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47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7:44

第120章 連捎帶打

  “聽聽,都好生聽聽,什麼叫實務,這就是,能腳踏實地者,方能致遠,胤祉這一點就做得很好麼,朕看這四條頗有可觀之處,爾等且就此議議。”

  對於旗務一事,老爺子早已謀劃了多時,辦法也想了不老少,可歸根結底來說,也不外就是胤祉所言的前三條而已,至於第四條麼,老爺子卻是連想都沒想過,此際聽得三爺說得如此分明,心中吃驚之餘,對三爺自不免高看了幾分,也沒等眾阿哥出言置評,直截了當地便嘉許了三爺一句道。

  “皇阿瑪明鑒,兒臣以為三哥所言甚是,如此行去,旗務當可無虞也。”

  “皇阿瑪,兒臣以為此治旗務之良策也,當是可行!”

  ……

  五爺、七爺本就與三爺相善,前幾日又得了三爺的不少好處,這會兒一見老爺子如此嘉許三爺的建議,自是樂得出列附和上一把,送個順水之人情。

  “皇阿瑪,兒臣以為三哥此策大佳,若由三哥掌總,何愁旗務不治哉!”

  八爺的腦筋好使得很,瞬間便判斷出三爺的策略或許可行,然,卻是件得罪人之事,真要這麼做了去,八旗那幫混混不鬧將起來才是怪事了,真到那時,必有三爺頭疼的時候,再者,將旗務交給三爺,總好過被太子搶了去,一念及此,八爺自也樂得玩上一手順水推舟,搶在四爺與太子發話之前,便已率先表了態。

  “皇阿瑪明鑒,兒臣以為八哥所言甚是,能得三哥主持大局,旗務整治定能奏奇效也,還請皇阿瑪聖裁!”

  “皇阿瑪,三哥英武過人,由其主持旗務,定可旗開得勝,兒臣懇請皇阿瑪聖斷!”

  “兒臣附議,懇請皇阿瑪聖斷!!”

  ……

  八爺這麼一站出來,九、十、十四這三位阿哥自都不甘落後,爭先恐後地力挺三爺,卻渾然不涉具體之實務,擺明瞭是要玩捧殺之把戲,這麼一鬧騰之下,太子與四爺的臉色可就都有些不好相看了,有心出頭反駁麼,偏生三爺所獻之策明顯比他們倆搗鼓出來的策略要實在得許多,縱使想挑刺,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個由頭,可要坐看三爺得勢麼,卻又心有不甘,兩難之下,當真有些個急紅了眼。

  “胤祉,你諸位弟弟如此盛情,爾可有甚要說的麼?”

  老爺子的本意是想讓眾人探討一下具體實務,卻沒想到一眾阿哥們盡皆讚歌唱個不休,心中自是老大的不耐,可又不好發作眾人,這便微微一皺眉,將問題拋給了三爺。

  有甚要說的?老爺子這話可是問得有夠蹊蹺的,這話裡的意味似乎並非是真要將整頓旗務一事就此交給三爺去整,若不然,地准了眾阿哥之請也就是了,又何須多此一問,不過麼,也有可能是要三爺表明一下勇於任事的態度與決心,總而言之,個中機樞著實有些令人費猜疑的,而能在殿中呆著的可都是人中之龍鳳,個個心思都敏銳得很,自是都聽出了不對味之處,於是乎,所有人等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三爺的身上,都想看看三爺將會如何應對老爺子的問話。

  這就是一個考驗,乍然看去,似乎是在考驗三爺勇於任事的能力,可其實不然,概因三爺自索額圖一案以來的表現,已足以證明三爺不是個怕事之輩,原也無須再靠著旗務一事來佐證,老爺子真正要考的是三爺的政治智慧。

  本來麼,憑著三爺的能力,看透老爺子此問背後的用意也不是辦不到,可絕對不會是在當下,頂多也就是事後反省時,方能得其究竟,不過麼,有了昨夜李敏銓的提點,三爺卻是第一時間便明瞭了個中之蹊蹺,自是毫不慌亂,但見三爺朝著老爺子深深一躬,面色沉穩地開了口:“回皇阿瑪的話,能得諸位弟弟如此謬贊,兒臣實心振奮無比,若能身體力行之,兒臣喜不自勝焉,奈何此要務卻非兒臣所能為者,理由有二:其一,八旗乃我大清之根基,非尋常人可駕馭者,兒臣尚不夠資格行此大事;其二,旗務乃細務也,須用水磨之功,兒臣現已領了禮部差使,實難兼顧也,故,兒臣實不敢貪功冒進也,還請皇阿瑪明察。”

  “嗯?”

  “厄?”

  “咦?”

  ……

  無論是阿哥們,還是張英等大學士們,原本都以為三爺會順著老爺子話表現一下堅決攬事的勇氣,卻萬萬沒想到三爺居然不玩了,頓時全都愣在了當場,驚疑之聲竟不自覺地響成了一片。

  “不夠資格?嘿,那依你看來,何人能有這資格的,嗯?”

  一聽三爺這話,老爺子的臉色可就耷拉了下來,似乎頗有怒意,問出來的話也頗見生冷,只是眼中卻有著一道欣賞之光芒一閃而過,顯然表裡並不那麼一致。

  “回皇阿瑪的話,論及資格,滿天下除了皇阿瑪之外,也就只有太子哥哥之身份足以壓住陣腳,至於兒臣,實是差得太遠了些,然,也願為此事竭盡綿薄之力,此情此心,還望皇阿瑪明察。”

  三爺的注意力可是高度集中在了老爺子的身上,那一道一閃而過的精芒消逝得雖快,可三爺卻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心中不禁為之大喜,但卻絕不敢帶到臉上來,而是作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狠狠地捧了老爺子一把,而後,話鋒一轉,竟是將皮球又踢回到了太子的腳下。

  “嗯,胤礽!”

  老爺子並未對三爺的回答加以置評,而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之後,直接點了太子的名。

  “兒臣在!”

  太子極其的鬱悶,好端端的一場謀劃就這麼被三爺父子給徹底攪得個稀巴爛,若是可能,他恨不得將三爺父子生生撕扯成碎片的,可惜想歸想,做卻是沒法這麼做了去,正自鬱悶難忍之際,冷不丁聽得老爺子點了名,自不敢怠慢了去,也就只能是強壓下心中的怒氣,上前一步,躬身應諾不迭。

  “你三弟、四弟都如此抬舉於你,這差使爾可能為否?”

  老爺子似笑非笑地看了胤礽一眼,語調淡然地問了一句道。

  “兒臣願為皇阿瑪分憂。”

  一聽老爺子如此問法,太子不單沒因此興奮起來,反倒是更失落了幾分,此無它,太子已然察覺到了老爺子對其的不滿之情已深,此番之所以自請攬事,本意並非沖著旗務本身去的,而是打算借此攬權,以打亂老爺子佈局的節奏,可被三爺父子這麼一折騰,個中意味已是完全變了樣,按三爺的謀劃去整旗務,整得好,那是三爺出的主意好,整得不好麼,那可就是他胤礽無能了,左左右右都沒他胤礽多大的好處,這差使簡直就是個雞肋一般的事物,胤礽可是十二萬分不想沾手的,奈何他先前已將話說得太滿,此際要想改口也難,縱使再不情願,也只能是強裝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昂然應承了下來,只是心裡頭卻有若吃了黃連般苦得發澀,偏生還無處說理去。

  “嗯,那就好,胤祉!”

  對於太子的表態,老爺子似乎很是嘉許,一直平板著的臉上竟浮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可也沒多言,接著又點了三爺的名。

  “兒臣在!”

  儘管有著李敏銓的提點,可三爺其實還是很擔心整頓旗務的差使會落在自家頭上的,直到老爺子親口點了太子的將,三爺這才徹底放心了下來,應答起老爺子的點名來,自也就爽利得緊。

  “爾且寫個細則出來,回頭大朝時議了再行定奪。”

  老爺子也沒甚長篇大論,只是簡單地交待了一句道。

  “兒臣遵旨!”

  麻利地玩了一把,三爺心中可是喜滋滋地直冒泡,但卻並不敢在此時有甚不妥的表現,也就只是恭謹地應答了一聲。

  “皇阿瑪,老十六此番擅離京畿,又騷撓民間,其過不小,實不可輕縱了去,還請皇阿瑪聖斷!”

  眼瞅著大局已定,再難有翻盤的機會,太子心中的邪火已是狂燃不已,不甘之意難消之下,竟不管不顧地要拿老十六來作法了。

  “押赴宗人府,按律制裁!”

  大事已定,老爺子本都已打算就此起身離去了,卻冷不丁被太子這麼一打岔,心情頓時惡到了極點,望向太子的眼神裡滿是掩飾不住的寒意,但並未發作出來,畢竟老十六確實犯了大錯,不加以懲治,也確實說不過去,只是太子這等拿自家親兄弟作法的行徑顯然令老爺子大為的不滿,這便冰冷地丟下句交待,一拂袖,鐵青著臉便逕自轉回後殿去了。

  “唉,可憐的十六弟喲,小屁股怕是要開花嘍!”

  “是哦,天可憐見的!”

  “唉,造孽哦,得,不扯了,回府喝酒去!”

  ……

  九爺一夥雖跟老十六無甚交情,可更看不慣太子的驕橫,這會兒逮著了機會,自是樂得從旁狠狠地刺激太子一把,一個個神情詭異地感慨著,一唱一和地就有若說相聲一般。

  “哼!”

  太子本就在氣頭上,再被老九哥幾個這麼一譏諷,臉面頓時便掛不住了,怒視了眾人一眼,一拂袖,氣衝衝地便向殿外行了去,顯然是打算拿老十六去出氣了。

  該死的,一群多嘴的渾球,就不能少說幾句麼!

  一見太子負氣而走,弘晴的心立馬便是一沉,暗自咒駡了一句,忙不迭地便大步行出了養心殿。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7:44

第121章 老十六受刑

  宗人府,管轄天家宗室子弟的專門機構,聽起來威風八面,其實就是個閒散宗室子弟養老的地兒,內裡供著的王爺、貝勒不少,可活計卻並不算多,往日裡也就一清閒衙門罷了,地兒就在工部的隔壁,然則相比於工部的熙熙攘攘而言,宗人府衙門只能用門可羅雀來形容,可今兒個的宗人府卻是熱鬧非常,不為別的,只因太子親自押解犯了事的老十六來宗人府發落,一眾閒散慣了的親王貝勒們自是全都聚齊了,不僅如此,衙門外還擠著不少看熱鬧的大小官吏們,國人圍觀之熱情顯然是種了不得的國粹,古今如一也。

  “堂下所跪何人?”

  宗人府宗令莊親王愛新覺羅.博果鐸,皇太極第五子愛新覺羅.碩塞之長子,與康熙老爺子份屬同輩,年居長,是為今上之堂兄,乃所有宗室中位份最高者,因無子息,故無欲無求,生性嚴苛,宗室子弟皆畏之如虎,此際高坐大堂之上,面色黑沉得嚇人,問話之聲更是寒意逼人,不止是老十六心驚膽戰,便是連陪坐在側的太子也為之面色一變。

  “愛、愛新覺羅.胤祿。”

  老十六儘管素來膽子肥,可畢竟年少,從未經歷過這等陣仗,此際被博果鐸這麼一問,心不由地便慌了,呐呐了良久,方才結結巴巴地應了一聲。

  “本官問你,康熙四十二年九月初四午時,你身在何處,又在做些甚事,說!”

  博果鐸擔當宗人府宗令已是有近二十年的光景了,對審案一道自是熟稔得很,壓根兒就沒給老十六留下喘息的空擋,沒等老十六回過神來,就見博果鐸抓起驚堂木,猛地便是一拍,聲調陡然一高,厲聲斷喝了一嗓子。

  “我沒有,我是,我是……”

  老十六到底是少不更事,被這麼突如其來的驚堂之聲一震,整個人都軟癱了去,腦筋也成了一團的漿糊,結結巴巴地想要解釋,卻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完毬了,老十六心已亂,這案子註定要被吃得個死死地,小屁股怕是要遭劫了,天可憐見的!

