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生存[末世] 作者:綠嬑(已完成)

   
Babcorn 2018-11-16 22:56:04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3 698505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8 22:42
無盡列車14

    醒來後, 俞蘅看見夢煞交織的黑色補網盤踞了整個車廂,乘客們互相堆疊著開始挪動,也有乘客在慢騰騰地往外走, 他拉住一個,胳膊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那人輕易掙開繼續走出車廂。

    一個又一個,踏進外面的黑暗的大嘴裡。他坐起來,聽見趙雅的哼哼聲, 知曉她也醒了過來,回頭看去,列車長以一貫的慵懶抱胸動作倚靠在廚房門外。

    “你——”列車長站直了, 鷹隼般的視線落在俞蘅身上:“竟然出來了?還有這些人。”他拍手鼓掌, “是我小瞧你了。”

    “好了,該玩夠了。”列車長走出車廂,那團鬼煞似乎瑟縮一下往後退, 列車長手頭浮起一團黑色的光, 彷彿濃縮的黑色噩夢,流淌著讓俞蘅十分不舒服的氣息。只見列車長將光團輕飄飄一擲, 瞬間激起衝天氣勢, 那團鬼魂裂片交纏共生的怪物帶著捕獲的獵物, 被踢足球一樣踹出去, 穿過重重車廂,破壁而出。

    車廂裡破舊的椅子牆皮簌簌抖動,倒灌進來的冷風吹得人無法睜開眼。更危險的氣息由遠及近, 萬鬼哭嚎的聲音再次近在咫尺,俞蘅猛地看向慢慢踱步走回車廂的列車長,似乎明白了什麼。

    列車長虛情假意地露出敷衍的驚訝表情:“哎呀執法過渡導致死亡列車破損,我的錯我的錯,哎呀呀工資又要被扣了,嘖真是後悔呢。”

    幾乎每一個列車長,說話都十分欠扁。俞蘅閉眼,眼皮抖動兩下睜開,大喊:“抱著列車長!要活命的抱住他!”然後一個猛撲一把將列車長壓在地板上,猝不及防之下列車長忘了躲避,惱怒地推搡:“你幹什麼?!”

    “快啊!!”俞蘅轉頭嘶吼,“快!”

    趙雅第二個奔過來,其他乘客沒了主心骨,聞言立刻飛撲過來,車廂裡僅存的人將列車長抱成夾心餅乾,讓他無法掙脫。

    “幹什麼放開我!”

    從缺口呼嘯而來的萬千鬼影在餐廳車廂前止步,蠢蠢欲動,陰煞之氣鋪天蓋地而來,車廂裡結滿冰晶,俞蘅的眼睫毛上都掛了霜,他知道死亡也許就在眼前了,他除了牢牢抱住列車長,堵那麼一分猜測,別的什麼都做不了!

    眾人抱成一坨,俞蘅看向門外,它們果然進不來,不過這一回和上一批鬼煞不一樣,它們要的是直接捕獲獵物。鬼影們頭尾相連互相拖拽,然後撲進來一隻看起來最壯碩的,在它進來的時刻,俞蘅清晰地看見它身上泛起金色的光,那光憑空而起卻十分霸道,一下子將那隻鬼影箍得瘦了一大半!

    “啊啊啊!”

    鬼影連滾帶爬逃離車廂,連著它的那一串“項鏈”也瘦成針。它們憤怒地大喊嘶叫,聽著只能發出一些簡單的語氣詞,好像連話都不會說了。

    “放開我!它們進不來這裡的,你們不會有危險!”

    俞蘅不管,死死地看著前方,那裡的鬼影整裝待發,眼看著就要發動第二輪攻擊。

    “好吧好吧,我來趕走它們,放開我。”

    趙雅看向俞蘅,他說:“鬆開列車長的手。”

    “……”空出兩隻手的列車長臉頰微微鼓動,手指又合又收,深吸一口氣後說,“我要到門口去。”

    然後他就被扛過去了。

    俞蘅緊緊盯著他的動作,生怕他惱羞成怒對乘客下手。好在列車長興許真的是受某種制約,他看起來臉色不爽卻尊諾出手,一小群一小群地將鬼攆了出去。

    “都出來幹活了!”

    在列車長的招呼下,一直躲在廚房裡的乘務員終於出來,慢騰騰地開始修車,也不知道他們怎麼修的,反正乘客一直躲在餐廳車廂沒出去。俞蘅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休息,搓了一沓回春符恢復被陰煞氣浸染而虛空的法力,突然有人喊他:“這是你朋友吧?幫忙拉一下!”

    他回頭一看,驚喜跳上眉梢,趕緊衝過去幫忙拉,顧明磊被卡在一堆倒塌堆疊的桌子裡,身材又高壯,發現顧明磊的乘客根本拖不出來。俞蘅將人刨拉出來,先去摸脖子確定人還有氣,然後招呼趙雅:“來幫我!”

    “他還活著!”死亡威脅過後,看見友人還活著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驚喜,俞蘅燒符摻水,趙雅幫忙灌,又掐又搓的,很快顧明磊就咳嗽著醒過來,轉頭哇地吐出一大灘,那臭味就甭提了,俞蘅嫌棄地推了他一下站起來,笑罵:“你他娘的怎麼這麼貪吃!夢境裡的東西是那麼好吃的嗎?”

    “我、我後來不是吐了嘛……”  顧明磊皺巴著臉笑,看起來像一顆干橘子。

    “再喝一口。”俞蘅給他再燒了兩張驅邪符混水喝,“你在夢煞裡吃了它的東西,雖然吐出來了內裡一定虧損,吃吧,當排毒了。”

    顧明磊二話不說就喝下去,哭巴巴地說:“我聽見你喊我了,可是總覺得有東西拉著我不讓我回去,後來我咬咬牙把自己舌頭咬破了,這才醒過來,不然真跟著怪物走了。”

    “還好你自己醒神,其他人,都失蹤了。”趙雅在一旁說,“幸好張哥叫醒我,不然的話……”

    “就剩這些人啊?”顧明磊看著車廂,“其他人都到外面車廂去了?”

    “就剩這些人了。”

    餐廳車廂裡的乘客,滿打滿算也就兩百來人。這一趟車走下來,各種原因削減的人數近三百,可以說是損失最嚴重的一次了。下一次呢?

    車廂被粗粗修好,漏風的車尾被補齊,俞蘅粗粗看了一遍,發現這些修補都很粗糙,看樣子根本無法抵抗再一次的厲鬼襲擊。在這個時候他哪裡不明白,這輛車對乘客是起保護作用的,而車上的列車長乘務員,他們礙於某些規則也必須對乘客施以援手——即使不情不願。

    這輛車是人類保命的最大底牌,如果抵擋不住的話大家必死無疑,因此他發動僅存的乘客當中,還能動、還願意動彈的來幫忙,一起加固餐廳車廂。趙雅的口才也相當不錯,他之前就見識過,這一次她也同樣發揮出色,乘客加緊速度工作起來。

    按照俞蘅的說法,將餐車廂修好就足夠,主要工作是將車廂兩個大門修好,這樣的話他們躲在餐廳裡就多一層保障,材料就從其他車廂的椅子桌子那裡拆。

    不過剛開始動手,嘶吼聲伴著撞擊聲再次從天而降,天花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隔壁車廂被砸出大坑,一個正搬材料的乘客慘叫一聲掉下車。

    “啊啊啊!!!”

    無論經歷多少次見多少次,人類的心臟顯然都很難適應這樣的場景,況且這次進來的,是一個人,一個身高三米五大三粗的人。可它又不算人,俞蘅將木板放下拿出槍,示意人們後退:“這是屍傀。”

    屍傀一步一步踏進來,身上泛起的金光將它燒融都無法阻止它的步伐,它沒有任何神智不懼疼痛,只會聽從主人的指令,俞蘅毫不懷疑它的主人給它的指令是“捕獵”,不惜代價。

    一槍又一槍打中頭顱,屍傀無動於衷步履堅定,它伸出手,指甲微彎泛黑長逾兩寸,往俞蘅的脖子處抓來。

    “張陸恆!跑啊!”

    電光炸起,屍傀控制不住身體不停抖動,焦腐味蔓延開來,一分鐘後屍傀徹底變成焦炭,身形縮了三分之二,被俞蘅伸腳一踹碎成無數塊。俞蘅鬆了一口氣,鬼這種能量體的能量波動數值在防護罩的阻攔數據庫之外,好在防護罩在對付能實在觸碰的東西時效果還是這麼好,逃生後有時間的話他絕對要研究一番鬼魂,將其改造進防護電罩裡。

    “你沒事吧!”趙雅一把將他拉回來,“你嚇死我了!”

    “沒事。”俞蘅將防護罩開著護住餐廳及左右兩個車廂,在這只屍傀完蛋之後,陸續又有石頭砸車廂天花板,聽聲音應該又是屍傀,不過都被防護罩擋在外面。

    他苦中作樂地想,對比之下他寧願都是屍傀這種東西,世人為什麼怕鬼怕靈異存敬畏之心,卻對怪物異形抱有娛樂趣味的心態,其實說到底神秘無知才最驚悚的,摸不著的東西才最可怕,有實體存在的反而更好對付。

    “我記得剛剛那團鬼影來的時候也是眼前一亮,也聞到東西燒焦的味道,原來是你!你這個盒子是什麼?能賣嗎?我跟你買!”

    “不賣,快點修門吧。”

    忙碌之中,俞蘅再一次感覺到列車長的視線,他側頭看去,列車長卻已經轉身離開,可剛剛那種粘稠的惡意視線留下的後遺症還在,他的背部起了一層白毛汗。危險,很危險。他迫切希望快點到站,這一程實在糟糕透頂。

    門修好之後火車到站之前,又遭遇了四次襲擊,不幸中的幸運,來的都是屍傀,防護罩能讓它們有來無回。

    火車終於到站,僅剩的兩百來人小心地帶上行李下車,站在站台上俞蘅還沒來得及打量這個新車站,遠處又有鳴笛聲,車頭的燈光從遠處而來時帶著幽綠。

    “竟然還有火車?!”

