頭,可也不全歸小侄不是?總得有個由頭,小侄也好跟十五叔等人交待不是?”

  有著超越這個時代的知識與見識儲備,弘晴壓根兒就不怕賺不來錢,別看給出去的不少,其實呢,他自己賺的更多,此無它,香皂的成本低得令人髮指,老十四每賺一兩,弘晴處可是能撈個雙倍不止,還不用出啥太大的力氣,給出幾個省的分銷權,弘晴還真就沒放在心上,再說了,這分銷權可是幾年一簽的,到時候要收回,也簡單得很,一句話的事兒罷了,正因為此,對於給老十四一夥些甜頭,弘晴並不怎麼在意,不過麼,這錢自然不能白給不是?送上門來的竹杠,此時不敲更待何時?

  “嘿,有晴哥兒這句話便好,得,不扯別的,要啥補償,晴哥兒只管開口,但凡十四叔有的,一準讓你滿意便是了,即便一時沒有,十四叔想盡法子,也得給你搞了來,終歸不能讓你晴哥兒平白吃虧罷!”

  老十四原本正歉意滿滿地,這一聽弘晴如此說法,立馬又來了精神,拍著胸脯便大包大攬了起來。

  “十四叔言重了,小侄哪敢提甚過分之要求,只是十五叔、十六叔那頭常有些怨言,說是大傢伙都是阿哥,兄弟幾個都可著勁往各處塞人,就他倆沒個門路,手下奴才心都寒了去,小侄聽了也覺得寒磣,奈何小侄也是個無能為之輩,半點忙都幫不上,也就只能是光看著,不瞞十四叔,小侄這心裡頭可是酸著啊。”

  老十四既然敢大包大攬,弘晴自是不會跟其講客氣,這就開始伸手了,儘管沒說得個分明,可意思卻是明白無誤地表達了出來。

  “這……,嘿,晴哥兒想塞啥人,又想得個啥位置,總得給十四叔交個底罷,若不然,十四叔還真不知該從何幫起了。”

  一聽弘晴開出了這麼個條件,老十四心底裡倒是大鬆了口氣,此無它,不就是塞個把人進官場麼,這事兒對旁人來說很難,可對於勢力強大的八爺一方來說,卻算不得啥難事兒,當然了,不難歸不難,老十四可不想太過輕易地便答應下來,畢竟此事可是要擔一定干係的。

  “有十四叔這句話,小侄便算是安心了,嘿,不滿十四叔,不就是些把總、千總的出身文碟,還有麼,七品候補知縣的空白文碟也來些,小侄要的真的不多,每樣來十份足矣,能多固然好,不成麼,那也就算了去了。”

  真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弘晴玩起獅子大開口來,半點都不在老十四之下,此言一出,立馬就輪到老十四目瞪口呆地說不出話來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8

第65章 得失之間(一)

  “晴哥兒來啦,老十四那渾球又都扯了些甚?”

  隨著深秋的到來,香皂的銷售也漸進了淡季,再加上前番四爺上本的影響,“麒麟商號”的生意比起一開業來,已是冷清了不少,然則因著各省分號的陸續籌建,商號裡的繁忙景象卻是依舊不變,進出貨物的馬車來來往往,好不熱鬧,倒是帳房裡卻是清閒了許多,又因著其它事務都由陳思遠這個大掌櫃在張羅著,胤祿哥倆個也就有了偷閒的空擋,正泡了壺上好的龍井,胡亂地瞎侃著,冷不丁見弘晴從外頭轉了進來,哥倆個都自覺地起了身迎候,渾然忘了哥倆的輩分其實比弘晴要高這麼個事實,只不過哥倆個的表現卻是不盡相同,老十五生性較沉穩,也就是笑著點了點頭,可胤祿卻是個豪爽性子,也沒啥顧忌,大老遠就咋呼上了。

  “還能有啥,不就是要地盤罷了。”

  對於小哥倆,弘晴有著足夠的信任,自是不會有太多的隱瞞,隨手拉過一張空椅子,一撩衣袍的下擺,端坐了下來,自斟自酌地飲了杯熱茶,而後方才滿不在乎地回了一句道。

  “不給!那混球前幾日咋不來要,不就是見風頭不對,不敢麼,這會兒倒是有臉來囉唕,沒臉沒皮的貨色,理他作甚!”

  這一聽老十四果然是來要地盤的,脾氣向來不是太好的胤祿立馬便跳著腳罵了起來。

  “是啊,晴哥兒,老十六話雖是糙了些,可理兒卻不是糙,老十四就那德性,不理他便好!”

  胤禑別看沒啥大脾氣,可對一向囂張跋扈的老十四卻是極為看不過眼,只不過往日裡不願說罷了,這會兒見胤祿跳腳罵,自是跟著敲打上一把。

  “放心好了,這回咱可不會平白便宜了他去,要地盤可以,拿東西來換,若不然,門都沒有!”

  弘晴早就知道這小哥倆會堅決反對,故此,在與老十四談判前,口風嚴實得很,並不曾向這小哥倆透露出一星半點,倒不是怕無法說服二人,而是不願多費那些無必要的唇舌,然則此際事情既已是差不多定將下來了,卻是得跟這小哥倆有個說得過去的交待才是。

  “換?晴哥兒,你該不會是燒糊塗了罷?那廝窮得叮噹響,比咱哥幾個還不如,能掏出甚好東西來,得,別介了,還是咱們自己撈銀子實惠來著。”

  胤祿在阿哥所裡跟老十四就住在門對門,又怎可能不清楚老十四的實際情況,若說沒整商號之前,胤祿還真很羡慕老十四有來錢的門路,至於眼下麼,光憑著這個把月已到了手的些微分紅,胤祿已是十二萬分地瞧老十四不起了。

  “十六叔,話不能這麼說,十四叔雖無甚家底,可八叔有啊,打他那兒掏弄些東西還是有的。”

  對於要拉攏的胤祿兄弟倆,弘晴的耐心自是好得很,並不因小哥倆唱反調而動氣,很是大度地一揮手,笑呵呵地解說了一番。

  “呵,那倒是,咋忘了這茬了,得,晴哥兒就甭賣關子了,那廝到底拿些甚來換?”