  別看弘晴是貝子,又是王府世子,眼下還有著工部的差使在身,在外頭滿算是一號人物的,可在宗人府這麼個王爺、貝勒紮堆的地兒,真就沒弘晴說事的地兒,這不,連大堂都上不去,只能跟著一眾看熱鬧的官吏們一道站在衙門口,好在圍觀眾人都知其身份了得,卻也不敢胡亂擠到其身邊,倒是能輕鬆站在最前頭,自是能將堂上所有情形盡皆收入眼底,此際一見老十六已是完全亂了分寸,心頓時涼了半截,不用再聽審,弘晴也能猜到結果,毫無疑問,老十六此番已是在劫難逃了的。

  “小王爺。”

  就在弘晴為老十六哀歎不已之際,卻見劉三兒從人群裡擠了進來,湊到了弘晴身邊,低低地喚了一聲。

  “嗯!”

  聽得響動,弘晴立馬抬起了頭來,這一見劉三兒在那兒擠眉弄眼,立馬便知其所要表達的意思何在,也沒多言,只是不動聲色地輕吭了一聲,一轉身,由劉三兒開道,匆匆擠出了人群。

  “小的廖福生叩見小王爺!”

  弘晴主僕二人行到工部衙門不遠處的一僻靜之地,早有一名身著班頭服飾的壯漢迎上了前來,納頭便拜。

  “免了,事情緊急,想來三兒都已是交待清楚了的,本貝子就不再多言,有勞廖班頭多多照應,回頭本貝子還有重謝。”

  早在昨日,弘晴便已安排在各部下層中人脈極廣的劉三兒去宗人府打過了招呼,為的便是以防萬一,先前見太子盛怒無比,便知老十六恐難逃劫難,為此,不放心之餘,弘晴又叫劉三兒將內線叫了出來,求的便是個穩妥,這會兒說起話來,自是客氣萬分。

  “小王爺放心,小的早已安排停當了,一切包在小的身上。”

  宗人府就在工部隔壁,廖福生可是沒少見識過弘晴整治工部的威風,自是不敢跟這位當紅貝子爺耍花槍,再說了,似他這等樣人,本就是靠著“手藝”吃飯的,但消給錢,為人消災也屬尋常事而已,更遑論弘晴眼下可是親自開了口,既能得錢,又能讓弘晴欠上個人情,又何樂而不為,應答起來自是爽快無比。

  “那便好,廖班頭且先去忙罷。”

  按弘晴的估摸,就老十六那已然接近崩潰的心理狀態,這案子斷然拖延不了多少的時間,自不敢太過耽擱,這便吩咐了一聲,將廖福生打發了去,自己卻是緊趕著又擠進了人群之中,方才從人叢鑽將出來,就見案子赫然已將將審到了尾聲,可憐的老十六正如竹筒倒豆子般地供述著自身的罪狀。

  “念爾是初犯,又能有悔悟之表現,本官自當從輕發落,按律判爾罰俸一年,禁足半載,另處三十板子以為警戒,爾可服氣!”

  博果鐸顯然很欣賞老十六的坦白態度,可判罰之際,卻並未因此而手下留多少的情分,只是稍減了一等,將一百板子從輕減為三十,至於其餘的,壓根兒就不曾輕縱了去,當然了,這等判罰對於旁的宗室子弟來說,絕對是重處了的,可于富得流油的老十六來說麼,所謂的俸祿有跟沒有還不也差不到哪去,能少吃七十板子,已算是寬大得不能再寬大了的。

  “王叔,孤以為律法便是律法,一切判罰還須得以律法為準繩方好,您說呢?”

  博果鐸的判罰一出,老十六都還沒喊冤呢,太子已是不悅地從旁打岔了一句,顯然不將老十六往死裡整了去,他便不打算作罷了的。

  “嘿,太子殿下莫忘了此是何所在,本王任宗人府二十載了,未必還須得殿下指點本王律法該如何了罷。”

  博果鐸無欲無求的一個人,對老爺子的賬都不怎麼買,就更別說太子了,這會兒見太子涼薄的天性又爆發了出來,臉色立馬便不好相看了起來,斜了太子一眼,硬梆梆地便將太子的意見頂了回去。

  “王叔教訓得是,孤失言了。”

  太子心情本就不爽得很,再被博果鐸這麼一頂,自是更下不來台,奈何博果鐸乃是長輩,又管著宗人府的事務,當真不是他所能扳動得了的,加之這會兒眾目睽睽之下,太子就算有火,也不敢隨便發,沒奈何,只好黑著臉認了個不是。

  “來啊,拖下去,重打!”

  博果鐸雖瞧胤礽不怎麼順眼,可畢竟其有著半君的身份在,博果鐸自也不好太過削了其之臉面,頂了一句之後,便即轉回了正題,從籤筒裡取出了一枚鐵簽,往地上重重一擲,高聲斷喝了一嗓子。

  “喳!”

  博果鐸既已下了令,下頭站著的衙役們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齊聲轟然應了諾,自有數人一擁而上,將被嚇得渾身哆嗦不已的老十六架將起來,提溜著便往堂下拖了去。

  “冤枉啊,我冤枉啊……”

  老十六先前還因少打了板子而暗喜不已,可真到了要上刑場之際,喜悅之情瞬間便化成了驚恐萬狀,小身子骨狂扭著,口中嘶嚎著,妄圖從一眾衙役們的手中掙脫出來,可惜他人小力單,再如何使勁,也不過是白費力氣罷了,很快便被按在了長凳上,褲子一脫下,白花花的小屁股可就見了光。

  “十六爺,莫怕,弘晴世子有交待,小的手下會有分寸的。”

  老十六還在哭嚎個不休,卻見廖福生已匆匆從後堂轉了出來,疾步走到長椅處,一邊將手中握著的一個小竹筒往老十六口中塞了去,一邊趁機俯了下身子,貼在老十六的耳邊,小聲地點醒了一句道。

  “唔唔……”

  一聽弘晴有過交待,老十六倒是鬆了口氣,只是嘴被塞著,話卻是半句也說不出來,只能發出一陣吚吚嗚嗚的怪叫之聲。

  “行刑,給我重重地打!”

  廖福生雖是有心幫襯著老十六,可這會兒人多眼雜,他可不敢有太過的言行,話一說完,緊趕著便站直了身子,用力一揮手,高聲呼喝了一嗓子。

  “劈啪,劈啪……”

  廖福生既已下了令,左右兩名手持板子的衙役自是不敢稍有耽擱,各自舉起了厚實的板子,瞄著老十六的小屁股便拍擊了下去,一聲聲著肉的悶響頓起中,就見老十六的屁股很快便開了花,先是發紅,而後便是發紫,再接下來便是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其狀可謂是慘不忍睹,這都還沒到十板子呢,老十六已是雙眼一翻,竟自昏厥了過去。

  “十八,十九,二十……”

  行刑就是行刑,儘管老十六已然昏厥,可刑罰照舊執行著,隨著廖福生一聲聲的數數,老十六的小屁股已是沒了形狀,當真天可憐見的。

  我勒個去的,這還是放水的結果,倘若不放水的話,就這麼三十板子下來,老十六不死也得殘了,看來咱也得小心點了,沒地落到宗人府手裡,還真不是好耍的!

  望著老十六那副慘狀,弘晴頓覺後背好一陣的發涼,心中警醒之意就此大起了,他可斷然不想落到老十六這般田地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7:44

第122章 小哥倆歸心

  胤祿一向是個很懂得享受之人,儘管阿哥所裡地兒有限,也容不得其胡亂鋪張了去,可一間不大的主房裡卻是佈置得美奐美倫,無論是榻上用具,還是房中家什陳設,無一不是精緻無比之物,只是此際的胤祿卻顯然沒了享受的閒情逸致,整個人跟爛泥般趴倒在錦墊子上,小臉一抽一抽地直叫喚著,那小樣子要說多狼狽,便有多狼狽。

  “王醫正,十六弟無礙罷?”

  望著胤祿那可憐兮兮的樣子,胤禑的小臉白得有若紙張一般,眼神複雜至極,既有驚恐,也有哀怨,可更多的則是關切之情老十五膽子一向不大,他是不敢去看老十六挨刑罰的,可卻是早早便去請了太醫院裡最擅長金創的醫正王淼候在了老十六的住所裡,一待老十六被弘晴率人護送了回來,正好派上了用場,值王醫正把脈問診之際,老十五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上一口,可待得王醫正起了身,老十五可就憋不住了,緊趕著搶上前去,關切無比地追問了一句道。

  “好叫十五阿哥得知,十六阿哥並無大礙,只是皮外傷而已,將下官帶來了藥膏抹上,再抓幾幅藥用用,將養十來日也就能大好了。”

  王淼是太醫院中有名的老好人,一手醫術相當之了得,尤其擅長金創,對他來說,老十六屁股上那點傷勢,自是沒啥了不得的大事,信手可除罷了,回答起老十五的問話來,自也就自信得很。

  “那便好,有勞王太醫先開了藥方,小瑩,快,將藥膏給你家主子抹上。”

  儘管早先便已從弘晴口中得知了宗人府那頭的詳情,可眼瞅著老十六小屁股上那血肉模糊的慘狀,老十五卻是真不敢放心下來的,直到此際聽王醫正親口證實無礙,心中懸著的大石頭才算是落了地,心情一好,臉色便即紅嫩了起來,緊趕著謝了王醫正一句之後,又急催著老十六唯一的侍女趕緊給老十六抹藥療傷,兄弟之情深溢於言表。

  “哎喲,哎喲喲,輕點,輕點啊,哎喲喲……”

  老十五與老十六素來就是一體的,他的命令一下,侍女小瑩自然不敢怠慢了去,忙恭謹地應了一聲,伸手接過王醫正遞交的藥膏盒子,疾步搶到榻前,緊趕著便抹上了,這一抹之下,原本還只是輕聲哼哼的老十六頓時有若殺豬般嚎叫了起來,小臉扭曲得猙獰無比。

  “現在知道疼了,早幹麼去了,十六叔,你有點腦筋好不?一個莊子而已,多大的富貴?也值得你擅離京畿去買?這會好了,自己吃苦頭不說,還連累著商號被封,看十六叔還怎地威風下去。”

  一屋子的人都在忙碌,唯獨弘晴只是漠然地端坐在一旁,直到小瑩抹完了藥膏之後,弘晴這才緩步走上前去,面色陰冷地掃了眼兀自哎呦地叫喚個不停的老十六,毫不客氣地訓斥了一句道。

  “我,唉……”

  一聽弘晴如此說法,老十六小臉一變,似欲張口辯解,可到了末了,卻是啥都沒好意思說將出來,只是懊喪無比地捶了下床榻。

  “晴哥兒別動氣,十六弟他也是一時糊塗,有了此番教訓,想來是不敢再胡為了的。”

  老十五說起來是弘晴的長輩,可這一向以來都是唯弘晴的馬首是瞻,打心底裡還真是怵了弘晴這個年歲相當的侄兒,此際一見弘晴聲色不對,心中沒來由地便是一慌,趕忙從旁勸解了一番。

  “一時糊塗?也是,十六叔這是被錢給燒了的,處處顯擺,很能的麼,這威風都耍到天津衛去了,當真是了不得啊,說罷,好端端地,為何要去廊坊購甚莊子?”

  一直以來,弘晴與老十五兄弟倆都是聯盟的關係,儘管這小哥倆絕大多數時候都是由弘晴拿大主意,可那都是因為弘晴能力出眾之故,並不是這小哥倆真就成了弘晴的人,這裡頭可是有著不小的差別的,而這,顯然不是弘晴樂意見到的局面,他要的不是盟友,而是忠誠不二的幫手,哪怕這哥倆的輩分其實比弘晴要高,弘晴也始終不曾放棄徹底收服小哥倆的心思,毫無疑問,此時此刻,於弘晴來說,正是這麼個大好之機會,若不善加利用,那也未免太過可惜了些,正因為此,弘晴並不因老十五的出面而作罷,反倒是面色更陰沉了幾分,冰冷無比地譏諷了老十六一番。

  “我,我……,晴哥兒,我認錯還不成麼?”