    眾人驚訝地叫起來:“第一次啊。”

    他看了一圈身後的車站,這個車站無疑是目前最大的一個站,站台寬闊無比,無數條久經歲月的立柱延伸到左右遠處,因為活人的活動有報喪鳥從陰暗的角落裡飛出來長鳴,天花板很高,高到燈光都找不到,只能看到那裡有不規則濃淡不一的陰影。

    站台的破舊、寬敞,可以預見到裡面的候車大廳等地方該會多大。

    這一列火車上下來的人也不多,稀稀疏疏才幾十個人,個個臉色很差衣衫襤褸,火車才開走,就有人驚呼:“又來一列!”

    新來的一列沒有亮燈也沒有停留,徑直往前去。仔細看去,能看到有不少人貼在玻璃窗上,對著站台不停地大喊著什麼,火車行駛速度極快,眨眼間就將他們驚慌急切的表情帶到遠方,再也看不清。

    “他們在說什麼,看著真嚇人啊。”

    “走,進去找車票。”俞蘅喊上顧明磊趙雅,隨人`流進入車站。

    雖然心中著急找車票,但是眾人走路的速度都很慢,剛剛在站台上耽擱了一會兒,下樓梯時他發現第一批下去的人還在樓梯第一個拐彎平台上。更破舊的車站顯然讓乘客們提起最高警惕心,一面牆一塊地板一節台階,都需要注意,而且大家避免擁擠下樓梯,與牆壁保持距離。

    “小心點,能走嗎?”

    顧明磊喘著氣點頭:“能,頭已經不暈了放心吧。”

    “聽,鳴笛聲一直沒停,來了好多火車的樣子。”趙雅擔憂地看向俞蘅,“為什麼這一站會不一樣?”

    “也許,這裡和終點站很接近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8 22:42
無盡列車15

    “慢一點, 前面出事了。”俞蘅扶住顧明磊,踮腳看向前方拐彎處,那裡剛剛發出慘叫聲,樓梯上的乘客都凝固住腳步停下觀望, 這時候後方傳來一群腳步聲, 有人問:

    “你們堵著幹什麼?讓開啊。”

    “下面出事了——”

    “讓開讓開, 我們鄒大師要下去。”

    喧囂聲越大, 俞蘅回頭看去, 就見後面人群騷動, 一群人擠了下來, 他眼神一凝, 這群人的精氣神完全和其他人不一樣,說話聲音洪亮,衣著也不像他們這麼糟糕。他扶著顧明磊退開讓這些人過去,然後等了十分鐘這幫人的隊伍才走完, 數一數竟然有上千人。似乎滿車的人都健在,這如何不讓人吃驚。

    而其中,除了開路那幾個有些囂張跋扈的人令他有些印象之外, 還有一個年輕女人,很明顯這個女人被拱衛在中間很是受敬重, 而且這人周身有一股很舒服的氣,綁著利落的道姑頭穿著運動服,氣質樸素又平和,她應該就是這幫人與眾不同的原因所在。

    在這幫人到來之後, 進入車站的進程變得更快,沿著樓梯往裡走,他看見了許多黃色符紙,越往裡越多。

    “又是一個符紙批發商,你們做道士的都隨手帶一卡車啊?”

    “別貧了,看路。”

    托福,他們一路安全地進入車站,車站內部確實很大,只是陰氣沉沉,還成為報喪鳥的巢穴,呼啦啦一大群一起叫喚,羽毛亂飛,灰塵羽毛落人一頭一臉。這時候俞蘅也看見了那位年輕女人的動作,她果然也是一名道士,她正被人簇擁著到處檢查車站,好像收穫頗豐,人群中常有驚喜的呼聲。

    “真厲害,看著真年輕沒想到深藏不露。要不我們也過去求抱大腿?”

    趙雅撞了顧明磊一下,嗔怪地說:“那你去試試,擠進去了別忘了關照我拉我進去。”

    看著女道士身邊內外各三層,前前後後九層打底還有無數乘客虎視眈眈,顧明磊搖頭:“我就開玩笑的。再說了,我們有我們張哥嘛!”

    俞蘅掰下他的手:“不,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

    “啥?”

    “抱大腿啊。”

    看著俞蘅往那邊擠去,顧明磊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了,他看著趙雅:“那個,不是,總有一句話叫做那啥一山不容二虎?”趙雅沒理他,喊了一句等等我就追著俞蘅去了,顧明磊懵逼臉,可兩個同伴都跑了他也只能跟著。

    ·

    “原來是道友啊。”鄒凝淺笑,清淡的眼神帶上一點親近,“小妹鄒凝。”

    俞蘅連連擺手:“師姐折煞我,我就是個剛入門不入流的,哪裡敢稱您為妹,您就換我小張就行。自從進入這個鬼蜮,身邊危險層疊不堪支應,好在遇見師姐,我就腆著臉皮求庇護了。不知道師姐對這裡有什麼瞭解,我這心裡實在惶惶。”

    鄒凝點頭:“那你就到我身邊來,你會不會驅鬼術?我們一邊做事一邊說吧。”

    “實在羞愧,我的法力還未能支撐驅鬼術,理論上倒是會的。”

    “無妨,那防鬼咒呢?”

    “會。”

    “那好,這些符紙給你,一會兒我指哪兒你往哪兒使。”

    顧明磊自認是臉皮厚的,見俞蘅鑽進人群便拽著趙雅一起跟進去,見鄒凝看過來便咧嘴笑指著俞蘅:“我們是一起的,姐姐好。”

    “你是個好苗子。”說完這句話,鄒凝就轉頭繼續工作。

    有俞蘅的幫忙,稍微幫上一點忙,進度比預料中快一些。這個車站破得不成樣子,溝壑牆裂很多,且幾乎都有問題,符紙一張張打上去,像糊上一層黃色的斑點紋。

    俞蘅聽從鄒凝的指示,為一些不太要緊的地方上防鬼咒,顧明磊和趙雅在旁邊幫他。

    “我來摸吧,我比較壯。”顧明磊將闢邪符綁在手上,“而且鄒大師不是說這些縫隙裡的東西沒那麼厲害嗎?沒事,我來摸吧。”

    趙雅趕緊保證:“我拉著你另一隻手,有問題的話我一定會拉住你不讓你被拖走的。”

    用防鬼咒封住不讓出來的,確實是小東西,比如報喪鳥屍身化成的傀,不成氣候的陰煞等,顧明磊用壯士斷腕的勇氣一個個伸進去,有防鬼咒在,這些東西都出不來。跟在俞蘅身後一連掏了三十多個,手腕以下成了膨脹麵餅帶五根胡蘿蔔,顧明磊痛得嘶嘶叫。

    趙雅忙替了他,讓他趕緊喝符水祛邪煞氣。

    “哪兒能讓你摸,張哥不是說了嘛,你正好是那個不方便期,身體是最陰弱的時候,被那東西咬一口你得難受死,我來!”將水壺塞回背包裡,顧明磊一抹嘴氣昂昂地繼續往前走。

    “嘿你看這是什麼?我摸到了!”

    吸取以前被搶的教訓,顧明磊壓低聲音嗷嗷叫起來:“看我摸到了。”

    也許是運氣來了,隔了五個後他又摸到一張,笑得他合不攏嘴。

    盯著他們的人不在少數,誰都知道就兩個道士,一個眾星拱月,一個半桶水不入流,可不入流也比他們強啊,這車站這麼恐怖,誰敢自己去摸?鄒凝會念出哪個方位有小問題讓俞蘅負責,其他乘客也是聰明,在俞蘅畫防鬼咒的區域,找出那些沒被鄒凝指出來的地方,那裡就是沒問題能隨便摸的位置啊!

    也因此,顧明磊才只能摸那些被俞蘅封住的牆壁裂縫,因為其他的他搶不過,這些有東西的裂口,即使被封住了也不是誰都有信心和勇氣下手的。

    然而,在看到顧明磊摸出兩張車票後,這些閒散在一邊的人還是心動了,湧上來十幾個人爭著搶著要摸,把顧明磊氣得!也不知道是誰先動手,雙方打了起來。

    俞蘅趕緊回身去阻止,勸架之後他不忙著繼續,先給顧明磊看傷。

    “你不要命了,他們十幾個人打你一個,你的膽子也太大了。”

    顧明磊腫著半邊臉,一邊耳朵嗡嗡嗡響,他聽不清自己說話,因此聲音很大:“我怕個蛋蛋!搶個屁!都是你在忙,摘果實摘得真溜臉皮比城牆還厚!我們還差一張票,這一張誰都別跟我搶!”

    “把這個吃了。”

    “吶,你收著,我看有些人的眼神都發光了,我記得你有槍,你收著他們不敢搶!”

    “好,放心吧。”俞蘅將車票放在儲物戒指裡,假裝拉挎包拉鏈時環視四周,然後垂下眼簾。

    另一邊,鄒凝身體搖晃幾下摔倒,周圍的人趕緊將她扶住。一直跟著她同車的乘客很有經驗:“不要平放,讓大師盤腿打坐坐著,拿水來!”

    “張哥,鄒大師好像暈倒了。”

    “我去看看。”

    俞蘅拍拍屁股擠過去,見鄒凝臉色蒼白,一副法力耗損過度的虛弱模樣,便拿出一張回春符,捻動之後在鄒凝額頭一拂,符紙化成瑩白色的光鑽進鄒凝額頭,下一秒她的眼皮就動了,睜開了眼睛。

    “好了你們都散開一點,鄒師姐需要新鮮空氣。”

    “謝謝,我自己帶的早就用完了。”

    俞蘅坐下,掏出一沓給她當做回禮。有鄒凝的幫忙摸底,他才能夠在劃定的低危險度範圍內行動,還找到兩張車票。

    “太感謝你了,鄒凝看了看,驚喜地說,“張大哥,你這些回春符是誰畫的?質量真好,比我以前用過的都上一層呢。”

    “網購的,你要的話回頭我把網址發給你。休息一下吧,把回春符用掉,用完再跟我說,別客氣我還有很多。”

    一有機會坐下,疲憊源源不斷地湧上來,鄒凝又用過幾張回春符,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臉色終於好看了一些,不像剛剛那樣死白。

    “還剩下五十分鐘,呼這一次時間太趕了,只有兩個小時。”她擦擦汗水眉毛微蹙,“沒辦法將所有地方探一遍。”

    “你那邊車票夠了嗎?”

