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481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18

第1030章 風起雲湧(四)

  “什麼?你再說一遍!”

  儘管聖旨尚未正式下達,可五阿哥卻是早將自個兒當欽差看了,哪怕昨夜的宿醉未退,頭依舊有些昏沉沉地難受著,可精神卻是相當之振奮,一大早起來,便咋咋呼呼地指揮著下人們打點行裝,愣是從早忙到了天將午,自不免有些困乏了,然,心情卻是大好著,只是這等好心情卻並未能保持多久,隨著門房管事的前來稟事,瞬間便被慌亂所取代了。

  “啟稟王爺,大阿哥來了,此刻就在門外候著。”

  那門房管事不過就是一王府下人而已,儘管也沒少聽聞自家主子與弘晴素不相善,可卻都是道聼塗説罷了,對內情其實一無所知,自也就很難理解五阿哥為何一聽弘晴到來,竟然會如此之失態,但卻不敢多嘴去亂問,也就只能是再次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

  用不著去猜,五阿哥也能知曉弘晴此來一準是為了河南的案子,從本心來說,五阿哥實在不願在此際與弘晴有甚瓜葛的,只是一想到弘晴一貫對敵的狠辣手段,饒是五阿哥素來膽子肥,拒見的話語卻是怎麼也不敢說出口來,一時間還真就不知該如何覺得才是了,沉吟了良久之後,最終還是不得不悶著聲下令道:“大開中門,本王親自去迎!”

  “喳!”

  一聽五阿哥有令,那名門房管事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緊趕著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往大門處跑了去,自去張羅迎接之相關事宜不提。

  “喲,大哥您來了,小弟有些俗事耽擱了下,迎接來遲,還請大哥多多海涵則個。”

  和郡王府的大門前,一身便裝的弘晴不動如山地屹立著,雖無言,可身上的肅殺之氣卻是濃得令人發怵不已,不說和郡王府的下人們不敢靠上前去,便是連仁親王府的侍衛們也自覺不自覺地緊繃起了心弦,那等無聲的壓抑實在是太強烈了些,方才剛行出了府門的五阿哥當即便被沖得個眉頭狂皺不已,但卻不敢在弘晴的面前失了禮數,也就只能是強壓著心中的忐忑,疾步搶上了前去,很是恭謙地打了個招呼。

  “五弟客氣了,為兄不請自來,沒打攪了五弟罷?”

  對於弘暹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弘晴其實談不上有多少的親情,哪怕都是在一個院子裡長大的,可彼此間的層次相差太遠,往昔便無甚往來,自誠德帝登基後,彼此間更是沒少磕磕碰碰,關係一向就不甚好,當然了,不管彼此間的真正關係如何,在這等大庭廣眾之下,應有的禮節那是萬萬不能少的,弘晴自不可能在此際給五阿哥臉色看,可也沒表現得太過親熱,也就只是虛與委蛇地寒暄了一句道。

  “大哥這是說哪的話,您能來,小弟處可是蓬蓽生輝啊,呵呵,此處多有不便,大哥還請內裡敘話可好?”

  打攪?那自然是有的,若是可能的話,五阿哥可是巴不得弘晴趕緊走人了事,只是這話心裡想想可以,說,那是萬萬說不得的,這等場合下,五阿哥也只能是乾笑了兩聲,伸手一讓,很是客氣地邀請弘晴進府內一談。

  “嗯,那好,五弟,請!”

  弘晴素來就是個乾脆之人,五阿哥既是有請,他自也不會再多囉唕,溫和地笑了笑,擺手道了請之後,便由五阿哥陪著一道進了府門,兄弟倆一路閒扯著便進了二門廳堂,自由和郡王府的下人們緊趕著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魚貫地退下了堂去,偌大的廳堂裡只留下兄弟二人單獨而坐。

  “大哥請用茶。”

  五阿哥雖是急著想探明弘晴的來意,可卻沒膽子直接發問,也就只能是強按著心中的不安,笑呵呵地端起了茶碗,朝著弘晴比劃了一下。

  “好茶,呵,五弟還真是會享受,這茶比起前些日子皇阿瑪賞賜的極品雨前龍井還要更醇上一分,不錯,當真不錯。”

  弘晴並不急,左右人都已至此了,有的是時間來談正事,卻也無須急於一時,但見其笑呵呵地端起了茶碗,淺淺地品了一小口,便即笑著誇了一句道。

  “大哥說笑了,此茶正是皇阿瑪所賞之物,小弟平日裡也不敢多用,就是大哥您來了,小弟這才拿出來獻寶的,呵呵,不知大哥您今日來小弟府上,可是有甚要事麼?若有須得小弟處,還請直言好了,但消小弟能辦得到的,自不會令大哥失望了去。”

  五阿哥對弘晴忌憚得很,哪有心情陪弘晴扯那些無甚營養的廢話,這一見弘晴不急著說明來意,他可就憋不住了,胡亂地扯了幾句之後,便即話鋒一轉,放出了試探之言。

  “嗯,五弟能有這心,為兄甚慰矣,不瞞五弟,為兄此來,還真有須得五弟幫襯處,然,在此之前,為兄處有幾件事尚須得五弟給出個解釋。”

  五阿哥既是轉到了正題上,弘晴也自懶得再多廢話,隨手將茶碗擱在了幾子上,面色陡然便是一肅,眼神銳利如刀般地便掃向了五阿哥。

  “厄,這……,大哥所言何意,請恕小弟愚鈍不明,還請大哥明言則個。”

  五阿哥往昔也算是個膽大包天的主兒,可這會兒被弘晴冷厲的眼神一掃,心裡頭當即便發了怵,面色不由自主地便是一白,好在城府還算深,並未太多失態,而是強撐著發問了一句道。

  “為兄此處有份摺子,五弟且先看了再說好了。”

  弘晴並未多言解釋,僅僅只是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份並未蒙上黃絹的摺子,隨手丟進了五阿哥的懷裡。

  摺子不單沒蒙封面,也不曾署名,攏共也就兩頁紙,上頭記載的事兒也不算多,說的全是五阿哥的各種不法事,大體上就五、六樁罷了,可全都是要命的事兒,個中最嚴重有兩條,一是五阿哥趁著軍務革新之混亂期間,私下從武庫中調取了千余支槍械以及數門火炮,有造反之嫌;其二是五阿哥在奉旨去景陵掃墓期間,酗酒大鬧配殿,打翻供桌,有大不孝之罪,至於其餘數條麼,罪名相對較輕上一些,不外乎是貪墨以及受賄之事罷了。

  “這,這是誣陷,小弟斷不曾行過這麼些事,究竟是哪個混帳東西在嚼舌根,爺定與其沒完!”

  這一看完摺子,五阿哥可就再也沉不住氣了,憤怒地便咆哮了起來,沒旁的,貪墨之類的罪名倒也就罷了,左右不過就是挨上個申誡之懲處而已,算不得啥大事兒,可酗酒大鬧景陵就沒那麼好過了關去,一經證實,那少不得要被降爵,至於私調軍械麼,那就更不得了了,這可是死罪一條,縱使誠德帝有心,怕都難以相救。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得,五弟既是沒有做下這麼些勾當,又何須暴跳如此。”

  弘晴壓根兒就沒在意五阿哥的狂亂之表現,冷冰冰地便回了其一句道。

  “大哥說的是啥話來著,這可是對小弟的誣陷,小弟怎能坐視不理,不行,此事小弟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看是何人在背後搞的鬼,讓爺知道了,定要砍了他的狗頭!”

  如此重的罪名,五阿哥不想去擔,也擔不起,哪怕心中再發虛,這會兒也不敢露了怯,只能是繼續裝著怒火中燒的樣子,不管不顧地咆哮著,就宛若其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呵,看來五弟的記性不是太好麼,也罷,那為兄便提醒一下五弟好了,‘萬家莊’與‘萬豐商號’,這兩個詞可否能讓五弟記起些甚子呢,嗯?”

  弘晴敢在五阿哥面前將這麼份摺子拿將出來,自然不會沒有證據,也自不會怕五阿哥之抵賴,但見其冷冷地笑了笑,不緊不慢地便提醒了五阿哥一句道。

  “啊,這,這……”

  弘晴所提的這麼兩個名詞一出,五阿哥強裝出來的怒火瞬間便已是徹底煙消雲散了去,取而代之的則是無窮的恐懼,整個身子當場便癱軟在了椅子上,結結巴巴地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此無他,五阿哥利用兵部幫辦的身份,趁著軍務革新混亂之際所私調出來的軍火正是藏在了萬家莊,而幫著其掩護這等勾當的正是其所擁有的“萬豐商號”,儘管那商號不是五阿哥親自掛名,可真要查,那絕對是一查一個准的。

  “古人有雲曰: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為兄本還將信將疑,今見五弟所為,這才知古人誠不我欺也,可憐,可悲,可歎哦!”

  饒是五阿哥都已是嚇得魂不守舍了,可弘晴卻絲毫沒就此放過其之意,一臉子惋惜狀地便感慨了起來,簡直就是在往五阿哥的傷口上撒鹽,當即便令五阿哥痛苦得面容都扭曲得猙獰了起來。

  “我,我,我……”

  被弘晴這般冷嘲熱諷個不休,五阿哥當真是又急又氣又怕,心中各種思緒狂亂地交織在了一起,可腦海裡卻是一派的空白,一時間都不知該做何反應才是了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18

第1031章 風起雲湧(五)

  “大哥,小弟知錯了,求您幫著小弟掩飾一二,日後若有差遣,小弟便是作牛作馬,也要報您的大恩大德,小弟給您磕頭了,求大哥幫幫小弟罷。”

  五阿哥在一瞬間轉過了無數的念頭,個中不凡殺人滅口之惡念,也不是沒想過乾脆將弘晴殺死在府中,可終歸是沒那個膽子,在強烈的恐懼下,五阿哥終於是支撐不住了,一頭跪倒在了弘晴的面前,一邊用力地磕著頭,一邊賭咒地發著誓言,那等小樣子,要說多可憐,便有多可憐。

  “聖人有雲曰: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五弟既是能認識到錯在何處,改了也就好了,想來也是可以諒解的罷。”

  弘晴本意就不是要拿下五阿哥,若不然,又何須大費周章地來和郡王府,直接查辦了去,便可輕鬆將五阿哥置於死地,哪怕是誠德帝出面,都不可能保得其周全,既然來了此處,自然就沒動手拿人的意思,正因為此,面對著磕頭如搗蒜般的五阿哥,弘晴自是不會過於己甚,很是寬和地便安撫了其一句道。

  “多謝大哥周全,小弟給您磕頭了。”

  弘晴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鼎鼎大名的“官場屠夫”,被其拿下的官員早不知凡幾,就連四阿哥也被弘晴整得被圈了起來,五阿哥可不以為自己能比四阿哥強到哪去,本已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卻沒想到弘晴居然就這麼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一時間當場便激動得無以復加,磕起頭來,自是更用力了幾分,額頭都已是見了血了。

  “罷了,都是自家兄弟,且起來敘話好了。”

  雖說與五阿哥談不上有甚兄弟感情,可既是要用其,弘晴倒是不吝表現一下兄長的寬厚,也沒讓五阿哥再多難堪,很是和煦地便彎腰將五阿哥扶了起來。

  “謝大哥寬宏,您有事只管吩咐,小弟便是拼死也要為您辦成,若違此誓,叫小弟不得好死。”

  說起來,五阿哥之所以與三阿哥走得近,大體上不過是彼此年歲相近,打小了起便玩在了一起,感情不錯罷了,要說有多少的利益糾葛麼,還真就談不上,這會兒在生與死之間的選擇面前,五阿哥自不可能為了三阿哥效忠到底,實際上,他此番暗自扣下了那批軍火之目的,也不是為了幫三阿哥,而是想著武裝自己的手下,以便將來亂中取勢罷了,此際既是被弘晴拿住了把柄,五阿哥又哪敢不大表一番忠心的。

  “嗯,五弟這話,為兄信得過,且坐下再說好了。”

  弘晴其實打心眼裡就不相信五阿哥的表忠,也沒打算真將其當心腹來培養,此番之所以放了其一碼,不過是姑且要用其罷了,至於將來麼,少不得找個機會請其去好生吃吃牢飯的,當然了,這等心思,弘晴是斷然不會宣之於口的,也就只是作出了滿臉的欣慰狀,溫和地安撫了五阿哥一句道。

  “是,小弟遵命,大哥,您也請坐。”

  五阿哥這會兒只求能過得了關去,自然是弘晴說啥便是啥了的,這不,緊趕著便坐了下來,擺出了一副恭聽弘晴訓示之乖巧模樣,就宛若一侍奉夫子的學生一般。

  “五弟不必如此緊張,為兄之來意,想來五弟也該是能猜得到的,正是為了河南查案一事。”

  弘晴對於五阿哥的裝模作樣其實相當之不屑,不過麼,卻也懶得點破,也就只是眉頭一揚,就此轉入了正題。

  “大哥放心,小弟知道該如何做了。”

  五阿哥這會兒一門心思地就想著討弘晴之歡心,至於啥誠德帝的期盼又或是三阿哥的交代,早被其丟到了爪窪國去了,這不,弘晴方才剛開了個頭,啥要求都還沒提呢,五阿哥已是迫不及待地表了態。

  “哦?說說看,爾是如何打算的?”