  老十六原就對弘晴頗有懼意的,此際見弘晴不依不饒地責問自己,心中頓時更虛了幾分,這便苦著臉,結結巴巴地認了錯。

  “是啊,晴哥兒莫氣了,老十六雖是錯處不小,可受罰如此,也算是得了教訓了。”

  老十五心疼弟弟,這一見弘晴盛怒難消,心中也自慌得不行,趕忙跟著附和了一句道。

  “十五叔,你該是知道的,有些錯可以犯,大不了改了也就是了,可有些錯卻是犯不得的,倘若犯了,怕是祖宗家法饒不得的,嘿,就十六叔這等毛躁勁,小侄怎敢再與十六叔搭夥,沒地害人害己不是?”

  弘晴要的便是借此明確自個兒的中心地位,自不會因老十六的簡單認錯便收手,更不會因老十五的緩頰而作罷,面色陰沉依舊,話也照舊說得極狠。

  “晴哥兒,別介啊,這回真是我的錯,再不會有下回了,我可以發誓,打今往後,斷不敢胡亂行事了,一切都聽你的,這還不行麼?”

  一聽弘晴話裡透著散夥的意思,老十六可是真的急了,顧不得屁股上火辣辣的疼,強自撐起了上半身,高舉著右手,委屈無比地賭咒道。

  “晴哥兒,你就饒了十六弟這一回罷,我兄弟倆打今兒個起,皆唯你馬首是瞻,此一條,某也可對天盟誓。”

  在遇到弘晴之前,老十五在眾阿哥裡就是個弱勢人物,向來無甚權勢可言,別說阿哥們了,便是下頭那些奴才也沒怎麼將其當主子看的,雖說不致有當面侮辱之事發生,可老十五說出來的話,一眾奴才們卻是壓根兒連理都不理,可自打跟弘晴聯盟之後,情形卻是大不相同了,不說下頭那幫子奴才們可著勁地巴結著,便是連那些成年阿哥也都沒少笑臉相向,這一切靠的可都是弘晴之力,此一條,老十五心中有數得很,自然也不願跟弘晴散了夥,此際一見老十六賭咒,他也有樣學樣地來了一把。

  “十五叔,十六叔,你們,唉,你們這不是要折煞小侄麼?”

  小哥倆的話自然是很中弘晴之本意,不過麼,心中樂呵歸樂呵,該表現謙遜的時候,弘晴卻是不吝演上一回的,這便眉頭一皺,一派為難狀地搖頭歎息了起來。

  “別啊,我說的可是真的,晴哥兒你要是不信,咱哥倆可把心都掏出來,看紅還是不紅!”

  老十六當然也不想跟弘晴散夥,這便緊趕著掏心掏肺地嚷嚷了一句,而老十五雖未再多言,頭卻是重重地點著,顯然與老十六的意見是一般無二的。

  “罷了,不說這個了,此番十六叔被人堵得古怪,依小侄看來,個中斷然別有蹊蹺,卻是不能就這麼算了去,還請十六叔將事兒通盤說來,我等也好計議一二。”

  見好自然得收,戲若是演過了頭,那可就不免有演砸的危險,這一點,弘晴自是警醒得很,也就沒再多糾纏老十六的錯處,而是將話題轉到了正事上。

  “奶奶個熊的,說起此事就叫小爺窩火,哎呀!”

  一聽弘晴問起出事的經過,老十六頓時便來了氣,罵了一嗓子不夠,還重重地捶了下闖,卻沒想到用力過度之下,竟牽扯到了屁股上的傷處,登時便疼得慘嚎了起來,那小樣子一出,頓時逗得老十五與弘晴都忍俊不住地大笑了起來。

  “笑,還笑,氣死我了,他奶奶的萬和順,老子跟他沒完,這狗日的一準是跟太子那渾球串通好了,設了套子讓小爺鑽,當真好膽,爺跟他沒完!”

  老十六本就窩火無比,再給弘晴二人這麼一笑,臉上更是掛不住了,氣惱無比地揮舞著小拳頭,惡狠狠地咒駡了起來。

  萬和順?怎地會是這廝?

  弘晴笑歸笑,可注意力卻並未因此而分散,這一聽到萬和順之名,眉頭不由地便是一揚,瞬間便想起了自家商號帳房裡那位對誰都是笑呵呵的好好先生,可卻怎麼也想不明白此人怎生跟太子那頭串起了瓜葛,要知道帳房乃是商號的重地,再召人之際,弘晴可是親自把過關的,還讓劉三兒等王府中人細查過帳房人等的根底,怕的便是混進了不相干之輩,只是沒想到千防萬防,居然還是冒出了個老鼠屎,如此一來,事情可就有些棘手了。

  “十六叔,說清楚點,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想到自家商號眼下正被封著,弘晴的臉色可就有些不好相看了,面色一肅,一揮手,打斷了老十六那些個無意義的發洩之廢話,沉著聲喝問了一句道。

  “啊,晴哥兒,這事情是這樣的,本來小爺也沒打算買啥莊子的,就是萬和順那廝……”

  一見弘晴氣色不對,老十六可就不敢再胡亂發洩了,忙不迭地咽了口吐沫,將事情的經過詳詳細細地道了出來,直聽得弘晴原本就緊皺著的眉頭頓時更皺緊了幾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7:44

第123章 先禮後兵(一)

  “稟大人,誠郡王世子弘晴在衙門外求見!”

  時已過了午,九門提督衙門的後堂裡,剛用過午膳的托合齊正自悠閒地飲著茶,卻見一名戈什哈匆匆從外頭行了進來,一個乾淨俐落的打千,高聲稟報了一句道。

  “不見!”

  一聽又是弘晴前來求見,托合齊的眉頭不自覺地便是一皺,但卻並未遷延,毫不猶豫地便吐出了兩個字來。

  “大人……”

  這都已是三日來弘晴的第四回求見了,每回來時,這名前來報信的戈什哈可都沒少得弘晴的好處,拿人手短之下,自不免頗覺過意不去,這便壯著膽子試圖進諫上一番。

  “嗯?”

  托合齊向來就是個驕橫的主兒,鮮少有容人之量,自忖聖眷極隆,又有著太子在後頭坐鎮,別說弘晴了,便是三爺親自來,他托合齊也不會放在心上,這一見那戈什哈居然有抗命之勢頭,眉眼立馬便豎了起來,冰冷無比地從鼻腔裡哼出了一聲。

  “喳!”

  一見托合齊聲色不對,那名戈什哈登時便嚇得面色煞白,哪還敢再有甚廢話,緊趕著應了諾,心驚膽戰地退了下去,一路急趕著向衙門口行了去。

  得,又沒戲了!

  一見著那名前去報信的戈什哈之臉色,用不著問,弘晴便已知求見一事怕是又落到了空處,臉上的笑容雖是依舊,可眼神裡的寒光卻因此而濃了幾分,但並未有甚旁的表示,從容依舊地站立當場。

  “小王爺海涵,我家大人正忙著,怕是無暇見您,要不您改天再來?”

  果然不出弘晴所料,那麼從衙門裡急匆匆行出的戈什哈朝著弘晴一躬身之後,道出來的又是三日來已重複了四遍的話語。

  “有勞了。”

  接連吃了四回的閉門羹,就算是泥人也要著惱了,更別說弘晴原本就不是啥善人,此際,心底裡的火氣早已是洶洶地狂燃不已,可再怎麼惱火,他也不能失了體面,也就只是笑著拱手還了個禮,客氣地道了聲謝,便即一轉身,向停靠在一旁的馬車行了過去,不待劉三兒出言請示,已是寒著聲下了令:“去小串子胡同!”

  “喳!”

  眼瞅著情形不對,劉三兒哪還敢問東問西,忙不迭地應了一聲,自去指揮調度一眾王府侍衛們不提。

  “尖刀幫”開香堂算起來僅有近四個月的時間而已,可擴張的勢頭卻是很猛,接連打垮了周邊幾個小幫派,很是收攏了不少的週邊組織,勢力已開始向城西核心處滲透了過去,當然了,就眼下的實力而論,還只是西城大小數百幫派裡二流的角色罷了,縱使如此,小串子胡同如今早已不是數月前那等門可羅雀的淒冷景象,雖說尚不到車水馬龍之地步,可胡同裡來來往往的彪形大漢卻是當真不少,一見及此,弘晴原本鬱悶的心情自也就消減了近半。

  “屬下陳思澤、曹燕山叩見小王爺!”

  聽聞弘晴趕到,“尖刀幫”兩大巨頭趕忙丟下手中的活計,齊齊迎出了大門,各自躬身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都內裡敘話罷。”

  弘晴這會兒心中有事,自是不想在這大門口處多寒暄,只是點了下頭,淡然地叫了起,緩步便向門裡行了去,陳、曹二人見狀,自不敢怠慢了去,各自小心翼翼地陪在了弘晴身後,待得進了後院廳堂,自有下頭人等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

  “事情都查得如何了?”

  待得所有閒雜人等盡皆退下之後,弘晴端起了茶碗,淺淺地飲了一小口,語氣淡然地發問道。

  “回小王爺的話,自接令起,屬下便已派出所有人等追查那人之下落,今日一早已有了准信,萬和順全家老小七口就藏在崇文門附近的橘子街一棟民宅中。”

  弘晴的話雖不曾指明何事,可陳、曹二人卻是一聽就懂,彼此對視了一眼之後,由著曹燕山出面稟報了一句道。

  “嗯,可曾發現異常否?”

  對於曹燕山的回答,弘晴並不感到奇怪,概因崇文門乃是九門提督衙門所在地,萬和順既是跟太子那頭有聯繫,自然是由著托合齊的人馬加以保護最為穩妥。

  “啟稟小王爺,屬下已親自去勘察過了,只有四名可疑之輩藏在左近一間民宅中,疑似在暗中保護萬和順一家,另,九門提督衙門有一哨兵時常在附近巡邏,除此之外,再無旁的埋伏。”

  曹燕山乃是常年行走江湖之輩,做事自是謹慎小心得很,早早就勘察過了萬和順藏身地附近的情形,此際回答起弘晴的問話來,自也就自信得很。

  “明濤(曹燕山的字),你有幾分把握將此賊全家都擒了來?唔,能不驚動九門提督衙門最好,若是實在不行,那就強取好了,明日此時,本貝子打算在此處好生宴請一下這位萬大帳房的,明濤能辦到否?”

  商號被封至今已有四天了,再要拖延下去,後果可是相當之不堪,弘晴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才開創出來的大好局面就這麼被人毀了去,偏生此事還又不好告到老爺子處,畢竟老爺子在此事上可是開過金口的儘管老爺子沒說要查封商號,純粹就是托合齊那廝在,可一旦就商號的事情鬧到朝廷上,一者動靜太大,非弘晴所願,二來麼,一旦鬧大了,無論勝負,對弘晴來說都不是件好事,沒旁的,居然被奴才給欺負了去,未免顯得他弘晴太無能了些,該用些陰暗手段的時候,弘晴是斷然不會手軟了去的。

  “若是要想不驚動九門提督那頭,屬下只有七成的把握。”

  早在接到密查萬和順下落之際,曹燕山便已做好了動手拿人的準備,早就推演過相關之行動計畫了,此際聽得弘晴問起,自是成竹在胸,應對得極快。

  “七成麼?不少了,那就去辦好了。”

  對曹燕山的能力,弘晴還是信得過的,也沒多猶豫,直截了當地便下了決斷。

  “喳!”

  弘晴既已下了令,曹燕山自是不敢稍有怠慢,趕忙一躬身,慎重其事地應了諾,聲線裡滿是自信之意味……

  重陽一過,天已是有些涼了,尤其是夜幕落下之後,風一起,更是頗見寒意,然則興致正好的三爺卻顯然並不在意,僅著一件單衣,伏案速書著,頭臉上竟泛著層汗漬的反光,眉宇間滿是掩飾不住的興奮之色。

  “孩兒叩見父王。”

  就在三爺寫到興起處之際,卻見弘晴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疾走數步,搶到近前,恭謹萬分地行禮問了安。

  “免了。”

  聽得響動,三爺抬起了頭來,見來的是弘晴,臉上立馬露出了絲和煦的笑容,擱下筆,虛抬了下手,溫和地叫了起。

  “謝父王隆恩。”

  儘管已然猜到了自家老爹傳喚的用意何在,可弘晴卻並不打算揭破,規規矩矩地謝了恩之後,便即垂手而立,作出一派恭聽訓示之表像。

  “唔,工部近來運轉如何啊?”