  小哥倆對能耐出眾的八爺還是頗為信服的,一聽弘晴如此解說,本還欲再出言相勸的胤禑就此閉緊了嘴,而胤祿則是好奇地催促起了弘晴來。

  “東西倒是不多,也就是把總、千總的出身文碟以及七品候補知縣的空白文碟各十份,至於我方麼,就將山西、川中以及河南之分銷權交予對方,時限麼,暫設四年好了,後頭給還是不給,到時再議就是了。”

  弘晴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將交易的內容道了出來,那副從容淡定狀就跟在談買幾斤大白菜花多少錢一般無二。

  “厄,不是罷,晴哥兒,這賬不對數啊,七品候補知縣文碟一份一千五百兩就有,十份也不過一萬五千而已,至於千總文碟每份不過千兩而已,把總更低,五百兩就有,攏算下來,就算全用銀子砸,那也不過就三萬兩銀子罷了,若是八哥出面的話,哪怕是用銀子買,這麼些東西怕是萬把兩就能搞定,甚或不花一文錢也說不準,可咱三省收益算起來,每年那就是六萬兩以上之數,這虧還不就吃大了去了。”

  別看胤祿如今還貓在阿哥所裡混日子,可這廝自幼鬼精,宮裡宮外都人面廣,捐官的市場行情那是倍兒熟的,只一算,立馬發現這交易並不是等價而為,己方顯然吃了不小的虧,自是分外的捨不得,只是弘晴已然有所決定,他也不好明著反對,這便吭吭哧哧地板著手指,跟弘晴算起了經濟賬來了。

  “呵,十六叔近來用功了麼,這術數倒是算得倍兒溜,嘿,只不過呢,這賬,十六叔還真就算錯了去了。”

  胤祿雖不曾明言反對,可那意思卻是表達得很明白了的,弘晴又怎可能聽不出味兒來,不過麼,卻也沒太在意,而是搖了搖頭,笑著回了一句道。

  “得,晴哥兒既說爺算得不對,那就請晴哥兒算一回給爺聽好了。”

  一聽弘晴如此說法,胤祿可就不幹了,不服氣地反詰道。

  “很簡單,十六叔聽好了,頭一條麼,別看八叔他們弄去了分銷權,一年能賺個不老少,可大頭卻是在咱們手裡,那些香皂的成本多少,旁人不知曉,你十六叔該不會也不知曉罷,既如此,這其實是八叔他們出人出力,幫著咱們賺錢,又何樂而不為呢?再說了,真到了不想給的時候,四年後要收回還不是咱們說了算?至於其二麼,那就更簡單了,別看那些文碟費不了太多的銀子,可要想一口氣拿到如此許多,就算十六叔再能,怕也是辦不到的罷,就算能,一旦消息走漏,皇瑪法的板子可不是那麼好消受的,莫非十六叔打算嘗嘗不成?”

  弘晴算起賬來,比胤祿自然是高出了老大的一截,一張口,便是一通子長篇大論,直說得老十六怪不好意思的。

  “理倒是這個理,然則你我如今怕是還用不著這麼些玩意兒罷,待得我等開府建牙時再辦了去,卻也未嘗不可,似無必要眼下便整這個罷?”

  康熙老爺子的板子味道當然不好消受,胤祿就算再膽大,那也是一樣不想去嘗試的,這會兒被弘晴這麼一說,小臉頓時憋得個通紅,只是心裡頭還是不太服氣,這便又提出了另外的由頭。

  “萬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別看我等如今生意火爆,可這是在京中,咱叔侄算是可以橫著走,下頭那幫子差衙們不敢有甚放肆之舉,可到了下頭各省,怕就沒那麼順當嘍,總不能我等自己跑去處處擺平罷,終歸是須得有些得力的奴才幫襯著,問題是總不能讓奴才們光拉磨,不給草吃罷?這麼些文碟先預備著,應景兒可就能派上大用場了不是?再說了,奴才須得自己用出來的,方才可以放心,那些貼過來的,哪有甚可靠性可言,這一條,十六叔若是還看不透,那小侄可就無話可說了的。”

  胤祿兄弟倆可以說是弘晴計畫中的最根本之班底,再如何重視,也斷不為過,除了些太過機密的事不能說之外,弘晴還真就沒打算對這小哥倆隱瞞自己的算路的,一番話說將下來,已是將內裡的蹊蹺全都說了個分明。

  “晴哥兒這話有理,老十六,你也就別胡亂蘑菇了,這事兒還真就得聽晴哥兒的。”

  胤禑膽略上雖不如胤祿遠甚,可大局觀卻是比胤祿要強上一些,自是一聽便明白了弘晴所言的道理,這便搶先開口同意了弘晴的意見。

  “嘿,咱這是不恥下問麼,得,得,得,咱不說了還不成麼,反正大事都由晴哥兒定,咱只管數錢就好,嘿嘿,哪怕數到手抽了筋,咱也樂意不是?哈哈哈……”

  胤祿一向豁達,道理通了,自然不會再多爭執,哈哈大笑著自嘲了一把,登時便惹得弘晴與胤禑也都跟著大笑了起來,笑聲滿帳房裡回向不已中,氣氛自是和諧無比……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弘晴哥幾個如何樂呵,卻說八爺府的西花廳裡,一席酒宴正在進行著,八、九、十三位阿哥連同陸純彥四人圍坐在石桌旁,一邊淺飲著,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扯著,看似悠閒,可實際上氣氛卻顯得格外的沉悶,哪怕聊天的話題換了一個又一個,可眾人的精氣神卻顯然都有些不振,時不時瞄向門廳處的眼光更是洩露了眾人的心神不寧,直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由遠而近地響了起來之際,眾人盡皆在不自覺中挺直了腰板,目光閃爍地盯向了廳口處。

  “八哥,小弟回來了。”

  廳口處人影一閃,渾身大汗淋漓的老十四已滿臉喜色地大步行了進來。

  “喲,十四弟來了!”

  “老十四,情況如何?”

  一見到來者果然是老十四,九、十兩位阿哥的臉上都是喜色狂湧,幾乎異口同聲地打了個招呼,至於八爺麼,雖還穩得住,可眼神裡也同樣閃爍著探詢的精光……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8

第66章 得失之間(二)

  自古財帛動人心,哪怕是貴極了的阿哥,也一樣不例外,面對著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銀子,幾位阿哥的表現比之尋常百姓,實也並無不同,甚或更有過之,這等模樣一出,當真令陸純彥心中不知幾多的感慨,只是他也知道此事不是他該管之事,這便輕歎了一聲,索性閉上了眼,不去理會九、十兩位阿哥的瞎鬧騰。

  “老十四,到底如何了?弘晴那混小子可曾答應了麼?”

  眾阿哥們都在激動之中,自是無人注意到了陸純彥些微的異樣,一個個盡皆目光炯然地死盯在了施施然端坐了下來的老十四身上,到了末了,又是脾氣最急的胤鋨率先沉不住氣,惱火地嚷嚷了一嗓子。

  “嘿嘿,成了,諸位哥哥就等著數錢罷!”