  一聽五阿哥這般說法,弘晴實在是有些個又好氣又好笑,可也懶得與其多計較,也就只是戲謔地笑了笑,聲線平和地發問道。

  “大哥明鑒,小弟以為河南一案定是趙方貞那混帳東西胡謅出來的齷蹉事兒,與工部諸官並無瓜葛,小弟此去,定會查個分明,斷不會讓趙方貞那廝得逞了去,大哥只管放寬心好了。”

  無論是智商還是情商,五阿哥在天家子弟中,都只是尋常角色,實在無甚出奇之處,這會兒更是急著表忠,渾然就不曾聽出弘晴話裡的譏諷之意,猛拍著胸脯便放出了豪言。

  “五弟此言差矣,為兄並不希望看到案子被查成這般模樣,對爾,為兄只有一個要求,那便是徹查到底,看河南一案之究竟到底如何,不必理會涉及的都是哪一方的人,爾可能做到?”

  對於五阿哥這等表態,弘晴實在是很有些哭笑不得,可也不想去指責五阿哥的投機心理,這便面色一肅,很是認真地吩咐了一句道。

  “啊,這……”

  弘晴此言一出,五阿哥當即便傻愣住了,沒旁的,在他看來,弘晴如此處心居慮地拿住自個兒的把柄,應是為了保住工部諸般涉案人等,卻渾然沒想到弘晴居然會是這麼個公事公辦的徹查之態度,一時間還真就不知該說啥才是了的。

  “五弟不必有所顧慮,回頭領了聖旨之後,且就到工部調集懂行之相關人手,為兄都已為爾安排停當了,只管大膽放手去查,但消能持有公正之心,便無須顧忌其餘,爾可都記住了?”

  此番面對著誠德帝以及諸阿哥的圍剿,形勢不可謂不嚴峻,然則弘晴卻並不打算因此而作出甚包庇貪官污吏之事,在他看來,築路工程才是社稷的頭等大事,斷不容有絲毫的閃失,也絕不允許有人在其中胡亂漁利,為此,哪怕是砍了無數顆腦袋,那也在所不惜,至於圍剿之事麼,弘晴自有旁的安排,卻也不怕一眾小人能翻了天去。

  “啊,是,可,唔,若是查出了萬和春等人之貪腐事,小弟卻又當何如之?”

  五阿哥顯然很難理解弘晴這等吩咐的用心之所在,儘管應了諾,可還是不甚放心地又接著追問了一句道。

  “照查不誤,只要五弟能以公心行事,一切自有為兄為你撐腰!記住,勿枉勿縱,一切以事實為準繩,不管涉及到誰,一律徹查到底!”

  弘晴懶得跟五阿哥這等樣人解釋築路工程的重要性,也不可能告訴他應對此番危機的具體方略,此番之所以拿出早就已掌握著的證據來壓服五阿哥,要求其實就真如弘晴所言的那般,僅僅只是希望此案能得到公正審理罷了。

  “小弟遵命便是了。”

  這麼再三確認下來,五阿哥總算是明瞭了弘晴所言並非反話,心中的忐忑自也就淡了不少,自是不敢再多囉唕,趕忙恭謹地便應了諾。

  “如此最好,若是他人有問,爾便直說為兄是來找爾為河南一案緩頰的,然,爾卻是明言拒絕了,其餘的事,就不必多說了,言盡於此,為兄就不多打攪五弟了,告辭。”

  該交代的既是都已交代過了,弘晴自是不想再多逗留,最後吩咐了五阿哥幾句之後,便即就此起了身,施施然地便要向外行了去。

  “大哥且慢,那小弟的事……”

  這一見弘晴就要這麼走了人,五阿哥可就急了,沒旁的,他的小命還捏在弘晴的手中了,沒個承諾的話,五阿哥今後怕是連睡覺都難有半點的踏實可言了的。

  “五弟能有甚事?哦,忘了告知五弟,明兒個第一集團軍將在萬家莊附近演習,附近莊子都在被徵用之列,萬家莊將作為補給基地,會有一大批軍火暫存在萬家莊裡,演習過後,自會收回。”

  五阿哥既是識趣配合,弘晴自也懶得在這等時分死揪住其不放,笑呵呵地便給五阿哥透了個資訊,此無他,左右此等樣人不堪信任,將來找個時機處理掉也就是了,當真不急於一時。

  “演習?啊,好,甚好,大哥您慢走,小弟送送您。”

  五阿哥雖不算極其聰慧之輩,可也沒傻到家,一聽弘晴這般說法,先是一愣,可很快便已是回過了神來,心情稍安之下,趕忙殷勤地搶到了弘晴身旁,陪著笑臉地提議了一句道。

  “不必了,莫忘了為兄可是與你五弟談崩了的,你這一送,回頭的戲可就不好唱了,留步罷。”

  對於五阿哥這等連演戲都演不好的主兒,弘晴實在是不屑到了極點,不過麼,倒是不曾出言呵斥於其,僅僅只是神情淡然地吩咐了一聲,而後面色一板,作出一派怒氣勃然之狀地便行出了大堂,疾步便向府門處行了去,那等生人勿近的模樣一出,沿途遇到的和郡王府下人們頓時都被嚇得個退避不迭,愣是沒人敢多有囉唕的。

  “唉……”

  目送著弘晴的背影轉過了二門前的照壁,五阿哥臉上的諂笑瞬間便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濃濃的倦意與不甘,咬牙切齒地呆立了良久之後,終於還是沒敢輕舉妄動,也就只是長歎了一聲,徹底癱軟在了椅子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18

第1032章 潮起潮落(一)

  “末將叩見王爺!”

  頤和園的內院書房中,一身戎裝的岳鐘琪正陪著陳老夫子敘話,眼角的餘光突然間見到弘晴正從屏風處行將出來,自不敢再端坐著不動,趕忙起了身,幾個大步搶上了前去,恭謹萬分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東美不必多禮,坐下敘話罷。”

  岳鐘琪乃是弘晴最信重的心腹愛將,儘管不是弘晴之門下,可卻並不影響弘晴對其的信任,甚或這等信任還遠在劉承恩等門下奴才之上,這不,不等岳鐘琪大禮行畢,弘晴已是客氣地伸手一扶,和煦地賜了座。

  “謝王爺賜座!”

  岳鐘琪在弘晴面前從來都是謹慎得很,向不敢持寵而嬌,但見其規規矩矩地謝了恩,又等著弘晴先行落了座,而後方才斜坐在了一旁,腰板挺得筆直,軍人之風範儼然,只是面上卻是不免帶著一絲淡淡的哀傷之色,此無他,其母方才剛病逝不足一個月的時間,身為人子,不能守孝靈前,心本就難安,再遭小人彈劾,自不免便更難受上了幾分。

  “東美可曾進了宮?”

  待得岳鐘琪也落了座之後,弘晴並未去扯那些個無甚營養的寒暄話語,直截了當地便奔了主題。

  “回王爺的話,末將是去了皇城,只是陛下並未准見,摺子已上,陛下亦不曾有所批示。”

  聽得弘晴見問,岳鐘琪自不敢稍有怠慢,趕忙躬了下身子,恭謙地應答了一句道。

  “嗯,既如此,那就不必再上本了,爾且自先回罷,明兒個的演習抓緊些,莫要出了差池。”

  岳鐘琪喪母之際便已提出了丁憂的請求,是弘晴特意挽留,這才留了任,此事早在三月中旬弘晴便已呈報到了大內,只是誠德帝那頭始終不曾有個批示,弄到如今,反倒成了岳鐘琪貪念權勢、不守孝道的罪名,當真是不知所謂得很,奈何嘴長在他人身上,弘晴也不能不讓那些言官們就此上本,為息事寧人故,這才特意讓岳鐘琪去上請辭之本章,卻不曾想誠德帝居然會玩上這麼一手掩耳盜鈴的把戲,真就令弘晴心中大為的不爽,不過麼,卻也不想再就此事多囉唕,也就只是聲線淡然地吩咐了一聲。

  “末將遵命!”

  弘晴既已下了令,岳鐘琪自是不敢再多遷延,忙不迭地便起了身,恭謹地應了諾,而後便即就此退出了書房,自回豐台大營部署諸般事宜不提。

  “五阿哥那頭怎麼說?”

  陳老夫子顯然對眼下的事態頗為的憂心,更令其憂心的是弘晴的心思他如今已是有些把握不住了,哪怕師徒的情分依舊,可陳老夫子卻不好再似往日那般犯言直諫,縱使此際很是憂慮弘晴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悍然發動兵變,卻也不敢多提,而是耍了一手旁敲側擊的手段,先行問起了五阿哥的事兒,顯然是打算從中摸一下弘晴的脈搏。

  “回師尊的話,老五已是同意全力配合,定會將河南一案查個水落石出的,那一頭徒兒其實並不甚擔心,倒是江蘇的事怕是要有麻煩了,弘曆那小子心狠手辣,不在江南鬧騰出些事兒,怕是不肯甘休。”

  儘管近一年餘來,與陳老夫子的意見常常不甚吻合,可弘晴對陳老夫子的尊重卻是從來不曾改變過,只因他很清楚這等不吻合的根源之所在,並非陳老夫子不夠睿智,而是雙方所站的高度不同帶來的差異,儘管如此,弘晴還是很樂意在大小事情上多聽聽陳老夫子的意見的,這會兒聽得其有問,自不會有太多的隱瞞,直截了當地便將心中的擔憂道了出來。

  “四爺此舉之用心並不難測,無外乎是打算留在京中渾水摸魚罷了,但消王爺能知取捨,就算四爺有再多的算計,也註定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的,實不難應對。”

  以陳老夫子之睿智,自然清楚弘曆去了江南之後,必定會攪風攪雨個不停,哪怕劉承恩是清白的,也架不住其雞蛋裡挑骨頭,麻煩是肯定會有的,而且還不小,對此,陳老夫子顯然是主張丟車保帥的,只是這話他卻不好明說,畢竟劉三兒可是弘晴的貼身書童出身,主僕間的感情一向甚好,說得太明的話,難保不起反效果,有鑑於此,陳老夫子也就只能是暗示性地提點了一句道。

  “此事不急,且待曹燕山那頭的消息傳回之後,再行定議也還來得及。”

  儘管陳老夫子說得很是隱晦,可弘晴卻是一聽便懂,只是懂歸懂,弘晴卻並不打算這麼辦了去,不過麼,也沒直接提出反對的意見,而是含糊其辭地敷衍了一把。

  “王爺既是不願放棄,那就須得及早準備了,但消堵住虧空的口子,諒弘曆也難以翻出甚大浪來。”

  陳老夫子乃睿智之人,哪怕弘晴說得甚是含糊,可其卻是一聽便知弘晴並不打算在此事上有所妥協,沒奈何,也就只能是退而求其次地建議道。

  “嗯,此事姑且再看罷,左右再有幾日也該有消息了的。”

  兩百余萬兩銀子雖不是小數目,可對於弘晴來說,卻也算不得甚大事兒,揮手間便能調得出來,可在沒搞清劉三兒是不是真的貪墨的情形下,弘晴卻是不打算出手掩蓋事實真相的,哪怕明知道陳老夫子此等提議的真實目的不是為了劉三兒,而是希望弘晴能在此番風波上有所克制,然則弘晴心中卻是另有計較,只是見陳老夫子心中憂慮太甚,卻又不好說出口來,無奈之下,也就只能是再次敷衍了一番,對此,陳老夫子雖是憂慮得很,卻也不好再多言,一時間書房裡的氣氛也就不免有些個壓抑了起來……

  “王爺與曆世子這回可算是得償所願了?可喜,可賀麼。”

  四爺父子剛去府門外接了旨,興沖沖地便回了內院書房,這才方一從屏風處轉了出來,鄔思道已是戲謔地調侃了四爺父子一把。

  “先生說笑了,此事變數尚多,還須得先生多多提點才是。”

  四爺早就習慣了鄔思道這等嬉笑怒駡皆文章的議事風格,哪怕聽出了四爺話語裡的挪揄之意,也不曾放在心上,緩步行到了鄔思道的對面,盤腿端坐在了蒲團上,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笑呵呵地便回應了一句道。

  “嗯,曆世子此去江南有何打算?”