  三爺顯然很滿意弘晴的恭謙之態度,但並未多言誇讚,僅僅只是嘉許地點了點頭,沉吟著發問道。

  “回父王的話,此番工部涉案官吏眾多,雖經吏部那頭遞補了近半的缺,可生疏卻是難免,好在上下心齊,倒也尚能對付。”

  三爺的問話看似隨意,可其實內裡別有機樞,問的是工部事務,瞄著的卻是工部尚書之缺,這一點,弘晴心中自是有數得很,可也並不在意,只是實話實說地應答道。

  “嗯,那便好,只是工部事多,尚書一職卻是不宜久缺,對此,晴兒可有甚想法麼?”

  果然不出弘晴的意料之外,三爺還真就對工部尚書之缺起了興致,話問的是弘晴有無想法,實則是在向弘晴傳達他三爺有拿下此職位之意向。

  “父王明鑒,工部侍郎赫申、赫大人近來署理部中事務頗有得力處,皇瑪法或將大用於其也。”

  工部雖排名最末,可畢竟是六部之一,若是能拿到手中的話,自然是好事一樁,弘晴也不是沒轉過這個念頭,可惜此事卻斷無實現之可能,此無它,三爺已掌控了禮部,為平衡故,老爺子是斷然不會讓工部再落到三爺手中的,不僅如此,還得在工部給弘晴找上個唱對手戲的主兒老爺子當初派弘晴去工部,原本只是權宜之策罷了,卻沒想到弘晴不僅真能在工部裡站穩了腳跟,還居然將薩穆哈這個雄踞工部近二十年的老江湖給拉下了馬去,有此大功之下,老爺子自不好撤了弘晴的工部幫辦之差使,可又不可能讓朝局出現失衡的趨勢,如此一來,給弘晴找個對手也就成了必然之事。

  “赫申?嘿,罷了,此事再議好了。”

  三爺既有志于大位,自然對朝中局勢頗有瞭解,又怎會不知赫申乃是八爺門下奴才,在三爺看來,雖也算是有點本事之輩,卻也算不得甚奢遮人物,不過尋常人耳,此際聽得弘晴如此慎重地提起此人,心下裡自不免大不以為然,本想著出言譏諷其人幾句,只是話到了嘴邊,又覺得背後議人短長殊有不當,也就沒再多言,只是臉上的不屑之色卻是表露無遺了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7:44

第124章 先禮後兵(二)

  得,您老還不死心,也罷,去碰上一回壁,也就該老實了。

  三爺口中說再議,聽起來像是就此作罷之意,可臉上的神情卻顯然不是那麼回事,這一點,弘晴可是看得個通透,不過麼,也沒打算出言點醒,左右此事原本就不大,再說了,面對著塊大蛋糕,都沒有去爭搶上一把的勇氣,落在老爺子眼中,怕是未免有些不堪了去的,故此,在弘晴看來,爭不過也得爭上一爭,不在乎結果,要的便是個態度,既如此,讓三爺去碰回壁,還真就不算啥大事兒。

  “晴兒,商號那頭情形如何?可須得阿瑪出面幫著斡旋一二?”

  對於工部尚書的缺,三爺雖是極為看重,但這並不是他叫弘晴前來的最主要目的,實際上,推薦的奏本,三爺早就擬好了,就等著工部一案塵埃落定之後,便即往老爺子那遞了去,今兒個之所以找弘晴來,其實是為了商號被封的事兒當初弘晴整商號之際,三爺原本只當小兒胡鬧,並未放在心上,可後頭鬧了一出御前大戰之後,三爺對商號可就真的很著緊了,不說別的,眼下三爺府上的用度可有大半是弘晴給出來的,真要是商號就這麼被封死了去,三爺手頭可就要發緊了,又怎可能會不在乎,前幾日之所以不問,那是想由著弘晴自己去解決,可眼下都已是四天過去了,九門提督的封條還貼在商號的大門上,三爺哪還能忍得下去。

  “父王明鑒,孩兒以為此事您出面固然大佳,只是些許小事而已,孩兒自會打理好一切的,實不敢勞動父王大駕。”

  這一聽三爺居然猴急得打算親自出馬,弘晴心中不禁暗自好笑,不過麼,卻是不敢帶到臉上來,這便一躬身,委婉地拒絕道。

  “唔,那你打算如何辦了去?”

  弘晴的話雖是說得委婉,可內裡的意思麼,三爺還是聽得出來的,心中不禁為之一動三爺其實也很清楚此事他不宜插手其中,一者麼,托合齊是太子的人,未見得便會買他三爺的賬,盲目出面的話,一旦遭拒,面子可就要被掃了,二來麼,真要想讓太子放手,所要付出的代價想來不會小到哪去,值不值當還得兩說了,只是商號被封的後果卻又太嚴重了些,三爺這才會起了跟太子妥協上一回的心思,然則此際弘晴都已如此說了,三爺自是不好再堅持,這便沉吟地追問了一句道。

  “回父王的話,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此事原就是叛逃的商號帳房萬和順整出來的噁心事兒,真要解決,自該還得著落在其身上。”

  弘晴早就知曉自家老爺子這幾日可是沒少暗中派人去瞭解商號一事,也沒打算對其隱瞞自己的手段,畢竟此事最終可能還得由三爺出馬去跟太子交涉上一番。

  “哦?此話怎講?”

  三爺雖暗中瞭解了不少商號的事兒,可畢竟只是從週邊著手,對整件事情其實也就只是霧裡看花罷了,真談不上有多深的認識,此際一聽弘晴此言蹊蹺,眼神瞬間便亮了起來,緊趕著便出言追問道。

  “好叫父王得知,十六叔之所以會擅離京畿,其實是中了他人所設之圈套,事情是這樣的……”

  三爺有問,弘晴自不敢稍有怠慢,忙整理了下思路,將老十六被坑的前前後後細細地解說了一番。

  “無恥,下作,這等手段也敢用將出來,可恥!”

  儘管三爺原本就對老十六擅離京畿一事頗有疑心,可此時一聽弘晴如此說法,還是忍不住暴怒而起,憤恨地拍案怒駡不已。

  呵,這等勾當不過小兒科罷了,為了大位,一幫阿哥們又有啥事是做不出來的,別說旁人了,就您老怕也好不到哪去!

  眼瞅著三爺在那兒暴跳如雷,弘晴心中沒來由地滾過一陣滑稽之感,但並未出言勸解,只是神情肅然地垂手站著。

  “晴兒,你打算如何做了去?”

  三爺怒駡了幾句之後,火氣雖稍減,可餘怒卻依舊洶洶,只是他到底是在惱火太子一方的手段下作,還是心疼商號被封,以致於手頭擔心沒錢花,那可就不好說了的。

  “先禮後兵!”

  弘晴早就想好了應對的手段,此時應對起來,自也就乾脆俐落得很。

  “嗯?”

  一聽弘晴如此說法,三爺的眉頭立馬便是一揚,雖不曾開口追問,可從鼻腔裡哼出來的聲音裡卻滿是疑惑之意味。

  “父王明鑒,孩兒幾次三番前去拜訪托合齊,此便是盡了禮數,至於接下來麼,那便是圖窮匕見了,孩兒打算……,如此,或能解得此厄。”

  弘晴略一躬身,將自個兒擬定的計畫詳詳細細地道了出來,只是隱去了“尖刀幫”的相關資訊,只推說李敏行等出身江湖的侍衛們偶然間發現了萬和順的藏身處,這才起了先禮後兵之心云云。

  “嗯,好,晴兒只管放心行了去,出了甚岔子,自有阿瑪出面收拾!”

  三爺飛快地在心裡頭將弘晴所言的計畫過了一遍,見無甚可挑剔處,心可就動了,極為難得地豪邁了一把。

  “謝父王隆恩,孩兒定不敢有負父王之重托。”

  弘晴實在是太瞭解三爺了,別看其這會兒說得豪氣萬千,可真要出了大事,得,一準又是猶豫萬狀了的,不過麼,就算心裡頭再如何不屑,那可是萬萬不能帶到臉上來的,不僅如此,還得感激萬分地謝恩不迭,當真令弘晴很有些歪膩之感。

  “嗯,那就這樣好了,你且道乏罷。”

  了卻了一樁心事,三爺的心情自是大好,又念及旗務的摺子尚未趕完,也就不想再多留弘晴,這便一揮手,下了逐客之令。

  “是,孩兒告退!”

  三爺既已開了口,弘晴自不敢再多遷延,恭謹地行了個禮,便即自行回轉“翠山居”去了。

  “唔,是該到動手的時候了!”

  弘晴去後,三爺卻並未急著擬寫奏本,而是不言不動地端坐著,默默地尋思了良久,自覺手中的暗底力量實在是太過薄弱了些,已是就此起了建立情報機構之心……

  俗話說得很,心中有事,神難定,即便弘晴的心性已是超乎尋常的沉穩,可心有牽掛之下,不僅昨夜一夜不曾睡好,今兒個一早的課也是時不時地神遊天外,好在記性過人,早將那些個背得個滾瓜爛熟了去,卻也不致於在課上露出啥馬腳來,只是頭卻是不免沉得厲害,一下了課,也沒跟老十四等人朵拉呱,藉口工部事忙,直接便出了宮,正琢磨著是否要先到工部應個卯之際,卻見劉三兒滿臉激動之色地從馬車停靠處疾步竄了過來,腳下不由地便是一緩。

  “小王爺,大喜啊,嘿嘿,得手了!”

  劉三兒心情一激動,也不管宮門處值衛的大內侍衛們如何驚詫,三步並作兩步地便沖到了弘晴身旁,一俯身,貼在弘晴的耳邊,低低地稟報了一句道。

  得手了?好!

  儘管劉三兒沒明說啥得手了,可弘晴卻是一聽便知,擔了一個晚上的心思自是就此煙消雲散了去,饒是弘晴再如何沉穩,到了此時,也不禁激動得面色漲紅,好在養氣的功夫了得,倒也不曾有甚不妥的言行,只是深吸了口氣,強自壓住了波瀾起伏的心境,一揮手,略帶一絲顫音地吩咐道:“走,去小串子胡同!”

  “好叻,小王爺,您請,小的跟上!”

  劉三兒原就是個好鬧騰的主兒,儘管已得了小串子胡同那頭傳來的結果,可卻並不知詳細過程,心裡頭早就癢得很了,自是巴不得趕緊去問個清楚,這一聽弘晴有令,哪有不樂意的理兒,嘻嘻哈哈地耍開了貧嘴。

  這臭小子,也不看個場合,瞎鬧騰!

  這一見劉三兒在那兒耍寶,弘晴實在是有些個氣不打一處來,只是心掛著商號之事,也懶得跟其多計較,也就只是不耐地橫了其一眼,抬腳便疾步向廣場對面的馬車停靠處行了去,劉三兒見狀,自不敢稍有怠慢,這便扮了個鬼臉,嬉皮笑臉地跟在了後頭……

  “明濤,昨夜一事可有傷亡否?”

  一行人等趕到了小串子胡同之後,自有陳思澤等人出門將弘晴迎進了後堂,蔔一落座,弘晴卻並未急著追問戰果,而是先問起了傷亡情況。

  “回小王爺的話,昨夜一戰順遂,萬和順一家老少如今已盡在此處,另,負責暗中保護於其的四名哨探已盡皆伏誅,我方僅有兩人輕傷,並無大礙,修養月餘也就可痊癒了。”

  這一聽弘晴沒問戰果,先問傷亡,曹燕山心中立馬湧起了一陣感動之情,但並未表現出來,只是聲線平和地簡單介紹了下情況。

  “嗯,那就好,昨夜參戰之人盡皆有賞,回頭讓子松(陳思澤的字)去賬上支取三千兩銀子,就由明濤做主按功勞大小分將下去。”

  弘晴要的只是戰果,對昨日一戰之具體情形卻並不怎麼關心,此際一聽只有兩人輕傷,心情自是大好,毫不吝嗇地便批出了不輕的賞格。

  “謝小王爺隆恩!”

  一聽弘晴有賞,陳、曹二人自是歡喜得很,各自躬身謝恩不迭。

  “嗯,去將萬和順那廝提將上來,本貝子要親審個分明!”

  該表現寬仁與大氣的既已表現完了,自是到了該辦正事的時候,但見弘晴只一揮手,已是高聲下了令。

  “喳!”