  老十四此番跟弘晴交涉得甚是辛苦,這一回來擺功麼,自然要好生吊吊眾兄弟們的胃口,若不然,怎顯得出自個兒的功勞,正因為此,自打進了花廳,除了一開始寒暄了一嗓子之外,老十四坐在那兒就不動了,直到老十憋不住嚷將起來之際,這才自得地一笑,給出了個肯定的答覆。

  “好啊,老十四,還是你小子行,這一出馬,當真了得,嘿嘿,好樣的,來喝酒,喝酒,今兒個咱哥幾個不醉無歸!”

  一聽老十四道出此言,胤鋨滿心的期待終於化成了現實,登時便興奮得跳了起來,狠狠地擂了老十四一拳,有若發了瘋般地大吼大叫個不休。

  “十四弟,真成了?那混小子當真如此爽快,不會沒旁的埋伏罷?”

  胤禟同樣興奮得很,只不過他比胤鋨那等一根筋的傢伙顯然要謹慎了許多,略有些狐疑地掃了老十四一眼,遲疑地追問了一句道。

  “九哥高明,這事兒呢,說成了還真就成了,那小子給出了山西、川中以及河南三省之地,說是每四年一簽約,只是卻有個條件,要我等拿把總、千總的出身文碟以及七品候補知縣的空白文碟各十份去換,就這一事,小弟估摸著應是值當,然,事關重大,小弟卻是不敢擅自應了下來,這不,緊趕慢趕地跑了來,就等八哥定奪了。”

  老十四很明白自個兒在這個小團體裡的地位就一執行者,真正拿大主意的,還須得看八爺,正因為此,表功歸表功,卻是不敢真兒個地越俎代庖,介紹了下交易內容之後,便即明智地將決定權交到了八爺手中。

  “就這?不多麼,旁人要搞這麼些東西,沒個三萬兩銀子下不來,咱哥幾個出手,隨便掏個幾千兩辛苦錢,跑上幾回也就能辦得齊了,這生意做得去!”

  胤鋨人雖粗魯了些,可好歹自幼受的都是精英教育,帳目還是能算得個分明的,略一掐指,立馬便有了結論,還沒等八爺表態,他已是急吼吼地嚷了一嗓門。

  “唔,花些銀兩倒是小事,哪怕這麼些文碟一次性整出來稍有些繁難,可也不是辦不到,只是那小子要這麼些東西想作甚來著?”

  帳目人人都會算,胤禟當然也知曉這筆買賣從帳面上來看,是頗為合算,只是又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畢竟大傢伙都是天家子弟,真要花些心思,整那些文碟並不非辦不到,縱使弘晴本人不行,可三爺一旦親自出馬,卻是沒多大問題的,一念及此,胤禟自不免懷疑起弘晴如此提議的用心之所在。

  “九哥問得好,小弟當時也是如此問那小子的,就是沒見那小子回話,於來的一路上,小弟倒是琢磨了想頭該不會是那混小子打算建班底了罷?”

  老十四表面粗豪,實則精明過人,這一開口,還真就切中了弘晴的真實打算,只不過老十四卻並不敢肯定,畢竟弘晴的年紀未免太小了些,此時建班底顯然有些過早。

  “嗯哼,還真有這種可能,那小子精怪得跟妖孽似的,前番在乾清宮可是狠出了回風頭,心野著呢。”

  老十四這話一出,八爺與九爺盡皆面皮為之一僵,彼此間飛快地交換了個眼神,卻都沒急著開口,倒是直性子的胤鋨猛擊了下掌,出言附和了老十四一句道。

  “八哥,您看這事該還是不該,小弟心裡可是一點底都沒有,若是不該,小弟這就去回絕了那小子。”

  雖然奇怪於弘晴此時便開始建班底的用心,然則老十四卻顯然不是很在意,畢竟他們哥幾個不也都是早早便開始了班底的籌謀,若不然,也不會有眼下這等龐然之規模,當然了,老十四不在意歸不在意,卻是沒敢在此事上獨斷專行,而是再次將決定權交到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八爺手中。

  “八哥,您說了算,該怎麼著,小弟絕無二話!”

  老十四話音一落,兄弟幾個的目光立馬全都聚焦在了八爺的身上,老十更是表忠地一拍胸脯,煞是豪氣地扯了一嗓子。

  “先生,您看此事可行否?”

  按八爺的本心,那是絕不想做這麼個交易的那些文碟所標明的官職雖說都不甚高,可用來培養班底之根基,卻是足夠用了的,八爺實不想成全了弘晴這麼個妖孽般的傢伙,再說了,交易做成了,其餘兄弟個個有肉吃,獨獨他本人卻是半點好處都沒落得,然則,望著眾兄弟們那期盼的目光,拒絕的話,八爺卻是怎麼也不好說將出來的,沒奈何,只好將問題轉手拋給了閉目沉思狀的陸純彥。

  “有得必有失,得與失之間能有個平衡便妥,此事八爺自己定也就是了。”

  陸純彥乃當世之智者,心思自是靈醒得很,只一聽八爺之言,便已是八爺的意思是要他陸純彥出面反對這等交易,只是明白歸明白,可陸純彥卻並不想當這個惡人,自也就假作不知狀地回了句模淩兩可的話語。

  “也罷,那就這麼定了也好,老十四辛苦一趟,明兒個去回了話,就說依約辦了去便是了,過幾日備齊了文碟,將此事了了也好。”

  八爺見陸純彥不肯表態,自不好再勉強,只能是獨自在心中盤算了一下得失,末了,略顯得勉強地給出了個肯定的答案。

  “成,此事就交給小弟了!”

  此番交易下來,得最大頭的無疑就是老十四本人,他自是不會反對八爺的決定,不等其他兄弟開口,他已是緊趕著應了諾。

  “哈,成了,咱這就去跑吏部,十四弟去兵部,九哥籌錢去,哥幾個加緊辦了此事,省得夜長夢多!”

  老十也是窮光蛋一個,眼下有了發橫財的機會,當然是怎麼快怎麼來了,不單自己攬了事,順便給哥幾個都派好了任務,那猴急之狀著實是有夠難看的。

  “也好,就按十弟說的辦,諸位弟弟且都忙去好了。”

  事已至此,八爺也不想再有甚節外生枝的可能,這便吩咐了一聲,算是為此事做了個定論。

  “八哥放心,小弟這就去!”

  “小弟告辭了!”

