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477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1 11:15

第100章 新官上任第一把火

  “小王爺,下官,呵,下官還有些事待辦,這個……”

  被弘晴這麼一拽,赫申實在是尷尬的夠嗆,沒旁的,別看他是左侍郎,算是工部的第二號人物,按職分,也確實是都水清使司的直管上司,可惜他這個上司不過只是尊木偶罷了,整個都水清使司上上下下兩百來號人,就沒一個拿正眼看他的,更別說啥早請示晚彙報的了,那地兒的事無論大小,都沒赫申能置喙的份兒,這會兒叫他去幫弘晴壓陣,那不是要了他的老命還是咋地,自是萬萬不願了的,奈何先前話又說得太滿,此際還真不好解釋個中之緣由的,也就只能是顧左右而言其他地找了個不是藉口的藉口。

  “無妨,就幾句話的事兒罷了,斷誤不了赫大人的正事,赫大人,請罷。”

  送上門來的免費勞力不用白不用,弘晴自然不可能讓赫申就這麼溜了去,若不然,先前那一番客套的唇舌豈不是白費了?不等赫申將藉口編完整,弘晴已是一派豪邁狀地揮了下手,打斷了赫申的話語。

  “也是,呵呵,那好,下官就陪小王爺一行好了,小王爺,請!”

  儘管心中百般的不願,可被弘晴這麼一逼,赫申已是被逼到了牆角上,無奈之下,也只好作出一副爽快狀地應承了下來,一擺手,道了聲“請”。

  都水清使司作為工部的最核心部門,佔據的自然是最靠近尚書辦公處之地,實際上,整個偌大的三進院子中,除了尚書、左侍郎辦公處之外,其餘廂房全都是都水清使司所有,司下設都吏、河防、橋道、織造、櫃、雜六科和算房、火房兩房,共計八個辦公處,分掌該司事務,外頭還有隸屬機構皇差銷算處(負責核銷皇帝出巡時各地所用維修橋樑、道路等費用);冰窯(負責收發藏冰);彩綢庫(負責收發制帛、誥軸、彩綢、駕衣、寶砂、棕絲、藤竹)等三大外處,官吏眾多,全司設有郎中六人(滿五人,漢一人,正五品)、員外郎六人(滿五人、漢一人,從五品)、主事六人(滿四人,漢兩人,正六品)。筆帖式十八人(正九品),經承九人(從九品)以及差役兩百余,編制之大遠超其餘各司,素來為工部的重心之所在。

  按理來說,都水清使司如此大的一個部門擠在一院子裡辦公,噪雜之聲必是難免,可待得弘晴與赫申連袂行進後院之際,偌大的後院裡竟是一派詭異的安靜,渾然不見半點的人影,也無甚雜音,就宛若整個後院空無一人似的,這顯然不是啥好現象來著。

  嗯哼,這味道不對啊,咱都跟赫申那廝扯了那麼許久,這幫龜孫子沒理由還沒察覺,不列隊歡迎也就算了,怎地連公事都不辦了?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一見到後院裡那如同鬼蜮般的死寂,弘晴立馬警醒了起來,他可不相信這會是巧合,心念電轉之下,已是有了主意,這便笑著朝赫申一拱手道:“赫大人,這都水清使司如此多處室,一一行了去,實是頗煩,不若如此好了,就請赫大人幫著將九品以上的官員們全都請了出來,一體見了也就是了。”

  “這……”

  赫申可是知曉自己有幾分幾兩的,本來陪弘晴一道進後院就已是不太情願,這會兒一聽弘晴毫不客氣地便使喚起了自己,臉色立馬就有些不好相看了,奈何一者是還想著忽悠弘晴去與薩穆哈放對,二來麼,先前客套之際,他的話說得過滿了些,這當口上,便是想要推脫,也找不到個合適的藉口,可真答應下來麼,卻又不免擔心那幫老工部們給他難堪,倘若真如此,赫申的臉面可就要掃地了去了,左右為難之下,竟自傻愣在了當場。

  “赫大人可是有甚為難之處麼?”

  俗話說得好,寧可死道友,斷然不可死貧道,更遑論赫申連道友都算不上,這節骨眼上,不死他死誰去?左右弘晴自己是不想去貼一眾老官僚的冷屁股的,自是毫不放鬆地緊逼了赫申一句道。

  “這個……,呵呵,小王爺明鑒,此際尚不到放班時分,都水清使司一向公務繁忙,打攪了去怕是有所妨礙,左右也就一炷香時間便該到了午膳時間了,不若到時一體見了也好。”

  赫申並不笨,自然也猜到了那幫子老官僚們要給弘晴一個下馬威的用心之所在,當然不願去當趟地雷的烈士,這便眼珠子轉了轉,打著哈哈地玩了把太極推手。

  “赫大人這話可就不對了,本貝子來此,乃是奉旨而為,屬公務也,自該在辦公時了事,豈能因之影響到屬下人等的休息,此大不妥也,赫大人無須多慮,本貝子並非不近人情之輩,不就一炷香時間麼,本貝子與大傢伙見個面,聊上幾句,費不了多少唇舌,最多半柱香也就夠了,就有勞赫大人了,請罷!”

  弘晴自己就是玩太極推手的行家,又怎可能會被赫申幾句輕巧話忽悠了去,小臉一板,已是面色肅然地端出了貝子爺的架勢,毫不客氣地數說了赫申一通。

  “那好,那好,小王爺請稍候,容下官這就去喚人來。”

  弘晴乃是奉旨幫辦,又有貝子之頭銜,無論身份還是地位,赫申都難望弘晴之項背,這會兒弘晴要擺譜,赫申還真就沒推閃的餘地,儘管滿心的不甘,也只能是硬著頭皮應承了下來,躬身行了個禮,腳下略一遲疑,選了排名相對靠後的雜科作為突破之目標。

  我勒個去的,果然有問題!不治治這幫老官痞,後頭啥事也別想辦了!

  赫申去了好一陣子,就只聽見雜寇里隱約傳來了其之聲音,卻半晌沒見有人行將出來,毫無疑問,這貨絕對是碰了個冷釘子,一念及此,弘晴的臉色雖平靜依舊,心裡卻是不免有些來氣了氣,概因赫申碰壁,固然是其丟了面子,可弘晴的臉面也同樣被掃了,這顯然不是弘晴樂意見到之局面。

  “敏行,帶幾位弟兄去幫著赫大人催催,嗯,記得溫柔點,那可都是朝廷命官,傷了可就不好了。”

  既然別人不想給自己臉,那弘晴也就不打算給對方留甚情面了,不過麼,話倒是說得分外的“溫柔”,只是臉上那一絲的邪笑卻顯得格外的陰森。

  “喳!”

  李敏行等人原本就是江湖豪士,個個都是桀驁不馴的主兒,早受夠了工部官員們的鳥氣,這一聽弘晴如此下令,自是人人振奮不已,轟然應諾之聲格外的響亮。

  “嘭!”

  雜科辦公室中,赫申正和顏麗色地與幾名官員交涉著,地勸說著,奈何一眾官員們全都沒理會赫申的意思,自顧自地各忙著各的事兒,或是填報表,或是埋頭看公文,簡直就將赫申當空氣看了,卻沒想到虛掩著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頭一腳踹了開來,一群兇神惡煞的王府親衛赫然闖入了房中,頓時便令一眾官員們全都嚇了一大跳。

  “我家小王爺有令,所有都水清使司九品以上官員即刻到天井議事,某數到五,還不到天井集合者,一律以藐視聖旨之名鎖拿刑部過堂!五,四……”

  李敏行壓根兒就沒理會一眾官員們的驚詫之目光,伸出一隻巴掌,寒著聲喝了一嗓子之後,便已是板著臉,自顧自地數起了數來。

  “這位將軍且慢,本官工部郎中星納塔,忝為雜科專責,不知將軍擅闖我科是何用意?”

  李敏行這麼一喝令,室內一眾官吏們可就有些坐不住了,盡皆拿眼望向了一名身著正五品服飾的四旬官員,顯然都指望著此人能出面抗衡一二,一見及此,那名五品官無奈之下,也只好起了身,朝著李敏行便是一拱手,仗著官銜比李敏行要高,出言便帶著叱責之意味。

  “你耳朵聾了麼?再敢擾亂某家數數,定拿你不饒,三,二……”

  有著弘晴為依靠,李敏行哪會吃星納塔那一套,眼一瞪,毫不容情地反喝叱了其一句,而後,也沒理會星納塔那狂變的臉色有多難看,手指一屈,再次數起了數來。

  “且慢,本官這就去議事,都一併去見見小王爺好了。”

  儘管曾受了薩穆哈的密令,要抵制弘晴的到來,可星納塔卻沒膽量去賭李敏行敢不敢真將自己拿下,眼瞅著情形不對,星納塔登時便軟了,忙不迭地表明瞭態度,他這麼一表態不打緊,其手下一眾官員們也都沒了抵抗之心,盡皆乖乖地站了起來,一窩蜂地向天井處彙集了過去。

  有了雜科的先例在,後頭那些處室也都沒了端架子的勇氣,隨著李敏行等王府侍衛們的接連破門而入,只略一交涉,便即盡皆老實無比地來到了天井處,只見近五十名九品以上的官員們生生將不算太大的天井擠得個滿滿當當地,當真好不熱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7:34

第101章 打完板子給顆棗

  秀才遇到兵,那是有理也別想說得清,一眾官員們地位雖比秀才要高出了老大的一截,可遇到了一眾兇神惡煞般的王府侍衛們,照樣是說不出個道道來,當然了,也沒誰樂意拿自家金貴的身軀去試試王府侍衛們的拳頭有多硬,天井自是不得不去,只是人雖到了地頭,卻盡皆木然而立,渾然沒半點要與弘晴套近乎的意思,甚至連參見之禮都省了去,很顯然,這幫子老官僚們並沒打算就此屈服於弘晴的淫威之下。

  呵呵,好一幫老官油子,得,爺就跟你們好好玩玩!

  弘晴雖是不言不動地站在廳堂之上,可早將一眾官員們的神態盡收了眼底,對眾官員們的不合作態度自是心中有數,不過麼,也沒怎麼在意,沒見官大一級都能壓死人麼,更別說弘晴可是貝子,又是奉旨幫辦,地位比之眾人高出了不知有多少,又怎麼真怕了這幫子官員們的囂張氣焰。

  “赫大人,人都到齊了麼,嗯?”

  弘晴並沒有急著發作一眾官員們,而是不動聲色地瞥了眼面色難看地站在一旁的赫申,語氣平淡地問了一句道。

  “回小王爺的話,除了皇差銷算處、冰窯、彩綢庫三室共計十二名官員未到之外,餘者皆已在此。”

  赫申的心情相當的惡劣,概因他身為都水清使司的直管上司,居然叫不動手下,還得讓弘晴派人去強逼,這麼一整,他的面子裡子全都就此丟了個精光,心下裡不止是惱怒眾工部官員們的不識抬舉,對弘晴的強勢做派也是一肚子的火氣,奈何勢不如人,就算再不爽,他也不敢當眾跟弘晴鬧騰,也就只能是陰沉著臉,硬梆梆地回答道。

  “很好,那就有勞赫大人去取了花名冊來,本貝子既是到了任,就先認認人好了,敏行,你陪赫大人一道去罷。”

  倘若不能一舉壓服眾官員的話,後頭所謂的幫辦工部也就只能是笑話而已,在這等節骨眼上,弘晴自是不可能弱了自家氣勢,壓根兒就不理會赫申的憋屈,肅然著臉便下了令。

  “喳!”

  弘晴有令,李敏行自是應答得極快,而後,手按劍柄,冷眼斜視著有些個局促不安的赫申,雖無旁的言語,可威脅之意味卻是濃烈得很。

  “下官遵命。”

  赫申實在是沒想到自個兒與弘晴不過就是套了套近乎而已,居然會落到了眼下這般狼狽之地步,儘管百般不想按弘晴的意思行事,可人在屋簷下,又怎容得其不低頭,無奈之餘,也就只能是不甚情願地應了諾,由李敏行陪著進了他自己的辦公室,不旋踵,已是捧著本名冊又轉了回來,也不多言,只是默然地將名冊遞到了弘晴的面前。

  “某便是弘晴,奉旨前來工部幫辦,承蒙薩大人不棄,得以監管都水清使司,今日召大家前來一見,某便算是已到了任,諸位可有甚異議麼,嗯?”