  鄔思道壓根兒就沒去理會四爺的客套話,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之後,便將視線落在了垂手立在一旁的弘曆,語調淡然地發問道。

  “回先生的話,學生以為此案如何還須得靠事實說話,在未徹查清楚前,學生實不敢斗膽妄言。”

  弘曆素性謹慎,回答起鄔思道的問話來,自也就語出保守,不過麼,言語間卻明顯透著股自信之意味,很顯然,在其看來,查清此案之根底並不算甚難事。

  “事實?嘿,天底下哪來的那麼許多事實,爾若是抱著這麼個態度去江南,那索性不去的好。”

  弘曆的回答可以說是中規中矩,放到朝堂奏對上,斷難挑得出甚毛病來,然則鄔思道卻顯然並不以為然,但見其陰冷地一笑,已是毫不容情地便給弘曆潑上了盆涼水。

  “學生不明,還請先生賜教。”

  弘曆顯然對鄔思道這麼番評論極為的不服氣,儘管不曾帶到臉上來,可出言討教的語氣卻還是透出了這等心思。

  “陛下派爾去江南,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將事情往大裡鬧了去,越快越好,又豈容爾慢條斯理地去查個究竟,對與錯,實無關緊要,要緊的是聲勢必須大,真等你慢慢查個一年半載的,黃花菜怕是都得涼了去了。”

  鄔思道斜了弘曆一眼,毫無顧忌地便點出了誠德帝的心思之所在,無非就是要造出個逼弘晴不得不出面抗爭之局面罷了,至於案子本身是真是假麼,當真半點意義全無。

  “先生教訓得是,學生知曉該如何做了。”

  弘曆也不是啥善男信女,這一聽鄔思道這般說法,立馬便反應了過來,心念電轉間,已是有了主張,眉宇間當即便掠過了一絲狠戾之氣。

  “知曉麼?嘿,不儘然罷,事須得做,自身之安全也斷不可輕忽了去,別案子沒查,先將小命斷送了去,那才叫天大的笑話,世子還是再去請一道旨意,就說江南之亂非一人一時之相,懇請陛下下詔,提請由駐金陵之第四集團軍負責世子一行人等之安全,若得如此,也好保得小命無憂罷。”

  弘曆的認錯態度倒是誠懇得很,可鄔思道卻並未就此放其一碼,而是不留甚情面地又教訓了其一通。

  “這……,先生高明,學生明白了。”

  鄔思道這等建議乍然一聽起來,似乎不甚合常理,要知道第四集團軍乃是弘晴的嫡系,由其負責安全保衛工作,怎麼看都有著送羊入虎口之嫌,這不,當即便令四爺眉頭狂皺不已,可弘曆卻僅僅只是稍愣了一下,便已明瞭了個中之關竅所在,恍然大悟之餘,心悅誠服之情頓時便溢於言表……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18

第1033章 潮起潮落(二)

  誠德六年四月初九,內廷在一天裡連續發出兩道詔書,一是令和郡王趕赴河南,以調查道路橋樑垮塌一案,二是令多羅貝勒弘曆趕赴江蘇,以徹查江蘇一省之虧空。和郡王一接到詔書,便即率大量隨員動身趕赴河南,而弘曆則是上本提出了要駐金陵第四集團軍負責其安全保衛之要求,帝不曾遂決,召仁親王弘晴進宮商議其事,弘晴對此不置一詞,只言一切聽憑誠德帝做主,帝思慮再三,最終還是准了弘曆之所請,事遂定焉。

  弘曆上本一事表面上看起來簡單,可實際上內裡卻一點都不簡單,旁人或許看不出個中之蹊蹺,然,以弘晴之智商,卻是一眼便瞧破了此事背後的奧妙之所在,此無他,四爺一方這回是決然打算在江南大鬧上一場了的,卻又怕弘晴會暗中下狠手,索性將安危交到第四集團軍手中,來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為避嫌故,弘晴就算再不願,那也須得盡力保護好弘曆之安全,這麼一手巧妙騰挪無疑是步好棋,可在弘晴看來,卻未免太過小家子氣了些。

  沒錯,派人幹掉弘曆的話,確實可以將江南一案的水徹底攪渾,就算事情鬧得再大,也無人能奈何得了弘晴,拖延一久,事情怕也就不了了之了去,從此意義上來說,弘曆玩上一把置之死地而後生,也屬情有可原之事,但這未免太小看了弘晴之心胸,對此,弘晴除了嗤之以鼻之外,壓根兒就懶得去計較那麼許多,沒旁的,只因弘晴從來就沒打算因政治鬥爭的需要而容忍貪官污吏的存在,對於越是親近之人,弘晴的要求便越是嚴格,真若是劉三兒膽敢做奸犯科的話,用不著誠德帝出手,弘晴第一個便會拿劉三兒來祭旗,反之,若是劉三兒是無辜的話,弘晴也絕不會容忍旁人對其亂動手腳,該下狠手的時候,弘晴也斷不會有半點的仁慈可言,所謂避嫌之說,於弘晴而論,壓根兒就無絲毫的意義,以其眼下之權勢,也當真無須顧忌那麼許多。

  時間過得飛快,一眨眼間,便已是五月中旬了,盛夏已至,天熱得慌,可更熱的是朝野間的亂議,此無他,五阿哥的奏報已然抵京,言稱經徹查,河南一省道路橋樑被突發大水衝垮多處之事屬實,個中固然有不可抗力之因素,卻也不凡人為疏失之故,尤其是洛陽之孟濟大橋(孟津至濟源)之諸多橋墩垮塌最為典型——承包投建商“啟明商號”在施工中並未嚴格按照大清科學院下屬之橋樑設計中心的相關規劃展開,為趕進度,置春汛將至之警訊於不顧,盲目施工,未做任何防護措施,導致已將完工之八個橋墩被洪水衝垮,另,據調查發現,該商號在施工中確有偷工減料之嫌疑,並曾多次賄賂負責監工的工部河南方面之官員以及負責督察的工部屬員多人,工部駐河南之道員萬和春雖不曾收受賄賂,卻負有領導無方之責,五阿哥據此提議對涉案之諸般人等從重處罰,以儆效尤,帝接奏報,大怒,召弘晴入宮問責。

  “看看,好生給朕看看,朕將工部要務交托給爾,爾便是這麼報答朕的麼,嗯?”

  如此多年來,誠德帝還真就不曾拿住過弘晴的把柄,而今一朝有了發洩的藉口,自然是不肯放過,當著諸般臣工的面,也不等弘晴禮數行完,便已是一抖手,將擱在龍案上的本章丟到了弘晴的面前,臉紅脖子粗地便咆哮了一嗓子。

  “皇阿瑪息怒,此事兒臣確是負有領導之責,實不敢自辭其咎,然,兒臣以為此案爆發出來也是好事一樁,但消嚴懲諸般人等,自可以儆效尤,為後世立一標杆,再有敢如此行事者,皆嚴懲不貸,此兒臣之淺見耳,還請皇阿瑪聖裁。”

  用不著去看那份摺子,弘晴也知曉上頭所寫的是甚,不止是因五阿哥事先早已將摺子副本送到了弘晴處,更因著“尖刀”那頭早在半個月前便已將相關調查結果遞交到了弘晴的手中,對此案,弘晴也早有了通盤之考慮,此際縱使誠德帝再如何怒氣勃發,弘晴也自不以為意,但見其不慌不忙地磕了個頭,言語平和地便給出了嚴懲之建議。

  “嚴懲?怎個嚴懲法,嗯?你說,你說!”

  一聽弘晴這般說法,誠德帝的心頭不由地便打了個突,沒旁的,他之所以令人搗鼓出河南一案,根本目的便是要激弘晴奮起抗爭,從而製造出調弘晴離京之機會,在誠德帝想來,弘晴既是如此之重視築路章程,自然不會容許他人對此事指手畫腳,哪怕出了甚問題,採取的多半是捂蓋子之手段,若真如此,誠德帝便能打出輿論與朝議相結合的一套組合拳,逼得弘晴親自去河南處置此案,可卻萬萬沒想到弘晴居然會是這麼個坦然的態度,心中自不免便犯起了嘀咕,誤以為弘晴這是打算玩上一手以退為進的把戲,這便一咬牙,不管不顧地緊逼著弘晴不放。

  “回皇阿瑪的話,該承包投建商與我工部簽有投建之相關合同,按約定,因其本身失誤所造成之損失,當由其自負,並須得按違約條款賠償我工部之所有損失,另,其行賄之舉已是觸犯了我大清之律法,按律處置了去便可,再,此案所有涉案之官員,一體革職拿辦,以明知故犯之故,罪加一等,具體處置當由刑部審理後再定,至於兒臣本人,也有連帶之領導不利之責,自當任由皇阿瑪處置,兒臣實不敢有絲毫之異議。”

  早在案發之際,弘晴便已定下了不枉不縱之原則,此際說將起來,自是條理清晰得很,既不為涉案人等掩過飾非,也不推諉自身所應負的領導責任,表現的極為的坦蕩,縱使是再有心之輩,也難挑得出弘晴的不是來。

  “就這樣麼,嗯?”