    “還沒有,才找到三百二十六張。”

    俞蘅看向那些仍圍在旁邊的乘客,問:“你一直這樣嗎?不,應該說這一路上?”

    鄒凝皺眉:“怎麼樣?”她這樣反問,聽起來很像在反問抬槓,不過經過一個小時的相處,俞蘅大概知道鄒凝的脾氣,這是一個不染塵世清高的女人,人情世故欠缺,她這麼問,就是真的在困惑。

    “將所有人的命擔在自己身上。”

    “……可這,不是應該的嗎?我是道士會抓鬼,他們都是普通人,什麼都不會,我不做的話他們自己來就太危險了。”鄒凝說,“你不是也是這樣的嗎?那位先生和女士。”

    “我和他們是朋友,他們照顧我,我也照顧他們。”

    “那我也是這樣,他們照顧我,我也照顧他們。”

    單純的人帶著讓人欣賞的天真,俞蘅換話題:“我看你身上淤青不少,憑你的本事怎麼弄的?”淤青看著也不像邪祟留下的痕跡。

    “時不時總有東西踢我一腳踹我一腳的,剛開始不注意摔過幾次。這還算輕的了,你看我這後腦勺——”鄒凝轉頭讓俞蘅看,她的手指輕輕地撥頭髮,露出一個紅腫發黑的腫包,“這是被掉下來的石頭砸的。”

    “是小鬼嗎?”

    “有的是有的不是,後來我就有防備了,你看這是我的替身,我猜測是我露出的能力讓那些東西忌諱了,它們想要除掉我。不過好在它們應該有顧忌,只敢弄這些小偷小摸的,我才不怕它們。”鄒凝摸出一個破破爛爛的布娃娃,嘴裡說著不怕,眉毛卻耷下來,“它們真煩,我這已經是第十三個替身了。”

    俞蘅想起之前窺視他的視線,還有那捲起化成灰燼的符紙,知道自己確實躲過了邪祟的關注。

    “這個給你吃,月華露,治內傷有奇效,我看你後腦勺的包挺嚴重的,吃了這個能散淤。”

    “味道真清香,我現在正缺藥,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送貼心的禮物能夠拉進距離,俞蘅和鄒凝聊得更好,“剛剛你說過,其實每一站過去,陰煞氣是在減少的,這是因為什麼?我本來以為我們坐車是越往鬼蜮深處去的,難道是相反?”

    “確實是這樣,依據就是這個。”鄒凝伸出手,她的手腕上戴著一塊手錶,仔細看原來是羅盤。這個世界的道術還真是與時俱進跟緊時代發展的步伐。

    “它能辨陰煞氣的方向和濃度,方向已經不穩了你可以不用看,看這根,這根針在一開始的時候指向這裡,到這一站的已經下降到這裡……所以我判斷,其實我們現在應該是在鬼蜮外圍,下一站,很有可能就是鬼蜮的終點,即進入現世的起點。”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8 22:47
無盡列車16

    “沒那麼簡單, 上一輛車你遇見鬼煞和屍傀了嗎?”

    鄒凝啊了一聲:“鬼煞?沒有,我們就遇見了屍傀。”聽了俞蘅的講述,她的眉頭擰緊,“如果真的是鬼煞, 那就麻煩了, 那你們是怎麼逃生的?”

    “抱住了列車長, 逼他出手。別驚訝, 確實是這樣, 如果他不出手的話, 那就跟我們一起被鬼煞拖走吧, 我記得鬼之間的生存競爭也是很激烈的, 鬼煞應該會很喜歡他身上的力量。”

    鄒凝笑出來:“虧得你想得出這樣好的辦法。”

    “沒辦法,我們打不過,拚命一搏而已。”

    “鄒大師,大師……”

    “怎麼辦啊大師, 我們這還有一大半的人沒有票。”

    “大師!大師!我們也要票啊!雖然我們和您不同車是第一次見面,可都是人您可別厚此薄彼啊!”

    “是啊是啊大師……”

    兩人剛坐下沒有五分鐘,旁邊侷促不安的乘客就已經喊了十幾次, 鄒凝實在坐不住匆匆站起來。

    “鄒師姐,量力而行。”

    她回頭笑了:“我知道, 可是我還行。”

    俞蘅也繼續去工作了,鄒凝很快又查過一塊區域,點了十三個方位給他,在這十三個位置裡, 顧明磊終於摸出第三張車票,還意外中大獎,撈出一個肉罐頭!

    “哇!罐頭罐頭!我看看日期——上個月產的,天啊!”

    嗷嗷叫蹦蹦跳已經無法讓顧明磊抒發自己激動地情緒了,他竟然捂著臉哭起來。

    “罐頭、罐頭。”

    俞蘅還沒來得及安慰他,顧明磊就蹦起來將罐頭塞到他手裡:“張哥來我們吃罐頭!”

    時間過得很快,吃完罐頭之後俞蘅繼續去幫忙,趙雅照看著顧明磊,他們的車票已經夠了,不需要再去冒險摸索。倒數三十分鐘時,車站廣播準時報時,驚喜的是,它竟然說下一站是終點站!如果鄒凝說的沒錯,他們真有可能出去嗎?

    鄒凝帶著人正好將安全範圍擴散至於售票室後面的休息室,聽了廣播後更加打了雞血,都加快了速度。俞蘅幫忙撬鎖之後退出來,他實在太累了必須休息,不然的話一會兒上車無法應對車裡的緊急情況。

    三個人坐在地上相互依靠著休息,椅子太破舊,坐椅子不如直接坐地上。邊休息邊排隊,很快就排到他們了。來到站台,乘客大吃一驚,只見燈光之下放眼看去,這列火車簡直破到極點,鏽跡斑斑倒塌處很多,有的車廂壓根沒門,車輪跟老人家缺口的牙齒一樣,一看就是報廢得不能再報廢的樣子,說句實在的,連擋風都做不到。

    “這能坐?!天啊如果又來怪物怎麼擋得住!”

    “嘎——”報喪鳥從車廂裡竄出來和俞蘅來了個面對面,俞蘅側身躲過,進入車廂後發現,鐵軌的另一邊有燈光,光是金色的,穿透黑暗而來帶著一不屬於鬼蜮的莊嚴肅重感。

    他再次出去,左右看了看,抓著一塊鐵皮躍上車頂,站在車頂上。金光仍在擴散,好像在黑暗裡頭有一盞超級燈在向外掃射,他覺得這光有點眼熟,在當年古代殭屍世界裡他常見過,一些得道高僧在施法時周身就會環繞這樣金色的暖光,沐浴其中彷彿能洗去靈魂的積垢,天地的邪祟將被洗滌一空。

    俞蘅的瞳孔緊縮,在金光背後,他看見了無數的列車並排,中間夾著一座座車站,燈光之下經歷過無數時光和摧殘的車站與火車並肩而立,人如螞蟻在其中穿越,從一處破敗之地走進另一無法遮風擋雨之處。

    數不盡的報喪鳥從黑暗的天空俯衝而下,穿梭過斷壁殘垣,結群從他頭頂滑翔而過,發出嘈雜的鳴叫聲,一切都像電影裡特效做出來的恢弘壯觀場面,看得他心跳加速。

    “怎麼——哇!好多火車!我去!那是車站嗎?!怎麼會有這麼多!”

    “不知道,之前確實沒有看見。”俞蘅仔細看過去,看見以一個車站和一列火車為一組,它和另一組之間隔著黑色的霧氣,再細看,那也並不是霧氣,而是一雙雙猙獰扭曲撓動的手。金光經過時,將那些手全部融化了。

    這幅場景只持續了不到三十秒,隨著金光消退,那些列車再次被黑暗淹沒。

    “原來不止我們這輛車,還有這麼多活人。”顧明磊的目力看不到那麼清晰,他隱約看見其中有人在走動,十分感慨:“希望大家都能活下去。”見什麼都看不見了,便說:“車要開了,我們下去吧。”

    “嗯。”

    回到車廂裡,趙雅喊他們:“快過來有人來搶了!”

    跑過去一看,趙雅一個人守著三個位置,有些乘客正在她身邊推推搡搡的,他們是最早上車的乘客之一,因此在餐廳車廂裡搶了三個位置,大家都知道現在就餐廳這節車廂是最安全的,因此搶破了頭。

    “都讓開,要想打架我們先下車打。”俞蘅舉槍再次震虎,“也許不用下車,在這裡就能一下子搞定。”

    “OK,賣張大師一個面子。走!”

    “等一下。”他上前去一拳砸過去,將男人掄倒在地,“滾吧,下次再對女士動手,我就把你的頭擰下來。”

    “怎麼樣?”

    趙雅捂著臉搖頭:“沒事,不過鄒凝大師可能有事。”她低聲說,“我剛剛聽見那幾個人在說,好像鄒大師的車票被搶了。”

    什麼?!這怎麼可能呢?

    俞蘅站起來看向窗外,有零散的乘客正飛奔出樓梯口往站台來,裡面沒有鄒凝。

    “快開車了吧?!”

    “應該是這樣,我們剛剛檢票出來的時候就剩下十分鐘了。”

    “等著我!”

    他從破開的窗戶跳出去,用最快的速度往車站裡沖。車站裡幾乎沒有人了,他一路都沒有遇上活人,腳步聲踩在空曠的通道上發出迴響,俞蘅一口氣跑到大廳,看到一個人坐在候車大廳的椅子上。

    “怎麼不走?”