  弘晴伸手接過了花名冊,但並未急著按冊點名,而是環視了一下天井裡的眾官員,簡單地自我介紹了一番,而後,聲線突地一寒,冷冷地問了一句道。

  異議當然是有的,在場諸官員們就沒一個歡迎弘晴的到來,只是再怎麼看弘晴不順眼,在一眾兇神惡煞般的王府侍衛彈壓下,卻也沒誰敢亂說亂動的,也就只能是以沉默來表示抗議。

  “很好,諸公既然都無異議,那本貝子就算是正式到任了,接下來點名,點到者,請出列,若不然以缺席論處,記檔,年終考績一律評為丁等!塔思安何在?”

  眾官員的沉默明顯是種抗爭,然則弘晴卻壓根兒不加理會,徑直將這等沉默當成了默許,自說自話地便就了職,而後,聲調一高,開始了點名,第一個便叫到了都水清使司的實際負責人、薩穆哈的親侄兒塔思安。

  “鏘鏘……”

  弘晴點了名,可下頭卻是一派的死寂,顯然這幫子官員們打算集體抗爭,玩的便是法不責眾的把戲,不過麼,弘晴卻並不因此而發作,只是漫不經心地擺了下手,圍在四周的王府侍衛們幾乎同時把腰間的刀劍拔出了半截,鏘然之聲大作間,煞氣瞬間騰空而起。

  “下、下、下官、官在,在……”

  塔思安年紀並不大,也就只有三十出頭罷了,之所以能佔據都水清使司正印郎中之位,並非其真有甚過人的本事,而是靠著其叔薩穆哈的超拔而已,實則不過一紈絝罷了,此番挑動全司官員對抗弘晴並非其之本意,而是受了其叔的指使,本以為弘晴不過一小兒罷了,哪能有甚了不得的主張,卻沒想到弘晴人雖小,手段卻是狠辣得緊,此際一見眾王府侍衛們紛紛刀劍出鞘,心頓時便慌了,哪還有甚堅持到底的勇氣,趕忙從人群中竄了出來,結結巴巴地應答道。

  “久聞塔大人乃工部之俊彥也,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好,甚好。”

  塔思安的樣子可謂是狼狽至極,然則弘晴卻並未嗤笑於其,也不曾嚴詞訓斥,反倒是和顏悅色地誇獎了其一番。

  “不敢,不敢,小王爺過譽了,下官、下官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紈絝終歸是紈絝,永遠上不得檯面,驚魂不定之際,被弘晴這麼一誇,塔思安已是渾然忘了要為難弘晴的初衷,只顧著點頭哈腰地討著巧。

  “塔大人過謙了,嗯,一表人才啊,塔大人前程當無可限量矣,都水清使司之事務還須塔大人多多幫襯才是。”

  弘晴很客氣,嘴一張,又是一頂頂高帽子拋了過去,直說得塔思安整個人都飄飄然了起來。

  “該當的,該當的,下官一定盡力,一定盡力。”

  乍驚還喜之下,塔思安的腦筋顯然已經不好使了,愣是被弘晴幾句討巧話忽悠得不知天南地北。

  “嗯。”

  弘晴滿是嘉許地朝塔思安點了點頭,但並未再多言,只是比了個手勢,示意塔思安歸位,而後面色再次一肅,接著往下點名不止。

  “林子明!”

  “下官在!”

  ……

  “阿和隆!”

  “下官在!”

  ……

  有了塔思安這麼個榜樣在,都水清使司的其餘官員也就沒了甚抵抗到底的念頭,但凡弘晴點到的,盡皆老老實實地出列應答不已,而弘晴也不為己甚,對郎中一級的官員們盡皆好言撫慰上一番,哪怕是九品的小官員,弘晴也不曾冷面相向,一旦有言,皆是好話,一場點名下來,倒也順利得很,再無甚阻礙可言,到了末了,弘晴也沒發表甚就職演說,更不曾有甚攬權之表示,也就只是中規中矩地強調了下部門紀律便讓眾官員們各自散了去。

  “小王爺高明,舉重若輕,下官佩服之至。”

  眼瞅著一場可能會激化的事件就這麼被弘晴輕輕鬆松地消解了去,赫申當真是又嫉又妒,只是念及自身的使命還沒完成,卻是不願就這麼被弘晴無條件地利用了一回,這便從旁行將出來,強擠出幾絲笑容,很是客氣地奉承了弘晴一番。

  喲,這廝還沒走,嘿,該是急著要送出手頭的大禮罷,也好,爺就不客氣地笑納了!

  將都水清使司的眾官僚們打發開去之後,弘晴本打算就此先回了府的,畢竟薩穆哈不在,弘晴也真不好就這麼喧賓奪主地逕自開展工作,卻沒想到赫申居然又冒出了頭來,心中不禁滾過一陣好笑,不過麼,倒也沒帶到臉上來,而是作出一副謙遜狀地回應道:“赫大人過譽了,本貝子初來乍到,諸官員們自是得給些面子,眾人拾柴火焰高麼,赫大人,您說呢?”

  “那是,那是,小王爺英明,又體恤下人,實是少年有成之楷模也。”

  赫申顯然是聽出了弘晴話裡的潛臺詞,心中不禁為之一喜,臉上獻媚的笑容頓時更燦爛了幾分,緊趕著又奉上了一通不要錢的馬屁。

  “喲,光顧著忙乎,都忘了飯點了,瞧瞧,小爺的前心可都貼了後背了,不扯了,走,一併到‘聚仙樓’聚聚,本貝子今兒個高興,當得與赫大人暢飲為快,不醉無歸!”

  弘晴似乎真被赫申的馬屁吹捧得興奮無比,也沒管雙方之間其實並無甚交情可言,煞是親熱地便發出了邀請。

  “好,要的就是這話,今兒個下官捨命陪君子了,小王爺,您請!”

  赫申本還琢磨著該如何將手中的料子交到弘晴的手中,這一聽弘晴主動邀宴,自是樂得順水推舟不已,渾然忘了先前剛被弘晴整過一把的不痛快,一派豪氣狀地便是一擺手,比劃了個請的手勢。

  嘿嘿,打完板子給顆棗,這買賣當真做得,看你小子還有甚花活可耍!

  明知道赫申是心懷鬼胎,不過麼,弘晴本就想著接下赫申遞過來的橄欖枝,至於有用沒用,大可兩說,就算有用,何時用,那也得走著瞧了去,當然了,這等想法弘晴是斷然不會有所流露的,也就只是爽快地哈哈一笑,抬腳便向外行了去,赫申見狀,也是哈哈一笑,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弘晴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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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7:35

第102章 是騾子是馬得溜了才知

  “明珠啊,你的棋近來可是見長了,朕都快應付不來嘍。”

  乾清宮一間偏殿中,一局棋剛了,小勝了兩子的康熙老爺子心情大好,手捋著胸前的長須,滿臉自得地誇獎了斜坐在對面的明珠一句道。

  “陛下聖明,臣便是再如何長進,那也斷難及得陛下萬一。”

  納蘭明珠之棋藝乃當今國手之級別,比起康熙老爺子那等臭棋簍子來,高出的可不是一籌兩籌,之所以會輸,那不過是讓著老爺子罷了,這一讓,還讓得無比之辛苦,沒法子,老爺子的棋實在不是一般的臭,每回跟老爺子過招,可憐納蘭明珠都得狠死上一堆的腦細胞,而今,一局棋總算是順順利利地讓老爺子爽了下來,納蘭明珠也算是了了樁心事,說起奉承話來,自也就格外之順溜。

  “哦?哈哈哈……,明珠啊,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麼個性子,總哄著朕開心,下棋就下棋,跟聖明不聖明的,可是扯不上半點的關係,罷了,來,再來一局。”

  老爺子今兒個的心情似乎特別的好,哈哈大笑了一番之後,餘興未了,一抖袖袍,竟是欲要再戰,此言一出,納蘭明珠雖還是笑臉依舊,可額頭上的汗水卻明顯地淌得更猛了幾分。

  “陛下。”

  沒等納蘭明珠作出應有的反應,卻見上書房管事太監李德全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疾步走到了老爺子的身側,躬身輕喚了一聲。

  “嗯?”

  聽得響動,老爺子抬起了頭來,一見來者是李德全,老爺子的眼中立馬有道精光閃過,但並未開口發問,而是從鼻腔裡發出了聲意味不明的哼聲。

  “陛下,工部有本。”

  老爺子的哼聲雖意味不甚明瞭,可內裡顯然是透著股不耐煩的味道,李德全自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耽擱,趕忙將手中捧著的奏本往前一送,低聲地稟報道。

  “嗯。”

  一聽此言,老爺子的眉頭不由地便是一挑,然則依舊不曾開口,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隨手接過了奏本,信手翻開,似乎不在意狀地看著,只是越看,眉宇間的神色卻越是古怪,到了末了,竟自忍俊不住地大笑了起來。

  “明珠啊,你瞅瞅,那小滑頭都整的是甚事麼,當真可樂得很。”

  老爺子一通大笑之後,將奏本往明珠面前一丟,似貶似贊地點評了一句道。

  “晴小哥兒行事果決,收放自如,當真有幾分陛下當年之風采。”

  自打康熙三十二年被罷相之後,納蘭明珠已成了驚弓之鳥,儘管如今的聖眷依舊極隆,至少在外人看來是如此,可納蘭明珠自己卻知曉今日已是不同往時了,哪怕他如今還掛著武英殿大學士之頭銜,平日裡也時常伴在君側,可實際上麼,不過僅僅只是康熙老爺子的一個玩伴罷了,朝堂大事已很難有他置喙的份兒,若是不知趣地胡亂言事的話,下場絕對好不到哪去,正因為此,儘管他已是看出了工部一事頗多蹊蹺,但卻斷不敢當著老爺子的面說破,也就只是避重就輕地誇獎了弘晴一把。

  “嘿,再看看罷,是騾子是馬,總歸得溜了才知,不扯這些了,來,下棋,下棋!”

  君臣際遇如此多年,早已是熟稔得緊,有些話,不用明說,彼此間都能意會得到,只是老爺子顯然並沒打算跟納蘭明珠商榷這等要事,也就只是含糊地點了一句之後,便即轉開了話題。

  “陛下要戰,臣自當奉陪到底。”

  納蘭明珠先前的話裡其實隱藏著一絲的刺探之意誇讚的雖是弘晴,可意指的卻是三爺,想的便是能從老爺子口中得到哪怕一星半點的暗示,也好方便他納蘭一族接下來的應對之抉擇,可惜老爺子不肯多言,納蘭明珠就算不甘,也絕不敢胡亂追問個不休,當然了,他也不是沒有所得老爺子那句遛馬之言一出,賽馬的心態已是表露無遺,而這等含糊之暗示,對於納蘭明珠來說,已然算是格外的恩寵了,他自不敢再多囉唕,忙一躬身,煞是豪氣地回應了老爺子的挑戰。

  “哈哈,好,朕今兒個還就要你輸得個心服口服,來,擺子!”

  一聽納蘭明珠如此說法,老爺子原就高昂的棋興頓時更高漲了幾分,哈哈大笑著一擺手,放出了豪言,須臾,四角子一擺上,一局廝殺又開始了……

  “小王爺,下官自打來了工部,已是好久不曾如此盡興了,來,下官再敬您一杯。”

  就在康熙老爺子與納蘭明珠酣戰不休之際,弘晴正在聚仙樓的雅閣裡與赫申杯來盞往地應酬著,一方是有意交好,另一方則是有心接納,這麼兩下裡一湊合,包廂裡的氣氛自是融洽得很,不多會,已是酒過了數巡,弘晴的小臉上都已是紅暈密佈了,一見及此,赫申的心眼可就活泛了起來,但並未直接轉入正題,而是又端起了酒杯,很是客氣地高舉過了頭頂,笑吟吟地勸酒道。

  “赫大人何出此言,本貝子怎地聽得糊塗了?”