  誠德帝關心的不是處置之辦法,而是希頤能逼得弘晴作出包庇涉案人等的行為,可此際見弘晴絲毫無這等意思,心裡頭自不免失望已極,可又不好表現出來,也就只能是板著臉,一派不耐狀地冷哼了一聲道。

  “皇阿瑪明鑒,此即是兒臣之主張,還請皇阿瑪聖裁。”

  弘晴又怎可能會猜不出誠德帝的心中之所想,不過麼,卻也並不在意,也就只是恭謹地給出了個肯定的答案。

  “嗯……,爾等且都說說看,此事當如何了之。”

  眼瞅著沒可能憑藉此案拿住弘晴的痛腳,誠德帝大失所望之餘,也自不想再在此案上多費心思,可又不願就這麼輕易地便准了弘晴之所請,這便無可無不可地輕吭了一聲,將問題丟給了侍立在一旁的諸般朝臣們,顯見是希望三阿哥等人跳出來跟弘晴打上一把擂臺,看能否憑此激得弘晴有所閃失。

  “陛下,老臣以為仁親王所言乃老成謀國之道也,應是可行,還請陛下明斷則個。”

  誠德帝的用心無疑是良苦的,三阿哥等人也都已是心領神會地打算出頭好生刁難一下弘晴了,然則不等這幫子有心人展開對弘晴的圍剿,卻見近來已很少在朝議上開口言事的馬齊突然從旁閃了出來,高聲力挺了弘晴一把。

  “陛下,老臣也以為此案如此處置並無不妥之處。”

  馬齊話音方才剛落,方苞也跟著站了出來,同樣是力挺弘晴之所言。

  這麼兩位兩朝重臣相繼一出面,分量自然是極重,三阿哥等人雖是有心跳出來搗亂上一番,卻也不得不好生考慮一下能否在此事上占到便宜,萬一要是被馬、方二人駁倒當場,那面子裡子怕都得丟了個乾淨了去了,自是不免全都有些猶豫了起來。

  “嗯,四弟,爾既是管著刑部,且就說說對此案的看法好了,朕聽著呢。”

  誠德帝顯然是沒想到馬、方二人會在此際跳出來支持弘晴,心裡頭自是不爽得很,可又不好指責兩位老臣的出頭,畢竟先前是他自己要群臣們表態的,總不能不給兩位軍機大臣開口言事的機會罷,然則要他就此同意弘晴的處置方案麼,卻又實在是不甚甘心,無奈之下,也只能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將問題丟給了默然不語的四爺。

  “陛下明鑒,臣弟以為此案雖已經初步審明,然,兀自尚有不少待勘之處,此時言及處置意見,或許過早了些,且待得諸般案犯皆押解到京,臣等嚴審分明之後,再行定議或許更佳,此臣弟之淺見耳,還請陛下聖裁。”

  四爺多精明的個人,又怎會不知誠德帝在此際點其名的用心之所在,無非是要他四爺在此際出頭唱反調罷了,然則明白歸明白,四爺卻並不打算這麼做了去,沒旁的,弘晴既已是決定不捂蓋子了,那在此案上與弘晴展開論爭,就一點意義都沒有,真要硬上,反倒會平白得罪了馬齊與方苞這兩位極品大員,後者倒也就罷了,儘管智深若海,可畢竟在朝中的勢力不大,得罪也就得罪了,算不得甚大事來著,可馬齊卻是不同,此老桃李滿天下,朝中門生故舊數不勝數,真要是讓馬齊記恨在心,那可不是啥好玩的事兒,這等蠢事,四爺自是不會去幹,當然了,誠德帝的面子也不能掃了去,這事兒顯然不好處置,不過麼,四爺心思靈動得很,卻是無懼,但見其僅僅只是略一思忖,便已是玩出了把漂亮的太極推手,來了個兩邊都不得罪。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18

第1034章 潮起潮落(三)

  “嗯,諸公皆可暢所欲言,朕聽著呢。”

  一聽四爺這等誰都不得罪的表態,誠德帝的眼神當即便是一凜,顯然是極為的不滿,但卻並未發作四爺,僅僅只是不鹹不淡地輕吭了一聲,旋即便將視線轉向了李敏銓以及三阿哥等人,明擺著是指望諸般人等能“勇敢”地站將出來。

  對於三阿哥等人來說,與弘晴抗爭的勇氣素來是不缺的,可總不能無理取鬧罷,若是傳揚了開去,豈不是要被時人扣上一頂“無能”的帽子,一旦如此,還有啥臉面去爭奪帝位,很顯然,任憑誠德帝的目光有多炙熱,一眾阿哥們也渾然不為所動,全都低垂著頭,來了個視而不見,至於張廷玉麼,素來就是慎言慎行之人,更是不可能在此際發表甚意見的,老十三也同樣是打定了旁觀的主意,而孟光祖這個新任軍機大臣麼,倒是很想站出來跟弘晴唱唱對手戲的,偏生智短,愣是找不到啥攻擊弘晴的理由,也就只能是乾著急罷了,如此一來,大殿裡也自不免便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陛下,微臣以為雍親王所言甚是,相關之處罰還是等案情大白之後再行計議為妥。”

  李敏銓原本是不打算在此際冒出頭來的,可眼瞅著情形不對,自不敢放任誠德帝再胡亂行事了去,這便趕忙從旁閃了出來,出言附和了四爺一把。

  “那就先如此好了,朕累了,子誠與四弟留下,爾等且都道乏罷。”

  這一聽李敏銓也是這麼個調調,誠德帝就算再不甘,也沒得奈何了,只能是悻悻然地一揮手,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陛下聖明,臣等告退。”

  聽得誠德帝這般吩咐,諸般臣工們全都不由自主地暗自鬆了口大氣,齊齊躬身行了個禮,而後便即如獲大赦般地全都走了個沒影,沒旁的,面對著已然陷入了偏執狂狀態的誠德帝,眾人的心理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些。

  “哼!爾等不是說那廝定會起而抗爭麼,怎地就這麼退縮了,嗯?”

  諸般臣工方才剛退下,誠德帝的臉色瞬間便已陰沉了下來,但見其極度不滿地掃了眼李敏銓與四爺,而後重重地一哼,氣急敗壞地便喝問了一嗓子。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微臣以為仁親王之所以作出此等選擇,或許是因河南的案子牽扯到的工部官員都是些小吏,縱使處罰了去,也傷不到工部之筋骨,故而仁親王可以置之不理,然,江蘇一案若是有所進展,怕就容不得仁親王不爭了。”

  這麼個逼迫弘晴的主意乃是李敏銓所出的,誠德帝的怒火自然也就大半是沖著他去的,對此,李敏銓自是不敢有絲毫的大意,趕忙便低聲下氣地解釋了一番。

  “罷了,四弟,你來說,弘曆到江南也都有大半個月了罷,那案子進展到底如何了,嗯?”

  李敏銓這麼個解釋雖不能令誠德帝完全滿意,可大體上也還在可接受之範圍內,念及其之忠心可嘉,誠德帝縱使不爽在心,倒也沒再苛責於其,而是將問題丟給了四爺。

  “回陛下的話,犬子昨兒個剛發來了公函,說是江蘇一省問題不小,遠不止巨額虧空一事,更有十數樁貪腐枉法之惡事,眼下正在加緊查辦中,最遲月底便能有個准信。”

  儘管四爺在江南也安排有不少的眼線,可限於通訊手段的落後,所能得知的消息也極為的有限,這會兒聽得誠德帝問起,四爺也就只能是泛泛地解釋了一番,至於太具體的情形麼,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弘曆在金陵與劉三兒可是正鬧得個不可開交,整個江蘇的官場已是混亂一片。

  “月底麼?那好,朕等著便是了,回頭爾自給弘曆去信,讓他大膽放手查案,有甚事,朕自會為其做主。”

  從本心而論,誠德帝其實一刻都不願多等,可好歹還算有些理智,自是清楚查案的事兒急是急不來的,也就只能是無奈地囑託了四爺一句道。

  “陛下聖明,臣弟自當遵旨而為。”

  這年餘來,為了能取信誠德帝,四爺早就將身段放到了極低的位置上,無論行事還是進言,一切都以討誠德帝的歡心為根本,自不可能會在此時有甚異議的,但見其一躬身,已是滿臉誠懇狀地應了諾。

  “嗯,四弟辦事,朕還是信得過的,且就先如此罷,朕累了,爾等道乏好了。”

  誠德帝的身子骨到底是不行了,先前之所以還能表現出強勢的一面,那完全是靠著想要從弘晴手中奪回朝堂主導權的思想支撐著,這等精氣神原本就不能持久,再加上未能達成目的的失落感之刺激,僅僅只交談了這麼幾句,他便已是有些吃不住勁了,但見其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之後,眼皮當即便不由自主地耷拉了下來,再無半點詳談之欲望,胡亂地揮了下手,便將四爺與李敏銓盡皆就此打發了開去,衰老之相已是畢露無遺……

  “屬下參見王爺!”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誠德帝在宮中如何與李敏銓與四爺密議,卻說弘晴從宮中出來後,並未去軍機處理事,也不曾去工部督辦諸般事宜,直接便回了自家王府,方才一行進了書房,就見曹燕山已是緊趕著搶上了前來,恭謹萬分地大禮參見不迭。

  “老曹來了,不必多禮了,且坐下說罷。”

  弘晴之所以急著回府,原就是為了召曹燕山前來詢問江南之事的,而今其既是自己到了,倒是省事了許多。

  “稟王爺,金陵急報在此,請您過目。”

  弘晴雖是賜了座,然則曹燕山卻並未依言坐下,而是緊趕著從懷中取出了一支小銅管,雙手捧著,遞到了弘晴的面前。

  “嗯。”

  自打得知劉三兒那頭可能會有大麻煩時起,弘晴便已全面啟動了“尖刀”金陵分舵,這月餘來,幾乎每天都有飛鴿傳信送到弘晴的手中,對江南的局勢,弘晴雖不敢言了若指掌,可大體上的東西還是清楚的,這會兒見又有急信送來,本也不甚以為意,輕吭了一聲之後,也就隨時接了過來,熟稔地扭開小銅管上的暗扣,從內裡取出了一卷紙,攤開一看,臉色瞬間便陰沉了下來,怒氣一起,忍不住便重重地一拍身旁的幾子,恨聲便罵了一句道:“賊子狂悖,安敢如此徇私枉法!”

  “王爺。”

  這一見弘晴如此盛怒,原本穩穩端坐一旁的陳老夫子可就有些看不過眼了,這便聲線微寒地喚了一聲。

  “師尊海涵,是徒兒失態了,呼……,罷了,師尊自己看罷。”

  這一見陳老夫子出了聲,弘晴儘管餘怒未消,可還是強行地穩了下來,深呼吸了一下之後,將手中的那份密件遞到了陳老夫子的面前。

  “為求成事,無所不用其極,看來四爺父子已是陷入了魔怔了的,王爺打算如何應對?”

  陳老夫子接過了密件,只一看,眉頭同樣也皺了起來,沒旁的,上頭所載之事確實過分了些——弘曆在金陵大肆查帳,奈何所得有限得很,江蘇一省的虧空是有的,但卻不是劉三兒之所為,而是歷年來各府積欠之所致,兩百余萬的虧空之所以會統計出來,其實正是劉三兒打算清欠地方,這才安排人去摸了底,此事兩江總督長鼎也已是向弘曆作了證明,言明兩江地面已在謀劃清欠之事宜,然則弘曆卻並不接受兩江方面的解釋,悍然以欽差之名義,將藩台張誠萬以及有虧欠之各地官員都拘押了起來,甚至對下頭的管賬等中下層官吏動了大刑,強要將虧欠的責任往劉三兒身上栽贓了去,不僅如此,更是肆意干涉地方吏治,擅自接了不少的案子,說是要還江蘇地面一個綏靖,如此胡為顯然已是超出了其差使本身之職責,生生弄得江蘇地面的官場人心惶惶,饒是陳老夫子一直主張弘晴隱忍待變,可著一見了此等枉法之情形,也不禁為之怒火暗起不已。

  “師尊,那幫賊子如此肆意胡為,拿國法當兒戲,不就是想逼徒兒應戰麼,那就戰好了,徒兒還就不信我大清之國法會是虛設的不成?”

  弘晴這回是真的怒了,壓根兒就不打算善罷甘休,至於誠德帝等人的算計麼,弘晴卻是渾然不看在眼中。

  “戰可以,朝堂之事朝堂了,此一條乃是根本,不到萬不得已,切不可輕動無名。”

  眼瞅著弘晴主意已定,陳老夫子自是清楚這當口上再要勸弘晴退讓已是斷無可能,卻又不免擔心弘晴會因怒而興兵,這便語出謹慎地提醒了一句道。

  “師尊放心,徒兒自有分寸。”

  朝堂之事若是能朝堂了,那也就罷了,若是誠德帝非要再耍甚陰謀詭計,弘晴也不想再陪著其沒玩沒了地瞎折騰,大清的社稷也實在是折騰不起了,該如何便如何也就是了,當然了,這等心思,弘晴卻是斷然不會說與陳老夫子知曉的,也就只是神情肅然地吭哧了一聲,語義麼,顯然是曖昧得很,對此,陳老夫子雖是聽得出來,卻也不好再多言,也就只能是無奈地沉默了下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18

第1035章 先發制人(一)

  誠德六年五月十二日,五阿哥的本章抵京,帝閱之,震怒,召仁親王進宮問責,是時,仁親王自承有領導不利之過,並提議嚴懲諸般涉案人等,以儆效尤,帝未許,下詔著五阿哥將路橋垮塌之涉案人等盡數押解來京,交由刑部審理,消息一經傳出,朝野熱議紛紛,次日,《京師時報》以大幅篇章刊登了此案之始末,又附有諸多在京之大儒文墨,對商賈重利輕義之秉性大加抨擊,再次掀起了路橋等工程交由商賈承包的合理性之討論,頓時便令這等本就熱議連連的話題更熱上了幾分。

  誠德六年五月十五日,本應是朝時,帝有微恙,不朝,下詔言稱延後五日,然,五月二十日時,帝龍體依舊未愈,再次不朝;五月二十二日,弘曆之奏報抵京,帝留中不發,只言二十五日大朝時再行計議,唯在數日內頻繁召見四爺以及三阿哥等人密議,內容不詳。

  “眾愛卿平身!”