  弘晴既已有令,曹燕山自不敢怠慢了去,恭謹地應了一聲,匆匆退出了廳堂,不多會已是領著兩名壯漢押解著一身材肥碩的中年人又轉了回來,這胖子正是失蹤了多日的“”帳房管事萬和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7:45

第125章 先禮後兵(三)

  “跪下!”

  曹燕山等人都是江湖豪客出身,最恨的便是背叛,也不等萬和順緩過氣來,便已是毫不客氣地沖著其腳彎重重地一踢,生生將萬和順那胖大的身子踢得向前撲了去,額頭猛然撞在地上,瞬間便見了血。

  “哎呀!”

  胖子都怕疼,萬和順自也不例外,額頭一疼之下,鼻涕眼淚都狂流了出來,渾然顧不得去看自個兒究竟到了何處,只顧著伸手去捂額頭上的傷口,可又怎捂得住,但見鮮血順著指縫流淌而下,滴落在其衣領之上,猩紅點點,其狀可謂是淒慘得很。

  “抬起頭來!”

  對於萬和順這等狼心狗肺之輩,就算其境遇再如何淒慘,弘晴都不會有絲毫的惻隱之心,也不給其緩口氣的機會,便即寒著聲斷喝了一嗓子。

  “啊,小王爺,我,我……”

  萬和順昨夜驟然遇襲,連怎麼回事都沒搞明白便已被人擊昏了過去,一醒來便已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地關押在了一間黑屋裡,嘴還被堵著,任憑其如何掙扎,都無人理會,直到先前方才被人解去束縛,提溜了出來,心中原本還有著一絲的僥倖心理,可這一抬起頭來,入眼便見弘晴那張冷厲的臉龐,心瞬間便跌到了穀底,驚呼了一聲,一時間竟不知該說啥才是了。

  “萬和順,爾好大的膽子,竟敢勾結外人,陷十六阿哥于不義,爾還有甚遺言要交待的麼,嗯?”

  弘晴陰冷地一笑,毫不容情地便宣判了萬和順的死刑。

  “不,不要啊,小王爺,小的冤枉啊,小的沒有啊,小的……”

  萬和順原本就不是啥膽壯之輩,被弘晴這麼一嚇,精神頓時便處在了崩潰的邊緣,顧不得額頭上的血還在狂淌著,趕忙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般地哀嚎了起來,只是嚎歸嚎,卻絕無認罪之意在內。

  “沒有?莫非是本貝子冤枉你了?嘿,當著本貝子的面,爾都敢撒謊,好,很好,這麼說你是打算讓一家老小都為你殉葬了?成,本貝子這就成全了你,來人,將其一家老少都押上來!”

  眼中的時間對於弘晴來說,極為的寶貴,他可沒功夫去聽萬和順的喊冤,一揮手,冷笑著打斷了萬和順的嚎哭,陰冷地喝令了一句道。

  “喳!”

  弘晴此令一下,曹燕山等人自不敢怠慢了去,齊聲應了諾,便要就此去提萬家老小。

  “別,不要,不要啊,我說,我說了啊……”

  一聽弘晴如此說法,萬和順登時便徹底慌了,不管不顧地跳將起來,雙手亂揮地大叫著。

  “跪下!”

  這一見萬和順躍起,曹燕山唯恐其傷著了弘晴,哪敢大意了去,伸手一壓,摁住了萬和順的肩頭,而後飛起一腳,再次踹在了其腿彎上,立馬便將其再次踹倒在了地上。

  “小王爺,求求您了,不要啊,我說,我全說了啊,求求您了……”

  萬和順是真的急了,不顧身上的疼痛,掙扎著又要跳起,可曹燕山摁在其肩頭上的手掌就有若一座大山一般,壓得其連腰都直不起來,也就只剩下哀嚎求饒的份了的。

  “講!”

  任憑萬和順嚎哭得有多可憐,弘晴壓根兒就沒半點的惻隱之心,臉色陰沉地從口中吐出了個硬梆梆的字來。

  “我說,我說,小的實在是被逼無奈啊,小的沒旁的愛好,就是喜歡耍幾手,半月前,錢一時不稱手,就找九門提督衙門的張誠、張師爺借了兩百兩銀子,說好了一分利的,可小的卻沒想到當初簽押時沒留神,這利不知怎地就成了十分,小的實是還不起啊,沒奈何,只好央人說合,可張師爺不允,經小的死求,他才勉強應了下來,又說只消按其所言做了去,不單免了小的的債,還給小的五百兩銀子,小的一時糊塗,也就答應了下來,實在是被逼無奈的啊,小王爺,您就饒了小的一回罷,小的願做牛做馬報答小王爺的隆恩,小王爺,小的實是……”

  萬和順原就不是啥有節操之輩,這會兒為求能活命,自是啥都往外倒了出來。

  七百兩銀子就將爺給賣了,這混帳東西!

  弘晴越聽越是惱火,真恨不得一腳將萬和順生生踹死,只是想歸想,做卻是不能這麼做了去的,這混帳東西此際還真死不得,若不然,後頭的官司可就要打不下去了,有鑑於此,弘晴儘管氣惱萬分,卻也沒急著發作萬和順,而是皺著眉頭想了想之後,將目光投到了曹燕山的身上,沉吟著開口道:“明濤,依你看來,拿下張誠那廝可有幾分的把握?”

  “回小王爺的話,昨日一戰雖結束得快,可到了此際,想來消息已然走漏,屬下實不敢言把握,只能勉力一試。”

  一聽弘晴如此問法,曹燕山的眉頭也皺了起來,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實話實說地應答了一句道。

  “那好,就先去一試,唔,無論成與不成,安全為要,萬不可輕冒風險。”

  弘晴也知曉此事恐有些礙難,奈何要想拿住太子的把柄,卻又須得將張誠一併控制在手,方能形成完整的證據鏈,若不然,光靠萬和順這邊的供詞,要想指證托合齊,顯然有些不太夠,事已至此,弘晴也只能是賭上一回了。

  “喳!”

  儘管弘晴說得極為的淡然,可曹燕山卻是聽出了內裡的緊要,自不敢輕忽了去,恭謹地應了一聲之後,大手一伸,一把將萬和順提溜了起來,拖到一旁,詳加審訊了起來……

  “報,大人,出事了,萬和順一家老少蹤影全無,值守的王遠等四人皆已斃命當場!”

  幾乎就在弘晴審問萬和順的同時,一名戈什哈面色驚惶地沖進了托合齊的辦公室,顧不得喘上口大氣,便已是急吼吼地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什麼?混帳東西,為何不早報來!”

  一聽斯言,原本正老神在在地飲著茶的托合齊頓時嚇了一跳,手一顫,茶碗已打翻在了地上,殘茶濺起之下,將其官袍的下擺都打濕了一大片,然則托合齊卻是顧不得去擦拭上一下,一躍而起,一把揪住那名戈什哈的胸衣,雙眼圓睜地怒吼了起來。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非是小的不報,實是先前換崗時方才驚見事變,小的……”

  托合齊待下素來苛刻,動輒得咎,下頭人等無有不怕者,此際他這麼一發怒,那名前來報信的戈什哈頓時嚇得臉都白了,趕忙尖聲地解釋個不休。

  “廢物,去,叫人將現場封鎖了,沒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內,滾!”

  托合齊此際哪有甚心思去聽那名戈什哈的廢話,重重地推了其一把,咆哮地嘶吼了一嗓子。

  “喳!”

  那名戈什哈被托合齊推得重重坐倒在地,直疼得呲牙咧嘴不已,但卻不敢不聽命行事,緊趕著應了一聲,連滾帶爬地竄出了房去。

  “該死,混帳行子,廢物!”

  戈什哈都已去得遠了,可托合齊卻依舊怒火中燒著,口中不停地咒駡著,額頭上的青筋跳得駭人無比,不為別的,只因讓萬和順去誘惑老十六正是出自托合齊的手筆,目的麼,除了打擊一下弘晴之外,更要緊的是為了配合太子攬權的舉措,而今,太子攬權一事已算是被三爺父子徹底攪黃了去,惱怒之餘,就此下了死命令,要托合齊徹底封殺“麒麟商號”,眼下萬和順一家盡皆失蹤,而派去護衛的四名高手被殺,雖尚無證據,可在托合齊看來,這必定是三爺一方出的手無疑,一念及此,托合齊心中的悔意便一浪接著一浪地狂湧著,當然了,他後悔的並非幫襯太子之事,而是後悔沒及早幹掉萬和順一家,以致於落到了現下這等被動之局面。

  “來人,傳張誠來見!”

  托合齊怒歸怒,卻並未因此而亂了分寸,在辦公室來回踱步了好一陣子之後,已是有了新的想法,但見其眉頭一揚,突地高聲斷喝了一嗓子。

  “屬、屬下見、見過大人。”

  托合齊有令,下頭人等自然不敢怠慢了去,不多會,已得知萬和順一家老少失蹤的張師爺便已急匆匆地跑了來,這一見托合齊臉色不對,張師爺心虛得緊,身子哆嗦不已,見禮之聲更是結巴得不成調了,不為別的,只因張師爺跟隨托合齊已有數年,太清楚托合齊的刻薄寡思的為人,自不免擔心托合齊會殺人滅口。

  “張師爺不必緊張,本官叫你來,是有件事要你去辦。”

  托合齊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張師爺,陰測測地說了一句道。

  “啊,是,請大人吩咐,小的一定照辦,一定照辦。”

  張師爺只求能活命,至於要辦啥事,他根本就不敢多問,點頭哈腰地便胡亂應承著。

  “嗯,那好,本官要爾……”

  托合齊陰冷地一笑,俯身貼在了張師爺的耳邊,絮絮叨叨地述說著。

  “啊,這,這……”

  聽完了托合齊的囑咐,張師爺的臉已是煞白一片,目瞪口呆地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

  “嗯?”

  一見張師爺如此作態,托合齊的臉色立馬便不好相看了起來,雖不曾再催逼,可從鼻孔裡哼出來的聲音卻是陰森得緊了些。

  “大人放心,小的照辦便是了。”

  眼瞅著托合齊神情不對,張師爺立馬便是一個哆嗦,再不敢強扛,忙一躬身,臉色發苦地應承了下來。

  “哈哈哈……,好,此事若成,本官重重有賞,哈哈哈……”

  這一聽張師爺已給出了答案,托合齊心情頓時為之大悅,忍不住便仰天大笑了起來,笑聲裡滿是自得之意味。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7:45

第126章 先禮後兵(四)

  “小王爺,陳思澤、曹燕山來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月假之時,弘晴卻沒能閑將下來,一大早就被陳老夫子逮去跑圈、舉石鎖,折騰得痛不欲生,剛才喘上口大氣,早膳都尚未用完,劉三兒就急匆匆地跑了來,俯身在弘晴的耳邊,低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走,看看去!”

  自打擒下萬和順,到如今已是三天過去了,小串子胡同那兒還是啥消息都沒有,儘管口中不說,實際上弘晴的擔心卻是越來越重了去,此際一聽陳、曹二人前來,弘晴哪還穩得住心神,將手中的筷子往桌面上一丟,呼哨一聲,急匆匆地便向外竄了去。

  “晴哥兒,你回來,這早膳都還沒用完呢!”

  一見弘晴丟下只用了小半碗的稀粥,萍兒可就急了,追之不及之下,只氣得叉腰喝叱了一嗓子。

  “先留著,爺回頭再用!”

  弘晴這會兒急著要知曉行動之成敗,哪有心思用啥早膳的,丟下句交待,人已是跑得沒了影子。

  “三兒,你說,又慫恿晴哥兒做甚壞事來著!”

  一見弘晴已去,劉三兒自也想趕緊跟上,可萍兒卻是不依了,好看的杏仁眼一瞪,跺腳便嬌叱了一聲。

  “哎呀,我的小姑奶奶的,這事兒眼下可說不得,說了你也不懂……”

  事關重大,再給劉三兒幾個膽,他也不敢亂說的,只是面對著萍兒的河東獅子吼,劉三兒的妻管嚴可就提前爆發了,苦著臉,連連作揖告著饒不已。

  “嗯?”