  弘晴前世時倒是時常酒桌應酬,酒量頗豪,可這一世麼,限於年歲,儘管也飲過幾回酒,到底還是量淺了些,幾巡酒下來,當真有些頭暈了,自不想再多與赫申虛與委蛇,本就想著找個機會挑出正事,此際一聽赫申話裡藏話,自是樂得隨行就市,並未舉杯,而是作出一副疑惑不解狀地發問道。

  “唉,小王爺您是不知啊,別看下官是左侍郎,怎麼著,也該是工部第二號人物了罷,可……,不說了,不說了,一說起此事,下官心裡就堵得慌!”

  一聽弘晴如此問法,赫申心中立馬湧起了一陣釣到魚的快感,不過麼,臉上卻是作出了副鬱悶非常的樣子,一口將杯中酒倒進了喉間,而後重重地將酒杯往桌面上一頓,滿腹怨氣地感慨著。

  “嗯,薩尚書是霸道了些,這一條本貝子可是親歷過的,只是薩尚書主掌工部多年,勞苦功高,跋扈一些,實也算不得甚大事,我等能忍也就先忍忍好了。”

  弘晴本身就是演技派的高手,又怎會看不出赫申究竟在玩甚花活,不過麼,卻也並不放在心上,反倒是極為配合地跟著演上了一回,不為別的,只因弘晴還真很好奇赫申所能送出的禮有多大。

  “勞苦功高?嘿,好一個勞苦功高!他那不過是驢糞蛋,外表光鮮,其實,呵呵,不說了,不說了,來,喝酒,喝酒。”

  赫申能得八爺器重,自然不是等閒之輩,顯然深韻釣魚之道,埋怨歸埋怨,可實在話卻是半句全無,擺明瞭就是要等弘晴自個兒往下追問。

  呵,這傢伙也是屬狐狸的,有趣,也罷,先看看你小子手中的貨色再說。

  弘晴只一眼便看破了赫申的用心,不過麼,卻並不介意跟著其的步調走,這便眉頭一揚,一派驚疑狀地追問道:“赫大人何出此言?莫非薩尚書他……”

  “唉,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兒說起來就令人氣憤難平,罷了,既是小王爺有問,下官也就斗膽了,小王爺,請看!”

  一見弘晴果然被自己牽著鼻子走,赫申心中自是快意不已,不過麼,臉上卻是一副義憤填膺狀,恨恨地一拍大腿,而後抖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份文檔,就這麼單手提溜著遞到了弘晴的面前。

  “哦?”

  赫申此舉顯然是失禮得很,然則弘晴卻宛若不見一般,一副迫不及待狀地伸手接過了文檔,細細地翻看了起來,越是看,臉上的陰霾便越發濃烈,到了末了,已是氣憤難平,猛地一拍桌面,怒火萬丈地罵道:“該死的狗賊,安敢如此妄為,小爺定不與其干休,赫大人,你我且一道上本,務必將這群城狐社鼠一掃而光,還我朝堂之清朗!”

  “小王爺有令,下官本該遵從才是,奈何,唉,奈何下官人微言輕,有心而難為也,此事便由小王爺做主好了,下官告辭,下官告辭。”

  赫申所奉之令乃是挑起三爺與太子的死磕,自然不願自個兒也深陷其中,真要是如此的話,那豈不就成了三爺、八爺一道聯手整太子了?要知道如今八爺正因山東一案而麻煩纏身,若是再陷入工部這個大泥坑中去,便是有三頭六臂也施展不開了,這顯然不是赫申所能承受之重,再說了,赫申雖是整出了不少的材料,可說到真憑實據麼,卻並無多少,大體上不過都是些猜測之辭而已,哪敢真去打御前官司,此際被弘晴這麼一怒喝,赫申心中的得意瞬間便化成了一頭的冷汗,唯恐弘晴硬逼其一道上本,哪還敢再多磨嘰,丟下句場面話,便逕自告退而去了,那樣子要說多狼狽便有多狼狽。

  嘿,這混球,跑得倒是挺快的!

  東西既已到了手,弘晴本就不想再與赫申多廢唇舌,這一見其竟被嚇得鼠竄而去,自不會出言挽留,而是冷笑了一聲,將赫申送來的材料往衣袖中一收,起身施施然地也出了包廂的門,對著恭候在外的劉三兒等人一揮手,聲線平淡地吩咐道:“去小串子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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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7:35

第103章 成立“尖刀”

  京師有童謠東邊貴,北面痞,南邊是財主,西邊亂哄哄,皇城燈下黑。說的便是京師五城之表徵,儘管不一定準確,卻大體上反應了京師各區之概況京師權貴們府邸大體都集中在東面,而北面則是軍營居多,無論是五城兵馬司還是九門提督的軍營,都在城北,兵馬一多,兵痞自然也就多,至於南面麼,則是商鋪毗鄰,商賈無數,大多數富商都聚居於此,而西城則幾乎就是個巨大的貧民窟,各色人等混雜,幫派林立,三教九流無所不包,為京師最亂的一處所在,王法雖不能說沒有,可能派得上多大用場,卻是難說得很,小串子胡同就位於這麼個雜亂之地,當然了,並非處於西城的中心,而是在靠南城的邊緣之處。

  小串子胡同之名的來歷已不可考,據說可追溯到元大都之前,幾經翻建之後,早已面目全非,如今的小串子胡同當真小得可憐,就兩面高牆夾著一條不算太長的巷子,寬倒是挺寬的,能容得兩輛馬車並行,可兩面都是牆,前方路斷,自是行人全無,實在是僻靜得可以,然則內裡卻是別有乾坤兩道相對而立的大門內,皆是四重院落的大宅院,裝修倒是一般,可勝在占地面積極廣,都有著百畝之方圓,更為精絕的是這兩棟宅院之間有著相通之暗門,看似分立,實則一體,原本是一山西巨賈所有,後因經營失敗,此宅院不得不脫手於人,眼下的業主不是旁人,正是弘晴!

  “三兒,去叫門!”

  弘晴買下這處宅院已是有段時日了,但並不是他自己經手的,而是由老十六出面整下來的,身為業主,弘晴自己也是第一次到此,望向那兩扇緊閉著的朱紅大門之眼神裡自不免帶著幾分的好奇之色,但並未多言,只是一擺手,語氣淡然地吩咐了一句道。

  “好叻,主子請稍候,小的這就去!”

  弘晴有令,劉三兒自不敢怠慢了去,笑呵呵地應了一聲,抬腳便邁上了門前的臺階,毫不客氣地拽住朱紅大門上的銅環,叮叮咚咚地便敲了起來。

  門環一響,內裡便已是有了反應,然則大門卻並未就此敞開,只聽一陣細微的摩擦聲響起中,大門右側一扇尺許見方的小門緩緩推了開來,一張冷峻的臉在洞開的小門前閃了出來,雙眼銳利如刀地掃了眼劉三兒,那眼神裡的冷意頓時便令劉三兒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好在對方顯然是認出了劉三兒的來歷,並未再多施壓,而是飛快地關上了小門,好一陣的寂靜之後,又是一陣腳步聲大起,旋即便見兩扇緊閉著的大門轟然洞開,二十餘名勁裝大漢簇擁著兩人從門裡飛快地行了出來,此二人赫然竟是前“麒麟商號”山東分號掌櫃陳思澤與曾在汝福一案中立下大功的曹燕山。

  “小的陳思澤(曹燕山)叩見小王爺。”

  陳思澤等人都是跟著三爺的船隊一併到的京,在這宅院裡安頓下來其實也就才幾天而已,實是沒想到弘晴會在此時前來,心情激動之餘,自也不免有些忐忑,但卻絕不敢誤了禮數,盡皆緊趕著搶到了弘晴身前,各自大禮參拜不迭。

  “都平身罷,內裡敘話好了。”

  弘晴很坦然地受了眾人的大禮,也沒多言,只是虛抬了下手,和煦地吩咐了一句,便即抬腳向門裡行了去,一眾人等見狀,自不敢稍有怠慢,紛紛緊跟在了弘晴身後。

  “小王爺,你請用茶。”

  宅子雖是買下有段時日了,然則弘晴卻並未對此宅院進行修繕,更不曾配置下人,也就只有幾名賣宅院的富商所留下的老僕人負責打掃衛生,沏茶這等精細活計自然不能由那些老僕人負責,待得弘晴在後院書房裡入了座,陳思澤親自充當了奉茶者的角色,好在弘晴來前,陳思澤與曹燕山也正好在飲茶聊天,火爐上的水始終在燒著,倒也便捷得很,但見陳思澤手腳麻利地倒騰了片刻,一碗熱氣蒸騰的香茶已是端到了弘晴的面前。

  “有勞子松(陳思澤的字)了。”

  對於陳思澤其人,弘晴是相當看重的,此番特意將其從山東分號調回,為的便是要大用於其,正因為此,該給予的尊重,弘晴還是很注意的。

  “請小王爺訓示。”

  陳思澤是個謹慎人,將茶碗擱在了弘晴身邊的茶几上之後,並未多言,只是恭謹地請示了一句,便即躬身退到了一旁。

  “明濤(曹燕山的字),這幾日過得還慣罷?”

  弘晴並未急著表露此來的用意,而是朝曹燕山笑了笑,拉家常般地問了一句道。

  “回小王爺的話,一切都還好。”

  曹燕山年已三十出頭,本是江湖豪俠,因與李敏行有舊,前番山東一案中受李敏行所邀,參與了偵破之事,事畢之後,又感於弘晴賑濟災民之義舉,同意一併赴京,共襄大事,其人一向寡言少語,回答起弘晴的問話來,自也就簡略得很。

  “嗯,那便好,能得明濤相助,實是在下之幸也,只是事關重大,在說正事前,在下還得再問上一回,若是明濤願意即刻為官,在下多的不敢說,先取個千總還是辦得到的,後頭熬著將就去,將軍的頂戴實算不得難事,而隨在下一併經營大事麼,眼下怕是得受些委屈了,當然了,將來之前景,在下可斷言斷不會有差,明濤無須顧慮太多,儘管直言抉擇好了。”

  弘晴點了點頭,也沒再細問生活細節,而是面色一肅,語氣誠懇地再次給了曹燕山選擇的機會。

  “小王爺寬仁之心,在下生受了,然,吾意已決,斷不會改,小王爺但有吩咐,在下願效死命!”

  在山東之際,弘晴便問過李、曹二人的意向,是時,李敏行願進王府為弘晴的貼身衛士,而曹燕山則選擇了暗中之路,而今,面對著弘晴再次給出的機會,曹燕山初衷依舊不改。

  “好,明濤高義,請受在下一拜,將來若是有成,在下斷不敢有負明濤今日之諾!”

  儘管一段日子的接觸下來,弘晴早已對曹燕山其人瞭解頗深,知曉其乃一諾千金之人,可真到了曹燕山再次明確表態之際,弘晴的心中還是頗為的感到,這便站了起來,朝著曹燕山一躬身,行了個大禮。

  “使不得,小王爺,您有甚吩咐,且請明言,曹某自當拼死而為之!”

  曹燕山之所以願意跟隨弘晴,並非全為富貴,更多的則是感激弘晴在山東大災時能傾囊賑濟災民,認定弘晴必是仁義無雙之輩,這才起了效勞之心,此際見弘晴如此大禮相向,感動之餘,也不禁為之惶恐,忙退開數步,躬身還了個禮,口中軒昂地表態道。

  “既如此,那在下就直言了,還請明濤率眾弟兄將西城先行拿下,為期就三年好了,無論錢還是物,但有所需,只管找子松要了去,若是官面上有麻煩,本貝子自會料理乾淨,明濤可能做到否?”