  ……

  八爺既已放了話,哥幾個自是樂得趕緊辦好了差使,也好早一步拿到地盤,也可早點往自家懷裡摟錢,自是一個比一個積極,一窩蜂便散了個乾淨,那等匆匆狀著實令八爺很有著氣不打一處來之鬱悶感。

  “八爺可是在擔心麼?”

  眾阿哥們去後,一直雙眼微閉的陸純彥卻是猛然張開了眼,審視了心事重重的八爺一眼,一捋胸前的長須,意有所指地問了一句道。

  “嗯,人心齊,山海移,心若不齊,敗亡無地也!”

  陸純彥雖沒明著說出八爺的擔心之所在,可八爺卻是知曉自個兒的心思難以瞞得過陸純彥的法眼,索性便乾脆地承認了下來。

  “有些事急事急不來的,且再看罷,日久見人心啊。”

  陸純彥早就察覺到了這個小集團裡有著不穩定之因素,只是疏不間親,卻是不好指將出來,哪怕此際見八爺憂心于此,他也只能是泛泛地安慰了幾句無甚營養的虛言。

  “罷了,不說這個了,先生看那弘晴小兒如何?”

  八爺默然了片刻,也實在是不願談起兄弟不齊心的事兒,這便轉開了話題,問起了陸純彥對弘晴的看法。

  “曹公見許劭,三問而不答,怒而拔劍,遂得其評,曰:子,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此雖典故,卻未見得不是今人之寫照乎?”

  陸純彥沒有直接回答八爺的問題,而是舉出了曹操的例子,話裡話外的意思便是弘晴就是今日之曹操,內裡譏諷之意不多,倒是重視之意不少,很顯然,在陸純彥的心目中,弘晴的威脅已上升到了一個相當的高度,哪怕這等威脅在目下看來,還只是潛在的威脅,卻已是須得引起足夠的重視了。

  “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唔……”

  八爺對弘晴本已是有了些警惕之心,但並未將其擺在重要的位置上,可這一聽陸純彥居然如此評價弘晴,心神不由地便是一顫,呢喃了一聲,眉頭已是緊鎖成了個大寫的“川”字……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8

第二卷 風雲漸起

第67章 肥差?

  冬去春來,轉眼間便已是大半年過去了,又到了春暖花開之時,王府後花園裡繁花盛開,綠草如茵,碧樹成蔭,當真美不勝收,然則弘晴卻是無心情去欣賞這等美景,只因他這會兒正痛苦無比著,為啥?很簡單,跑圈!

  大半年都過去了,可老夫子所教的所謂武藝還停留在原始階段,每日雙練,雷打不動,晨間午後各一趟,除了跑圈之外,不是舉石鎖,就是蹲馬步,可憐弘晴的小身子骨又有哪一回不是被折騰得快散了架,縱使是颳風下雪也沒個休閒時,更遑論這等春光明媚之時分,那自是得加練再加練。

  逃避?那是沒可能的事兒,弘晴不是沒試過,還試了不止一回,結果麼,自然是不堪回首了的,沒別的,老夫子就不是個講理的人,缺課?可以,缺一罰三,今兒個偷了懶,明日等著弘晴的就是三倍的訓練量,管你啥理由,那都一概沒用,打?就弘晴那小胳膊小腿的,老夫子一根指頭就能輕鬆鎮壓了去,告狀?更是沒門的事兒,別說三爺那頭不會管了,便是搬出了老娘董鄂氏,那也一樣不頂用,老夫子該如何罰,還是如何罰,如此這般地折騰了幾回下來,弘晴早學乖了,哪怕心中叫苦連天,可該練的卻是一項都不敢落下,當真是天可憐見的!

  “小王爺不錯喲,瞧瞧,那跑步的姿勢還真是俊俏可人得很呢。”

  “是啊,是啊,咱家小王爺長大了,絕對是風流種兒,還指不定便宜了哪家的姑娘呢。”

  “喲,小妮子發春了罷,這大庭廣眾之下,都敢說這話,小心王妃娘娘聽著了,撕了你的嘴。”

  ……

  這等春日盎然之時分,正是踏青的好日子,只是王府裡規矩多,各房各院的丫鬟們卻是不能隨便出門,能去的地兒自然只有後花園這疙瘩,就這麼著,弘晴的倒楣狀就全都落在了那一群群在繁花中流連的丫鬟們眼中,被人評頭論足也就是難免之事了的,甭管弘晴跑到哪,聽到的都是大體上差不多的話題,心火當真是旺得夠嗆,真恨不得將這一群群花枝招展的小狐狸們全都就地正了法,可惜啊,要命的傢伙不給力,也就只能是過幾番眼癮罷了,至於跑圈麼,卻是還得繼續再繼續。

  “夫子,小王爺,王爺回來了,說是請您二位到內書房議事。”

  該死的跑圈終於在弘晴的心猿意馬中告了個終了,這才剛回到出發點的涼亭,還沒等弘晴喘上一口大氣,就見墨雨急匆匆地跑了來,緊趕著稟報了一句道。

  嗯?這才幾時,怎麼就回了,難不成出了甚大事了?不致於罷,沒聽見有甚風聲啊!

  一聽自家老爹有請,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心中滾過一陣的狐疑,但並未開口,而是拿眼望向了陳老夫子。

  “嗯,這就去。”

  老夫子的眼中同樣有疑惑之光芒一閃而過,可也沒甚旁的表示,只是淡然地應了一聲。

  呼呼,今日的煎熬總算是過去了,沒說的,一個字爽!

  議不議事倒沒啥,即便有啥狀況,大不了水來土掩也就是了,可能躲過今兒個接下來還必修的蹲馬步、舉石鎖等苦活,於弘晴來說,那可就是件不折不扣的大幸之事,雖不敢在老夫子面前有所流露,可在心底裡偷著樂上一回卻還是要的。

  “先練到此處,議完事後,繼續。”

  弘晴正偷樂不已間,冷不丁就見老夫子側了下頭,一句話便將弘晴從天堂打回了地獄。

  厄……,我勒個去的,還練啊,您老也真是的,沒完了不是!