  算起來都已是一個多月不曾早朝了,期間誠德帝更是病了一場,然則今兒個的精氣神卻是相當之不錯,不單出場出得極早,面對著群臣的大禮參拜時,叫起的聲音也明顯比往日多了幾分的洪亮,顯見心情相當之不錯。

  “臣等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誠德帝既是叫了起,三呼萬歲乃是題中應有之義,自是無人敢怠慢了去,哪怕有些個細心之輩已然察覺到了誠德帝今兒個的表現有些不同尋常,卻也不敢在這等時分有甚不妥之言行的。

  “嗯,眾愛卿有本只管上,朕聽著呢。”

  誠德帝顯然很享受諸般臣工們的恭謙,不過麼,倒是並無甚廢話,也就只是一揮手,從鼻腔裡發出了一聲輕吭。

  “啟奏皇阿瑪,兒臣有本要參!”

  誠德帝話音剛落,江蘇道監察禦史孫銘便已是疾步從佇列裡搶了出來,行動倒是敏捷得很,只是他快,弘晴更快,還沒等孫銘開口言事,弘晴已是恭謹地朝著誠德帝行了個禮,朗聲請示了一句道。

  “嗡……”

  一聽弘晴要參人,孫銘當即便尷尬地傻在了當場,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至於諸般臣工們麼,則更已是哄亂了起來,沒旁的,這可是自誠德帝登基以來弘晴第一次親自動本參人,所要參的那一準不會是等閒之輩,自由不得群臣們不為之心驚肉跳的。

  “講!”

  這一見弘晴悍然搶出,不說群臣們驚詫莫名,誠德帝也同樣吃驚不小,此無他,按照事先排練好的劇本,這會兒該是由孫銘開頭炮,引出劉承恩之事,而後以之掀起對弘晴的圍攻,可眼下居然被弘晴給搶了先,後頭的戲碼將向何處發展可就真不好說了的,誠德帝自不免有種被噎住了的鬱悶感,奈何這當口上,卻也不能不讓弘晴言事,無奈之下,也只能是陰沉著臉,從牙縫裡擠出了個字來。

  “謝皇阿瑪隆恩,兒臣有本要參雍親王世子、多羅貝勒弘曆諸多不法事,其一,身為欽差,不尊法度,未請旨,擅自對地方官員動刑,強行羈押安撫使等諸多大員,擾亂地方吏治,已屬僭越,大逆不道,反形畢露,按律當斬!其二,羅織罪名,欲以一己之私利,陷害忠良,不顧地方積欠乃歷年所致之事實,強要以之加罪于封疆大吏,為兩江總督長鼎制止後,又不思悔改,屢屢犯禁行事,自恃欽差身份,咆哮公堂,肆意毆打朝堂命官,敗壞法度,罪無可赦!其三,勾結江湖匪類,依仗欽差身份,為人遊說官司,干擾地方綏靖,道德淪喪,行為卑鄙,已是朝廷之毒瘤,不可不除,故,兒臣肯請皇阿瑪下詔徹查,將此宵小緝拿歸案,嚴刑正典,以正朝綱,如上以聞!”

  弘晴從來就不是個打不反手之輩,既然四爺一夥人不識抬舉,那弘晴自也不會有半點的客氣可言,一本參將上去,罪名可謂是嚴重得很,三大罪無論是那一條,只消查實了去,弘曆便是有幾顆腦袋也不夠砍的,這等狠戾之手筆一出,滿朝文武當即便全都傻愣在了當場。

  弘晴羅列出來的罪名實在是太過嚴重了些,嚴重到滿廣場上的大臣們都不敢在此際冒出頭來之地步,於是乎,偌大的廣場便就此詭異地安靜了下來,五百餘朝臣的視線齊刷刷地全都聚焦在了誠德帝身上,都想著看看誠德帝究竟會是何等的反應。

  “這……,晴兒所言可有實證否?”

  群臣們可以不開口,可誠德帝顯然是沒這等幸運的,面對著諸般朝臣的聚焦目光之凝視,饒是誠德帝也算是當了多年皇帝之人,可還是忍不住為之心頭發虛不已,支支吾吾了好一陣子之後,總算是憋出了句問話來。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素不虛言,既是敢參,自是有所憑據,現有兩江總督長鼎、江蘇巡撫劉承恩等諸多江蘇地方官員之聯名控狀在此,還請皇阿瑪垂詢則個!”

  坐以待斃從來都不會是弘晴對事之態度,既是已知誠德帝等人之謀算,又怎會不預先作出安排,早在誠德帝等人張羅不休之際,弘晴便已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這幫傢伙自己往內裡栽了去,之所以放任弘曆在金陵胡鬧,那不過是欲擒故縱罷了,而今,收網的時機既已成熟,弘晴自不可能有半點的慈悲心懷,擺出的便是一副要將弘曆徹底置於死地之架勢。

  “唔……,遞上來。”

  這一見弘晴抖手間已是又取出了份黃絹蒙面的摺子,誠德帝自是清楚弘晴所言斷然不假,心裡頭當真是堵得個夠嗆,自不願就這麼遂了弘晴之意,這便眼珠子微微一轉,假作沉吟地點了點頭,聲線暗啞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聽得誠德帝這般下令,侍候在側的秦無庸自是不敢稍有耽擱,趕忙躬身應了諾,小跑著下了門前的臺階,疾步搶到了弘晴的身前,伸手便要去取弘晴手中的摺子。

  “慢!”

  誠德帝這麼道命令看似尋常,可弘晴是何許人也,又怎會猜不到誠德帝的心中到底轉的是何念頭來著,真要是摺子到了誠德帝手中,他只要不宣將出來,自可扯出一大堆的理由姑且將此案押後再議,真到那時,弘晴先發制人的手段也就被其輕輕鬆松地瓦解了開去,而這,顯然不是弘晴所樂見之局面,自不可能被誠德帝如此這般地糊弄了過去,這一見秦無庸伸手來接摺子,弘晴立馬便毫不客氣地一揮手,將秦無庸的手擋了開去,聲線陰寒地便斷喝了一聲。

  “嗯?”

  弘晴這麼一吭聲,誠德帝的臉色立馬便耷拉了下來,雙眼一瞪,冷厲地便吭了一聲。

  “皇阿瑪明鑒,茲事體大,且容兒臣代為宣讀,也好叫諸般臣工們都能聽個明白,還請皇阿瑪恩准!”

  饒是誠德帝的帝王架子擺得個十足十,然則弘晴卻是一點都不為所動,面無表情地朝著誠德帝便是一躬,不亢不卑地進諫了一句道。

  “嗯……”

  一聽弘晴這般堅持,誠德帝原本就難看的臉色頓時便更難看了幾分,有心不准麼,卻又沒個拒絕的正當理由,可真要是准了麼,那此番議事的節奏可就要被弘晴徹底掌控了去,後果自是不堪設想,一念及此,誠德帝可就有些抓瞎了,除了發出一聲毫無意義的悶哼之外,愣是啥話都說不出口來。

  “陛下,臣以為仁親王所言甚是,肯請陛下恩准!”

  “陛下,老臣以為茲事體大,確須得當庭明辨是非!”

  “陛下,臣以為此事影響甚巨,當得嚴糾根底,萬不可讓奸佞之輩逍遙了去!”

  ……

  弘晴為了今日之朝議可是準備了許久的,又怎可能會因誠德帝的緘默便作了罷論,壓根兒無須其暗示,當即便有沈河、榮柱等諸多大臣紛紛出列請命,絲毫不給誠德帝當場退縮之餘地。

  誠德帝是打心眼裡不想讓弘晴當庭宣讀長鼎等人的聯名奏本的,縱使群臣們踴躍進諫,他也還是死撐了好一陣子,顯然是在等著三阿哥等人出面攪局,願望無疑是美好的,可惜現實卻是殘酷的,此無他,三阿哥等人對此事壓根兒就毫無準備,值此弘晴攻勢兇悍之際,自是誰都不願成為弘晴遷怒的目標,至於四爺以及其嫡系麼,倒是很想出這麼個頭,只是一來是按著朝規須得避嫌,二來麼,也是一時間難以找到個制止弘晴當庭宣讀奏本的理由,縱使心中焦急萬分,卻也只能無奈地坐等著。

  “唔……,既如此,晴兒且就宣來與朕聽聽好了。”

  誠德帝等了又等,還是沒能等到預想中的攔阻之人出面,心中自不免又急又氣,可也無奈到了極點,也就只能是不甘不願地隨了大流,可臉色卻是瞬間便已是黑得有若鍋底一般無二,鼻息也已是明顯重了許多,足可見其之心情到底有多惡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18

第1036章 先發制人(二)

  “謝皇阿瑪隆恩。”

  既已到了刺刀見紅的時候,弘晴又怎會去在意誠德帝的心情是好還是壞,哪怕其之臉色已是難看到了極點,弘晴也絲毫沒半點的退讓之意,不過麼,禮數上卻是始終保持著恭謹的態度,但見弘晴從容不迫地謝了恩之後,方才抖手攤開了那份聯名摺子,略一清嗓子,一板一眼地宣道:“臣,兩江總督長鼎,及江蘇巡撫劉承恩並各府各縣諸般人等有本啟奏陛下,臣等蒙陛下恩寵,得以代牧一方,始終兢業,不敢有負聖恩……”

  弘晴的聲音聽起來似乎並不甚響亮,然則在其內力運轉的加持下,不管是高居龍床上的誠德帝,還是位於廣場邊緣的低階朝臣,都能聽得個分明無比,很顯然,這麼個現象頗為的不尋常,只是這當口上,所有人等的心思全都被摺子本身所吸引了,竟是無人注意到這等不尋常之所在。

  “……,如上以聞!”

  摺子不算短,十數頁,足足數千言,可再長的摺子,也終歸有宣完的時候,這不,隨著弘晴一句奏本常規結束語一出,整份摺子已是宣讀完畢,然則朝臣們卻都尚不曾從摺子所言諸事中醒過神來,五百餘朝臣就這麼安靜地站立著,偌大的廣場上一派詭異的死寂。

  “陛下,老臣以為似弘曆此子之所為,已是狂悖至極,罪不容恕,老臣身為左督察禦史,自不能坐視,懇請陛下准老臣趕赴江南,徹查此獠,以正朝綱!”

  死寂從來不過都是爆發的前奏罷了,此時自然也不例外,這不,沒等朝臣們徹底醒過神來,就見左都禦史陶彝已是大踏步從佇列裡行了出來,朝著誠德帝一躬身,慷慨激昂地便自請了一句道。

  “陛下,臣以為陶大人所言甚是,懇請陛下即刻下詔明查!”

  “陛下,似弘曆此等行徑,已是喪心病狂至極,殊非人臣所應為也,臣亦提議徹查!”

  “陛下,臣附議!”

  “陛下,臣亦附議!”