  弘晴也沒多矯情,直截了當地便將第一階段的目標道了出來。

  “小王爺放心,曹某自當克期達成!”

  曹燕山早年遊歷江湖之際,曾來過京師,在西城呆過一段時日,對西城的混亂狀況確是心中有數的,在他看來,要想在西城獨大,三年的時間雖是短了些,卻也不是辦不到之事,應答起來,自是乾脆俐落得很。

  “嗯,那好,本貝子不管過程,只要結果,明濤只管放手去做,有甚亂子,本貝子全擔著!”

  對曹燕山的表態,弘晴顯然極為的滿意,臉上的笑容自也就分外的和煦。

  “諾!”

  曹燕山一身武藝高絕,又有著一眾身手不凡的生死弟兄,還真不怎麼將西城那些幫派勢力放在眼中的,所慮者,不過是擔心來自官府方面的干涉罷了,此際得了弘晴的保證,原本就高的心氣頓時更高了幾分,可也沒多言,只是慎重其事地應了諾。

  “子松,外事交予明濤,內事可就全依仗你了。”

  弘晴滿意地點了點頭之後,一側臉,望向了垂手立在一旁的陳思澤,很是客氣地囑託道。

  “小王爺放心,小的自當竭力而為之,還請小王爺為我幫賜名。”

  陳思澤對弘晴成立暗底勢力一事早有預料,此際見弘晴如此吩咐,自不會感到意外,恭謹地拱手應承了下來。

  “嗯,就稱‘尖刀’好了,另,再過些時日,山東收容的孤兒們也該到京了,子松安排一下,就先都安置在隔壁宅院中,文事方面,只管去請高明之先生,至於武事麼,便由明濤負責,擇優者教之,不必擔心銀兩,但有所需,只管到商號支取即可。”

  弘晴對暗底勢力的發展早有規劃,名稱自是早就已擬好了,此際陳思澤有問,弘晴自不會隱瞞,隨口便定下了組織的名字。

  “諾!”

  一聽弘晴如此安排,陳、曹二人精神立馬皆是一振,各自躬身應諾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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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7:35

第104章 新官上任第二把火(一)

  時光荏苒,八天的時間幾乎就是一眨眼便過去了,可對於奉旨審案的佟國維來說,這八天簡直就是一段漫長無比的折磨,一方面是太子那頭幾乎沒斷過的施壓,旁的不說,光是毓慶宮召見就整了三回,儘管每次召見之際,太子都絕口不提山東一案,可個中之意味卻是明擺著的,至於私下派出親信傳口諭,那幾乎就是每日都有,生生整得佟國維頭大不已,而另一方面的八爺也同樣沒讓佟國維省多少的心,到他府上說情者不知凡幾,弄得佟國維連覺都沒法睡上個踏實,愣是被煎熬得廋了老大的一圈,萬般不得已之下,只好草草審結了案子,提前兩日便將結果報到了御前,可卻有若石沉大海一般,兩天過去了,也沒見康熙老爺子對此案有甚批示。

  第十日,眼瞅著老爺子始終不對案子加以置評,八爺終於是坐不住了,再次上了請罪摺子,自言對門下奴才負有失察之責,懇請聖上降罪云云,態度倒是極為的誠懇,卻不免有些個避重就輕之嫌疑,惹來了不少親近太子之朝臣們的非議,就此上書言事者不在少數,弄得八爺很有些下不來台。

  第十一日,老爺子終於對山東一案下了批示原河道總督汝福罪大惡極,雖死難辭其咎,判罰沒家產,其家眷流放烏蘇裡台軍前效力;山東布政使公普奇身為朝廷命官,不思報效,反倒趁大災之年,勾連不法商賈,盜賣國庫存糧,死罪難逃,判大劈,囚天牢,以待秋決,其家產盡沒,家眷發賣官奴;山東按察使杜默良知法犯法,殺人滅口,希圖僥倖,其罪惡極,處斬立決,罰沒家產,三代之內永不敘用;其餘涉案之地方官員按律處置,刑罰不定,至於八爺麼,則以管教不嚴,用人失察之過,罰俸一年,記檔,以為警戒,至此,一場驚天巨案算是就此落下了帷幕。

  案件的審理雖是一波三折,可最後的結果卻完全在弘晴的預料之中,老爺子高高舉起的板子,最終也就只是重重地打在了下頭那幫奴才的身上,至於八爺麼,所謂的罰俸一年,有跟沒有也差不了多少,當然了,個中警告的意味卻是極濃,一旦八爺再有個閃失的話,那就不僅僅是記檔這麼個輕得不能再輕的處罰了。

  八爺能逃過一劫,弘晴並不意外,甚或還歡迎得很,不為別的,只因經此一案之後,八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必定得老實上一些,這就給了弘晴從容佈局工部所需要的時間,沒見前些日子一直在圍著弘晴打轉轉的赫申眼下已是老實得跟“三好學生”似的,再不敢有甚刺探與催逼之言,旁的不好說,至少弘晴的耳根子算是清閒了不老少。

  見天就要六月了,這一轉眼的功夫,回京已是二十日出頭,到工部就職也已是半月整,可除了報到那兩日的強勢表現之外,弘晴宛若變了個人一般,每日裡雖都是午時前準時到工部應卯,可卻再無甚大的動作,一到衙門,便貓在了後院特設的辦公室裡,甚少去司裡各處室走動,更別提到其它司去巡視了,當然了,倒也不是甚事都沒做從上任翌日起,弘晴就下令都水清使司將歷年的各式報表都調到了他的辦公室,理由是要從中領悟一下核銷事宜的真諦,至於弘晴究竟看沒看那些堆積如山的報表,那就只有上天才曉得了的。

  陳年報表能學到真諦麼?答案是不可能,道理很簡單,所有的報表不過都是些流水帳而已,真要學真諦,拿核銷規矩看看不就完事了?很顯然,沒人會真以為弘晴是在學習,在一眾老工部們看來,弘晴此舉不過是打算雞蛋裡挑些骨頭出來,這是要跟大傢伙清算舊賬呢,不過麼,卻也無人放在心上,不為別的,只因這些陳年舊賬都已無實證可查,就是些無用的資料而已,就算弘晴再怎麼用心,也甭想從這些故紙堆裡找出啥蹊蹺來,大傢伙自是樂得讓弘晴去瞎忙乎,左右不過是白費力氣罷了,愛咋折騰咋折騰去好了。

  折騰?當然是要折騰的,但卻絕非一眾工部人等所想的那般,對此,弘晴早就有了預案,之所以不急著發動,一者是前些日子山東一案未完,發動時機不成熟之故,二來麼,安靜幾天,耍個障眼法,也好麻痹一下工部眾人的警惕之心思,也好發起突然之襲擊,而今,山東一案都已結束了近十天了,該演的戲也已是差不多演完,弘晴可就沒打算再這麼不溫不火地熬日子了。

  “小王爺,您如此急地傳喚下官,可有甚要務麼?”

  六月初一,午時正牌,方才剛到了工部,弘晴便即讓李敏行去將塔思安傳喚了來,這廝人倒是來得很快,不過麼,顯然並不怎麼將弘晴放在眼中,參見之禮行得馬馬虎虎也就算了,問話的口吻裡居然明顯地透著股不耐煩之意味。

  嘿,好個記吃不記打的貨色,有意思,走著瞧好了!

  一見塔思安那副紈絝模樣,弘晴心中自是不爽得很,暗罵了一句,不過麼,卻也沒帶到臉上來,而是笑呵呵地虛抬了下手道:“塔大人不必多禮,本貝子來工部也有二十餘日了,蒙薩大人不棄,得以監管都水清使司,奈何學疏才淺,實在是難為啊,好在有塔大人等鼎力支持,本貝子這才有個靜心學習的良機,在此,本貝子要道聲謝了。”

  “不敢,不敢,小王爺客氣了,這都是下官等該做的事兒。”

  塔思安上回奉了其叔之命要跟弘晴為難,卻沒想到事情沒辦成不說,還當眾丟了大臉面,事後被其叔狠狠地責駡了一番,心中早就對弘晴記恨不已了,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琢磨著怎生從弘晴身上找回個場子,當然了,他是不會傻到無正當理由在手,就去跟弘晴硬幹之地步,可要他尊重弘晴這個“小”上司麼,自然也就是不可能之事了的,哪怕這會兒弘晴話說得格外的客氣,塔思安也就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哈哈,甚至連應有的禮數都懶得多行。

  “嗯,塔大人的心意,本貝子都記住了,將來定會有厚報,唔,這些日子來,本貝子忙於學習,疏于正事,全賴塔大人勤勉維持,本貝子實是有愧於心啊,好在經過如此多日的消化,本貝子總算是將司中事務之精髓吃透,也該到了忙正事的時候了,若不然,叫人說了閒話去事小,萬一被言官參上個餐位素食可不是耍的,此事就這麼定了,打今日起,但凡所有司中事務,無本貝子簽名的一律無效。”

  弘晴並未計較塔思安的無禮,臉上的笑容燦爛依舊,可口中說出來的話,卻渾然不是那麼回事了,竟是毫無顧忌地要奪了都水清使司的權柄。

  “啊……”

  塔思安原本還吊兒郎當地站著,可一聽弘晴如此說法,登時就傻了眼,呆若木雞般地望著弘晴,除了驚呼一聲之外,竟自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怎麼?塔大人有異議麼,嗯?”

  沒等塔思安回過神來,弘晴的臉色瞬間已是一變,燦爛無比的笑容轉眼間就化成了漫天的陰霾,從牙縫裡擠出的話裡滿是陰森之意味。

  “小王爺,這,這怕是不妥罷,下官,下官……”

  塔思安能在工部橫行無忌,靠的可不全是其叔的撐腰,更多的則是其手中把握住了核銷之大權,其餘各司都得求著其辦事,倘若這等權柄被弘晴擄奪了去,那樂子可就海了去了,這顯然不是塔思安能承受之重,不說別的,一旦這等權柄到了弘晴的手中,他們叔侄倆的命根豈不得被弘晴拽在了手中,只是不情願歸不情願,就塔思安那漿糊腦袋,一時間還真找不出啥正當的拒絕之理由來。

  “不妥?有何不妥,本貝子不明,還請塔大人指教,說罷!”

  到了刺刀見紅的時候,弘晴哪管塔思安甘心還是不甘心的,陰冷地一笑,緊逼不放地追問道。

  “這個,這個……,啊,小王爺,是這樣的,如此之大事,下官實不敢妄言,還須得尚書大人有所指示才成,小王爺,您看這……”

  塔思安是怎麼也找不出啥好藉口的,沒奈何,只好胡亂地提出了個理由,來了個矛盾上交,端出了薩穆哈為擋箭牌。

  “嗯,塔大人這話說得倒也有理,這樣好了,左右薩尚書也在,你便去請示一下,給爾半個時辰的時間,早去早回罷。”

  一聽塔思安如此說法,弘晴並未發怒,反倒是臉色稍霽,點了點頭,沉吟著下了個命令。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小王爺請稍候,下官這就去,這就去。”

  塔思安的理由自是臨機一動而生,心底裡自是半點譜都沒有,本還擔心弘晴會就此發飆,卻沒想到弘晴居然就這麼同意了下來,心情不由地便是一松,哪敢再在此地多逗留,點頭哈腰地應付了幾句之後,便即匆匆退出了辦公室,不顧形象地拔腳便向不遠處的尚書辦公室沖了過去,那急促的小樣子,要說多狼狽便有多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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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7:36

第105章 新官上任第二把火(二)

  薩穆哈近來諸事順遂,心情自是相當的好,儘管忙乎了一個上午,人雖是有些疲了,可精神卻依舊振奮得很,胃口自是相當的不錯,但見滿滿一大食盒的飯菜,只一瞬間便被其風捲殘雲似地吞下了大半,正自爽利無比間,冷不丁聽得“嘭”地一聲悶響,心不由地便是一驚,一口剛到了喉嚨處的飯菜險些就此卡在了半截上,臉色瞬間便漲得個通紅如血。

  “叔父,叔父,不好了,出事了!”