  可憐弘晴愣是被老夫子一句話砸得個頭暈目眩,待得回過神來,卻見老夫子已走得快沒了影,心下裡自不免火大,卻又實在是沒膽子抱怨出聲,沒奈何,也就只能是恨恨地跺了下腳,怏怏然地跟了上去。

  “兒臣叩見父王,見過李先生。”

  方一轉過書房門前的屏風,入眼便見高坐上首的三爺正滿臉喜色地與李敏銓拉呱著,所說的似乎是山東之事,弘晴雖心中存疑,但卻不敢有失禮數,忙不迭地搶到了近前,規規矩矩地行了個大禮,至於老夫子麼,則僅僅只是朝著已站起來相迎的三爺頷首示意了一下,便已緩步向左側的幾子行了過去。

  “免了。”

  三爺的心情顯然極好,眉眼都透著掩飾不住的笑意,叫起的聲音自也就分外的和煦。

  “謝父王。”

  一見自家老爹這等樂個不停的樣子,弘晴心中的疑惑立馬便更深了幾分,但卻不敢有失禮數,這便恭謹地謝過之後,走到了三爺的身旁,垂手而立,視線卻是投向了李敏銓,眼神裡滿是探詢之意味。

  “夫子,您還不知道罷,王爺今兒個可是得了個大彩頭,奉旨放糧山東,這可是萬家生佛之事也。”

  李敏銓明面上是三爺的心腹謀士,實則卻早已歸順了弘晴,此際一見弘晴視線掃將過來,李敏銓自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當然了,他自是不會蠢到直接回答弘晴的份上,而是作出一副因欣喜而有些迫不及待狀地將好消息告知了方才入了座的陳老夫子。

  “哦,那倒要恭喜王爺了。”

  奉旨放糧在朝中一向是肥得不能再肥的美差,不單可得名,還能得不少的利,這一點,久在宦海沉浮的陳老夫子自是心中有數得很,對於三爺能得到這麼個肥缺,自不免微有些動容,可也沒太多的情緒波動,僅僅只是神情淡然地道了聲賀。

  放糧山東?此事怎會定得如此之快,這味道似乎有點不對罷!

  一聽李敏銓如此說法,弘晴不單沒欣喜,反倒是更疑惑了幾分山東今春大旱之事前天方才報到了朝中,按理來說,該在下一次大朝時議決,算日子,該是三天後的事情,可眼下居然沒經過朝議就有了旨意,這顯然有悖常規,話雖如此,然則用救災如救火也勉強能解釋得通,可這等肥差落到三爺頭上,卻不免有些奇怪了,要知道放糧一事可是件極有面子的大好事,油水又足,往年但凡有此等差使,那可是得爭得個頭破血流的,不止幾位成年的阿哥在明爭暗鬥,朝中極品權貴們也不會輕易放手,又有哪一回不是在朝議時爭吵連連方才有個妥協的結果,可此番居然就這麼波瀾不驚地定了調,若說個中沒有蹊蹺,弘晴又如何肯信。

  “夫子客氣了,此番山東災情嚴重,皇阿瑪心甚憂之,本待大朝時盡速議決此事,今兒個在養心殿裡也就此事提了一嘴,卻不曾想佟國老竟自上本保薦了小王,皇阿瑪之下,也就准了奏,此事便由小王並十弟一道赴山東賑災,並詔令湖廣總督衙門調四萬漕糧至濟甯,事關緊急,小王已決議明日便起行,也好早安災民之心,夫子可有甚教我者。”

  說起此番得了大彩頭的情形,三爺雖言語尚算平淡,可得意之情卻是溢於言表的,顯然對此肥差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的。

  “聖上心懷萬民,實聖主也,王爺依旨行事,造福災民,亦是大功德一件,但使民得安,社稷何愁不能永固,盡心而為即可。”

  陳老夫子是個謹慎人,儘管對此番議決之速有所疑慮,可在沒證據之前,卻是不想多言,也就只是泛泛地給出了些常規性的意見。

  佟國維上的本,保的還是咱家老爹?這味道不正啊,那老兒如今可是跟老八走得很近乎,跟咱家三爺可是半毛錢關係都沒有,這保章怎麼看都彆扭,更別說後頭還掛著老十這麼個拖油瓶,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只一聽三爺這麼說法,弘晴直覺上便斷定此番放糧絕對沒那麼簡單,可要弘晴說出有哪不對之處麼,礙於證據,卻又實在說不上來,只是心底裡的不安卻是一陣強似一陣地狂湧著,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父王,孩兒久聞齊魯之地風情如畫,卻始終緣慳一面,今父王奉旨放糧山東,孩兒萬請隨行。”

  儘管尚不清楚此番放糧有何蹊蹺,可既已起了疑心,弘晴自不敢大意了去三爺雖也算是精明之輩,可應對陰謀詭計的能力實在難以讓人放心,而李敏銓也就二流貨色而已,斷難派得上大用場,正因為此,弘晴哪敢放心讓三爺獨自去山東辦差,這便站了出來,一躬身,出言求肯了一句道。

  “這……”

  弘晴的請求顯然大出了三爺的意料之外,一時間還真不知該如何應對方好了。

  “老朽以為該當,所謂讀萬卷書,不若行萬里路,總在京師裡呆著,畢竟是少了見識,此去山東並不遠,王爺不妨帶世子同行好了。”

  沒等三爺做出決斷,陳老夫子眼神陡然一亮,從旁插了一句道。

  “王爺,夫子所言甚是,此去山東來回不過兩月而已,一路皆是坦途,帶世子前去見見世面,實無不妥之處。”

  弘晴這個真正的主子既已放了話,李敏銓自然是得幫襯著方可,再者,有了陳老夫子的支持,他從旁敲敲邊鼓卻也不費啥力氣,自是樂得附和上一把。

  “唔,也好,晴兒既是要去,便須早早準備,先將假告了,回頭緊著收拾行李,明日一早便動身。”

  陳、李二人先後都開了口,三爺自然不好駁了二人的面子,再說了,他也不覺得帶上弘晴有啥不妥之處,先前之所以遲疑,那不過是因弘晴的提議太過突然了些罷了,略一沉吟之後,便即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孩兒遵命,孩兒這就去將諸事辦妥。”

  儘管已撈到了同去山東的機會,然則弘晴卻並未因此而開心,只因他心中有著無數的疑惑,自不想在此多呆,恭謹地應了諾,便即匆匆退出了書房,一路向商號所在地急趕了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9

第68章 事先部署

  “屬下叩見小王爺!”

  三月的天雖還不是大熱,可氣溫卻已頗高了,香皂的銷售旺季即將到來,“麒麟商號”的工坊內外自是一派的忙碌,進進出出的馬車無不滿載,車水馬龍間,秩序自不免顯得有些紛亂,領著一眾護廠隊員指揮交通的耿三飆忙得個腳不沾地,正揮汗如雨間,突然見著弘晴的馬車正緩緩駛來,自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忙不迭地推開紛亂的人群,緊趕著迎上了前去,一待弘晴下了馬車,立馬便是一個恭謹無比的大禮參拜不迭。

  “嗯,三飆辛苦了,忙去罷。”

  相比於整日價泡在工坊裡的胤祿哥倆個來說,弘晴到這工坊的次數並不算多,也就是十天八天地來上一回罷了,可每次來,都能見著耿三飆在認真執勤,對其之勤勉自是相當的滿意,此際哪怕心中有事,卻也還是客氣地招呼了其一聲。

  “喳!”