    鄒凝迷茫地抬頭,嘴巴張開卻說不出聲,俞蘅直接拽住她就往外跑,他看見檢票口上頭的顯示屏,上面是00:27.9,只剩下二十七秒了!

    “你、我沒有——”

    “我有冥幣我借你!先跑吧!”

    鄒凝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有點感動又有點酸澀,然後眼神堅定起來,大力甩開俞蘅的手:“謝謝你,可是我、我、我跑不動了。”直到最後一刻,她還在搜找車票,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可那些人就這麼走了。“我,跑不動了。”

    俞蘅因為慣性再往前滑了一段路,他咬著牙跑回去,一把將人扛起來。

    拐彎、上樓梯、拐彎!衝出去樓梯口——

    在衝出樓梯口抵達站台的那一刻,身後的車站從最深處開始燈光熄滅,黑暗一寸寸往外蔓延,覆蓋住他跑過的地方,同一時刻車站內部傳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腳步聲和慘叫聲。

    火車鳴笛起開始駛動,俞蘅深吸一口氣追上去,顧明磊從窗口探身出來伸出手:“快點快點!”

    “接住!”

    他將鄒凝塞進窗戶,那一頭趙雅和顧明磊手忙腳亂地將人拉進去。

    “你快上來!”

    俞蘅拉住車窗,腳踝卻被什麼東西拽住,他沒有時間回頭去看只狠狠一踹,身後有骨頭破碎之聲。火車開得更快了,風直往他臉上打,他腰部用力上半身撐進去,膝蓋架上窗檯剛要繼續爬,脖子突然一緊,冰涼大力的東西死死地勒住他往下拖。

    “天啊!天啊!”

    顧明磊尖叫起來,一把箍住他的腰,然後下蹲後仰:“趙雅!”

    趙雅舉起滅火器啊啊叫著砸過來,俞蘅側頭,破碎堅硬又臭的東西落進他的領口,劃傷他的臉。

    “快!”

    他被顧明磊硬拖了進來,倒插蔥地進入車廂。

    “快快堵住快堵住!”

    “嚇!”趙雅大叫著又砸了好幾下,氣喘吁吁地抱著滅火器坐在地上,其他人七手八腳地拿木板往窗口一拍,嘎吱兩截手指被夾斷掉在地上,然後被乘客踩成渣。

    “釘子釘子,錘子呢?”

    “沒錘子……美女滅火器借一下!”

    餐廳車廂裡的燈一閃一閃的,俞蘅還沒緩過氣就去喊鄒凝:“走補票去!”

    沒有人敢輕視補票這件事,沒有用冥幣補票的乘客就沒見一個還活著的。他們全部都失蹤得無聲無息,消失在眾目睽睽之下,最多只能留下幾點冰冷的黑灰。鄒凝從來不用擔心這些,可此時形勢比人強,她心裡十分不好意思,為了活下也只好先跟著去列車長辦公室,感謝的話語留待之後再說。

    列車長辦公室處人不少,一塊兩塊五毛,湊起這一趟一張一千的車票錢。交易和美色,哭嚎和哀求,這些東西鄒凝都是第一次見,她有些受不住,“我們幫……”

    “幫不了,鄒師姐,拿著這是你的票,走吧。”

    俞蘅大步走回座位,他現在小腿肌肉還在抽筋,雙臂也累得抬不起來,實在沒有精神再和鄒凝來談心勸解。

    “怎麼樣?”

    “弄好了。”俞蘅盤腿坐下,椅子已經全部被拆掉去補門補窗戶了,拆掉也好,坐地板能容納更多的人。餐廳車廂已經被填滿,剩下的乘客以這節車廂為中心向外分佈,所有人都上車了,即使沒有票,也無法補票。

    壓抑的或者發洩的哭聲穿過人群,瀰漫到整列火車。火車哐哐地往前行駛很是顛簸,陰冷的風不知道從哪處破爛口鑽進來,帶來一股鬼蜮特有的臭味,讓人覺得身臨地獄。

    “我也沒想到這一次燈會這麼快熄滅,以前幾站都是火車開走才滅燈的。”俞蘅給自己揉手臂,見鄒凝走過來便招呼她坐下,“先別忙,你把回春符都用上,都不知道自己臉色很差嗎。這輛車這麼破,不急於一時。”

    鄒凝拘謹地做下來,眼神飄向某些方向,那些人或是轉身或是撇頭或是假裝看不見,俞蘅將一管營養劑給她:“吃吧,吃了才有力氣。”

    “……謝謝。你救了我,還對我這麼好,我一定會報答你的。”鄒凝將營養劑喝完,又點了三張回春符,剛回覆法力然後就風風火火開始佈陣了。

    只見她從腰間的小袋子裡拿出墨斗線、鏡子、一沓符紙、鈴鐺等物,手腳麻利動作熟練,掐訣唸咒畫符,很快便將火車上有人在的車廂全部佈置妥當。

    她將袋子解開往外倒,苦笑地說:“都用完了,硃砂也沒了。這一趟如果不能出去,那就危險了。”

    “你還缺什麼?符紙我能提供給你。”

    俞蘅記下名字,打開行李箱開始往外拿,直接拿了兩捆給鄒凝:“拿去用吧別客氣,我法力低,也用不了這些。”

    “謝、謝謝。”鄒凝抱著兩捆符咒,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懷疑中,現在的高級符紙,都這麼不值錢了嗎?隨身帶這麼多的?她有些不相信地看著俞蘅:“你、難道是二道販子?”不不不,救命恩人是做什麼的自己不應該多話,二道販子怎麼了?也是一種職業……

    俞蘅不知道她心中想法,問:“那些人你打算怎麼辦?”即使知道鄒凝的實力,即使知道車上沒有鄒凝的護持他們無法周全,可為了上車,那些人竟然什麼都顧不上了。愚蠢天真又噁心,這樣的事情他想不到,鄒凝也沒有料到,可最後還是發生了。他看見鄒凝時如何赤誠地對待他們,就越為鄒凝鳴不平。

    “算了,都是為了活命。我父親說的,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心,這句話我此時才明白。”鄒凝笑起來,看向俞蘅的眼神卻沒有陰霾,“可是我也相信,最美麗的也是人心,謝謝你張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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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列車17

    鄒凝的豁達和真誠, 更加顯出那些人的醜陋,俞蘅對她的感觀更好了,很少有人會不喜歡這樣明亮的人,他對著她, 生出自慚形愧的感覺。“你這麼說我很慚愧, 我並不是毫無所求才去救你的。”他指著車廂裡的符陣, “上一站我們就活得很艱難, 說實話遇見你我很高興, 你的強大讓我看到了多一分的生存希望。”

    鄒凝又笑了, 她平時臉部表情較少, 少有談笑的時候, 屬於比較清冷的性格,此時頻頻露出笑容,就顯出幾分這個年齡年輕女性的柔美來。“我明白你的意思,張道友, 可事情不是這麼算的。你的援助不摻假,我是真心實意地謝你。”

    有了這些符紙,鄒凝又佈置加固了一遍, 累得癱軟在地。

    “你已經盡力了,不要有壓力, 謝謝你為我們做的努力。是死是活,接下來就看命了。”

    鄒凝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我看你好像沒有什麼法器,連桃木劍都沒有?”

    “忘了帶了,都在家呢。”

    “不嫌棄的話, 這些給你用吧,這是我準備了給我弟弟的,他才十三歲就已經顯現出很好的天分,求著我給他準備法器,我打算等他生辰的時候送他的,現在正好給你,才算物盡其用。”

    她拿出的是一柄桃木劍,看材質雖然只是五十年的桃木,不過做工很細緻,然後是一個鈴鐺,一個墨斗、還有一串銅錢,竟是五帝錢!五帝錢是古時最繁盛時期五個皇帝的銅錢,蘊含朝代昌盛的活力、民意和帝王的威嚴,有鎮宅驅邪的效果,可以說是道家法器中最好用的銅錢。只看這五枚銅錢就能看出,鄒凝對她弟弟用心之深了。

    “我就厚顏收下了,等脫困之後必定物歸原主。”

    俞蘅別的不缺,就缺這些東西!因此沒有推脫就收下了,鄒凝露出笑容:“不用,既是送你哪兒有再拿回來的道理?我弟弟年紀還小,我再去蒐羅就好了。”

    “砰!砰砰!”

    火車車頂突然傳來巨響,“啊啊啊!!”乘客在大聲尖叫:“救命!”

    鄒凝霍然站起,舉著桃木劍沉聲說:“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直接破開我布下的法陣,我去看看!”

    “放心,車沒破開,你的法陣也沒壞,聲音是這個東西發出來的。”俞蘅讓鄒凝別太驚慌,他拍了拍包裡的防護罩,“不過確實有大東西進來了,火車抖得很厲害,味道也很臭。”

    他走到發出聲音的車廂,乘客不停往外擠,能夠看到這節車廂車頂有一個明顯的大洞,這個洞  幾乎將整個車頂都掀掉了,為了堵住這個洞,之前鄒凝用墨斗線佈陣堵住了這個破口。從墨線網往上看,一大堆骷髏被擋在半空中,正發出濃濃的黑煙。

    “那是電擊,它們進不來的。”

    鄒凝這才放下緊緊舉著的桃木劍,不過俞蘅抬頭看著那些不停扭動哭嚎的骷髏,心中的壓力沒有絲毫減輕:“這些東西還好說,不過就怕,它們知道這些先行軍沒有用,會讓更厲害的傢伙來。”

    他這話說得又慢又輕,鄒凝心中一緊,忽然一陣陰風捲來,繃緊的墨線嘚嘚彈響,黑色的霧氣攜捲著陰風呼嘯而至,瞬間將防護罩上面堆著的屍傀全部掃走。

    那一團——不,甚至不能用“團”這一量詞來形容它,它大得就像一整塊天壓了下來!

    鄒凝一口氣拍出十幾張驅邪符,連那團東西的一小層都磨不掉。“天啊。”她喃喃道。

    “快走!”

    “啊啊啊!”