  ……

  陶彝的出列便是一個信號,旋即便見沈河、榮柱等親近弘晴的極品大臣們紛紛出列呼應,而一大批中低級官員們見狀,也都跟著站了出來,只不過片刻功夫而已,已是足足有著一百五十餘朝臣表明了力挺陶彝之態度,換而言之,弘晴擺在明面上的力量已是基本上都動員了起來,足足占了朝臣總數的四分之一還多,不算弘晴手中握著的軍權,光是這等朝堂實力,便已足可改朝換代了的,更別說弘晴素來不是個把所有雞蛋全都放在一個籃子裡的主兒,暗中必然還有著不少潛伏實力在,這等強悍之姿一出,不止是誠德帝臉色狂變,三阿哥等人也都不免為之心驚肉跳不已,一時間都不免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

  “陛下,臣以為此事萬萬不可!”

  這一見形勢不對,四爺可就不免有些急了,只是礙於朝規,他縱使再急,此際也無法出頭為弘曆辯護,無奈之下,也只能是趕緊給站在其身後的新任刑部侍郎達爾多打了個手勢,旋即便見達爾多疾步搶出了佇列,高聲呐喊了一嗓子。

  “哦?達愛卿有甚不同之意麼,且就說好了,朕聽著呢。”

  面對著弘晴掀起的兇悍攻勢,誠德帝正自不知該如何是好呢,這一見達爾多跳了出來,當即便有若溺水者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般地來了精神,也不管已然出列的諸般朝臣們會有多反感,緊趕著便吭哧了一嗓子,很是和煦地給了達爾多一個鼓勵的笑臉。

  “啟奏陛下,臣以為那些地方官僚之言斷不可信,此無他,曆貝勒乃是奉旨前去查明虧欠一事,得罪的自然是那起子貪官污吏們,這幫人聯合起來反撲也屬正常之事耳,故,臣以為這份所謂的聯名控狀實不足為憑!”

  達爾多乃是正紅旗人,並非四爺的門下奴才,不過麼,其能從區區一郎中躍升至刑部侍郎之高位,全是四爺超拔之結果,這會兒受四爺所托出面,自然是要為弘曆辯解上一番的,此乃題中應有之義,卻也無甚稀奇可言。

  “嗯,達愛卿這話說得頗是有理,朕看或許事實便是如此,朕龍潛時也曾去地方清欠,此等事兒也自曾遇到過,此番想來也有這等可能,此摺子麼,朕看還是須得調查之後再行定奪,諸位愛卿以為如何啊?”

  誠德帝近來極為寵信四爺父子,加之此番弘曆去江南鬧事又是他誠德帝之指派,不管從哪一條來說,誠德帝都斷然不能坐視弘曆就這麼被拿下,先前是找不到反對的理由,而今麼,既是達爾多給出了個似是而非的解說,誠德帝自然是要好生借題發揮上一回了的。

  “皇阿瑪所言甚是,兒臣也是這般看法。”

  有了誠德帝的表態,三阿哥自然也就有了底氣,緊趕著便站出來附和了一把。

  “皇阿瑪聖明,依兒臣看,下頭那幫下作行子膽子素大,弄虛作假也屬常事,我等豈可輕信之!”

  “皇阿瑪說得對,兒臣等皆深以為然!”

  “陛下聖明,臣等以為事實定是如此,下頭那幫小人希圖邀寵,自無甚事編排不出,著實有欺君之嫌!”

  ……

  有了三阿哥的帶頭,二阿哥等人自然也就跟著喲呵了起來,不多會,除了四爺以及其門下奴才不曾出面之外,諸阿哥的心腹手下們全都跟著冒了出來,聲勢當真不小,比起弘晴一方也自不差多少,朝議秩序大亂之余,兩方間的矛盾已是瞬間激化了起來,還真有針尖對麥芒之趨勢。

  “眾愛卿所言,朕都已是知曉了,此事既是爭議頗多,姑且便先擱置一旁好了,回頭朕自有主張。”

  誠德帝原本就不想徹查弘曆,這一有了如此多朝臣的支持,底氣當即便十足了起來,但見其一擺手,便已是打算就此將此事揭了過去。

  “陛下聖明!”

  誠德帝這麼個說辭一出,一眾支持弘曆的朝臣們自是為之歡欣鼓舞不已,齊齊便高聲稱頌了起來。

  “皇阿瑪明鑒,兒臣以為此事斷不能如此處置了去!”

  弘晴既是精心部署了先發制人之戰略,又怎可能讓誠德帝如此輕易地便將此事掩蓋了下去,不等眾人稱頌之聲落定,就見弘晴已是生硬無比地高聲反對了一句道。

  “嗯……,晴兒還有甚要說的麼,嗯?”

  這一見弘晴不依不饒地橫空殺出,誠德帝的笑臉當即便是一僵,滿是不悅地悶哼了一聲,陰冷地喝問道。

  “皇阿瑪明鑒,兒臣以為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事情究竟如何,自是須得徹查後方知根底,徒爭無益,故,兒臣提議此案交由左都禦史陶彝審理,以其一向之公正廉明,定可將查明真相,給天下人一個交代,還請皇阿瑪恩准!”

  饒是誠德帝的臉色已是陰得宛若能滴出水來一般,然則弘晴卻是渾然不以為意,不亢不卑地便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強硬無比地支持陶彝去審理此案。

  “陛下,老臣以為仁親王所言甚是,臣附議!”

  “臣亦附議!”

  “臣等懇請陛下下詔徹查,以明真相!”

  ……

  弘晴這等強硬的姿態一出,沈河等人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紛紛出言贊同,當即便令誠德帝原本就難看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

  “陛下,臣以為不妥,陶彝向來以仁親王馬首是瞻,今,彈劾案乃是仁親王所提,自不能由陶彝去查,若不然,必有失公允,臣反對!”

  左右都已是撕破了臉,達爾多也自顧不得對弘晴的忌憚之心,不管不顧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皇阿瑪,兒臣以為達侍郎所言正理也,非是兒臣信不過陶大人,實是避嫌之所需也,還請皇阿瑪明鑒則個!”

  “不錯,正是此理,兒臣以為達侍郎所言不差,肯請皇阿瑪聖裁!”

  “陛下,臣以為縱使要查,也須得與仁親王無瓜葛之人前去主持,方可保得公允不失!”

  ……

  三阿哥等人原本就想著將事情鬧大,這一有了達爾多在前頭打先鋒,一眾阿哥們自是樂得跟著打打太平拳,左右就是不肯讓弘晴得意了去,而阿哥們這麼一鬧騰,附屬於他們的諸多朝臣們自也就不會消停下來,跟著也鬧騰開了,朝議至此,已然是到了刺刀見紅的白熱化程度。

  “好了,都靜一靜,莫忘了君前不得失禮這麼一條,爾等如此激辯,置朕於何地,嗯?”

  眼瞅著雙方的爭辯越演越烈,誠德帝心中其實是興奮得很,不過麼,表現出來的卻是一派的不耐,但見其一壓手,端出了帝王的架子,威嚴十足地便冷哼了一嗓子。

  “陛下恕罪,臣等失禮了。”

  誠德帝這麼一出聲,不管是樂意還是不樂意,那都須得趕緊致歉上一番,無論是弘晴,還是三阿哥等人,都免不了這麼表演上一番,此無關對錯,乃朝規之所限,誰都不能例外了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19

第1037章 先發制人(三)

  “罷了,都是為了公事,朕自不與爾等計較那麼許多。”

  誠德帝的心中顯然已是有了別樣的計較,先前的黑臉早已不見了蹤影,不單不曾訓斥諸般臣工們的失禮之過,反倒是寬容地擺了下手,好生安撫了眾人一句道。

  “陛下聖明!”

  誠德帝前後之表現的反差未免太大了些,諸般臣工一時間還真都有些個反應不過來,愣是搞不懂誠德帝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啥藥來著,可心中儘自可以存疑,稱頌的話語卻是萬萬遲疑不得的,也就只能是照著朝規齊齊呼喝了一嗓子了事。

  “四弟。”

  誠德帝顯然很是滿意諸般臣工們態度,蒼老的臉上居然就此浮現出了一層的紅暈,不過麼,倒是沒再去糾纏先前的紛爭,而是將視線落在了四爺的身上,很是和煦地點了名。

  “臣弟在。”

  四爺乃是精明過人之輩,只一接觸到誠德帝那曖昧的目光,立馬便有了明悟,心下裡自是飛快地便計較開了,可面上卻依舊是一派的沉穩,但見其幾個大步便搶出了佇列,朝著誠德帝一躬身,已是緊趕著應了諾。

  “先前諸般臣工爭辯激烈,對弘曆在江南所辦差使爭議頗多,爾身為其父,可有甚要說的麼,嗯?”

  四爺雖已是站了出來,然則誠德帝並未急著開口言事,而是先與其再次對了個眼神之後,方才拖腔拖調地吭哧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話,照朝規,臣弟須得回避此事,實不敢妄言焉。”

  聽得誠德帝這般問法,四爺自不敢怠慢了去,但見其忙不迭地再次躬了下身子,很是謙遜地應答道。

  “無妨,四弟一向處置公正無私,此一條,朕是清楚的,爾就不必自謙了,有甚事只管直言,朕自會為爾做主的。”

  誠德帝一派豪邁狀地揮了下手,很是大度地安撫了四爺一把。

  “謝陛下隆恩,臣弟以為諸位大人所言皆是有理,是是非非,靠說是說不清楚的,終歸還是須得查後方知真偽。”

  誠德帝愈是大度,四爺便表現得愈是謙遜,並不為弘曆辯解,而是一派公心狀地便出言解說了一番,宛若其真就是大公無私之輩一般。

  “嗯,四弟所言甚是,朕亦是這般看法,只是這審案之人選卻是不能不慎,且不知四弟對此有甚看法麼?”

  四爺表現得越是謙遜,誠德帝臉上的欣賞之色便是越濃,但見其嘉許地點了點頭,順勢便將舉薦審案人之權交到了四爺的手中。

  “嗡……”

  誠德帝此言一出,群臣們頓時譁然一片,沒旁的,誰不知道四爺父子乃是一體的,叫四爺薦人去查案,豈不是明擺著在偏袒麼,這可是意味著誠德帝要跟弘晴正面硬碰了去了,事態之嚴重自由不得群臣們不為之心驚膽戰的。

  “陛下明鑒,臣弟以為此案干係重大,案情錯綜複雜,非有大能力者不能為之,依臣弟所見,唯仁親王可為之!”

  四爺壓根兒就沒理會諸般朝臣們怎生譁然,毫不猶豫地便舉薦了弘晴。

  “哦?四弟此言當真,莫忘了先前晴兒可是剛參劾過弘曆,四弟就不擔心麼?”

  一聽四爺舉薦弘晴,誠德帝的眼神裡立馬便飛快地掠過了一絲得意之精芒,不過麼,表現出來的卻是十足十的詫異與不解。

  “回陛下的話,您問的是何人能勝任,臣弟不過是據實回答罷了,至於其餘,則不在臣弟的考慮範圍之內。”

  四爺擺出了一派舉賢不避親仇之架勢,不緊不慢地解釋了一句道。

  “嗯,說得好,四弟果有祁黃羊之遺風也,好,甚好,朕亦是這般看法,晴兒!”

  四爺這等解釋一出,誠德帝立馬拍案叫起了好來,君臣間的配合可謂是默契到了極點。

  “兒臣在!”

  早在誠德帝點了四爺的名之際,弘晴便已是猜出了誠德帝的真實用心之所在,不過麼,卻並不以為意,也不急著作出反應,僅僅只是靜靜地聽著,直到誠德帝點了名,方才昂然出了列,不動聲色地應了一聲。

  “你四叔舉薦于爾,朕看著也是可行,以晴兒之能,此一去,想必是能馬到成功的,且就這麼定了,回頭朕自會給爾旨意。”

  誠德帝壓根兒就沒給弘晴出言推辭的機會,以不容分說地口吻便下了旨意。

  “皇阿瑪厚遇之恩,兒臣銘感在心,然,此一事,兒臣實不能為之,還請皇阿瑪收回成命!”