  耿三飆顯然是個很識趣之輩,儘管因著弘晴的客氣而興奮不已,但卻並未失去了常態,也不曾多囉唕,乾脆俐落地應了一聲,一溜小跑地回到了工坊門前,繼續其指揮進出馬車之值守。

  這小子不錯,培養一下或許能用!

  看了看耿三飆忙碌的身影,弘晴對其的評價又高了幾分,只是此際心中有事,也沒去多想,這便緩步行進了大門,沿著工坊裡的道路向帳房行了去。

  “喲,晴哥兒,今兒個怎有空跑了來,怎地,不用跑圈了?哈哈哈……”

  前來進貨的人多,帳房外間自是一派的繁忙,可內間卻是清淨得很,胤祿兄弟倆分坐在搖椅上,中間隔著張擺滿了各色小吃的桌子,一人一個小酒葫蘆,正自逍遙得緊,突然間見弘晴掀簾子行了進來,不由地皆是一愣,而後便即都跳了起來,只是表現各不相同胤禑只是笑著頷了下首,並未多言,可胤祿卻是毫無顧忌地打趣了弘晴一把。

  “一邊涼快去!”

  一說到跑圈,弘晴可就有些個氣不打一處來,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罵了一聲,那副惱火狀登時便令胤祿笑得更猖獗了幾分。

  “得,爺不說了還不成麼?嘿,要我說啊,晴哥兒你就是自討苦吃,好端端地習啥武不是,就咱天家子弟,玩玩弓馬也就算了,那些個街頭鬥毆的事兒麼,還真不該沾手,要不養那麼多奴才作甚?”

  眼瞅著弘晴臉色愈發不好相看了起來,胤祿的笑聲倒是收了,不過麼,口中卻還是忍不住要嘀咕弘晴幾句,直聽得弘晴面色更黑了幾分。

  你個臭小子,當老子想啊,尼瑪的,這不都是上了賊船了麼,想下都下不來了,當真是倒楣到家了!

  一想起老夫子的嚴厲,弘晴實在是後悔當初被“彈指神通”所誘惑的傻勁,心中火大無比,偏生還有苦說不出,著實是鬱悶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爺明日要跟父王一道去山東放糧,須得告個假,這事兒就煩請十五叔回宮時幫著辦一下罷。”

  弘晴實在是不想再多扯習武的丟臉事兒,這便轉開了話題,將明日要離京的事兒說了出來。

  “成。”

  告假本來就是小事,胤禑自己就沒少編著法子蹺課,對這一套手續自是熟稔得很,應答起來,自也就乾脆無比。

  “放糧?哈,好事啊,一個,奶奶個熊的,這等好事咋就沒落咱家頭上呢。”

  胤祿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人小鬼大,一聽弘晴如此說法,也沒去注意弘晴的臉色有何不對,猴急地便嚷了一嗓子。

  “好個屁,十叔任著副欽差呢,這事兒爺正頭疼著,十六叔人面廣,對山東之事可有甚消息麼?”

  弘晴正煩著呢,這一聽老十六胡扯淡,登時便惱了,白眼一翻,氣惱地罵了一聲。

  “喲,老十也去?嘿,這回怕還真有樂子了,得,不開玩笑了,山東地兒邪,盡出古怪,還別說,自打去歲出了龍舟遇襲一事後,原任巡撫余萬隆已是丟了官,換上的是太子那廝門下的阿進泰,至於布政使公普奇以及臬台杜默良卻都是八哥門下,雙方整日價裡盡打嘴皮官司,鬧騰得滿省不寧,跑那地兒去放糧,還帶著老十那渾球一道去,得,三哥這回怕是真掉虎狼坑裡去了。”

  胤祿不愧有著包打聽的名聲,對朝堂裡那些個犄角疙瘩的事兒倍兒熟悉,弘晴只一問,他便已如數家珍般地將山東三個主官的來歷一一道了出來。

  麻痹的,這放糧的事兒還真十有八九就是個套子,問題是老八一方到底想作甚?搞掉太子的人,還是搞咱家三爺?唔,或許想著一箭雙雕也說不定!

  胤祿都能察覺到此番放糧一事有問題,就更別說心思敏銳無比的弘晴了,只是說到八爺一方的目的麼,弘晴一時半會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心下裡自不免煩躁不已,奈何急歸急,此際卻是沒旁的法子好想。

  看來得加快部署了,手頭沒個頂用的組織,還真是處處被動!

  要想參與奪嫡這場大戲,沒有個趁手的暗底組織,那是萬萬不行的,這一條,弘晴自是心中有數得很,原本他是打算等商號真賺足了大錢之後,再著手部署此事的,可眼下看來,這個想法有些太過想當然了的,那幫子阿哥們可不會坐等他弘晴步步壯大,是到了該做出相應調整的時候了。

  “晴哥兒,想啥呢,傻了啊。”

  胤祿扯了一大通之後,本正等著弘晴的回話呢,卻沒想到等了半天,也沒見弘晴有開口的意思,不禁好奇心起,再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弘晴赫然是皺著眉頭定定地想著心思,不由地便是一樂,伸手在弘晴眼前晃動了幾下,笑駡了一聲。

  “沒啥,十五叔,商號賬上還有多少銀子?”

  儘管決心已下,然則弘晴卻並沒打算說將出來,只因此事實是不足為外人道哉,哪怕胤祿哥倆個都算得上是自己人,可畢竟不是真的一家人,該防的也還是得防著。

  “不算多,扣除必要的花銷,能調用的也就四萬三千兩不到一些,怎麼,晴哥兒急著用錢麼?”

  胤禑沒旁的愛好,就是喜歡管賬,沒事就愛折騰商號的帳目,賬上有多少錢,他自是清楚得很,當真是張口就有。

  “嗯?”

  一聽賬上只有這麼點錢,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

  “嘿,自去歲起,咱商號出了五十萬兩的貨,回了四十四萬兩,扣去各種花銷,本該淨剩三十三萬兩千八百一十八兩四錢,可開春至今,山東、兩江、兩湖、廣東等十四省建分號花去了一十七萬兩還多,又在江寧、漢口各造了個大型分廠,花了四萬兩,外加五哥、七哥等賒貨三萬兩,歲末時,咱哥幾個分紅六萬兩,眼下帳面就剩這麼多了。”

  一見弘晴滿臉疑惑,胤禑立馬板著手指,將各項大的支出一一列了出來,詳詳細細地解釋了一番。

  我勒個去的,擴張太快也是個大麻煩來著!