    人群徹底轟亂起來,俞蘅拉著鄒凝返回餐廳車廂,可是人太亂了,到處都在擠壓,到處躲在尖叫。他的耳膜被震得發疼,可是他還是聽到了一種玄妙的聲音,那是——

    他再次抬頭,看見墨斗線一一繃斷,也看見法陣在乍然一亮之後徹底暗淡,符紙破碎,燒焦後的黑灰雪一樣洋洋灑灑地往下蕩。

    更強的風來了!很快他就只能聽到風聲了!

    “啊!”

    幾秒時間,黑色的天空壓下來,火車四崩五裂,俞蘅只覺得心口悶窒,一股寒氣從天靈蓋直灌而下,冰凍住五臟六腑,然後整雙腿。

    整個人被陰煞氣裹住,堪比被冰雪凝凍,手腳全部動不了。

    耳邊響起鄒凝虛弱的唸咒聲,雷動九天起冰層炸裂,卻也只是杯水車薪。他動了動手指頭,在那一秒破冰時刻拿出保命武器。他的手上捏住一個沙漏,沙漏周身呈金色,雕滿層層密密的符文,裡面是金色的細沙。

    “天地自然,穢炁分散。……凶穢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2)

    黑色的陰煞氣被鄒凝的雷動九天破開一瞬,很快又再度湧來,俞蘅手中的金沙漏在咒語停歇之後亮光浮起,插入黑氣中不停翻滾。金色細沙彷彿是海綿,不停地吸收這塊彷彿天傾的陰煞。

    陰煞中萬鬼齊哭陰風更盛,黑浪翻滾著掙紮著絲絲縷縷被金沙漏吸取。罡風掀得人仰馬翻鐵皮木板亂飛,“抓住我!”見俞蘅身體軟倒,鄒凝單腳往下一跺踏穿破爛的地板,然後一把勾住鐵柱,伸手將俞蘅抱住穩定身形。

    風勢極大,沙漏吸取陰煞氣的動作和陰煞的絕地反殺形成劇烈碰撞,竟起了漩渦,效力堪比龍捲風。

    金沙漏似乎惱了,金光更甚,吸取速度更加快,鄒凝的腿被鐵皮割破血流如注,可她仍然用自己的雙腳卡住鐵柱穩住身體。她本來以為必死無疑,打出那道高級法術雷動九天後,她已經耗盡所有法力,成了待宰的羔羊,畢竟即使她博覽群書,也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陰煞下陷,像天塌了一樣!人哪裡能撐得住陷落的天!

    沒想到這位張道友身懷異寶,那種樣式的法器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可發動起來似乎很傷人,她低頭就著閃爍的燈光看著俞蘅的臉,白髮和皺紋,竟老了三十歲!

    她紅著眼眶,騰不出手給他喂丹藥,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喊:“張道友……張道友……”

    混沌中,俞蘅聞聲縹緲,過了許多才反應過來,哦張道友是自己啊,然後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你醒了!你沒事吧?”

    “沒、事。”

    他虛弱地看向沙漏所在處,它已經遠在高空,只能從灼亮的金光中判斷它的位置,法器認主,會一直跟著他所在的方向移動。

    這是子兌換系統裡的一件商品,發明者將其命名為逆陰陽。口氣大得很,這件寶貝卻足以配得上這個名字,沙漏一豎吸陰煞邪祟,一翻則煉化,再次流下的沙子便會釋放明光陽氣,該明光陽氣還受持法器持有者的控制,能為護盾,可以說相當逆天。

    他心念一動,金色沙漏翻轉數下散出一道金光,金光穿透黑色雲層落在他身上,形成一層溫柔卻堅定的護罩,護罩擋住罡風,將極寒煞氣隔開,源源不斷地在他身體注入暖氣。鄒凝和他靠得最近也得了好處,周身恍如置身陽光之中。

    火車嘎嘣地被拆掉,俞蘅再次心念一轉,金光從他身上繼續蔓延開,直至裹住整列火車。

    震動終於停止了,火車喘著將斷未斷的粗氣,顛簸地繼續往前行駛,每震一下就有鐵皮木板哐哐往下掉。

    “這也太神奇了,這叫什麼法器?”

    “逆陰陽。幫我一個忙,扶我起來讓我坐著。”

    剛坐下,顧明磊就抱著趙雅擠了過來,兩人的面貌也很不好,跟擠過春運一樣。

    “張、張老哥?!你怎麼變這樣兒了?!”

    “沒事,那東西燒命,如果不能在將我燒死之前脫離險境,那……”

    趙雅驚呼:“燒命?!”

    鄒凝卻明白過來:“是用你的壽命催動的?怎麼會有這樣邪氣的法器!”

    “邪不邪氣的,能暫時保命就行。”逆陰陽,使用者無需多高修為也不用損耗多少法力,老少咸宜親民便利,甚至是剛入道門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也能用,只要你有足夠的壽命,逆乾坤不需法力催動,它燒的是命。

    逆轉的陰陽越多,燒的壽命就越長,這一刻都要死了,還死守著今後的壽命做什麼?因此多做背水一戰之用,如果不是生死時刻,俞蘅也不會拿這個出來。

    罡風被阻擋在外,倖存的乘客哀哀哭泣呼痛求救,面對求自己救命的乘客,鄒凝茫茫地將眼神落在俞蘅白色的頭髮上,搖搖頭:“我也救不了你們啊,連我的命,都是張道友捨命換來的。怎麼這麼難呢,只是想要離開鬼蜮而已,怎麼這麼難呢?”

    “張哥,躺我大腿上吧,我壯實,大腿有肉躺起來可舒服了,我家貓兒就喜歡躺我腿上睡覺的。”俞蘅被顧明磊按著躺在其大腿上,他哭笑不得地接受了他的好意。火車搖晃得厲害,這麼躺著確實好受很多,他的視線開始模糊,腦子跟玩過山車似的,晃蕩得上湧一股想要嘔吐的**。

    看著眼前的人臉上爬起的皺紋一條條增多,如同看著親眼看著一個人毫無停歇地走過光陰邁進死亡,這種體驗糟糕透頂,趙雅承受不住,哽嚥著問鄒凝:“大師,大師你有辦法救他嗎?他是個好人,不應該這麼死掉。”

    “我、我沒有辦法,張道友,讓逆陰陽取我的壽命吧!你別用了!”

    俞蘅搖頭:“不用,我撐得住。”他已經吃過長生丹,以凡人計,能多添加百年壽命,他只是看著老邁,其實還老當益壯,並不到油盡燈枯的時候。他看著沙漏,伸手一招,沙漏掉進他懷裡,如同懷揣一個小太陽。

    陰煞狂潮被破壞個七七八八,剩下的不成氣候,鄒凝布下的法陣就能擋住它們。

    突然廣播聲起:“就餐時間已到,半個小時後開放取餐,請需要的乘客……”

    不知不覺,上車後的第一餐到來,估摸著已經過去八個小時了。

    在受攻擊中一直不露面的列車長此時剛出來就被圍著聲討要說法,他攤開手無奈地說:“我是真的無能為力,如果我出來的話,難保它們不會更發瘋,對它們來說,我們也是食物。跟你們說句貼心的話,我們也很苦逼啊,守著這輛破成垃圾的車,看樣子跑不了幾趟了,唉。”

    “他娘的別說這種鬼都不信的話!你摸摸自己的心、哦你不是人沒有心,你就說你這些話你自己信嗎你!”吳鈺萱的臉破了相,灰頭土臉的,她指著列車長大罵:“你要真是好心,那還發什麼餐,那些補票的人不都是被你們吃了?!裝什麼好人啊!”

    被這麼說破,列車長卻還是不慌不忙,舔了舔唇說:“這是規定,上了這車就得準守規則不是嗎?你們人類不就最愛標榜自己是守規矩的人嗎?我們哥幾個守著這車接送你們,冒著多大的風險啊,沒點報酬也說不過去不是?我們也是照著規矩來的,你們人類不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們沒冥幣買票,還想白搭車啊?”

    最後,列車長一句話暴擊:“再說了,你們不也吃得很高興嗎?一面假惺惺地抱不平,一面又捂著眼睛吃得滿嘴油光,有本事,你別吃啊。”

    “你!!”吳鈺萱氣得大喘氣,列車長勾起笑容看向其他人:“要就餐的趕緊繳費吧,用餐時間可是有限制的。”

    這句話剛落,就有表情麻木的乘客站起來,一個兩個,幽靈一般走向前台。沒有人去關注,到底是誰失蹤了,失蹤了多少人,他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活下去,不管吃的是什麼,活下去。

    火車搖搖擺擺地前行,吳鈺萱覺得自己的心也在上上下下地蕩悠,她恨恨地坐下,將頭埋在膝蓋裡。

    “我的行李箱呢?幫我打開……吃吧。”俞蘅從行李箱裡拿出營養劑,“剩下不多了,我和顧明磊吃一管,趙雅你和鄒道友吃一管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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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列車18

    喝營養劑的功夫, 火車突然瘋狂搖晃起來,俞蘅的眼睛有些模糊看不清,便問顧明磊:“怎麼了?”

    “龍、龍捲風!是白色的龍捲風!”

    龍捲風?俞蘅心中不安,防護罩能擋風, 可是現在火車還是這麼晃蕩, 必定出現了更嚴重的情況。他感覺到顧明磊一把抱住他, 然後天地一個顛倒, 火車翻了!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屍骨埋就的土地被剜出來, 龍捲風肆意地撞擊著, 土地帶著上面的鐵軌和火車一起在風中翻滾。防護罩能擋住外來的攻擊, 卻抵不住立身的土地沒了根基。

    “啊!!”

    乘客驚恐大叫,雖然風和沙石進不來,可車身解體產生的碎片卻在車廂裡撞擊著乘客,稍不留神就頭破血流。風聲呼嘯, 俞蘅不知道自己滾到哪個角落,剛覺得腳下一空,人就不可控制地往下掉, 大腦充血使得他大腦空白了一瞬,反應過來時自己和身邊的顧明磊正在往下掉。

    一把椅子從他身邊砸落, 顧明磊哇哇大叫:“救——命——啊——”

    俞蘅費勁夾著一張借風符驅動,一股有力的風吹來撐在二人身下,兩人撲在風裡沒有受傷,他趕緊爬起來穩定身形, 喊顧明磊:“坐穩!我要控制不住了!”