  萍兒哪是那麼好糊弄的,很有母大蟲風範地板起了臉來,這就要給劉三兒一個好看了。

  “哎呀呀,我的好萍兒,這事真說不得,回頭小的給你帶只玉鐲子算是賠罪好了,回見,回見啊!”

  眼瞅著家暴事件就要上演,劉三兒心可就虛了,哪還敢多呆,嬉皮笑臉地陪了個不是,腳下一拐腕,已是飛竄著從萍兒的身邊沖了過去,三兩步便跑得沒了影蹤。

  “哇,萍兒姐真威風,瞧三兒嚇得都成兔子了。”

  “是啊,是啊,萍兒姐厲害著呢,這是給咱幾個上一堂馴夫課呢。”

  “萍兒姐,三兒是要給你帶鐲子呢,還是帶鐐子啊。”

  ……

  一眾小丫鬟們平白看了回好戲,都樂得個不行,嘰嘰喳喳地打趣著面帶羞色的萍兒,直惱得萍兒不依不饒地撲將過去,與眾丫鬟們鬧作了一團……

  “子松,明濤,情形如何了?”

  讓下人們將陳、曹二人迎進了二門廳堂之後,弘晴也沒多廢話,直截了當地便開口追問了一句道。

  “回小王爺的話,屬下疑心九門提督衙門為我等設了個圈套,事情恐有些棘手了。”

  陳、曹二人本就是為了擒拿張誠一事而來的,此時聽得弘晴見問,自不敢怠慢了去,彼此對視了一眼之後,由陳思澤開口給出了答案。

  “哦?具體說說。”

  對於陳思澤給出的這個答案,弘晴一點都不感到意外,真要是托合齊對萬和順失蹤一事毫無反應,那才是怪事了的,要知道此乃事關陷害阿哥之重案,一旦揭破,別說托合齊了,便是太子都得跟著吃掛落,不過麼,弘晴還真不怕對方設圈套,怕的是對方殺人滅口,此無它,只要是圈套,那就有著解套的辦法,就看誰的手段更高明些了。

  “啟稟小王爺,屬下接連三日都派出了大量人手在九門提督外哨探,已知張誠其人每日辰時準時從其位於翠柳巷的府宅出來,乘兩人小轎,沿南大街一路向九門提督行去,中途並不稍停,而每日酉時三刻準時從九門提督衙門出來,亦是直奔府宅,隨行的除了兩名轎夫之外,還有四名扮作家僕的練家子,表面上看起來護衛之力並不算多,然,從其府宅到九門提督衙門沿途數個路口皆有百余九門提督衙門的兵丁在街頭往來巡衛,一旦有事發生,各要道皆可在瞬間鎖死,倘若我等強行動手的話,事情必然鬧大,恐難收拾矣,個中礙難之處頗多,還請小王爺明察則個。”

  弘晴有問,曹燕山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一躬身,神情慎重地將這幾日勘察之結果詳詳細細地道了出來。

  嗯哼,托合齊這老小子賊膽肥啊,竟敢設圈套等咱往下跳,嘿,有意思!

  聽完了曹燕山的話之後,弘晴並未直接表態,而是靜靜地沉思著,心中已是有了計較,在他看來,托合齊此舉純屬自作聰明,本來麼,只要他將張誠滅了口,陷害老十六一事也就成了懸案,光憑弘晴手中的萬和順,壓根兒無法造成太大的影響,當然了,要說全無影響倒也不致於,至不濟也是一顆定時炸彈,應景兒就能派上用場,畢竟參與其事的可不止是萬、張二人,武清縣那頭也有著不少的知情人,托合齊要想將案子完全捂將下去,也不是件容易之事,而這,或許正是托合齊設圈套的初衷之所在,只要能將水攪渾了去,事情的真相或許還真有可能就此湮沒在雜亂之中,只是話又說回來了,托合齊如此設套卻是給了弘晴一個將計就計的良機,就看具體該如何運作了的。

  弘晴不言不動地端坐著,就宛若一尊木雕泥塑一般,可實際上腦筋卻是高速運轉了起來,策略想了一個又一個,卻始終難言萬全之把握,不為別的,只因他總覺得此事應該不似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簡單,旁的不說,萬一要是那幾名張誠的護衛之根本目的不在於防衛,而是要趁著弘晴一方發動之際殺人滅口的話,這個責任到時候只怕還得弘晴來背著,御前官司一打將起來,絕對是筆糊塗賬,這等危險,弘晴自是不想去冒。

  怎麼辦?強取肯定不行,事情鬧得過大必將適得其反,須得巧取才是,只是這個巧取又當如何個取法?撓頭啊!嗯,有了!

  思忖了良久之後,一道靈光突然在腦海裡閃現了出來,弘晴的雙眼猛然一亮,霍然站了起來,看了眼陳、曹二人,沉吟著交待了一句道:“你們且在此稍候,本貝子去去便來。”

  “喳!”

  儘管不明白弘晴要做些甚事,然則陳、曹二人卻是不敢多問,各自恭謹地應了諾。

  “嗯。”

  弘晴也沒再多言,只是點了點頭,輕吭了一聲,便即大步轉入了後堂,急匆匆地向主院行了去……

  “啟稟王爺,小王爺來了。”

  難得一個月假,忙忙乎乎了大半個月的三爺自是樂得偷閒,日上三竿方才懶懶地起了床,隨意地梳洗了一下,正悠然地用著早膳,卻見通房大丫頭嫋嫋地從房外行了進來,朝著三爺深深一福,輕聲地稟報道。

  “嗯,讓他進來罷。”

  一聽是弘晴到了,三爺雖略有些詫異,可也沒拒絕,點了下頭,隨口吩咐了一句道。

  “是。”

  三爺既已叫進,那丫鬟自是不敢稍有耽擱,緊趕著應了一聲,匆匆退出了房去,不多會,已是陪著弘晴又轉了回來。

  “孩兒叩見父王!”

  一見到正在用膳的三爺,弘晴趕忙疾步搶到了近前,規規矩矩地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晴兒如此早便來了,可是有甚要事麼?”

  晨昏定省本是天家之規矩,只是每逢月假之際,弘晴都不會太早前來問安,大體上都是巳時前後方至,而今,方才不過辰時六刻而已,顯然比慣常要早了不老少,三爺自不免有些疑惑,但也不是很在意,手中的竹筷並不稍停,依舊不緊不慢地用著膳,只是一派隨意狀地發問道。

  “回父王的話,確有一要事須得父王掌總。”

  弘晴恭敬地躬身回了一句,但卻並未明說是何事。

  “爾等盡皆退下!”

  這一見弘晴一派欲言還止之狀,三爺的好奇心可就大起了,略一沉吟,將手中的碗筷擱在了桌面上,一揮手,將房中侍候著的眾人盡皆摒退了開去。

  “父王明鑒,孩兒已查實十六叔之所以擅離京畿乃是受人構陷所致,背後主謀者正是托合齊!”

  眾人退下之後,弘晴也沒多耽擱,直截了當地先將事情的根底道了出來。

  “什麼?竟有此事?晴兒可有詳實之證據否?”

  托合齊投靠太子一事雖隱蔽,可滿京師消息靈通之輩卻都已是心中有數得很,三爺自也不例外,這一聽此事與托合齊有關,先是一愣,接著便是興致大起,緊趕著便追問了起來。

  “好叫父王得知,孩兒原就以為十六叔離京之事頗有蹊蹺,這便派了人暗中查訪了一番,果見其中疑雲叢叢,順藤摸瓜之下,已有所得,此事竟是托合齊暗中設套拿住了孩兒商號裡的帳房先生萬和順,授意其慫恿十六叔去那勞麼子的廊坊購莊園,這才會被武清知府端木彥給堵了,而今,那萬和順已被孩兒拿下,據其交待,此事乃是托合齊的師爺張誠所主使,麻煩在於孩兒拿下萬和順之際,已驚動了托合齊,此賊竟設一圈套,欲反算孩兒,眼中之局面已非孩兒所能萬全,須得父王主持大局方可。”

  弘晴簡單地介紹了下事情的經過,但卻隱去了“尖刀幫”一事,此無它,弘晴並沒打算將自己手中的牌全都現將出來,此無關信任與否,而是天家子弟都應有之謹慎。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7:45

第127章 先禮後兵(五)

  “反算?托合齊那廝又是怎個反演算法,你且說來聽聽。”

  三爺本就是個謹慎之人,此際聽得事涉托合齊與太子,自是不敢輕易表態,沉吟了片刻之後,這才出言往下追問道。

  “回父王的話,事情是這樣的……”

  弘晴簡略地將曹燕山報來的消息述說了出來,只是但凡涉及“尖刀幫”的事兒,便即一律抹了去,只推說是請李敏行等一眾從山東來的江湖高手出手擒下了萬和順,至於托合齊的諸般部署卻是並無甚隱瞞之處。

  “唔,既如此,爾將何如之?”

  聽完了弘晴的介紹之後,三爺心雖已大動,可對於如何才能不大動刀兵地將張誠穩穩擒下卻是半點頭緒全無三爺手上確實有一股暗底勢力,不過麼,說起來也就只是個雛形而已,攏共也就七八號籠絡來的江湖人士罷了,壓根兒就派不上多大的用場,沒奈何,也就只能是將皮球又踢回到了弘晴的腳下。

  “父王明鑒,孩兒有一策可確保無虞,只是須得父王配合行事方可。”

  弘晴在來之前便已想好了應對之策,此際回答起來,自是信心十足得很。

  “哦?說說看。”

  能將張誠順利拿下的話,手中便能握有一張對付太子的大牌,三爺自是重視得很,這一聽弘晴說得如此自信,興致頓時便高漲了起來,一揚眉,滿臉期盼之色地追問了一句道。

  “父王,孩兒想……,如此,當可順利擒下張誠那賊子!”

  儘管房中已無旁人在,可弘晴還是很謹慎,上前兩步,湊到了三爺的身旁,低聲地將自個兒擬定的計畫詳詳細細地解說了一番。

  “嗯,好,那就這麼辦了,回頭審明瞭,阿瑪自當親自上本,為老十六鳴冤!”

  弘晴所言的計畫並不複雜,三爺自是一聽便知內裡之究竟,心情大好之下,表起態來,自也就乾脆得很。

  暈,就知道會這樣,您老的吃相未免太難看了些!

  儘管早就預料到了三爺的可能之反應,可真聽得三爺說出了心裡話,弘晴還是忍不住腹誹了三爺一把,不為別的,只因三爺真要是這麼做了去,跟太子結下解不開的死仇還是小事,失了老爺子的歡心才是要命之事老爺子諸般部署如今雖尚未完全發動,可賽馬的意圖卻已是表露無遺了的,在千里馬沒賽出來之前,老爺子是斷然不會去動胤礽的,不禁不會動,反倒極有可能還會格外撫恤,為的便是求一個穩字,三爺這麼擺明車馬地沖著太子殺去,又怎可能會中了老爺子的意,再說了,老爺子要的是賽馬,而不是無節制的窩裡鬥,這可完全就是兩個概念,若不搞清楚老爺子的真實意圖便胡亂出手,那絕對是要惹出大亂子的。

  “父王,孩兒以為此事實不宜動本,私下媾和或許更佳。”

  茲事體大,弘晴自不敢任由三爺隨著性子來,趕忙從旁勸諫了一句道。

  “嗯,此話怎講?”

  三爺原本正自興致高昂,冷不丁一聽弘晴如此說法,登時便有些不悅了,這便眉頭微微一皺,沉著聲發問道。

  “父王,孩兒以為太子雖是此事之主謀,只是要想掛在其身上,卻是極難,真動了本,頂多也就是托合齊要吃些苦頭,卻未見得能動其根本,反倒是孩兒手頭的商號恐將大受影響,與其費力而所得無多,倒不若與其做些交易,一者可保得商號不再受侵擾,二者也可借此機會從太子手中換取些利益,若此,或可兩便焉,此孩兒之淺見也,還請父王明察。”

  老爺子的心思太過隱晦,弘晴雖已有察覺,卻並不敢當真說破,否則的話,一旦傳揚出去,那後果可是相當之不堪,再說了,弘晴也不想在三爺面前表現得太過,這便委婉地進諫了一番。

  “嗯,也罷,此事再議好了,你且道乏罷。”

  儘管弘晴說得頗為有理,可三爺還是沒徹底死心,皺著眉頭想了片刻之後,也就只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

  “是,孩兒告退!”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自是一聽便知三爺心裡頭究竟想的是甚,不過麼,卻也沒再多言,只是恭謹地應了諾,行了個禮之後,便即退出了房,但並未急著回轉二門廳堂,而是扭頭直奔“仙客居”去了……

  秋日的天黑得早,這才酉時四刻而已,夕陽已是西下,只留有些許餘暉將天邊的雲渲染成了血樣的通紅,總是車水馬龍的南大街到了此時,也已是行人漸稀,一台二人小轎在數名家僕的護衛下,不緊不慢地在大道上緩緩向北而去,轎子簾布一角上印著個不大的“張”字,顯示出轎子的主人身份不高不低,僅僅只是剛夠乘轎之資格罷了,當然了,能在京師內城乘轎的,已算是頗有能耐之輩了的。

  “回避,誠郡王駕到,閒人回避!”