  沒等薩穆哈回過氣來,入眼就見塔思安慌亂無比地從被撞開的門外竄了進來,也沒管薩穆哈是何等表情,急吼吼地便嚷嚷了一聲。

  “混帳東西,慌個甚?”

  一見來者是塔思安,薩穆哈登時便是一陣火大,費勁地將喉中的飯菜咽下之後,又猛咳了幾聲,這才怒火中燒地一瞪眼,氣惱不已地罵了一聲。

  “叔、叔父息怒,小侄,啊,且容小侄稟明,弘晴那廝混帳透頂……”

  塔思安能有今日之地位,那全是靠著薩穆哈的提攜,素來最怕的便是這個嚴厲的叔父,此際一見薩穆哈氣色不對,腿腳可就有些發軟了,但卻不敢誤了正事,趕忙指手畫腳地將與弘晴交涉的經過詳詳細細地道了出來,其中自是沒少加油添醋地指責弘晴的霸道與跋扈。

  “夠了,哼,好個不安分的小東西,找死!”

  沒等塔思安將後頭的抱怨之廢話說完,薩穆哈已是暴怒而起,猛地一拍文案,面色鐵青地便罵了起來。

  “叔父說得對,那廝確是該死,只是小侄當如何回絕了那廝方好,還請叔父明示,小侄這就去辦了。”

  塔思安當然不想手頭的權柄被奪,這一見自家叔父憤怒如此,自以為有了依仗,膽氣頓足,這便一挺腰板,中氣十足地請示道。

  “哼!不必理他,你且自忙了去,有甚事,讓他自己來找老夫。”

  薩穆哈怒歸怒,可真說到讓他直接去跟弘晴打擂臺麼,心底裡還是不免有些發怵,當然了,倒也不是真怕了弘晴,畢竟他薩穆哈背後可是有著太子的撐腰,只是不願將事情鬧得過大罷了,重重地一哼之後,卻也沒再發飆,而是眉頭一揚,語氣平淡地吩咐道。

  “可……”

  塔思安原本還以為自家叔父會親自出面好生教訓一下膽大妄為的弘晴,卻沒想到薩穆哈發了一通火之後,給出的竟只是這麼招平淡無奇的拖延之策,登時便有些傻了眼。

  “嗯?”

  薩穆哈面色雖已平靜了下來,可心底裡的火氣其實卻並無多少的消減,這一見塔思安半天沒反應,臉色頓時又不好看了起來,儘管沒出言喝叱,可從鼻孔裡哼出的聲音裡卻已滿是不耐之意味。

  “啊,是,小侄告退,小侄告退!”

  眼瞅著薩穆哈神情不對,塔思安縱使還有千言萬語要將,到了此際,也斷不敢再多囉唕的,也就只能是卑謙地應了一聲,匆匆退出了辦公室,也沒去回稟弘晴,自顧自地便行回了算房。

  “主子,那憨貨果然回了算房,膽子肥了,主子的話都敢不聽,要不小的這就領人將那渾球揪了來?”

  塔思安這個剛一回轉,奉命在辦公室外盯著的劉三兒便已是看得個分明,自不敢多加耽擱,一轉身便竄進了弘晴的辦公室中,咬著牙,一派義憤填膺狀地請示道。

  “不急,說好了給那蠢貨半個時辰,如今還不到半柱香,就再等等也罷。”

  弘晴所在的辦公室處於院子的東側,離位於正中的尚書辦公室雖說並不算遠,可也有著大半個天井之隔,自然是聽不到尚書辦公室裡的動靜,不過麼,薩穆哈的可能之反應卻是早早就在弘晴的預料之中,對此,弘晴早有謀算,卻也並不著急,僅僅只是一笑,淡然地擺手拒絕了劉三兒的提議。

  “主子英明,那就讓那蠢貨多得意一陣也就是了,回頭小的就給其點顏色瞅瞅。”

  弘晴既是這麼說了,劉三兒自是不會反對,陪著笑臉,小意地討好了弘晴一把。

  “嘿。”

  對於劉三兒的馬屁,弘晴早就有了足夠的免疫力,自不會為之所動,也就只是淡然一笑了之。

  “三兒,帶上敏行,去將那渾球喚了來。”

  半個時辰的時間並不長,眨眨眼也就過去了,估摸著時間一到,弘晴可就不打算再多拖延了,微閉的雙眼猛然一睜,似笑非笑地一招手,語氣陰森地下了令。

  “好叻,主子稍候,小的這就去!”

  劉三兒就是個好鬧騰的主兒,早等得不耐煩了,此際一聽弘晴令下,哪還忍耐得住,興奮地搓了搓手,緊趕著應了諾,一擼袖管,殺氣騰騰地便沖出了弘晴的辦公室,喲喝了一嗓子,招呼上李敏行等一干王府侍衛,氣勢洶洶地便往算房闖了去。

  算房,顧名思義就是計算之所在,乃是工部裡負責預估工程造價以及最終核銷之處,屬核心中的核心,內裡人手自也是全都水清使司裡最多的一個,不算太大的辦公室裡擠滿了三十餘號人,再算上前來辦事的各司官吏,足足有五十號人之多,這人一多,笑鬧之聲不免就大了些,亂哄哄地噪雜著,然則劉三兒帶人這麼一闖將進來,所有人等瞬間便全失了聲,個個驚愕不已地望著一眾王府侍衛們,愣是搞不懂究竟發生了甚大事,竟惹得對面那位主兒又大動起干戈來了。

  “喲,三兒老弟,你這是……”

  劉三兒一向好交際,這些日子以來,跟著弘晴在這工部衙門裡廝混,自是沒少跟那幫子工部官吏們套近乎,在場的官吏們自是都與其有幾分的交情,然則此際見其領著人馬盛氣而來,卻是無人敢輕易上前亂招呼,一派死寂中,身為司中正印郎中的塔思安儘自心神恍惚,卻也不得不站了出來,陪著笑臉地寒暄道。

  “塔大人,我家小王爺有召,請罷。”

  往日裡劉三兒可是沒少刻意跟塔思安虛與委蛇,可眼下麼,劉三兒卻顯然沒那個心思,壓根兒就沒理會塔思安的笑臉,板著臉,毫不客氣地開口道。

  “這……,呵呵,本官還有些急務待辦,就請三兒老弟先回稟小王爺一聲,事了之後,本官即刻便到。”

  塔思安自是清楚此去斷然沒好果子吃,哪肯就範,眼珠子轉了轉之後,打了個哈哈,妄圖先蒙混過關,再計較其餘。

  “塔大人說笑了,我家小王爺交待大人的急務限時只有半個時辰,而今時辰已到,塔大人不會忘了罷,可須小的提請李校尉幫塔大人回憶一下麼,嗯?”

  塔思安的算計雖好,可惜劉三兒卻並不吃他那一套,撇了下嘴,陰森森地發出了威脅之言。

  “你……,哼!”

  塔思安好歹是都水清使司的郎中,被劉三兒這麼個下人當眾威脅,臉色頓時便難看到了極點,有心發飆麼,卻又怕李敏行等王府侍衛們胡亂出手,又氣又急之下,卻也沒敢再強扛,也就只是怒哼了一聲,一甩大袖子,神情極度不悅地向門口處走了過去,當然了,臨行前卻也沒忘了給心腹手下使了個暗示的眼神,用意麼,也淺顯的很,無外乎是要那名心腹趕緊去找其叔薩穆哈來救駕罷了。

  “啟稟小王爺,塔思安帶到!”

  劉三兒等人將塔思安夾在了中間,有若押解犯人般地穿過天井,來到了弘晴的辦公室前,但並未讓塔思安自行進房,而是由劉三兒先行入內通稟,那架勢顯然是已將塔思安當犯官對待了的。

  “押進來!”

  弘晴端坐在文案後頭,小臉嚴肅得有若結了冰一般,絲毫沒給塔思安留半點的顏面,語氣森然地斷喝了一聲,此言一出,原本就心神不寧的塔思安頓時大慌,腿腳發軟,全身不由自主地便哆嗦了起來。

  “喳!”

  弘晴既已下了令,劉三兒自不敢怠慢了去,乾脆俐落地應了一聲,而後一旋身,大步行出了房,一揚手,高聲斷喝道:“小王爺有令,將塔思安押進去!”

  “喳!”

  李敏行等人一聽此令,自是轟然應諾不已,數人齊上,毫不容情地將塔思安架了起來,不容分說地便往房中推搡了去。

  “你們……,你們要做甚,本官乃是郎中令,放手,快放手……”

  眾侍衛們這麼一出手,塔思安登時可就急紅了眼,哪還顧得上甚官威不官威的,手腳不停地掙動著,口中嘶吼連連,妄圖脫開身子,可惜他就一文官而已,哪能經得起一眾王府侍衛們的大力挾持,三兩下就被推進了弘晴的辦公室中。

  “跪下!”

  一進了房中,入眼便見弘晴正陰沉著臉高坐上首,塔思安的掙扎頓時更激烈了幾分,然則在眾王府侍衛們的鉗制下,卻不過是做無用功罷了,沒等其徹底醒過神來,就聽身後一聲斷喝響起,雙腿腳彎處猛地一陣劇痛襲來,人已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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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7:36

第106章 新官上任第二把火(三)

  “小,小王爺,您,您這是何意?下官何錯之有,為何要如此無禮侮辱於某?”

  塔思安被踢倒在地,腿彎處疼得其呲牙咧嘴不已,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只一抬頭,就見弘晴正漠然地凝視著自己,登時便有些吃不住勁了,只是一想到自家叔父即刻便到,卻也不可示弱了去,這便咬著牙,語帶顫音地詰問連連不已。

  “塔思安,你可知罪,嗯?”

  弘晴根本沒理會塔思安的詰問,板著臉,陰森森地喝問了一句道。

  “下官無罪,下官……”

  一聽弘晴此言如此之不善,塔思安頓時大急,一邊抗辯著,一邊便打算站起身來。

  “放肆!”

  沒等塔思安站直身子,站在其身後的兩名王府侍衛已是異口同聲地斷喝了一聲,各出一腳,再次重重地踢在了塔思安的腿彎處。

  “哎呀!”

  兩名王府侍衛都是精選出來的軍中好手,腿上的力道自是極大,儘管都不曾出全力,卻也不是塔思安這等文弱之輩能承受得起的,可憐塔思安這回不單被踢得跪倒於地,額頭更是重重地撞在了地上,直疼得慘呼了起來。

  “讓開,本官在此,爾等還不退下!”

  塔思安慘呼之聲未停,就聽門外已傳來了薩穆哈惱怒異常的咆哮聲,很顯然,聞訊趕來的薩穆哈被一眾王府侍衛們毫不容情地擋在了門外。

  嘿,老傢伙來得挺快得麼,看樣子這老貨對塔思安還是著緊得很,有點意思了!

  弘晴拿下塔思安之舉並非是真要在此時將塔思安往死裡整,為的只是要逼薩穆哈露面,若是薩穆哈死活不肯出頭的話,弘晴也不怕,大不了將錯就錯地將塔思安往刑部大牢裡送好了,左右光憑著手中現有的罪證,雖動不得薩穆哈,可要動塔思安卻是足夠有餘的了,當然了,如此一來,確實有著順藤摸瓜,趁勢將薩穆哈一併拿下之可能,可功勞卻須得被刑部那頭分去了大半,真能落到弘晴頭上的也就沒多少了,而這,顯然不是弘晴樂見之局面,他要的可是全功,眼下薩穆哈既已出了頭,弘晴的目的也就已是達成了一半,至於另一半是否能實現,那就看接下來的戲怎麼演了。

  “請薩尚書進來!”

  雖說拿下薩穆哈乃是弘晴到工部來的根本目的,然則在沒有絕對把握之前,弘晴卻並不打算將事情做絕,縱使兩人間其實早已是水火不容,可大庭廣眾之下,該給薩穆哈的體面,那還是得給的,正因為此,弘晴並未太過刁難薩穆哈,而是沉著聲喝令道。

  “喳!”