  商號的總體部署都是弘晴所規劃出來的,他自是心中有數,唯一沒想到的就是擴張太快,而資金回籠的速度卻又偏慢,可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畢竟這時代交通不便,又沒銀行等大型金融機構,資金的周轉速度自然是快不了,眼下這等缺錢的狀況怕是得到了年底方才有緩解的可能性。

  “十五叔,小侄打算調用些銀兩,唔,從帳面上劃撥一萬兩到湖廣分號,讓他們即刻設法購齊一萬石糧,用快船趕運往山東,此事越快越好,另,小侄還要帶五千兩去山東,這一萬五千兩支出就先掛在小侄名下,年底一併算了去。”

  弘晴在商號裡占了一半的股份,去歲分紅倒是分到了三萬兩銀子,可基本上都幫著三爺還了國庫那頭的欠債,眼下手頭還真就只剩下千把兩的,若是在京中,倒是不愁,可要去山東麼,卻是怕出了狀況不好應對,這便沉吟著下了令。

  “成,我這就辦了去。”

  弘晴在商號中屬於說一不二的主兒,他既已開了口,胤祿哥倆個自都不會有甚不同之意見,但見胤禑笑著點了點頭,二話不說便去了外間帳房。

  “十六叔,煩勞你去將耿三飆請來,小侄有要事交待於其。”

  胤禑方才離去,弘晴又緊接著下了第二道命令。

  “好叻。”

  胤祿壓根兒就不問弘晴的用意,笑呵呵地應了一聲,逕自便去了大門處,不多會,已是領著一頭霧水的耿三飆又轉了回來。

  “屬下叩見小王爺。”

  耿三飆到商號任職已是大半年了,雖說迎候過弘晴不少回,然則真說到被弘晴召見,那還是頭一遭,心中自不免忐忑得很,可禮數上卻是不敢有失,方一進了帳房內間,朝著弘晴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面對著耿三飆的大禮,弘晴並未起身,而是端坐如儀,僅僅只是虛抬了下手,淡淡地叫了起。

  “謝小王爺!”

  儘管滿心的疑惑,可耿三飆卻是不敢胡亂發問,恭謹地謝了恩,垂手站在了一旁,擺出了副恭聽弘晴訓示之模樣。

  “三飆,小王有件事想讓你去辦,這麼說罷,或許會有性命危險,可若是辦成了,旁的不敢說,一個千總卻是板上釘釘之事,爾可敢為否?”

  弘晴面色肅然地看了耿三飆好一陣子,見其始終面色沉穩,心中自是滿意得很,但並未帶到臉上來,而是沉著聲,問出了個令耿三飆大吃一驚的問題來。

  “屬下願為小王爺效死命!”

  聽得弘晴如此說法,耿三飆驚訝地抬起了頭來,見弘晴面如止水,顯然不是在說笑的樣子,面色不由地便是一變,但並未過多猶豫,一咬牙,沉聲表明了態度。

  “那好,你且附耳過來……”

  弘晴笑了笑,一招手,將耿三飆招到了近前,低聲地交待著,直聽得耿三飆訝異非常地瞪圓了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09

第69章 初次過招(一)

  “小王爺,外頭天涼,您還是進艙裡休息好了,外頭有小的盯著呢,斷不會出啥亂子的。”

  三月的天儘管已是有些熱了,可在這等大清晨時分,被河面上的風一吹,卻還是頗有些涼意的,縱使已批了件坎肩,可弘晴還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儘管這動作很輕微,可小意地陪在其身旁的劉三兒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了,這便討好地勸說了一句道。

  “嗯。”

  弘晴並沒在意劉三兒的討好,只是不鹹不淡地吭了一聲,視線卻始終落在了運河的南岸上,不過麼,眼神裡卻始終沒有焦點,顯然不是在看風景,哪怕此際兩岸桃花盛開、綠柳成蔭,景色無限好,可弘晴的心卻明顯不在其上,一者麼,船行了四天,再美的景看多了,也就是那麼回事,二來呢,弘晴這會兒正滿腹的心事,又哪有心去欣賞景致之美。

  山東那疙瘩,說起來弘晴並不陌生,前世那會兒,他可是沒少到山東出差,大一點的城市基本上都去過,可真要說到瞭解麼,卻並不算多,然則有一條弘晴是清楚的,那便是山東之亂自古以來就有“坑灰未冷山東亂”的箴言,說的便是山東人的彪悍與粗獷,每回天下大亂,山東總是鬧騰得最凶的地兒,正因為此,山東的事情一向都是朝廷的重中之重,康熙老爺子幾乎是每隔幾年便要去一趟山東,為的便是安撫那地兒的民心,此番更是一得山東告急,立馬下詔放糧,足可見對山東有多重視,如此一來,三爺的差使就只有成功一條路可走,倘若出了甚岔子,板子一打下來,你絕對是要命得緊了去了。

  若能知曉麻煩會出現在何處,那倒是無妨,弘晴自忖能輕鬆應付得過去,最怕的便是眼下這等茫然無知之狀況,而更令弘晴感到危險將臨的是臨出發前胤祿所帶來的消息十爺出任副欽差並非出自佟國維的本章,而是胤鋨自己跳出來自薦的結果,當然了,八爺等人的一力支持也是可想而見的事兒,偏生老爺子還真就准了奏,而這,顯然是給這趟差使增添了無窮的變數,再在一聯想起太子郊送之際那些個幾乎已是說了白話的暗示,弘晴的心登時便更煩上了幾分。

  老十那渾球究竟想作甚來著?

  這個問題,在這一路上,弘晴已是反復掂量過多回了,答案麼,還是老樣子不知道!這廝自打上了路,就龜縮在後方的副手船上,壓根兒就不到主艦上來,每日裡除了喝酒之外,就是睡大覺,弄得弘晴想跟其見一面都找不到機會,就更別說從其口中套話了,不過麼,老十這等粗魯慣了的人越是謹慎,後頭藏著的埋伏就一準越大,這自也就是不言自明之事了的。

  “小王爺,早。”

  就在弘晴心緒難平之際,一身青衣的李敏銓施施然地從船艙裡行了出來,緩步踱到了弘晴身後不遠處,帶著絲討好意味地招呼了一聲。

  “李先生,早。”

  聽得響動,弘晴側了下頭,見來者是李敏銓,倒也沒在其面前拿架子,點了下頭,寒暄了一句道。

  “小王爺,再轉過前面那道山彎,就該到聊城地界了,李某已是數年不曾回鄉了,還真是掛念得緊啊。”

  望著漸漸逼近的故土,李敏銓顯然有些近鄉情怯,話語裡的感慨意味濃烈得很。

  “某若是沒記錯,李先生是濟甯人罷?”