  就在二人抬小轎走到了胭脂巷與翠柳巷之間近千米的直道之間時,後方突然傳來了喝道的呼喊聲,旋即便見數百名帶甲兵丁簇擁著一輛豪華馬車正浩浩蕩蕩地沿街而來,沿途所過之處,行人盡皆靠邊站立,無人敢擋於道上。

  “停轎,靠邊,快,靠邊!”

  聽得前方響動不對,二人抬小轎的轎簾子一掀,張誠那張白胖無須的臉龐已是顯露了出來,回頭一望,見是三爺的旗號,哪敢怠慢了去,趕忙一迭聲地呼喝了起來,兩名轎夫見狀,自不敢稍有耽擱,匆匆將轎子扛到了街邊停下,轎子尚未停穩,張誠已是連滾帶爬地從轎子裡竄了出來,喲呵著一眾人等靠邊躬身而立,等候著三爺大駕的經過,卻是沒注意到數名衣著普通的漢子已在不經意間湊到了其一行人等的近旁。

  “張誠,你個賊子,可算是找到你了,還我弟弟命來!”

  就在三爺的車駕剛剛行駛到張誠等人的近旁之際,突地一聲斷喝中,一名魁梧漢子突然發動,從後頭猛然插上,奮力擠開簇擁在張誠身旁的家丁們,狠命一推,已是將張誠推得跌跌撞撞地沖到了車駕邊,於此同時,另幾名壯漢也紛紛沖了起來,一頓拳腳狂舞之下,頃刻間將張誠的家丁們盡皆踹倒在地,現場頓時便是一場大亂。

  “拿下!”

  沒等張誠回過神來,就聽端坐在車內的三爺已是一聲斷喝,早有準備的一眾王府侍衛們立馬聞令而動,如狼似虎般地將張誠制服當場,而此時那些個假扮成家丁的張誠之護衛們還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王爺,誤會了,誤會了,小的乃是九門提督托合齊、托大人的師爺,斷不是惡人,王爺恕罪,王爺恕罪啊!”

  一見情形不妙,張誠可就急紅了眼,扯著嗓子便狂呼了起來。

  “王爺,小的冤啊,這張誠殺了小人的弟弟,求王爺為小人做主啊。”

  這一頭張誠正在喊冤,那一頭將其推將出來的曹燕山已是用更大的嗓門嚷嚷了起來,中氣十足,瞬間便將張誠的喊冤聲壓得沒了蹤影。

  “這位壯士莫急,既是有冤情,本王自會為你做主,來啊,將兩造盡皆帶走!”

  三爺之所以會如此巧地出現在此地,自然是早有預謀了的今日一早三爺便請了旨,說是要去通州視察學政,此乃禮部慣常事務之一,老爺子自是欣然便允了,就這麼著,三爺很是勤勉地在通州好生忙活了大半日,而後掐著點從崇文門進了城,而今,張誠既已拿下,三爺自然不會再多生枝節,緊趕著便下了令。

  “喳!”

  三爺命令一下,一眾王府侍衛們自是不敢稍有怠慢,齊聲應了諾,挾裹著張誠與曹燕山便起了駕,沿南大街向自家王府趕了去,沿途所遇之九門提督衙門的兵丁雖明知不對,又怎敢強自出頭去攔三爺的車駕,只能是眼睜睜地看著三爺的車駕轟然去得遠了……

  “報,大人,不好了,張師爺被誠郡王抓走了!”

  九門提督衙門中,正準備下班的托合齊方才走到辦公室的門口,就見一名鼻青臉腫的漢子狂奔了進來,一邊跑,還一邊狂嚷嚷著。

  “什麼,怎麼會這樣?說!”

  托合齊冷不丁見有人沖將過來,立馬便是一陣大怒,還沒等其發作出來,就聽那漢子報出了個如此驚人之消息,猛然吃了一驚,再一看那漢子正是其派去“保護”張誠的衙中高手,心頓時便沉到了穀底,一把揪住那名護衛的胸衣,氣急敗壞地咆哮了起來。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事情是這樣的……”

  一見托合齊暴怒如此,那名漢子自不敢怠慢了去,趕忙將事情的經過詳詳細細地道了出來。

  “混帳行子,廢物,滾!”

  聽完了那名漢子的介紹,托合齊生生被氣得個眼冒金星不已,惱火萬分地將那名漢子推了開去,鐵青著臉大罵不已,直嚇得那名護衛連滾帶爬地逃得個狼狽不堪。

  “廢物,通通是廢物,來人,備轎,去東宮!”

  托合齊在辦公室裡急速地來回踱了好一陣子之後,猛然頓住了腳,咆哮著嘶吼了一嗓子,嗓音裡滿是焦躁與狂亂之意味。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7:45

第128章 閉門羹(一)

  “啟稟殿下,托合齊、托大人來了。”

  胤礽是個很懂得享受之人,儘管不逢年遇節的,可晚膳卻是極之豐富,幾十盤各色精緻菜肴滿滿當當地排了一大桌子,可用膳的人麼,卻只有兩個,一個自然是胤礽,另一個則是其最寵的新納小妾錢氏,只是不等胤礽開始享用這頓美食,就見東宮副主事太監趙曉瀟急匆匆地從殿外行了進來,疾步搶到近前,小心翼翼地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宣!”

  胤礽用膳之際素來不喜有人攪鬧,若是旁人在這會兒來求見,那一準得吃閉門羹,可來的是托合齊,胤礽卻是不好不見了,只是心中的不悅卻依舊濃得很,重重地哼了一聲之後,還是強忍著不耐,道出了個宣字。

  “喳!”

  趙曉瀟侍奉了胤礽二十餘年,自是知曉胤礽的性子,若非托合齊位高權重,不是他趙曉瀟能輕易得罪之輩,他也斷然不敢在這等時分前來攪鬧胤礽的,此際見胤礽雖不悅至極,卻並無發飆之跡象,緊繃著的心弦頓時為之一松,哪還敢多遷延,趕忙應了諾,急匆匆地跑出了偏殿,不多會,已是陪著面帶愁容的托合齊又轉了回來。

  “末將叩見太子殿下。”

  托合齊能就任九門提督這麼個顯要的職位,自然不是等閒之輩,至少養氣的能耐還是有一些的,此際儘管心急如焚,可也沒一上來便咋咋呼呼,而是規規矩矩地行了個覲見之禮,只是臉上的愁容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免了,免了,老托就不必跟孤這般虛情了,呵,老托該是還不曾用膳罷,正好,一併用了,來人,賜座!”

  太子雖極其不喜托合齊在此時前來攪鬧,但並未帶到臉上來,反倒是一派和顏悅色地擺了下手,笑呵呵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太子金口一開,自有邊上侍候著的小太監們轟然應諾而動,將錦墩抬了上來,擺放在了宴席的下首位置。

  “謝太子殿下隆恩。”

  托合齊心中有事,哪有心用啥膳,謝是謝了,卻並不就座,而是作出了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嗯,爾等盡皆退下!”

  胤礽原本就疑心托合齊此來必有要事,此際一見托合齊如此作態,心下自是了然,也沒多言,只是面色淡然地揮手下了令。

  “喳!”

  胤礽此令一下,在側的一眾人等自是不敢多言,各自躬身應了諾,連同錢氏在內,全都退出了偏殿。

  “老托別愣著,有甚事坐下再說。”

  自打索額圖被除掉之後,胤礽的實力已是大減,手下雖還有著不少的心腹之輩,可說到地位緊要的,卻已是沒多少了,對於托合齊這等幹將,自也就格外的看重,此際儘管心中的不安在狂野地湧動著,可臉上卻依舊是和煦無比的笑容,煞是客氣地招了招手,示意托合齊坐下敘話。

  “殿下,出大事了,都怪末將不小心,十六阿哥一事已被三爺偵知,眼下人證已盡落其手,末將無能,還請殿下責罰。”

  若是往日,胤礽如此這般的體恤之下,托合齊必然要感激涕零地表上一番忠心,可眼下麼,他卻是沒那個心思了,哭喪著臉,一躬身,沮喪萬分地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什麼?怎會如此?說清楚了!”

  當初托合齊可是信誓旦旦地言稱坑老十六一事斷不會出絲毫的差錯,胤礽這才同意了其之計畫,這才剛過了十天不到,居然就鬧成了這般模樣,又怎由得胤礽不急的,這一急之下,先前裝出來的禮賢下士可就不見了蹤影,面色鐵青地霍然而起,怒睜著雙眼,氣急敗壞地咆哮了一嗓子。

  “殿下息怒,是末將無能,此事……”

  托合齊也自知此番事情鬧騰大發了,要知道陷害阿哥可不是小事,換在尋常人身上,那可是要掉腦袋的,就算托合齊也有著皇親的身份,也一樣兜不住,若是太子不肯伸以援手,鬧不好他托合齊就得吃上一輩子的牢飯,到了眼下這般田地,托合齊哪還敢有甚隱瞞的,一頭跪倒在地,將事情的前前後後盡皆交待了出來。

  “飯桶,你,你……,唉,你怎麼這麼糊塗,如此重要之人證不緊著抹去,還想著反算於人,自作聰明,讓孤說你啥才是,唉,愛卿誤孤啊!”

  聽完了托合齊的陳述之後,胤礽當真是又氣又急,叉指著托合齊便是一通劈頭蓋臉的臭駡,直罵得托合齊趴倒在地,連頭都不敢抬上一下。

  “滾起來!”

  胤礽氣急之下,已是不再給托合齊留半點的情面,發洩了一通之後,見托合齊還趴在地上,剛稍稍平息下去的火氣立馬又湧了起來,恨恨地一跺腳,毫不客氣地嘶吼了一聲。

  “殿下息怒,末將該死,末將該死,只是此事緊要,還須得殿下主持大局,以防有變,但消殿下有令,末將自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托合齊這會兒已是將所有的希望全都寄託在胤礽的身上了,再無往日裡與胤礽相交時的隨意,不僅不敢起身,反倒是將身子趴得更低了幾分,但並未忘了大表上一番忠心。

  “哼,罷了,還不到山窮水盡時,此事孤已知,卿家可先去誠郡王府苟洽一二,記住了,能退的就退上一些,說些軟話也死不了人,若是能成便好,若是不成,回頭孤自與老三分說便是了,去罷。”

  胤礽怒歸怒,可到底還是捨不得放棄托合齊這麼個地位顯要的手下,沉吟了片刻之後,還是決定將此事攬上己身,不過麼,卻並不打算即刻便出手,而是要托合齊自己先去搗鼓上一番。

  “啊,這……”一聽太子如此吩咐,托合齊不由地便有些傻了眼,不為別的,只因他可是深深得罪了三爺,此一去,還不得被生剝去幾層的皮,本想著出言再解釋上幾句,可一見胤礽的眉頭已然豎起,心頓時便虛了,自不敢再多遷延,趕忙磕了個頭,極之勉強地應了諾:“是,末將這就去。”

  “放心,一切有孤呢,虧不了你的。”

  儘管不打算即刻出面,可胤礽也不願寒了托合齊的心,這便沉吟著出言撫慰了一句道。

  “殿下放心,末將知道該如何做了。”

  托合齊擔心的只是太子會拿其當犧牲品,此際一聽太子願意為自個兒撐腰,膽氣頓時便足了幾分,重重地磕了個頭,這才站了起來,一旋身,大步行出了偏殿,自行前往誠郡王府不提。

  “廢物,飯桶,混帳行子,不成器的東西……”

  別看胤礽先前話說得信心十足,可實際上心裡頭卻是虛得很,只因他壓根兒就無法猜度到三爺接下來會如何行事,也無太多說服三爺的把握,托合齊在時,胤礽還尚能撐得住場面,待得托合齊一去,胤礽已是煩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殿中來回踱了好一陣子,也沒能找到個頭緒,氣急之下,破口便大罵了起來……

  “稟王爺,那廝招了,供詞在此,請王爺過目!”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太子如何鬱悶發狂,卻說三爺自將張誠押回了府上之後,絲毫不曾遷延,立馬便下令府中善刑罰的高手突審張誠,而他自己則召集了陳老夫子等人盡皆到書房議事,卻不曾想議事才剛起了個頭呢,負責審訊的王府高手已趕到了書房,給三爺帶來了個大好之消息。

  “哦?好,去,將那張誠牢牢看住了,沒本王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有敢違者,殺無赦!”