    風毯失控地滑翔而下,擦著地面滑出去十幾米,俞蘅翻了個好幾個跟頭,剛掙紮著要爬起來,爆裂巨響的同時大地一陣震顫,將他又震了回去。

    掉下來的地方似乎都是骨頭,他爬了兩次才徹底站穩,眼睛裡只能看見前方幾點黃色的燈光,燈光不穩定一直在閃,又好像被什麼壓著,光線好似蒙了一層紗,無法照亮這片天地。

    “顧明磊?你在哪裡,沒事吧?”

    他看不見顧明磊的位置,也聽不見其他聲音,喊了幾句之後,他聽見骨頭滾動的聲音,可是顧明磊仍然沒有回答他。

    俞蘅站在原地沒動,摸上挎包,防護罩還開著。他拿出兩張借光符抹黑折好,唸咒之後符紙騰地燃燒,火光越來越大接近燈泡。心隨意動,兩盞符燈懸浮空中,穿透濃重的陰煞氣,將他周圍十尺內照得清清楚楚。

    地面果然是萬骨疊就,看著有些年頭了。“顧明磊你在哪裡,應我一下。”

    骨頭翻動的聲音繼續傳來,可就是沒人應答。砸落火車那邊有倖存者在呼救,俞蘅看了一眼後繼續在附近搜救,他記得風毯落地之前顧明磊還和他在一起的,那傢伙嚷著坐不穩還抱住了他的胳膊,不可能說落地後人就失蹤了。

    迅速地將風毯落地時可能將顧明磊甩走的地方都查了一遍,還是沒有人。俞蘅以火車的位置為參照物找到自己落地的地方,用符燈照明開始挖。

    將陳舊的骨頭一把把一捆捆挖出來,在挖了有兩尺之後俞蘅看到了熟悉的衣物,心中一喜繼續挖,終於將人給拽出來。

    “你沒——”

    翻過身來的是一張大咧嘴的骷髏,嘶叫著朝俞蘅的脖子咬來,他的手在虛空一抓握住一隻滅火器狠狠拍過去,直將骷髏砸成碎片。沒有頭的骷髏張牙舞爪地繼續抓來,尖利的指甲輕而易舉地劃破他的衣服,俞蘅反腳一踹滾一圈拉開距離,招來一道五雷咒落在屍傀身上將其燒成灰燼。

    他看著眼熟的衣服消失在火焰裡,咬著牙往火車方向去。還能動的倖存者已經爬了出來,有的正在幫忙救人,俞蘅喊了幾聲辨認出鄒凝和趙雅的方向,忙上手去挖,趙雅很快就從廢車裡爬出來,倒是鄒凝的情況很不好,她的雙腳卡在鐵皮裡血肉模糊,左小腿幾乎露出骨頭。

    “忍著點、忍一忍。”

    “張哥你看那裡,白、白紙傘——”

    俞蘅回頭看一眼,就見濃稠黑暗裡出現一排白紙傘,然後刷地變成兩排、一片、鋪滿整個區域。白紙傘出現得突兀,移動卻很快,白慘慘一大片瞬移著前來,場面不得不說極為驚悚。原來顧明磊看到的白色龍捲風,就是這些白紙傘。

    他轉頭招呼趙雅:“我數一二三,你搬那塊鐵柱,來!一!二!三!”他同時用力撐起縫隙,鄒凝忍著疼痛將腿□□,血肉被鐵皮切割發出令人牙酸的割裂聲。

    “堅持住,我幫你包紮。”情況越是危急俞蘅越是沉穩,他拿出原身攜帶的換洗衣服,挑了一件襯衫撕開為鄒凝包紮傷口,條件太差了,連清洗都做不到,只能直接將藥敷上去,藥倒是以前他在別的任務世界利用職務之便弄的常備傷藥,只是——看著傷口上的鐵鏽跡,他只能祈禱鄒凝能暫時熬過去,破傷風不是說笑的。

    “我沒事。”鄒凝咬著牙看向近在咫尺的白紙傘,紙傘無懼防護罩已經行至眼前,“這是什麼?我竟從未見過聽過。”俞蘅將藥品收好,低聲說:“我在一本叫做《陳安詭事實錄》的書裡看過類似的故事,相傳亡者的靈魂在陽間徘徊不入輪迴,不知道如何修得一把紙傘,憑著一把紙傘陰陽兩界來去自如,傘即為魂身,修煉得更加精道的可做到魂傘合一,若是在陰曆七月七那天,以障眼法混入陽間的傘被活人取用,便有了遮風擋雨的因果,活人必得以一魂一魄相酬,是一樁強買強賣的勾當。”

    “那可有破解的方法?”

    “很簡單,別去握傘柄,紙傘不畏懼光和火,只怕黃泉水,也許三味靈火和九天玄雷可以一試。”

    說話的空蕩,紙傘已經飄至眼前,有的紙傘之下有極淡的白色虛影,有些微的人體輪廓,它們不由分說旋轉而來,在他們的頭頂滑過,在紙傘擋住頭頂的那一刻,一股清涼之氣撲面而來,混沌的世界也為之一變,每個人都能看到自己最想要得到的東西。

    俞蘅站在飯桌邊,父母從廚房端著菜出來,他媽笑著招呼他:“來來來,我和你爸做了好菜,快坐下吃呀。”

    母親心疼地摸他的臉:“怎麼瘦成這樣?唉剛畢業是這樣,找工作不著急,還有我和你爸在呢,你慢慢找,找到合心意的……”

    看著父母的笑臉,他當做臨時福利貪婪地看多幾眼,直到父母將筷子塞到他手邊:“拿筷子吃飯了,別傻站著。”

    他握緊雙手沒有接,俞母疑惑地看他:“拿筷子啊。”俞父也拿了一雙給他:“接筷子啊。”

    “我不吃。”

    話音剛落,面前的人變了臉色,虛假維持的面具微微蕩漾起來,連五官都有些模糊,兩人不屈不撓地繼續左右夾攻,兩雙筷子戳在他眼前:“接啊!”“拿著啊!”“拿!”“……”

    他轉身徑直往門外走,身後傳來急促的追逐聲,“兒子!小蘅!”“寶兒啊!”

    推開大門,刺眼的光照進來,他毫不猶豫地踏出去,然後踏回現實裡。身邊的鄒凝和趙雅並沒有握傘,兩人的手握成拳頭,只是眼睛緊閉臉部扭曲,應該是在抵禦幻覺的誘惑。他發現這片鬼蜮的邪祟極為喜歡用這樣的幻覺招數,將攻克人心這一招練得登峰造極。

    人心,本就是往前一步天堂,往後一步地獄的存在,它最脆弱,也最堅強,有時候最醜陋,有時候又是最美好的東西。

    他正要去點醒其他乘客,沒曾想剛走出一步,從他身邊飛走去尋找下一個獵物的白紙傘突然停滯,急速旋轉著以傘尖刺他心口。俞蘅靈活閃過,他身邊的其他紙傘卻同時圍觀過來,傘尖齊齊向他,一副要將他戳成篩子的架勢。

    滅火器根本砸不到這些紙傘,傘魂一體,本就不是俗世之物能碰到的東西,可是它們戳他時一戳一個血窟窿,傘尖吸血,不一會兒他就覺得氣血虧損眼前發黑。

    紙傘太多,費盡力氣招來幾道五雷咒,轟散一層又有一層。紙傘的海洋裡誘惑之音從未停歇,他一會兒看見父母,一會兒看見火車到站,外面陽光灑滿大地,一會兒又聽見九九在對他說:恭喜宿主達成所有任務成就。

    身心受到雙重的折磨打擊,讓他疲於應對,他已經到了山窮水盡之時,只好拿出被顧明磊血液浸染過的三味靈火符,咬破指尖掐訣,紅色的符紙騰出炙熱火焰,以赤陽體的極陽之血為引,瞬間炸出衝天熾熱火海。

    火舌吞噬一把把紙傘,一往無前所向披靡,無數的惡鬼哭嚎,魂體在傘下隱約掙扎,紙傘倉惶逃離,可是只要沾上一點火星,星星之火呈燎原之勢,眨眼間就能將紙傘燒得乾乾淨淨。

    如此霸道的三味靈火終於震懾住其他紙傘,它們速速退開,甚至有的來不及勾走入網獵物的魂魄,傘面一收咻地往遠處竄逃。

    被勾出來的魂魄茫然地撲倒在地,它看見自己的身體站在遠處,便想要走回去 。可鬼蜮詭譎,有一股來自天空的力量吸著它上浮,它伸出手大叫著不甘著,卻終究回不到自己的身體,在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徹底蹤跡全消。那魂魄的身體站在原地,同樣茫然地睜開眼睛,木木然地嘴角流下口水。

    紙傘的全線潰逃並不意味著勝利到來,俞蘅嘔出一口血,徹底陷入黑暗中。

    數不清的失魂失魄之人或站或坐或躺,都是同樣一副空茫的表情。火車廢墟裡拚命爬出來的乘客還未喘口氣,車上不穩定閃動的燈光眨了幾下,徹底暗了下來。粘稠的黑暗從四周湧進,看不見,什麼都看不見。

    “有人嗎?有人嗎?!”倖存者哭著大喊,喊叫的聲音在曠野中迴蕩,回聲染上怪異的哭泣聲,陰風從貼著地面捲上來,從腳底板往上爬。

    “啊!”