  誠德帝之所以掀起江南一案的根本目的就是要將弘晴調離京師,這一點,弘晴自是早就猜到了的,又怎可能被其糊弄了去,這不,誠德帝話音方才剛落,弘晴便已是毫不猶豫地出言拒絕道。

  “嗯?”

  一聽弘晴這般應答,誠德帝的眉頭當即便豎了起來,陰冷地瞪了弘晴一眼,滿是不悅地從鼻腔裡哼出了一聲。

  “皇阿瑪明鑒,朝堂自有規矩,四叔固然可以不避嫌,兒臣卻是不能因之敗壞了朝綱,依我大清律法,出首參劾者,不得與案,此乃鐵律,兒臣身為軍機大臣,豈可明知而故犯,此萬不可為也,故,兒臣還是堅持提請由左都禦史陶大人為主審之人,懇請皇阿瑪恩准!”

  弘晴之所以先發制人,防的便是誠德帝這麼一手,這會兒陳述起理由來,自是充分得很,一句話便堵死了誠德帝的小心機。

  “陛下,臣以為仁親王所言正理也,此案確當由陶大人主審為宜,臣懇請陛下恩准!”

  “陛下,臣以為朝綱者,鐵律也,豈可輕易動之,雍親王之提議萬不可行!”

  “陛下,臣依舊提議由陶大人主審此案!”

  ……

  弘晴這麼一發話,沈河等人自然不會坐視,當即便齊齊出了列,紛紛高聲附和了起來。

  “爾等,爾等……”

  誠德帝可是好不容易才想到的借勢而為之妙手,卻沒想到剛才施展出來呢,就被弘晴當場被掀翻了去,自不免氣得個鼻歪口斜,只是這等場合下,卻又無法胡亂發脾氣,茫然無措之餘,一時間都不知該說啥才好了。

  “皇阿瑪,兒臣還是那個意見,陶大人過分親善大哥,于審案恐有不利,故,兒臣舉薦刑部尚書海大人為主審,肯請皇阿瑪恩准!”

  眼瞅著朝議已然有著失控之危,三阿哥可就坐不住了,倒不是對弘曆有甚特別的感情,僅僅只是不希望弘晴得手罷了,畢竟他要上位,最大的敵人就是弘晴,至於四爺那頭的野心麼,三阿哥雖是心中有數,卻也並不放在心上,在他看來,只消先掀翻了弘晴,回頭再收拾四爺父子也來得及,在未曾達到此目的前,四爺那頭的力量還是不能受損過巨的,正是出自此等考慮,三阿哥緊趕著便出了頭,高聲提議了一句道。

  “皇阿瑪,兒臣以為三哥所言甚是,兒臣附議!”

  “皇阿瑪,兒臣亦附議!”

  “陛下,臣等附議!”

  ……

  三阿哥這麼一出頭,二阿哥等人自也就都穩不住了,也跟著跳出來力挺不已,很快,阿哥們的心腹手下也齊齊動了起來,廣場上的局勢再次演化成了尖銳的對峙局面。

  “海濤!”

  有了三阿哥等人這麼一打岔,誠德帝多少算是恢復了點精氣神,可也就只是一點點罷了,此無他,於誠德帝而論,不能將弘晴調出京師,那就意味著早前所有的努力全都落到了空處,而打草驚蛇之下,日後再想有所謀算,也亦是難了,很顯然,在這等局面下,誠德帝要想收回皇權,就不知要等到何時去了,自由不得誠德帝不為之失落萬分的,只是失落歸失落,善後的事兒還是須得做的,真要是此番案子落到了弘晴手中,指不定會折騰出甚么蛾子來,一念及此,誠德帝也不得不打疊起精神,悶聲悶氣地點了刑部尚書海濤的名。

  “微臣在!”

  這當口上被誠德帝點了名,海濤心裡頭其實厭煩得緊,沒旁的,自打四爺到了刑部,海濤的日子便不甚好過了起來,倒不是四爺對其有甚壓迫,恰恰相反,四爺對他海濤極為的重視,私下裡可是沒少行拉攏之手段,對此,海濤卻並不感恩,道理很簡單,他並不想上四爺的船,實際上,他誰的船都不想上,至少在沒看清局勢前,海濤是不打算盲目站隊的,可眼下三阿哥這麼一舉薦,再被誠德帝一點名,海濤怕是跳進黃河,也有些個洗不清了的,再一想起弘晴素來對敵的狠辣,海濤的心情能好得起來才是怪事了的,只是不管心中作何感想,值此誠德帝點名之際,他就算再不願,也只能是無奈地站了出來。

  “朕素聞你海濤斷案如神,凡過手之案,無有不破者,實我大清社稷之棟樑也,今,諸般臣工舉薦於爾,朕亦甚是期許,爾可願為朕處置此案否?”

  海濤乃是誠德帝親自提拔起來的刑部尚書,可要說關係有多親近麼,卻也不致於,左右不過是當初刑部尚書阿爾松阿因党附八爺被處決,刑部官員受牽連者眾,一時缺人,時任禮部侍郎的海濤因得張廷玉之舉薦,這才得以就任刑部尚書之位,誠德帝對其也真談不上有太多的瞭解,只是值此用人之際,誠德帝自是不吝譽美之詞,好生誇獎了海濤一把,又很是和煦地問過了海濤的意見,這等言語一出,滿朝人等的目光立馬便齊刷刷地全都緊盯在了海濤的身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19

第1038章 暗夜與曙光

  “回陛下的話,微臣自當盡心竭力,不敢有負陛下之厚愛。”

  誠德帝越是和煦誇獎,海濤的心便愈發亂了起來,此無他,概因誠德帝這就是在逼他海濤表明站隊之態度,回答願意,那便是徹底得罪了仁親王弘晴,說不願麼,不說四爺與三阿哥等人會作何感想,光是誠德帝那一關,他就過不去,毫無疑問,這就是個兩難之選擇,若是可能的話,海濤壓根兒就不願捲入如此尖銳的矛盾中去,可惜他沒的選擇,甚至連猶豫思考的時間都沒有,無奈之下,也只能是硬著頭皮地表了態,至於後果會如何麼,海濤已是顧不得那麼許多了,只能是先應付了眼下再去計較其餘了的。

  “嗯,愛卿此言,朕信得過,今兒個就先議到此處,回頭朕自會給爾旨意!”

  海濤這麼一說,誠德帝當即便龍顏大悅,嘉許了其一番之後,也不給弘晴等人再有打岔的機會,話一說完,起身便轉入門後去了。

  “散朝!”

  誠德帝這麼一走,侍立在臺階上的秦無庸自是不敢稍有耽擱,扯著嗓子高呼了一聲之後,趕忙領著一大票宮女太監們便追著誠德帝的背影去了,至此,一場鬥爭激烈無比的朝議便算是告了尾聲,至於勝負如何麼,那只能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的。

  勝負很重要麼?于四爺來說,或許如此,可於弘晴而論,不過爾爾罷了,說穿了,弘晴此番出手也不過就是陪著誠德帝耍上一把而已,真要是誠德帝硬是要逼弘晴去江南的話,那說不得,該動便動上一下好了,實際上,若不是考慮到誠德帝已是來日無多,弘晴的耐心其實早就沒了的,也就是陳老夫子幾番設法阻礙,否則的話,事情早該已是辦過了的,至於而今麼,弘晴的心態其實已是放得很是平和,一句話,隨緣好了,正是因為這等心態,弘晴散朝之後,並未受朝議之影響,直接便去了工部,辦公到了天將黑時,方才打道了回府。

  “屬下參見王爺!”

  在府門處落了轎之後,聽聞曹燕山已在書房等候,弘晴也自顧不得用膳,一進了府,便往內院書房行了去,這才剛從屏風處轉了出來,就見曹燕山已是疾步搶上了前來,恭恭敬敬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老曹不必拘禮,且坐下說罷。”

  能讓曹燕山親自前來稟報的事兒,從來都不會是小事,這一點,弘晴心中自是有數得很,不過麼,他卻是並未急著發問,而是和煦無比地便賜了座。

  “謝王爺隆恩,屬下午後剛接到的宮中線報,請王爺過目。”

  曹燕山恭謹地謝了一聲,但並未去就座,而是等弘晴落了座之後,這才趕忙從懷中取出了一枚小銅管,恭敬無比地雙手捧著,遞到了弘晴的面前。

  “哦?”

  聽得是宮中線報,弘晴倒是不甚在意,以為應是有關今兒個早朝的事兒,不經意地便隨手接了過來,熟稔地扭開其上的暗扣,從內裡取出了卷寫滿了密文的紙條,攤將開來,只一看,臉色不由地便是一變,但卻並未多言,而是隨手將那張紙條轉遞給了端坐在側的陳老夫子,眉頭微皺地看了曹燕山一眼,面色凝重地吩咐道:“傳本王之令,‘尖刀’即日起全面動員,嚴密監視宮中以及諸府舉動,有甚消息,即可來報,去罷!”

  “喳!”

  儘管身為“尖刀”的副總舵主,然則曹燕山卻是不曾看過那份加密信函,也不甚清楚內裡到底寫的都是甚,只是這一見弘晴聲色不對,自是不敢輕忽了去,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就此匆匆退出了書房,自回小串子胡同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師尊怎麼看此事?”

  弘晴並未去送曹燕山,而是眉頭微皺地端坐著不動,沉思了良久之後,這才語出謹慎地發問了一句道。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耳,此事應是不假。”

  密文對於旁人來說,就有若天書一般,就算拿到了手,也斷然看出內裡之究竟,可陳老夫子卻是少有的幾個知曉密碼者,自是看得懂其上所載何事,此無他,這就是一份診斷報告,寫的便是誠德帝的病情已入膏肓,壽已難拖過一年之數了的。

  “嗯。”

  弘晴自然知曉消息不會有假,概因此消息乃是出自太醫院醫正王淼的手筆,他要問的自然不是消息之真假,而是想問問看陳老夫子對此事的應對之安排,很顯然,陳老夫子的感慨之言並非弘晴想聽的話語,只不過弘晴倒也沒再出言追問,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了事。

  “按太醫院慣例,此等機密素來不宣,也自無人敢說與今上知曉,王爺能得此先機,大可從容應對了去,自不愁大事不成,依老朽看,萬事當以穩為主,該退讓的,不妨稍退讓些也罷。”

  陳老夫子不動聲色地瞥了弘晴一眼,語調淡然地進諫了一句道。

  “再看罷。”

  弘晴素來就不是個忍氣吞聲的主兒,加之如今手握重權,自是更不願平白吃了虧去,再說了,在他看來,三阿哥等人就是一群得寸進尺的小人,就算弘晴退讓了,那幫傢伙也不會停止進逼,既如此,又何須退讓,當然了,這等想法,弘晴心中有數也就是了,卻並不想跟陳老夫子明說,也就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了事。

  “今日黃昏,刑部尚書海濤派了個下人來,說是有份信給王爺。”

  陳老夫子乃是人老成精之輩,只一看弘晴的神色,便知其壓根兒就沒將自己的話聽到心裡去,可也不打算再多言,淡然地笑了笑之後,便即就此轉開了話題。

  “哦?”

  一聽此言,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沒旁的,他跟海濤並無甚交情可言,也不過就是上下朝時的點頭之交罷了,交往不能說沒有,可基本上都是公事公辦,私下裡卻是不曾有過往來的,加之今兒個早朝時,其已表明了站在弘晴對立面的立場上,這冷不丁地派人送了信來,自不免令弘晴頗覺詫異的。

  “王爺請過目。”

  陳老夫子並未多言解釋,抖手間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一個加蓋了火漆的信函,遞到了弘晴的面前。

  “嗯?這廝搞的甚名堂來著?”

  弘晴伸手接過了信函,微微一用力,已是扯開了信封,從內裡取出了一張折疊著的紙張,攤開一看,頓時又是一愣,此無他,這所謂的信居然就是一張白紙,渾然就沒見半點的筆墨。

  “王爺看不出來麼?”