  這一聽張誠已然招供,三爺自是大喜過望,伸手接過了那份供詞,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之後,重重地一拍文案,語調激昂地下了死命令。

  “喳!”

  三爺既已下了令,那名前來稟報的王府高手自不敢有違,緊趕著應了諾,自去安排調防不提。

  “夫子,先生,想不到那張誠竟是這等無膽之鼠輩,輕易便招了,嘿,用這等人辦事,足可見那廝識人之差勁,有了此供詞,大事或可為啊!”

  三爺沒去管手下人等如何佈防,伸出手指,彈了彈那份供詞,頗有些自得意滿地念叨了一句道。

  我勒個去的,老爹啊老爹,您老還真是樂昏了頭了,事情要是像您老想的那般簡單就好了,可惜啊,老爺子的心思又豈是您老能猜度到的,得,還是趕緊打消了您老這份不切實際的幻想為好。

  一見到三爺那副自得的神情,端坐在側的弘晴忍不住便是好一陣的腹誹,不過麼,也不是很在意,此無它,弘晴早安排好了應對之策,卻也不怕三爺不改弦更張,這便眼珠子微微一轉,給李敏銓發去了個暗號。

  “王爺英明……”

  李敏銓早就從弘晴處領受了指令,此際一見弘晴發來了暗號,自不敢怠慢了去,這便正容拱手地開了口。

  “稟王爺,九門提督托合齊、托大人在府外求見!”

  沒等李敏銓將話說完,就見王府總管太監高大誠急匆匆地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疾步搶到三爺的文案前,低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7:45

第129章 閉門羹(二)

  “嗯?他來作甚?”

  一聽托合齊此時跑來求見,三爺的眉頭立馬便緊鎖了起來,也沒說見還是不見,只是將探詢的目光投到了李敏銓的身上。

  “王爺明鑒,那廝不外是因心虛來私下媾和罷了,卻也無甚稀奇可言,王爺只須虛與委蛇一番即可。”

  托合齊此時到來之用意著實是太明顯了些,以李敏銓的智商,自是一眼便能看破,卻也沒怎麼在意,這一見三爺的目光投了過來,便即淡然地一捋胸前的長須,一派不經意狀地應答道。

  “嗯,也好,那本王便去見上一見罷。”

  三爺其實也猜到了托合齊的來意,只是不確定該不該見此人罷了,此際一聽李敏銓如此說法,也就沒再多猶豫,這便起了身,打算就此去前院會客。

  “父王且慢,孩兒以為此際實不宜接見托合齊。”

  這一見三爺要走,弘晴可就有些急了,恨恨地掃了眼壞事的李敏銓,忙不迭地站了出來,高聲諫止道。

  “嗯?”

  一聽弘晴如此說法,三爺不由地便是一愣,雖不曾開口發問,可微皺著的眉頭卻顯示出了對弘晴這突如其來的攔阻頗有些不滿之意味。

  “父王明鑒,那托合齊確是來私下媾和不假,然,其不過一區區二品官而已,又怎有資格與父王對面議事,縱使要議,那也該是太子出面才是,且,此時已晚,父王若是與其見面,難免有瓜田李下之嫌,若被言官得知,又是一番之是非,故,孩兒以為不見為宜。”

  茲事體大,弘晴自是顧不得三爺的不悅,一躬身,緊趕著將內裡之隱蔽點了出來。

  “唔……,也罷,高公公,你且去回了話,就說本王已歇了,讓托大人改日再來好了。”

  弘晴的解釋不無道理,三爺自是一聽便明瞭了個中之瓜葛,略一沉吟之後,也就沒再堅持,這便一揮手,朝著高大誠吩咐了一句道。

  “喳!”

  三爺既然如此說了,高大誠自不會有旁的意見,也就只是恭謹地應了一聲,自去府門前回話不提。

  “子誠,你接著說。”

  將高大誠打發了去之後,三爺也沒再糾纏于托合齊來見一事,而是朝著李敏銓點了點頭,語氣淡然地吩咐道。

  “王爺明鑒,屬下以為此事實不宜動本章,理由有三:其一,現有之實證只能查實托合齊所行不法,若欲牽連太子,卻恐難能,打蛇不死,後患無窮也;其二,聖上賽馬之意已明,而千里馬未出,換馬之時機未至也,縱使上本彈劾,也難動太子根本,反倒會惹聖上不快;其三,竊以為所謂賽馬,當爭是不爭,要的是實績,忌的是互鬥,暗中手腕可以使盡,卻萬不可擺到明面上來,有此三條在,故,屬下以為此本斷不可上也,還請王爺明察。”

  先前胡亂言事的結果便是被弘晴狠瞪了一眼,李敏銓到這會兒還心頭微慌著,只是三爺有問,他卻是不敢不答,也就只能是飛快地收斂了下心神,按著弘晴事先之交待滔滔不絕地陳述了起來。

  “爭是不爭?好,子誠這話說得好,不錯,便是此理!”

  三爺本性聰慧,雖說性格上有缺陷,可智商卻是極高,自是聽得懂李敏銓所言之道理,這一聽到興起處,忍不住便擊節叫好了一嗓子。

  “王爺謬贊了,屬下以為此事既是不好上本,當以私下媾和為宜,且宜速不宜遲,遲則唯恐有變,想來太子殿下對此也必有所察,某料托合齊此一去,明日太子殿下必然會請王爺進宮議事,是時,當大有可為也。”

  被三爺這麼一贊,李敏銓的老臉頓時便是一紅,不過麼,卻不是激動的,而是心虛使然,概因這所有的言述都是弘晴的手筆,與他李敏銓是半點關係全無,只是心虛歸心虛,該說的話,李敏銓卻是不敢有半點的遺漏。

  “唔,這個自然,只是該有的籌碼卻須得好生整理一下才是。”

  三爺的本意是要將此案往大裡整了去,然則被李敏銓這麼三說兩說,已是改了主意,只是對該從太子手中勒索些甚子卻是有些沒了底,心有所思之下,話也就不自覺地脫口而出了。

  “王爺明鑒,府中侍衛們都已在職多年,也到了該動動的時候了,九門提督衙門是個不錯的地兒,或是可以考慮之處。”

  一見三爺總算是轉了主意,李敏銓懸著的心自也就鬆了下來,趕忙從旁建議了一句道。

  “那好,就這麼定了,子誠且擬個名單出來,回頭本王自與太子分說去!”

  雖說對不能一舉扳倒太子有些遺憾,可估摸著能從太子手中搶下不老少的利益,卻也是件值得慶賀的事兒,自不會反對李敏銓的提議,煞是爽快地便應承了下來。

  “王爺英明!”

  擬名單看似簡單,實則卻是件肥得不能再肥的美差,一想到那幫王府侍衛們聞訊之下會有何表現,李敏銓的臉色瞬間便因之漲得個通紅,應答的聲音自也就格外的響亮……

  戌時三刻,這都已將將要到宮門下錢糧的時候了,還沒等到托合齊那頭傳來的消息,胤礽已是急得有若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書房裡焦躁萬分地來回踱著步,一張臉陰沉得嚇人,真恨不得現下就親自沖到三爺府上去,只是理智卻告訴他,這麼做不行,除非他想被言官彈劾,再說了,這麼一去,氣勢可就弱了,就算真能解決問題,也得被三爺敲骨吸髓上一回,而這,顯然不是胤礽樂見之結果,正因為此,儘管心亂如麻,可胤礽還是只能耐著性子在書房裡等著消息的傳回。

  “啟稟殿下,托合齊、托大人在宮門外求見。”

  就在胤礽等得心急火燎之際,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中,趙曉瀟已是匆匆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疾步搶到近前,恭謹萬分地稟報了一句道。

  “好,宣,快宣!”

  一聽托合齊已到,胤礽可顧不得甚太子之氣度了,漲紅著臉,一迭聲地道著宣。

  “喳!”

  太子既已下了令,趙曉瀟自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了諾,急匆匆地跑出了書房,不多會,已是陪著托合齊又轉了回來。

  “老托,情況如何?老三是怎麼說的?”

  太子是真的急了,也不等托合齊大禮參拜,便已是急吼吼地出言追問起了詳情來。

  “殿下恕罪,末將無能,未能見到三爺,末將該死,請殿下責罰。”

  一見太子如此猴急,托合齊原本就難看的臉色頓時更黑了幾分,沮喪地搖了搖頭,滿是歉疚之意地躬身回了一句道。

  “嗯?怎會如此,說!”

  太子原本對托合齊此行可是抱有厚望的,卻沒想到托合齊居然連三爺的面都沒見到,心頓時便沉到了穀底,氣惱地一瞪眼,毫不客氣地喝叱了一嗓子。

  “殿下息怒,末將確實去了誠郡王府,奈何三爺不肯接見,末將幾番溝洽,可高大誠那條老狗就是不肯通融,末將無奈,只得趕來請殿下做主。”

  托合齊此時哪敢計較胤礽的態度如何,要知道此番事情一旦鬧大,他托合齊第一個要倒大黴,倘若太子不肯伸手搭救,所有的罪責可就得托合齊一個人去背著了,那後果自是不消說的嚴重,而今之計,托合齊也就只能是在胤礽面前裝可憐,就指望著胤礽能施以援手了的。

  “老三這混帳行子,安敢如此欺孤,哼,狗賊,豎子,孤豈能輕饒了其!”

  事到如今,胤礽可就真有些亂了分寸,渾然忘了此事本是他自己挑起的,卻是掉過頭來狠命地罵著三爺的不地道,真不曉得這廝到底是何邏輯來著。

  “太子殿下,事到如今,也只有您能力挽狂瀾了,末將願做牛做馬,報答您的隆恩,還請殿下救我!”

  發洩的怒駡顯然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真要是太子在這等危機關頭還想著去動三爺,那托合齊可就真要徹底玩完了去,又怎能不心急的,顧不得許多,趕忙一頭跪倒在地,苦苦地哀求了起來。

  “嗯……,罷了,卿家且起來罷,明日孤自請老三進宮一議,若能媾和最好,若是不能,孤也自無法可想了。”

  胤礽怒駡了一陣之後,火頭一過,心氣頓喪,無力地坐在了椅子上,伸手揉了揉腫脹的太陽穴,極之勉強地答應了托合齊的哀求。

  “末將多謝殿下隆恩,此等大恩大德,末將唯有效死以報,斷不敢有負殿下之厚愛。”

  這一聽太子同意伸出援手,托合齊忐忑的心也就此稍稍安定了些,接連磕了幾個響頭,就此大表起了忠心來。

  “平身罷,只消卿家肯用事,孤自不會虧了卿去,此事孤自當竭力一試,但願老三的胃口別太大方好,唉……”

  說到底胤礽還是捨不得將托合齊就此拋棄,不為別的,只因九門提督之位實在是太重要了些,任免權可不在胤礽的手中,真要是托合齊被拿下,這位置換上來的人可就不會是他胤礽的人了。

  “殿下聖明,您一出面,自不愁三爺不就範,此一條,末將可用性命來擔保。”

  托合齊可沒功夫去想太子究竟要付多大的代價,他所求的只是確保自身無事,此際見太子信心不足,自是不敢輕忽了去,一迭聲地猛拍著太子的馬屁,那小樣子只能用“奴顏媚骨”一詞來加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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