  弘晴既已開了口,奉命攔人的李敏行等人自不敢怠慢了去,轟然應了諾,讓開了一條道路。

  “哼!”

  薩穆哈雖是極為惱火于李敏行等人的無禮,可也知曉這些人等不過是奉命行事的卒子罷了,自重身份之下,卻也不好沖著王府侍衛們發飆,也就只是重重地冷哼了一聲,大步行進了弘晴的辦公室中。

  “叔父,救救小侄,他……”

  塔思安就一紈絝子弟,打小了起便是嬌生慣養之輩,從不曾吃過啥苦頭,哪怕先前弘晴其實沒怎麼整他,可對於塔思安來說,卻已是難以承受之重,此際一見薩穆哈這個靠山來了,心中有了底氣之餘,頓時更覺委屈無比,也沒去多想薩穆哈心情如何,張著嘴便要哭訴上一番。

  “閉嘴!”

  薩穆哈雖是極寵這個侄兒,可卻深知自家這個侄兒有多不成器,在不清楚弘晴究竟掌握了甚把柄的情況下,自是不願塔思安胡亂開口,萬一說錯了話,那後果可是不堪得緊,也不等塔思安將話說完,已是冷著臉斷喝了一聲。

  “叔父,我……”

  塔思安還待要辯解上一番,可一見其叔眉頭已是緊鎖成了個“川”字,心立馬便虛了,不敢再多囉唕,趕忙閉緊了嘴,頹然地跪著不動了。

  “小王爺請了。”

  薩穆哈沒再多理會塔思安,而是踱著四方步,不徐不速地行到了離弘晴所在的文案前三步處,眯縫著雙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弘晴一番,而後一拱手,不動聲色地招呼了一聲。

  “來人,給薩尚書看座!”

  薩穆哈固然是朝堂從一品大員,堂堂的一部尚書,可弘晴身為有上朝資格的貝子,又是欽點的工部幫辦,論及身份地位,並不在薩穆哈之下,自無須在薩穆哈面前低頭,當然了,該講究的體面,弘晴還是得給薩穆哈留上一些的,這便起了身,一揮手,不緊不慢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弘晴有令,一眾王府侍衛們自不敢稍有耽擱,各自轟然應了諾,抬來了張太師椅,就擱在了文案的左側,擺在了弘晴的下首位置上。

  “薩大人,請坐。”

  椅子擺好後,弘晴一改先前的肅然之表情,很是客氣地擺手讓坐道。

  “哼!”

  這一見弘晴居然將自己擺在了下首的位置上,薩穆哈頓時怒從心起,真恨不得就此拂袖而去,奈何終歸放心不下塔思安,沒奈何,臉皮子抽搐了幾下之後,也只能是冷哼了一聲,不甚情願地坐了下來,而後,斜眼望著弘晴,陰沉著臉發問道:“敢問小王爺,擺出此等架勢是為何意?莫非塔思安真有甚十惡不赦之大罪麼,嗯?”

  “薩尚書問得好,嘿,若是薩尚書不來,本貝子還打算一會便派了人去請呢,而今薩尚書既至,那就一道問問案好了。”

  薩穆哈此問很有股先發制人之意味,認定的便是弘晴手中必無證據,此舉不過是在耍潑,所謀的趁機攬權罷了,不過麼,弘晴卻是一點都不在意,呵呵一笑,漫不經心地應答道。

  “問案?問的甚案?請恕本官不明,還請小王爺說清楚了。”

  一聽弘晴如此說法,薩穆哈雖自忖無甚把柄落在弘晴手中,可心裡頭還是不免咯噔了一下,雙眼一眯,強自鎮定地追問道。

  “不急,薩尚書若是無旁的事,不妨先聽本貝子審了再行計議如何?”

  弘晴可沒打算急著將底牌立馬便兜底托了出來,這便打了個哈哈,笑眯眯地提議道。

  “那好,左右無事,本官就先聽聽也成,小王爺,請罷。”

  不做虧心事,半夜才能不怕鬼敲門,至於薩穆哈麼,擔當工部尚書如此多年,虧心之事早就不知幹過多少回了,此際見弘晴信心如此之足,心下裡自不免有些發虛了,臉皮抽搐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強笑著比了個“請”的手勢道。

  “嗯,那好,本貝子就不客氣了。”弘晴沒再多客套,拿起一塊鎮紙,猛地一拍文案,提高聲調斷喝了一聲道:“塔思安,你可知罪?”

  “小王爺,下官冤枉啊,下官實不知小王爺所指何意,叔父,小侄冤啊,請叔父大人為小侄做主啊。”

  有了薩穆哈的在場,塔思安可就有了底氣,儘管被弘晴這突如其來的拍案驚了一下,可很快便醒過了神來,嘴一張,已是狂叫起了屈來。

  “思安,莫怕,有事說事,這天下還是有公理在的。”

  不等弘晴再次出言逼問,薩穆哈已是陰測測地開了口,擺明瞭為塔思安撐腰的態度。

  “是,叔父教訓得是,侄兒自問清白,斷不肯平白受人誣衊,還請叔父為小侄做主。”

  塔思安到底不傻,一聽薩穆哈如此明顯的暗示之言,哪有不趕緊呼應的道理,一抹完全不存在的眼淚,帶著哭腔便哀嚎了一嗓子。

  尼瑪的,這兩渾球一唱一和地,演相聲啊,得,不動點真格的還真不成了!

  弘晴素來就不是肯吃虧的主兒,這一見薩穆哈叔侄倆將戲演得如此當行出色,牙根可就不免有些發癢了,這便邪邪地一笑,鼓了下掌道:“薩大人不愧是朝堂老臣,言而有物,本貝子佩服,佩服。”

  “哼!”

  一聽弘晴這話裡滿是譏諷之意,薩穆哈心中的火氣“噌”地便躥了起來,只是顧忌到不知弘晴的底牌如何,一時間也不敢太過發飆,僅僅只是重重地哼了一聲,以示心中的極度不滿。

  “啪!”

  弘晴根本不吃薩穆哈那一套,拿起鎮紙,再次重重地一拍文案,斷喝了一聲道:“塔思安,本貝子當面,爾還敢虛言抵賴,好大的膽子,真當本貝子難賴你何麼?”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小王爺要問下官的罪,總該有所憑藉才成罷,若不然,下官便是死也不服!”

  紈絝之輩一旦沒了依仗,那就是條沒骨頭的蠕蟲,可一旦有了靠山,那就是囂張至極的憊懶之徒,此際的塔思安顯然就是後者,壓根兒就沒在意弘晴的威嚴,滿不在乎地昂著頭,強硬無比地頂了一句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說得好,這話本貝子聽著也覺得順耳,嘿嘿,可本貝子要是拿出了證據,塔大人又當如何呢,嗯?”

  塔思安的話不可謂不囂張,然則弘晴卻並未因此而動怒,僅僅只是冷笑了幾聲,一派淡定從容狀地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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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7:37

第107章 新官上任第二把火(四)

  “這……”

  塔思安在工部廝混了近十年,從筆帖式開始幹起,直到如今的都水清使司郎中,其間所幹的陰暗勾當可是相當的不少,此際,一聽弘晴說得如此之自信滿滿,還真不敢肯定自個兒是否真有把柄落在弘晴手中,驚疑不定下,哪敢胡亂接話,只得將探詢的目光投到了薩穆哈的身上。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同樣真不了,是是非非終歸還須得實據為准,小王爺既言有所憑,那便拿出來好了,本官倒真是好奇得很啊。”

  薩穆哈同樣也不敢肯定弘晴到底握有何等之證據,只是到了這等時分,就算心中再忐忑,薩穆哈也只能是強頂到底了,這一接到塔思安求救的目光,立馬冷冷地從旁插了一句道。

  “薩尚書說得好,萬事終歸脫不開個‘理’字,須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妄圖僥倖過關者,終究不過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罷了,今若本貝子有真憑實據在,處置麼,就按律行之了,薩尚書以為如何啊?”

  薩穆哈的話雖說得理直氣壯,可其實內裡卻是打了埋伏,並未幫塔思安做擔保,毫無疑問,薩穆哈這會兒心中顯然不似表面上那般鎮定,這一點,弘晴自是清楚得很,哪肯讓其就這麼輕易地解脫了開去,這便飛快地介面追問了一句道。

  “那是,那是,小王爺說得好,一切終究還是得靠證據麼,但有實據在,該如何便如何好了,本官絕無異議。”

  弘晴催逼得越是緊,薩穆哈心中的忐忑便越是深了幾分,這當口上,還真就不敢明目張膽地為塔思安作保,也就只能是含含糊糊地應對了一番。

  “好,要的便是這話,塔思安,本貝子問你,康熙四十一年三月初六之暢春園修繕預算可是你所簽批?”

  薩穆哈的表態雖含糊,可對於弘晴來說,卻已是足夠了,自不會再跟薩穆哈糾纏個沒完,這便冷笑了一聲,抓起鎮紙猛地一拍,提高聲調,喝問了一嗓子。

  “這個……,應該是罷。”

  一聽弘晴提起暢春園修繕之事,塔思安心裡頭立馬便打了個突,不為別的,只因他還真就在此事上動過些手腳,儘管自忖做事隱蔽,可不免還是有些心虛,只是到了如今這個份上,就算再心虛,他也只能是強撐著了的。

  “嗯,很好,那康熙四十一年八月之核銷文檔也是你所經手的罷,本貝子可曾說錯?”

  這一見塔思安眼神發飄,弘晴心中暗自冷笑不已,但並未急著指出個中之蹊蹺,而是不緊不慢地往下追問道。

  “確是如此,下官只是按章程辦事,不知小王爺以為何錯之有?”

  被弘晴如此這般地接連追問之下,塔思安心中的不安已是濃到了極點,將心一橫,索性反過來逼問弘晴的證據之所在,外強中乾之勢已是畢露無遺。

  “錯?嘿,塔大人問得好,按爾所簽發之預算,此次修繕共需立柱八根、明黃琉璃瓦三千四百片、各式鏤空飾紋一百八十七條、青磚一千兩百三十六塊、雕花窗櫺四十五扇、大小雕花屏風二十塊,條木八百餘、板材一千兩百片,另有刷子、木鋸等雜物,共計白銀五萬一千六百八十三兩,本貝子沒說錯罷,嗯?”

  弘晴乃是有備而來,壓根兒就無須去看文檔,只一張嘴,便已滔滔不絕地將預算文檔裡的數位盡皆報了出來。

  “這個……,小王爺明鑒,時隔多時,下官實是忘了實數,若是文檔所載,想來該是不差的。”

  塔思安雖是從此事中撈錢不少,可要他說清具體工本所在,卻是早忘了個乾淨,此際聽得弘晴報出了如此詳盡的數字,一股子不詳之預感已是遏制不住地狂湧上了心頭,只是僥倖心理尚存,並不肯就此認了罪,眼珠子狂轉了幾下,含糊地應付了一句道。

  “沒錯便好,那本貝子再來問你,到核銷時,立柱用了九根,明黃琉璃瓦四千兩百片、各式鏤空飾紋兩百零一條、青磚一千四百七十七塊、雕花窗櫺五十五扇、大小雕花屏風三十二塊,條木八百餘、板材一千八百片,另有刷子、木鋸等雜物,共計白銀六萬四千七百九十三兩四錢,此數目字可對?”

  塔思安倒是想含糊應付,可惜弘晴卻沒打算讓他如願,一張口,又是一連串的數目字報了出來。

  “小王爺海涵,下官實是記不清了,若是文檔有載,那便算是好了。”

  眼瞅著弘晴將數目字報得如此流利,塔思安已是吃不住勁了,滿腦門的汗水狂淌而下,卻又不敢擦拭上一下,低著頭,底氣不足地應答道。

  “三兒,將文檔給塔大人遞去,讓他好生確認一下。”

  弘晴沒再往下追問,而是擺了下手,語氣淡然地吩咐了一聲。

  “喳!”