  一聽弘晴如此表現,陳老夫子不由地也是一愣,這便伸手接過了那張白紙,只掃了一眼,當即便笑了起來。

  “嗯。”

  弘晴此際的心思已然被誠德帝命不久遠一事攪亂了去,當真無心去猜甚啞謎的,乾脆無比地便搖了搖頭。

  “此效忠信耳,無外乎要是向王爺請示江南那案子之章程罷了。”

  眼瞅著弘晴的眉頭已是微皺,陳老夫子自不好再賣甚關子,笑著便點破了個中之關竅。

  “呵,這廝還真是能投機,有趣。”

  弘晴原就是個精明無比之人,陳老夫子這麼一說,他自是很快便醒悟了過來,沒好氣地便笑駡了一句道。

  “王爺對此可有何打算麼?”

  陳老夫子笑了笑,並未對弘晴的話語加以置評,而是不動聲色地發問道。

  “師尊明鑒,徒兒既是無須去江南了,那案子該如何便如何好了,左右與大局無甚關礙,且由著海濤去折騰便是了。”

  儘管陳老夫子沒再進諫,可弘晴卻知曉其此問背後的意味之所在,也自不願拂了其之心意,這便眉頭一揚,聲線平和地給出了答案。

  “王爺能這般想便好,既如此,且就將這張白紙再給海尚書送回去好了。”

  陳老夫子顯然對弘晴的答覆很是滿意,但見其嘉許地點了點頭,笑著便建議了一句道。

  “嗯,師尊看著辦便好。”

  弘晴這會兒顯然是沒心思去討論海濤的事兒,隨口應了一聲之後,便即起了身,緩步走到了窗櫺前,一伸手,將緊閉著的兩扇窗子推了開來,抬頭望向了星光點點的夜空,面色雖是平和一如往昔,可內心裡卻是波瀾起伏不定。

  這麼多年過去了,經歷的風風雨雨不可謂不多,按理來說,也早該見慣了生與死,然則一想到誠德帝命不久遠,弘晴還是不免為之心煩意亂不已的,此無他,別看近年來父子間相處得磕磕絆絆地,彼此提防得厲害,可二十余載的父子情也斷難就此抹殺了去,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嗯……”

  弘晴沉默了良久,也想了良久,可最終,萬般的思緒還是化成了一聲的歎息,概因很多事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就算他不為自身考慮,也不能不顧及成千上萬的忠心手下,換而言之,他其實並沒有太多的選擇餘地,這或許便是身為天家子弟的悲哀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19

第1039章 各退一步(一)

  誠德六年五月二十七日,內廷發出詔書,著刑部尚書海濤為欽差大臣,趕赴金陵,協查江蘇巡撫劉承恩在任虧空一案。詔令一下,朝野再次哄亂連連,此無他,徹查與協查雖只有一字之差,可意思卻是大相徑庭,前者意味著海濤擁有全面掌總江南一案之大權,而後者麼,卻只不過是協助弘曆查案而已,說起來不過只是個副欽差的身份,又怎可能去調解弘曆與金陵諸般地方大員們之間的互相攻訐,毫無疑問,誠德帝此舉明顯置朝議之結果於不顧,擺明瞭就是要偏袒弘曆,要打擊的麼,自然也就是仁親王弘晴了的。

  誠德帝這等無視朝議結果之行為,理所當然地遭致了不少朝臣的非議,不止是親近弘晴一方的朝臣們紛紛上本言事,便是連一些中立的朝臣們都已是看不過眼了,此無他,朝堂的嚴肅性就體現在朝議上,而今,誠德帝為一己之私利,竟然連朝議的結果都可以置之不理,這又與昏君何異?然則弘晴這個正主兒卻是甚表示皆無,既不上本表示反對,也不出面安撫群臣們之情緒,渾然就當此事不存在一般,這等情形一出,不單是群臣們有些個摸不清頭腦,便是誠德帝等人也自犯嘀咕不已,誰都搞不懂弘晴的葫蘆裡賣的是啥藥來著。

  弘晴不動,固然有著海濤已暗中投效之故,可更多的則是不屑去動,此無他,只要軍權不動搖,其餘諸般事宜就算再亂,哪也斷然反不了天去,只要無礙於工部以及軍務的運轉,其餘諸事麼,弘晴其實真就不怎麼放在心上的,再說了,誠德帝等人的調虎離山之計已然破產,江南會鬧成何等亂局,又關弘晴甚事來著,只要張淼能牢牢掌控住第四集團軍,江南的亂最多也就是官場上的亂罷了,斷不會有甚激起民變之可能,既如此,弘晴又何須回回都去出面當一惡人的,索性讓誠德帝自己去瞎猜疑也就是了。

  說起來,弘晴不出面阻擊誠德帝的亂命,已經算是很收斂了的,若是真要鬧大了去,搬出祖宗家法來,足夠誠德帝好生喝上一壺了的,若是趁機再來個逼宮,就算讓誠德帝禪位,也不是辦不到之事,只是考慮到誠德帝也就只剩下一年之壽數,弘晴也實是不願再多生是非,只是想著等誠德帝龍歸大海之後,順當上位也就罷了,這等息事寧人的想法無疑是好的,可惜麼,誠德帝顯然並不領情,這不,海濤才剛離京沒幾日,誠德帝卻又突然准了岳鐘琪的丁憂之請,但卻既不任命新的第一集團軍的主管,也不召弘晴商議其事,就這麼讓第一集團軍軍長這等要職處在了空缺狀態,對此,弘晴數次上了本章,提議由副軍長塔甯河接任,誠德帝的反應都一律是留中不發,無一言以置辭,與此同時,幾位阿哥全都聞風大動了起來,每日裡不是親至豐台大營,便是派出心腹手下到營中活動,大肆以金銀財貨開道,以圖拉攏軍中之將領。

  營中亂像一現,弘晴自不敢坐視不理,當即便下了戒嚴令,明令禁止無關人等進入營區,無論是誰,無弘晴親筆手諭,敢擅闖營區者,一律以軍法處置!有了這麼條指令,營區裡的亂像倒是消失殆盡了,可麻煩卻遠未結束,此無他,第一集團軍乃是以在京之旗人為主,大多數將領的家都在四九城中,眾阿哥們倒是不敢冒著挨軍棍的危險去闖軍營了,可卻將主攻的方向放在了在京將領的家眷身上,於是乎,整個四九城裡當即便是好一派的烏煙瘴氣。

  論錢財,幾位阿哥就算全都加起來,那也斷然無法跟弘晴相比,哪怕其名下其實就只有“麒麟商號”的三成半份子,可真要調銀子,無論是老十五還是老十六處,隨隨便便都能調出千把萬兩的現銀,真要靠錢財來籠住軍心,於弘晴而論,其實並不算多難之事,奈何他卻斷然不能這麼做了去,沒旁的,大清的八大集團軍都在弘晴的手中控制著,一旦在第一集團軍身上花了大把的銀子,勢必便不能厚此薄彼,真要一體撒錢,那再多的銀子也不敷使用的,再說了,就算銀子夠,弘晴也斷然不能這麼做,理由很簡單,軍隊養著是要用之征戰的,一群富得流油的兵哪可能有甚戰鬥力可言的,毫無疑問,這等蠢事,弘晴自是不會去幹的,如此一來,他也就只有兩條路可走了,一麼,便是悍然發動兵變,結束眼下這等亂局;二麼,便是與誠德帝取得一定的妥協,以部分利益之犧牲,換取緩衝之時間。

  若是誠德帝還有數年之壽數,毫無疑問,已然忍無可忍的弘晴絕對會採取第一條應對策略,問題是考慮到誠德帝既是命不久遠,平白頂著個篡位的惡名似乎並無太大的必要,當然了,若是形勢所迫,那也就說不得了,該舉旗的時候,弘晴自不會有半點的含糊,故而,在連續幾次上本都不曾得到誠德帝回應的情形下,弘晴再次發出了命令——著第一集團軍即刻進入戰備狀態,各部全副武裝,枕戈待旦,隨時準備出動,與此同時,弘晴本人也已親自到位於豐台大營附近的三軍總參謀部坐鎮,擺出了副準備悍然動武之架勢!

  “混帳行子,那廝想作甚?氣煞朕了,你說,你說,爾不是告訴朕,那廝不會冒失行事麼,如今這等局面,叫朕如何自處,嗯,說,給朕說清楚了!”

  豐台大營的異動一出,京城裡頓時風聲鶴唳,誠德帝聞報之下,當即便慌了神,趕忙將李敏銓召了來,劈頭蓋臉便是一通子臭駡。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微臣以為仁親王此舉不過是惺惺作態罷了,斷不致真反的,還請陛下且莫被其所為蒙蔽了去。”

  李敏銓此番之所以出了擾動豐台大營的主意,乃是受三阿哥以及四爺的所托,收了兩方不少的錢財,這才會不遺餘力地慫恿誠德帝玩了把拖延之策,可卻沒想到三阿哥等人居然膽大妄為到趁機拉攏軍中將領之地步,這會兒被誠德帝臭駡了一通,心中自不免為之發虛不已,可又哪敢自承其過的,也就只能是賭博般地將籌碼全都壓在弘晴的忍讓上,至於其之所言麼,說到底,就連他自己都不怎麼相信。

  “放屁,等其真反了,朕還要你來何用,說,此事當如何個了局?”

  誠德帝格局是小,卻並不蠢,自不會被李敏銓這麼句無甚營養的判斷所蒙蔽,但見其臉一板,已是怒不可遏地爆了句粗口。

  “陛下莫急,依微臣看來,仁親王縱使有反心,也必不甚堅,所為確是在逼陛下無疑,若不然,又何須如此大張旗鼓,只消一道命令下去,怕是皇城早已易手了的,故而,微臣以為此事應對其實不難。”

  誠德帝此言一出,李敏銓當即便被逼到了牆角上,心中暗自發苦不已,卻斷不敢在此際表現出來,也就只能是強打著精神,一邊虛言應付著,一邊飛快地轉了心眼,以圖找到個合理解決此事之策略。

  “不難?哼,怎生個不難法,爾給朕說清楚了!”

  誠德帝這會兒要聽的不是安撫的話語,而是解決問題的實際辦法,這一見李敏銓說來說去,都是廢話,又哪會給其甚好臉色看的。

  “陛下明鑒,仁親王之所以動氣,無非是因豐台大營亂像所致,若能及時任命一主官,此事平息不難,只是若是就此遂了仁親王之意,卻恐其得寸進尺,于陛下實有大不利焉,故而,微臣提議將塔山調回豐台大營,由其執掌第一集團軍。”

  眼瞅著誠德帝不依不饒地逼問個不休,李敏銓登時便有些急了,這一急之下,還真就讓其想到了一招妙手,這便趕忙出言建議了一句道。

  “塔山?唔……,說具體些!”

  誠德帝對塔山這個原本的第一軍軍長還是有著很深的印象的,也知曉其之所以被留在伊犁,乃是被弘晴排擠之故,畢竟此人乃是十三爺的門下奴才,弘晴要獨立掌控新軍,自然不會容忍十三爺的人在軍中勢大,而今,李敏銓居然提議由塔山回任豐台大營,誠德帝自不為為之一愣,眉頭緊鎖地想了想,也覺得若是能讓塔山來鉗制弘晴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問題是弘晴那頭又豈會輕易答應,毫無疑問,誠德帝心裡頭自是不以為此事能辦得成,可一見李敏銓似乎信心滿滿之狀,心中的野望還真就起了,並未呵斥李敏銓的亂言,而是語帶期盼之意地追問道。

  “陛下明鑒,塔山乃是軍中老將也,又是塔寧河之親叔,陛下若是抬舉于其,塔寧河就算再不甘,也必不敢爭矣,上本自辭乃必然事耳,一旦如此,自可從容化解了仁親王之攻勢,沒個正當理由,其便是要豎旗,亦是難也。”

  李敏銓這會兒只求能應付得了誠德帝的怒火,又哪管計策到底可行性有多高的,但見其作出一派自信十足的樣子,便給出了詳細的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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