    綠色的磷火悠悠蕩過,照亮白骨上滑落的粘稠血跡,血跡在還沒流乾之前被看不見得手一把抹乾,也許是舔乾也說不定。

    另一地的寂靜之處再次傳來一聲爆響,大地震動,又一列火車從天而降插入白骨堆之中。哀嚎痛呼聲中,有一種聲音逐漸清晰,那是木魚聲。紙傘借魂煞成功再次掀翻一列火車,照葫蘆畫瓢地捲土重來,意圖吞沒這一整車的魂魄,沒曾想木魚聲中夾著的佛音如此厲害,金色的佛光一圈圈蕩漾開去,溫和地震碎一把把紙傘。

    厲鬼淒厲地大叫起來,在金光中化為碎片,然後被鬼蜮吞噬得乾乾淨淨。

    金光勢如破竹,打破了列車與列車之間的黑色壁壘,幾個空間被金光打通,鄒凝滿身血倒在地上,她用力將脖子上的骨手掰開丟掉,虛弱地抬頭面向金光來處,不自覺地掉下眼淚。

    “救、救——”她的聲音嘶啞幾乎無法發聲,狠狠咳嗽幾聲吐出血,她拿出一塊木牌,用手指沾自己的血在木牌上畫符,斷斷續續地唸完咒語,“去!”木牌化作白光往金光來處射去。

    做完這些之後,鄒凝再也支撐不住趴伏在地。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8 22:48
無盡列車19

    翻倒的列車裡金光最盛, 木魚聲聲聲入耳,敲得人心澄淨,一切引誘幻覺都失去作用,端坐外圍的一位青衣袍的和尚睜開眼睛, 伸手捏住一塊木牌, 他仔細看了一眼, 對正中間的和尚說:“收到清睢山掌門之女鄒凝的求救牌, 經確認無誤, 確實是盟恩令。”

    中間的和尚伸手接過, 點頭:“沒錯。沒有方位, 看來是被萬人骨障切斷了, 該是在那邊。”他指了指鄒凝所在的方向,竟是絲毫不差,“懷箴,你帶幾個人過去將人接過來。”

    “明白了大師兄。”

    鄒凝醒來時看東西都是重影, 只有耳邊的唸經聲給她安全感,她抬頭看向周圍,發現自己被人背著, 再一見這人有戒疤的光頭便心中一喜:“這位師兄,是你救了我?”

    懷箴側頭看她一眼, 先念了一句佛號,然後點頭:“你醒來就好,鄒掌門十分掛念你,給各門傳信關照你, 你既醒來便給鄒掌門送個信吧。”

    鄒凝大驚:“我父親?可是這是鬼蜮,師兄們怎麼也在?我父親又是怎麼傳信?不怕師兄笑話,進入鬼蜮後我便給家裡傳過信,可惜並沒有成功。”她看著視線範圍內數量不少的和尚實在驚訝。

    “鬼蜮覆蓋塵世令人措手不及,我和師兄弟們正好去南河參加佛學法會,這才被困在火車上。至於鄒掌門是如何聯繫上我們的,其中詳情你和懷域大師兄細談便是。”

    鄒凝從懷箴背上跳下來,卻不急著去詢問,她急問:“與我同車的乘客是否得救?我的好友也在裡面!”

    “與你同車的乘客只有三十四個人還活著,看都在那裡,你去看看吧,看你的好友是否在其中。”

    “謝謝師兄!”

    鄒凝飛奔過去,隊伍中間的人最多,被和尚們護持在中間,她大聲喊:“張路恆道友!趙雅!顧明磊!”趙雅在人群中抬頭,歡喜地喊她:“鄒大師!”

    “你沒事就好,他們呢?”

    趙雅的笑容落下來:“張哥在這裡,顧明磊不見了。”鄒凝的視線就落在一個和尚背上,她抬手將人的頭轉過來,然後倒吸一口涼氣。

    “大師們找到人的時候已經這樣了,還好還有一口氣,鄒大師你說該怎麼辦呢?他這樣子不會死吧?”

    看著眼前人被厲鬼啃掉的一邊臉和血肉模糊的手腳,鄒凝抖著手拿出一個瓶子,嘴裡安慰著:“不會的,這是回春丹,能解邪祟之毒,我還有回春符,我給他點幾張……”

    在見過朋友之後,鄒凝去找懷域大師說話,得到和自己父親聯繫的方式。

    “你剛剛用來求救的盟恩令是鄒掌門給你的吧?這是數百年前傳道大會上發於各個門派的,可通有無,你當作是當年盟誓之約的信物也好。你拿的是木牌,各掌門手上有玉牌,鄒掌門就是用玉製盟恩令和我取得聯繫的,我將給你父親傳訊,你也說一句報平安吧。”

    看著懷域師兄莊嚴穩重的模樣,鄒凝記起父親曾經說過,祈蓮山佛宗的主持纏綿病榻多年,寺廟事宜早就托給大弟子懷域,那麼由掌門保管的玉製盟恩令被懷域師兄保管也正常。也是因為這樣,她才能得救,一切都是緣分。

    “好,勞煩師兄了。”

    訊息傳送好,盟恩令的光芒淡下來,鄒凝便說起好友的事情:“……他實在是個好人,不知道師兄有沒有辦法救他?”

    “我佛慈悲,將他救回來之後為他和其他倖存者念了一遍楞嚴咒,將他體內的陰邪驅得七七八八,不過他之前似乎用了什麼厲害法器,身體竟然虧損得十分厲害,有油盡燈枯之象,生死有命,鄒師妹看開點。”言語中竟是覺得張路恆命不久矣的意思,鄒凝心中悲慟,含淚點頭。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車都翻了。”

    懷域看著前路,一串念珠在前面引路,佛光融融,他念了一句佛號然後說:“上天有好生之德,火車的存在是讓入鬼蜮的的人得以喘息的過渡之物,如渡江之舟也許能將我們送出去,因此鬼魅蠢蠢欲動一路攔截。現如今我們終於陷入荒野,也只能繼續往前走。”

    順利地話脫離鬼蜮,不順利的話,也不過葬身於此地而已。

    “嗚嗚嗚……”

    哭聲忽遠忽近,空氣再次震盪起來,懸浮空中做照明作用同時也做防護的念珠開始搖晃,佛光都不穩起來。

    “又來了。”

    鄒凝見和尚們忙碌起來,便跑回趙雅身邊,也看顧張路恆的情況,“別怕,有祈蓮山的師兄們在不會出事的。”

    念珠一串串接連被打落在地,被阻攔在外的罡風颳了進來,衣服和皮膚在罡風中破裂,血液被風捲走,無數倖存者受傷,空氣中卻聞不到一絲血腥味。

    “都不要動,原地盤腿坐下!”

    和尚們團團圍坐,開始敲木魚唸經,金剛經的經文化作一個個字盤旋在倖存者身邊,一個又一個織成金色的網,罡風撞在上面被反彈回去,發出類似鐵器相交的鏗鏘聲。

    “啊!”隱匿身形的惡鬼撞上法網顯露身形,身上泛煙,怨毒地看著和尚們然後尖嘯遁走。可這一批走了,地下的那一批還在動作,骨頭鋪就的道路開始湧動,層層疊疊地往下塌陷,形成和流沙差不多的效果。

    “救命!”

    對付這些把戲,祈蓮山的和尚們駕輕就熟地將降魔杵插在地上,很快就鎮壓住大地屍骨。俞蘅在顛簸中醒來,只覺得手腳無力渾身疼痛,喉嚨又痛又癢,剛咳嗽兩聲就聽見趙雅驚喜地喊:“張哥你醒了?!”

    趙雅托住他:“別擔心,雖然地面還有點震不過已經不會再下陷了,大師們正在挖掘被捲下去的人,對了鄒大師也沒事,她好像和這些和尚認識……”

    她不停說著,俞蘅就靜靜地聽慢慢消化,最後點頭:“好。”

    在束手無策無法動彈被看不見的餓鬼啃食時,他以為自己就要死了,苦中作樂地想這是死得最慘的一次,被喪屍咬死都沒這麼痛過,痛得靈魂都在顫慄。雖然他不是原身,靈魂也不可能真的被吞噬,但那種痛苦是實打實的。

    對積年老鬼來說,魂魄才是最美味的,也是最實用的,能讓它們增加力量,至於血肉只能說是點綴,沒有的話也不難受。當然,如果能在大餐之後再吃,會是很不錯的飯後甜點。

    因此攀上的無數厲鬼第一時間就對他的靈魂下功夫,發現竟然是啃不掉的硬骨頭之後才洩憤地啃食他的身體,就是這麼一點空蕩拖延,才讓他等來和尚的救援。

    身體沒有完全死亡,任務就還能繼續,預備著寄身身體死亡然後將宿主靈魂脫離出來的瑞汀鬆了一口氣,不過還是說:“宿主,那件逆陰陽的法器你最好不要再動用了,普通人服用長生丹並不是真的會長生不死,頂多壽命翻倍,你用一次就燒掉五十年壽命,對身體是很嚴重的損耗。”

    “我明白的,放心吧。”用一次就去半條命,再用一次的話肯定會掛,人都死了用了也沒意義。

    他一心二用地和趙雅和九九說話,還分神去打量那些和尚,心中想起之前在車站時在列車車頂上看見的“海市蜃樓”,他還記得當時那破開屏障的金光以及金光背後的車站列車。果然,這個空間的確是被切割成幾塊的,無數的列車在其中行駛,帶著同一個願望奔赴前方,渴望脫離險境。

    “咳咳,等我、好、一點,再去和大師道、道謝。”

    被白骨堆陷下去的人,只挖出來一個還活著的,之後隊伍繼續往前走。一個和尚不可怕,一群和尚的殺傷力就不容小覷了。為了參加十年一次的南河佛學法會,祈蓮山幾乎全員出動,足足一百七十六個和尚。這麼多和尚坐同一列火車,使得那列火車一直非常安生,什麼補票、失蹤人口上餐桌……都沒有發生。

    “大師們特別厲害呢!”