  弘晴既已下了令,侍立在側的劉三兒自不敢怠慢了去,恭謹地應了諾,手持著份文檔,幾步走到了跪倒在地的塔思安面前,一伸手,將文檔往塔思安眼前一遞,面色肅然地喝問道:“看好了,這兩份文檔可是原樣?這下頭的簽名可是你的?”

  “應該是罷。”

  塔思安到了此時,還是搞不懂弘晴手中到底握有何種底牌,心神自不免慌亂得很,手拿著那疊文檔,裝模作樣地翻看了好一陣子,末了,也只能是老老實實地應答道。

  “是就好,塔大人既然敢簽名畫押,顯見對這文檔中所載該已是核實過了的,本貝子沒理解錯吧,嗯?”

  一聽塔思安認了,弘晴嘴角一挑,露出了抹愜意的微笑,但依舊不急著揭開底牌,只是笑眯眯地發問道。

  “這個,這個……”

  這一見弘晴笑得曖昧,塔思安原本就虛的心頓時更虛了幾分,伸出袖子,胡亂地抹了把臉,遲疑著不敢認承下來。

  “到底是還不是?說!”

  沒等塔思安支吾出個所以然來,弘晴已是突然變了臉,重重一拍文案,咆哮著斷喝道。

  “啊,是,是……”

  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堂之聲一嚇,塔思安的身子猛地便是一個哆嗦,慌亂之下,口中已是不由自主地胡亂認了下來。

  “很好,塔大人既是核查過了,想來不該有甚差池才對,然則本貝子卻是有些不解了,這預算與實際竟差了一萬兩白銀,不知這多出來的又是怎個說法,還請塔大人指點一二。”

  弘晴肅然的臉色突地又是一變,再次露出了絲意味不明的笑容,慢條斯理地問了一句道。

  “這個,這個,啊,回小王爺的話,實際修繕中,一者是物料有所損耗,二者也是因修繕中有原先未察覺之破損處須得修補,多用些物料,也屬正常之事,下官不敢虛言哄騙小王爺,您若是不信,可著人去查了,便可知下官所言無虛。”

  塔思安到底是在工部混跡了多年,對工程營造一事多少還是清楚的,一番回答下來,倒也說得條條有理。

  “薩尚書,塔大人所言確實否?”

  弘晴呵呵一笑,並未對塔思安的話加以置評,而是側頭看了薩穆哈一眼,意味深長地發問道。

  “工程一事繁雜,豈能所有事宜盡皆事先料定,略有偏差也屬當然之事耳。”

  到了此際,薩穆哈已是隱隱察覺到了不對,有心為塔思安做些掩護,又恐將自己也一併套了進去,心下裡不免疑慮叢叢,沉吟了片刻之後,給出了個中規中矩的答案。

  “略有偏差?呵,好一個略有偏差,本貝子還真就不信了,三兒,你來告訴薩大人,這偏差到底有多大。”

  薩穆哈話音剛落,弘晴已是冷笑了起來,沒再理會薩穆哈的神情有多難看,一揮手,沉聲喝令道。

  “喳!”

  劉三兒乾脆俐落地應了一聲,一抖手,從衣袖中取出了本摺子,雙手攤開,一板一眼地宣讀道:“茲查,康熙四十一年三至七月,暢春園共計換窗櫺三十三扇,其中南書房十扇、雲涯館四扇、瑞景軒三扇……,後罩殿換立柱兩根,春暉堂換立柱一根……,九經三事殿換屏風兩處,藏拙齋換屏風一處……,林林種種不計,現已查實者,與核銷不合處差有白銀七千三百二十八兩。”

  “塔思安,這就是你所言的正常之事,嗯?”

  圖窮匕見之下,弘晴也就不再兜圈子了,冷冷地掃了眼已然哆嗦不已的塔思安,冷冷地問了一句道。

  “這,這……”

  塔思安在修繕暢春園上本就動了不少的手腳,此際儘管並非所有的手腳都被揭破,可光是已被揭開的這一部分,便已足夠他喝上一壺的了,真要是弘晴死揪住不放,他不死也得脫上層皮的,惶恐之餘,不得不再次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臉色陰沉的薩穆哈。

  薩穆哈雖搞不懂弘晴手中的證據從何而來,可一看塔思安那副猥瑣的樣子,便知曉這證據十有八九是確有其事,心中自不免又氣又急,只是這當口上,卻也不敢出言為其侄兒辯解,怕的便是弘晴趁勢將他也卷了進去,也就只能是黑沉著臉地別過了頭去,假作沒瞅見塔思安那哀怨至極的求救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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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7:37

第108章 搶班奪權

  “薩尚書,您看這等偏差如此之大,又當如何處置才是?”

  薩穆哈倒是想躲,可惜弘晴卻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側了下頭,毫不客氣地一腳便將皮球踢到薩穆哈的腳下。

  “小王爺明鑒,本官以為此事恐有誤會,這麼說罷,我等工部官吏雖多,可滿天下工程也多,終歸是有照應不到之處,也難防小兒輩有些手腳,非是本官等不願查,實是人手不足啊,就以眼下這樁事來說罷,工程雖不大,可涉及面卻廣,又是聖上休夏之所在,自是得務求盡善盡美,些許差池都非小事,那些匠人們儘自小心,卻也難免有差錯之際,如此一來,物料也就得用多了些,與預算不合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被弘晴這麼一問,薩穆哈也不好再裝糊塗了,沒法子,也就只能是打著哈哈,胡亂地解釋了一氣。

  “哦,原來如此,那倒是小王誤會了。”

  薩穆哈所言聽起來甚是有理,其實是狗屁不通,騙騙旁人可以,要想騙過弘晴,顯然門都沒有,不過麼,弘晴本來就沒打算借此事一舉扳倒薩穆哈叔侄倆,而是另有目的,自是樂得虛與委蛇上一把。

  “無妨,小王爺才剛來,些許誤會也是難免之事,不妨事,不妨事。”

  塔思安是個啥德性,薩穆哈又怎會不清楚,還真擔心弘晴揪著此事不放,可此際一聽弘晴話裡似乎透著就此作罷之意,登時大喜過望,也沒細想弘晴後頭會否有甚埋伏,笑呵呵地便出言寬慰了弘晴一句道。

  “唔,誤會雖是難免,可卻須得警惕,倘若這等誤會多了,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的,薩尚書您說呢?”

  不等薩穆哈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弘晴的話鋒已是突地一轉,笑呵呵地發問道。

  “這個自然,只是……”

  薩穆哈乃是積年老官僚,對這等打機鋒之事自是熟稔得很,一聽此言不善,剛浮起的笑容瞬間便凝固在了臉上,可又不能說弘晴說得不對,也就只能是尷尬地支吾著。

  “薩尚書果然是公忠體國之輩,我等身為朝廷命官,食君之祿,自當忠君之事,萬不可輕忽了職守才好,本貝子既受皇瑪法之差遣,來此都水清使司任職,自當戰戰兢兢以為之,若是薩尚書信得過,從今日起,都水清使司這攤事,本貝子便管起來了,但凡各項事務,無本貝子簽字者,一律無效,薩尚書該不會介意罷?”

  兜兜轉轉了這麼一大圈子,弘晴終於將自己想要的擺在了桌面上,話雖是問話,可內裡卻滿是不容拒絕的堅定。

  “這……”

  一聽弘晴如此說法,薩穆哈這才徹底醒過了神來,有心不答應麼,塔思安還卡在弘晴手中,但消弘晴將塔思安往刑部一送,那後果可不是一般的嚴重,真要是就此答應下來麼,卻又實在是心不甘、情不願,一時間還真就傻在了當場。

  “莫非薩尚書以為有甚不妥之處麼,嗯?”

  到了此際,弘晴哪還會跟薩穆哈講客氣,也不給其思索的餘地,一句話便將薩穆哈逼到了牆角上。

  “唔,小王爺須知都水清使司總管之事重大,非是本官信小王爺不過,只是,呵呵,只是小王爺初來乍到,還是先學學,過上些時日,本官便將全司交予小王爺打理,如此可成?”

  都水清使司乃是薩穆哈的命根子,他自是不肯就這麼交到弘晴的手中,沉吟了片刻之後,還是出言婉拒了弘晴的要求,使的便是緩兵之計。

  “薩尚書能考慮得如此周詳怕不是好的,只是這學習麼,本貝子已是大有所得,應付司中事務當是不難,薩尚書若是不信,大可考校一番,且看本貝子能應對否?”

  薩穆哈算計雖好,可弘晴卻哪是那麼輕易能就範的,自信地一笑,一派從容狀地提議道。

  “這……,也好,倘若小王爺真能辦到,本官又有甚信不過的,縱使稍有差錯,卻也無妨,多學些時日,想來也就堪應付了去,本官這就放肆了……”

  薩穆哈雖久聞弘晴神童之名,可心底裡卻並不怎麼信服,在他看來,弘晴小聰明是有的,可說到繁瑣無比的具體實務麼,薩穆哈還真就不信弘晴能在這短短的二十餘日時間裡便能做到應對無誤,略一沉吟,便已是欣然應承了下來。

  “薩尚書且慢,俗話說,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要言能否,終歸還須得有個參照才好,塔大人既是負責司中事務多年,想來各項事宜必是熟稔無疑,那就請薩尚書出題,本貝子與塔大人一併比上一比,薩尚書以為如此可成?”

  不等薩穆哈將話說完,弘晴已是一擺手,笑呵呵地打斷道。

  “嗯,那就比比罷,本官這就出題好了。”

  塔思安的水準如何,薩穆哈心中還是有數,儘管算不得好手,可畢竟在司中廝混多年,對條例之類的實務終歸還是有些底氣的,薩穆哈還真就不信弘晴能勝出。

  “三兒,筆墨侍候,請薩尚書出題。”

  弘晴記憶力本就奇佳,這些日子以來,又專一研究過了都水清使司的各項條文以及實例,心中自有著底氣在,又怎會怕了薩穆哈的刁難,此際一聽薩穆哈同意了自個兒的提議,不由地便樂了起來,一揮手,喝令劉三兒去將筆墨紙硯盡皆備齊整。

  “喳!”

  弘晴有令,劉三兒自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了一聲,將早就準備好的筆墨紙硯等物端了出來,往薩穆哈的面前便是一擱。

  “嗯。”

  既已被逼得已毫無轉圜之餘地,薩穆哈也沒了法子,不悅地吭了一聲之後,還是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提筆在紙上速書了起來。

  “薩尚書,請您校驗。”

  薩穆哈不愧是近二十年的老工部,對各司之事務都熟稔得很,不過片刻功夫,已是連出了十數道題,待其擱筆之後,劉三兒立馬接了過去,依葫蘆畫瓢地抄了一遍,而後一派恭敬狀地遞到了薩穆哈的面前,小意地請示道。

  “嗯,就這樣罷。”

  薩穆哈一目十行地掃了眼,見劉三兒的摹本與自己所寫並無二致,也沒多說甚子,只是低沉地吭了一聲。

  “敏行,去,傳本貝子之令,請都水清使司所有人等盡皆到天井集合,就說本貝子要與塔大人當場比試一番,以定司中之事務。”

  弘晴打的便是之主意,事情鬧得越大,對他來說,自是更為有利,眼瞅著考卷已出好,弘晴也不去請示一下薩穆哈,自顧自地便下了令。

  一聽弘晴如此旁若無人地下了令,薩穆哈的臉色立馬便是一沉,臉皮子抽搐了幾下,似有欲言狀,可到了末了,還是啥都沒說將出來,只是眼神裡的寒意卻是陡然間大盛了起來,奈何他先前的話說得太滿,到了此際,已是不好再改口,再者,也顧忌著弘晴會拿塔思安作法,也就只能是無奈地保持著沉默。

  “喳!”

  李敏行一向只聽弘晴的命令,又怎會去理會薩穆哈投將過來的眼神有多狠戾,恭謹地應了一聲之後,便領著數名王府侍衛大步行出了房,須臾,外頭一陣哄亂聲響起中,在衙的都水清使司的官吏們亂紛紛地擠到了天井之中,七嘴八舌地亂議個不休。

  “薩尚書,塔大人,您二位請罷!”