  李敏銓也就是隨口感慨一下,可聽在弘晴耳中,卻是有了別樣的心思,然則弘晴卻並未直接說將出來,而是笑著問了一句道。

  “小王爺說的不錯,李某確是濟寧人氏,自幼生於斯,十四歲中秀才,十九歲又中了舉子,自以為天下英雄不過如此,卻不料連赴兩試皆沒,蹉跎至今一事無成,羞回故土,慚愧,慚愧啊。”

  說到了故鄉,李敏銓臉上的神情瞬間便複雜了起來,苦笑著搖了搖頭,滿是寂寥之情地自嘲了一把。

  “衣錦返鄉會有時,李先生您說呢?”

  弘晴微微一笑,話裡有話地提點了李敏銓一句道。

  “那就全賴小王爺吉言了。”

  李敏銓顯然是聽懂了弘晴話裡的潛臺詞,這便同樣頗有深意地回了一句,內裡滿是表忠之意味。

  “嗯,小王的商號在山東也有個分號,人手缺得緊,且不知李先生家中可有得力之人否?”

  弘晴笑了笑,沒再繼續先前的話題,而是話鋒一轉,語帶暗示地問了一句道。

  “好叫小王爺得知,李某本家還真有幾個走南闖北的族中兄弟,或許真能派些用場也說不定。”

  論謀略,李敏銓只能算是二流人物,可說到拐察色,卻是相當了得,只一聽,便已猜到了弘晴的可能之用心,臉上立馬閃過了一絲的喜色,微微一躬身,會意地回答道。

  “嗯,那就好,到了濟甯,李先生得空便請他們前來一敘好了。”

  有些話點到也就夠了,實無必要說得過明,既然李敏銓已是會了意,弘晴也就不再多言,交待了一句之後,便將目光投向了已是隱約可見的聊城碼頭……

  聊城,位於華東、華中、華北三大區域交界處,因聊河而得名,起自春秋,曆今已有數千年之久,屬袞州府轄下,為黃河與京杭大運河的交界之所在,地理位置雖重要,可因著黃河時常氾濫之故,聊城實算不得繁華大城,其碼頭也小而破舊,僅僅作為南來北往的漕船之臨時停靠處,往日裡大多清冷異常,可今日卻是彩旗飛揚、華蓋雲集,全山東七品以上的大小官員們齊聚碼頭,以恭候兩位欽差阿哥的到來。

  “奏樂,快,奏樂!”

  一大五小六艘官船緩緩地行駛於運河之上,漸行漸近,不多會,離著碼頭已是不到三十丈之距,列隊等候在碼頭上的大小官員們全都打起了精神來,站在佇列最前端的一名身著錦雞補服的白髮官員見狀,忙不迭地一揚手,斷喝了一嗓子,這人正是山東巡撫阿進泰,其身後左側身著錦雞補服身材高瘦的中年官員便是山東布政使公普奇,右側身著孔雀補服的矮胖官員則是臬台杜默良,此三人正是山東官場的三巨頭。

  “晴兒,來,隨為父下船去。”

  船剛靠上碼頭,早有準備的船上水手手腳麻利地便已將跳板搭好,興致勃勃地站著船頭的三爺見狀,也不等老十的船挺穩當,便已是神清氣爽地招呼了弘晴一句,抬腳便邁上了跳板,神色自矜地向岸上走了去。

  老爹到底還是氣盛得很,呵呵,當真是一遭權在手,便將令來使,有意思!

  按規矩,接見地方官員之際,正副欽差本該是一併現身的,很顯然,三爺撇下老十的舉動稍過了些,不過麼,弘晴也沒打算去提醒自家老爹,畢竟此際三爺已動了身,再要收回,只會適得其反,還不若就這麼將就了去,誰讓老十那廝到現在都還沒從船艙裡冒出頭來,被拋到一旁,只能怪他自己架子大,卻難怨到三爺的頭上,正因為此,弘晴也就只是在心裡頭嘀咕了一把,卻並未有甚旁的表示,只是默默地跟在了三爺的身後。

  “下官山東巡撫阿進泰領山東諸同僚叩見欽差大人。”

  一見到三爺昂然而來,阿進泰自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忙不迭地搶上前幾步,大禮參拜不迭。

  “阿大人客氣了,小王來遲,有勞諸公遠迎,小王實是過意不去,都請起罷。”

  三爺到底是長袖善舞之輩,儘管是第一回當欽差大臣,可說起套話來,卻是倍兒麻溜,笑容可掬得令人挑不出半點瑕疵。

  “謝大人隆恩。”阿進泰照著規矩謝了恩之後,一咕嚕站了起來,滿臉堆笑地湊到了三爺的近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王爺遠來,一路辛苦了,驛站已備好,您看是在此暫歇還是到濟寧再議?”

  “唔……”

  此番前來山東放糧,一半是由各地官倉支給,另一半則由河漕衙門支出,正因為此,三爺此行的目的地並不是山東首府濟南而是河漕衙門所在的濟寧城,離著聊城也不過就一日的水路罷了,並不算遠,三爺自是不怎麼想在聊城這個窮鄉僻壤多加耽擱,然則阿進泰的面子卻也不能不給,自不免稍有些猶豫。

  “他奶奶的,這破船搖得爺骨頭都快散了架,三哥,小弟可是受不了了,不先歇幾日,小弟怕是撐不過去了,奶奶個熊的,左右不過就是放糧麼,有這麼許多奴才在,讓他們辦了去不就得了。”

  沒等三爺做出個決斷,就見胤鋨搖晃著魁梧的身子從後頭罵罵咧咧地行了上來,大刺刺地便要幫三爺拿了主意。

  “十爺說得對,些許小事,奴才們辦了便好,二位爺只管坐鎮指揮,下頭有奴才們在,斷不會誤了大事的。”

  老十的話音剛落,布政使公普奇已從旁站了出來,高聲附和了一把。

  “二位爺請放心,奴才們辦事俐落,斷不會給二位爺惹麻煩的,您二位就請安心好了。”

  一見同為八阿哥門下的公普奇出了列,臬台杜默良顯然也不甘寂寞,大包大攬地拍著胸脯做出了保證,一唱多和之下,自是顯得分外的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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