  李敏行辦事效率極高,不多會便已將所有都水清使司人等全都召集到了天井中,得其回稟之後,弘晴也沒多耽擱,站起了身來,朝著薩穆哈叔侄倆一擺手,笑眯眯地道了聲請。

  “小王爺,請!”

  事已至此,薩穆哈縱使再不甘,也只能是無奈地起了聲,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個禮道。

  弘晴點了點頭,也沒再多謙讓,大步行出了辦公室,徑直來到了天井正面的臺階上,環視了下頭眾人一眼,而後,不緊不慢地開口道:“諸位,薩尚書出了些題,讓本貝子與塔大人見個高下,誰能勝出,司中事務便由誰總掌,就請諸公都做個見證罷。”

  “嗡……”

  先前聽李敏行等人傳令之際,眾官員們還都將信將疑,這會兒一聽弘晴親口證實,頓時炸開了鍋,亂議之聲響成了一片。

  “薩尚書,可以開始了罷?”

  王府侍衛們的手腳極快,弘晴方才宣佈完消息,他們已將文案、椅子等必備之物盡皆擺上了天井前的廳堂,一見及此,弘晴也沒去理會諸般官吏們的亂議,朝著薩穆哈一拱手,很是客氣地請示道。

  “嗯,開始罷。”

  弘晴的架子都已搭好了,薩穆哈就算心中再如何惱怒,到了此時,也只能是被動無比地跟著弘晴的步調走了。

  平心而論,薩穆哈雖不是啥清廉之輩,可肚子裡卻還是有些料的,十幾道題出得相當的有水準,幾乎遍及了都水清使司各部分的方方面面,既有深度又有廣度,要想答得完美,絕非易事,然則對於已閉門造車了多日的弘晴來說,卻也不是辦不到之事,但見弘晴提筆便寫,筆走龍蛇間,短短半個時辰不到的功夫,便已率先完成了考題,而此時,塔思安卻還在慌亂地答著題,滿腦門的汗水無疑顯示著他的狼狽與不安,壓根兒不用判卷,彼此間的高下已是分明得很。

  “小王爺勝了。”

  弘晴都已答完多時,塔思安這才算是勉強趕完了題,待得兩份卷子皆擱在薩穆哈的面前,用不著細看,只掃了幾眼,薩穆哈對雙方之高下已是心中有數,雖不願,卻也只能是強撐著宣佈了最終之結果,此言一出,下頭諸般人等頓時又噪雜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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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7:37

第109章 從細微處著手(一)

  簽字權可是好東西來著,向來都是第一把手才能有的待遇,就弘晴原先在工部的尷尬地位而論,能將簽字權搞到手中,自然是件值得慶賀上一番的喜事,然則弘晴卻並未因此而得意忘形,更不曾表現出盛氣淩人之架勢,待下反倒是更和煦了不老少,但凡有來報簽的,只要票據核對無誤,弘晴總是樂於成全,不僅如此,噓寒問暖地與下頭人等拉家常的事兒也沒少做,就這麼著,短短一個半月下來,弘晴那原本門可羅雀的辦公室如今已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常。

  熱鬧當然是好事,儘管來者不見得都是良善之輩,也並非是沖著弘晴本人來的,而是沖著他手中的簽字權來的,可不管怎麼說,能有接觸便有融入其中的機會,哪怕僅僅只是表面上的融入,對於弘晴來說,都是個相當不錯的打入敵營之契機,畢竟堡壘最容易從內部垮塌,而弘晴需要的也就只是一個契機,一個一舉擊垮薩穆哈叔侄倆的契機,當然了,機會永遠是屬於有準備之人的,弘晴的苦心造詣顯然沒有白費,八月將盡之際,隨著一份通惠河疏浚核銷文檔擺放在弘晴的面前時,他一直苦苦等待的契機終於出現了!

  “小王爺,不知下官前日送交的通惠河一案您可審核妥了,呵呵,不是下官無禮催促,實是戶部那頭逼得緊,此工程耗資四十余萬兩,實是過巨了些,戶部那頭急著銷帳,您看……”

  都水清使司唯一的漢人郎中沈河拘謹地躬身站在弘晴的文案前,滿臉歉然之色地探問著,眉眼低垂,不敢抬頭去看弘晴的臉色。

  “沈郎中,非是本貝子要拖延,這事兒你也是清楚的,千頭萬緒,就算本貝子啥事不做,光核對一遍,沒個三、五日也難辦到罷,戶部那頭真要催,就讓他們來找本貝子好了,這事兒你就別管了,回頭本貝子自與塔大人商議再定罷。”

  沈河其人,弘晴接觸得並不算多,可卻知其在都水清使司裡備受排擠,並非是薩穆哈一党中人,此番之所以被推出來負責通惠河一案的核銷,無非是被人當槍使了罷此案預算是塔思安獨力主持的,而施工又是薩穆哈親自督辦的,按理來說,核銷本也該由薩、塔中的一人出面打理才對,可眼下竟將沈河這個對通惠河工程一無所知之人推出來整核銷一事,其中若說沒蹊蹺才怪了,正因為此,弘晴這才會拖延著不辦,此際見沈河又找上了門來,弘晴儘自心中頗有不喜,可還是耐著性子解釋了一番,考慮到此人尚算是清廉之輩,弘晴甚至在言語中暗示沈河一句,要其避開此案之審核,以免遭池魚之殃。

  “小王爺……”

  沈河,字,春山,河北人氏,康熙三十年進士出身,歷任過知縣、同知,後因考績優良,康熙三十七年被提拔到工部任都水清使司郎中,至此再無升遷,每年考績也只是平平無奇的丙等上,根由便在於其不願與塔思安等人同流合污,原本在司中只是邊緣人一個,此番竟被推舉出來負責通惠河一案之核銷,心中本就疑竇叢生,只是礙于薩穆哈勢大,不敢言說罷了,此際一聽弘晴如此說法,內心深處頓有一股感動之情狂湧了上來,微一猶豫之下,牙關一咬,已是語調決然地輕喚了一聲。

  “爾等全都退下!”

  一見沈河神情不對,弘晴先是一愣,可很快便回過了神來,心情自不免有些期待的激動,但並未帶到臉上來,而是不動聲色地揮了下手,語氣肅然地下了令。

  “喳!”

  弘晴既已下了令,劉三兒等侍候在側的王府人等自是不敢稍有怠慢,齊聲應了諾,各自退出了辦公室。

  “沈大人,坐下說罷。”

  自打接到了通惠河一案起,弘晴便已派出了不少人,去私下查驗通惠河的疏通狀況,為的便是想找出此核銷單裡的蹊蹺,可因著擔心打草驚蛇之故,所得著實無多,眼下若是能從沈河這個老工部口中得到線索,對於弘晴來說,不啻於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當然了,激動歸激動,以弘晴的城府之深,卻是不會帶到臉上來的,也就只是語氣淡然地擺了下手,客氣了一句道。

  “謝小王爺賜坐。”

  沈河自打當初拒絕了塔思安的拉攏,就被薩穆哈叔侄倆壓迫得極其淒慘,早就想著將薩穆哈徹底扳倒,奈何他在朝中並無依靠,實難有個著力之處,這段日子以來,見識過弘晴連番戲耍薩穆哈的能耐之後,早已是有了投效之心,只是一時未得便罷了,而今,機會便已在眼前,饒是沈河生性也算得上沉穩,卻也一樣不免激動萬分,好在養氣功夫還算到家,倒是沒甚不妥的表現,唯有遜謝的聲音裡卻是不免帶了幾絲的顫音。

  嗯哼,氣度不錯,培養一下,或許還真能有大用。

  弘晴看似隨意而坐,可實際上卻是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沈河的表現,此際一見其養氣功夫頗為到家,心中還真就起了幾分籠絡之心,但並未表露出來,而是淡淡地笑著,一派等著沈河自己開口之架勢。

  “小王爺可是以為這核銷文檔有蹊蹺麼?”

  沈河等了好一陣子,見弘晴並無開口詢問之意,心下裡自不免稍有些緊張,略一沉吟之下,索性將主題直截了當地挑了出來。

  “沈郎中何出此言?”

  弘晴這三個月來可是沒少鑽研都水清使司之業務,不敢說已是此道中的絕頂高手,卻也可以說是深韻其中之三昧,可就算是這樣,他翻來覆去地將這份核銷文檔審視了十數遍了,也沒能找出甚大毛病來,只是直覺上認定個中一準別有蹊蹺罷了,此際聽得沈河如此問法,弘晴自不會直接回答,而是不動聲色地反問了一句,不為別的,只因弘晴一者是對此事沒太大的把握,二來麼,也有著提防沈河之用心在內,畢竟無間道的把戲歷朝歷代都有不少,這等大事面前,若是不多生幾個心眼,那可是要吃大虧的。

  “請恕下官直言,小王爺縱使將那份文檔翻爛,也斷然找出半點破綻所在。”

  沈河同樣沒有直接回答弘晴的反問,而是自信無比地給出了個論斷。

  “嗯?”

  弘晴本就在為找不出文檔裡的漏洞而煩心,此際一聽沈河說得如此肯定,驚疑之色可就再也掩飾不住了。

  “小王爺明鑒,您善術數,知條文之名早已廣為人知,欲從此處蒙蔽小王爺,無異于緣木求魚,那叔侄倆縱使再蠢,也斷然不會在這上頭著力的。”

  這一見弘晴臉顯驚疑之色,沈河的忐忑心情立馬便平息了下來,微微一笑,從容不迫地解釋了一句道。

  “唔,那依沈大人看來,本貝子當從何處著手方妥?”

  正所謂響鼓不用重錘,弘晴本就精明過人,沈河只這麼一說,弘晴便已是完全明瞭了的,只是明瞭歸明瞭,真說到如何才能不驚動薩穆哈叔侄倆而將證據掌握在手麼,弘晴還真就沒半點的頭緒,皺著眉頭想了片刻之後,還是不得不將問題拋給了沈河。

  “回小王爺的話,河工者,不外清淤、掘泥、固堤、引水四道耳,若欲查明真相,終歸須得從細微處著手,方能確保隱蔽,若不然,事恐泄矣,于小王爺怕是有大不利也。”

  沈河不愧是老工部,對河工一事相當之熟稔,隨口幾句便已點出了河工的要訣之所在,但並未直接給出查明真相的辦法,只是隱約地提了一下,顯見心裡頭還有著考校一下弘晴是否值得自個兒投效之用心在內。

  從細微處著手?嘿,這廝考咱呢,有意思!清淤、掘泥、固堤、引水?嗯哼,原來如此,還真是妙啊!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只一聽,便已猜透了沈河此言背後的隱約之用心,可也沒出言點破,而是微微一皺眉頭,細細地琢磨了起來,不多會,已然找到了問題的關鍵之所在,不由地便樂了起來。

  “多謝沈郎中直言相告,本貝子知曉該如何做了,唔,就煩請沈郎中先回去覆命,就說此核銷案繁瑣無比,本貝子還須得審核分明了方妥,時限麼,就設在後日下午也罷。”

  雖已是明白了沈河所言之法子,可到底能否行得通,卻尚須驗證過方知,弘晴自是不會在此時表明態度,這便沉吟著出言吩咐道。

  “下官遵命。”

  儘管不敢肯定弘晴是不是真的明白了自己的暗示,然則弘晴既已表露了逐客之意,沈河自是不敢再多逗留,也就只能是不甚情願地站了起來,躬身行了個禮,一轉身,便打算就此退將出去。

  “後日下午,就煩請沈郎中陪本貝子到河堤上走走好了。”

  不等沈河完全轉過身去,弘晴突然又加了一句道。

  “是,下官記住了。”

  一聽弘晴如此說法,沈河的眼神瞬間便亮了起來,可也沒再多遷延,只是恭謹地應了一聲,便即自行出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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