    走路時,趙雅和旁邊的其他乘客交談,越聽越羨慕。所謂列車長乘務員,其實也是欺軟怕硬的。

    走了很久都沒有走到盡頭,路上他們也沒有再遇見車站,物資完全無法補充。餓著肚子走路越走越慢,俞蘅低聲對趙雅說話,她嚴肅地點頭,很快將鄒凝叫過來。鄒凝又激動地將和尚懷域請來,俞蘅不惜暴露自己的物資儲存——以乾坤袋為藉口,拿出一批營養劑,換來懷域承諾會護他周全。

    “我現在就是一個廢人,只能依靠你們了。在之前我就曾想將東西放出來給乘客們用,不過當時感覺到惡意視線,我並不像鄒道友一樣有勇氣,我不敢暴露自己引來麻煩。”

    鄒凝忙說:“別這麼說,你為了救我們現在變成這幅樣子,不要這麼妄自菲薄。”

    有了這批食物,和尚們也終於恢復力氣,這對他們來說絕對是個好消息。作戰能力超強的祈蓮山和尚,就這麼一路護持地將大部分倖存者護送到鬼蜮盡頭。

    這時候,俞蘅的傷也養得好了許多,至少能自己走路了,可見他們走了多長時間。越走其實越危險,它們並不願意讓獵物離開,反撲得更加厲害,防護罩蔣重重屍傀抵擋在外,和尚們時時刻刻唸經唸咒,嗓子都沙啞德嚥口水都帶血。

    可這一切都是值得了,他們來到了盡頭!

    鬼蜮的盡頭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它就是一個破敗的車站。

    “走!進去!”

    這一回,車站的出站口是開著的,大門被輕而易舉地推開,懷域第一個走出去,然後在眾人期待的視線中再次走回來,他一直平靜淡然的臉這時候也露出喜色,眼睛濕潤似乎帶淚:“是出口,都出來吧,別擠排好隊一個個來。”

    俞蘅踏過那扇門,眼前大亮,刺激得他一下子流下眼淚,扶著牆緩了一會兒看向四周,確實出來了!他看著太陽露出笑容。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8 22:48
無盡列車20

    從外面的建築、陽光、空氣和味道來判斷, 這裡確實是現實世界,他們真的從鬼蜮出來了,眾人歡呼大叫哭泣!

    “這裡是哪裡?為什麼一個人都沒有?”

    這也是一個問題,一個乘客細細觀察, 走到路邊的公交站台去看, 回頭大聲說:“這裡是陳江路, 在樊城!我以前來過!”原來是樊城, 俞蘅想了想, 和原身的家潭鄉相隔不算遠, 四百公里的車程而已。他回頭看向身後的虛空, 又一個乘客從虛空中跨出來, 幾個和尚正在做標記,好再次過來時能找到。

    看日頭現在才是早上太陽初升不久的時候,眾人散開去找探查情況,找超市商店買吃的, 俞蘅也迅速進入一家店舖,在收銀台拿座機給原身的妻子葛曉慧打電話,不在服務區。他臉色沉重地打家中座機號碼, 沒人接聽。他想了想,打給了辦公室座機, 還是沒有人接聽。

    這幾個號碼是原身背下的幾個號碼,沒辦法他只好從原身記憶中找線索,背下來更多的號碼,依次打給親戚朋友。

    張路恆的朋友許路的聲音傳來:“誰啊?”

    “我是路恆啊, 許路你知道我家裡出什麼事了嗎?我找不到小慧和女兒。”

    “我去!竟然真的是你!張路恆你上哪兒去了?你都失蹤多少天了,嫂子都報警了!”

    聽到這裡俞蘅鬆了一口氣,聽起來葛曉慧似乎沒出事。“我進入了一個奇怪的地方,裡面都是鬼,還好遇到一群和尚,他們很厲害將我救了出來。”

    許路大叫起來:“原來網上說的都是真的,真的有鬼在抓人!你知道嗎?你失蹤那天,潭鄉終點站那班火車上的所有人都失蹤了!空蕩蕩的火車到站,車站的工作人員都嚇死了直接報警!嫂子嚇壞了,我連夜就去車站找,可是什麼都沒有,那輛車上的監控在中途就全部壞掉了。還不止如此,網上不少網友都在說自己的親戚朋友同事失蹤在車上,什麼高鐵火車地鐵公交車!甚至是高速上自駕,也全部消失了!!!”

    他大喘一口氣:“十四天,你們消失十四天了!天啊你現在在哪裡我去接你,千萬千萬不要搭車!”

    俞蘅已經聽懂了,果然出事的不止自己這列火車,鬼蜮不止一塊。他應下不會開車,說自己在樊城陳江路,不過並不讓對方來接:“不是說不要開車嗎?你怎麼接?”

    “我騎單車啊!我帶你!現在還沒聽說騎單車出事的呢。”

    俞蘅十分感動好朋友這份騎行四百公里迎接他的熱情和關懷,並堅定地拒絕了他:“我自己騎單車回去就行,如果你有空的話幫我回家看看,小慧沒接我電話我有些擔心。放心吧我會小心的,一會兒我會找地方將手機重新充電,有事情你直接打我手機就好。”

    超市開著門裡面卻沒有人,乘客們正在拆食物狼吞虎嚥地食用,俞蘅檢查了一下電路,在收銀台抽屜裡翻出一條充電器,趕緊給手機和充電寶充電。弄好這些之後他打開電腦,熟門熟路地破譯密碼登錄網絡,很快就看到網絡上的最新消息。

    驚!陽城火車站發生神秘失蹤案,整車1203名乘客不翼而飛!

    驚悚!安城地鐵3號線地鐵乘客全員失蹤,監控竟一片雪花!

    恐怖分子大規模行動?全球範圍出現大量神秘失蹤案件!

    是鬼在作祟?!港城有名大師曾稻直播揭驚天失蹤大案背後的的真相,房間號為XXX。

    ……

    全部都是失蹤案的消息,標題極盡駭人,看得人心驚膽顫。十四天,才十四天就在全球掀起恐慌浪潮,俞蘅將消息掃了一遍掌握之後,就開始準備物資。

    這是一家中等超市,詭異的是一個人都沒有,監控在正常運轉,電路沒有絲毫損壞,他先將監控關掉,然後避開其他乘客開始收集。這倒是不難,他主要蒐集的物資是生活用品和各種工具設備。

    整理好儲物戒指之後,他就窩在收銀台後面打開手機,稍微充電的手機已經可以開機了,一開機就彈出無數未接來電信息通知,各類社交軟件全部都是未讀信息,妻子的親戚的朋友的,還有公司領導及同事的。

    他只回了原身妻子葛曉慧的短信,希望她那邊能有回覆。之後,他打了報警電話,接警平台語音提示需要排隊,他掛掉電話。

    “喂老公你在哪裡?我在樊城啊你能來接我嗎?”

    “喂喂喂?怎麼會這樣,沒人接啊……”

    “小心點別浪費了,這是超市,雖然沒人在但是要付錢的,聽媽媽的話不要再亂拆零食了……”

    超市裡人潮湧動,不停有人進出,街道上也總有引擎發動聲。他查過地圖,準備到藥店去,前面兩條街外還有一家婦幼醫院,他打算去那裡全面收拾一下身上的傷口。趙雅終於輾轉和一個親戚聯繫上,得知父母和弟弟在她失蹤後,和其他失蹤乘客的家屬一起沿著鐵軌去尋找她,已經失蹤四天了,心如刀割。

    她衝出超市,一下子撲在俞蘅身上大哭起來:“怎麼辦怎麼辦……”

    俞蘅拍拍她的肩膀,將她推開,安慰道:“別太擔心,國家會有所行動的,我們運氣好能遇上這些大師們,你們的親人也一定可以的。”

    趙雅擦眼淚:“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去。張哥你也是潭鄉的對吧?你接下來要做什麼?”

    “我也要回潭鄉,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去做兩件事。”

    跟在俞蘅身邊,趙雅有些明白了,原來是要先處理傷口。可是她又有些疑惑,她知道張路恆有鄒大師有的那種乾坤袋,不過是戒指形狀的,小小一個卻能裝很多東西,這時候他為什麼要裝這麼多藥品呢?她心中疑惑,也就直接問出來。她並不覺得張路恆是一個貪心趁機囤積的人。

    “因為我不確定會不會再遇上這樣的事故,沒錯,我們確實逃離了,可這不意味著我們就此安全。”

    她在簾子後面穿衣服,旁邊的托盤上是疑惑給她準備的外傷清洗藥劑,聽到張路恆的回答,她手頭的動作頓住,心狂跳起來。“不,不會吧?”

    “有備無患而已。”

    趙雅穿好衣服出來時,俞蘅也將自己的外傷收拾好了,他在鏡子裡看到自己的樣子,半邊是人,半邊惡鬼。真真切切毀容了,他將傷口包紮好,成了半具木乃伊。

    見趙雅出來,他招呼著:“我給你打一針。”

    趙雅好奇地擼袖子:“你還會醫?你到底是做什麼的?”

    “什麼都會一點,要養家嘛,我的女兒已經四歲了,我得為她攢嫁妝。好了。”

    “……哦好,謝謝。”她有些愣怔地按著消毒棉花,好半晌才問,“你……女兒叫什麼名字啊?回頭我給她買禮物。”

    “知芝,張知芝。禮物就不用了,家裡她的玩偶娃娃啊,都要堆不住了。”

    趙雅收拾好表情,笑著說:“那我帶她去遊樂場玩,我有朋友在遊樂場工作,我有vip卡,能玩全部項目。”

    “那聽著好,我就先謝謝你了。你知道的小孩這個年紀活潑得很,她天天嚷著要去玩呢,我和她媽忙著上班,也沒法總是帶她去玩。”兩人說著話,鄒凝的電話打了進來,俞蘅跟她說了自己的位置,讓她最好也過來一趟。“你被鏽鐵皮割傷過最好來打針破傷風,傷口也需要再深入消毒一遍。”

    “成!我一會兒領著其他人一起過來。”電話那邊鄒凝也打趣,“張道友你還會醫術啊,簡直全能。”

    很快鄒凝果然領著十幾個和尚過來了。“這幾個師兄傷得比較重,暫時回不去祈蓮山,還是得先處理。張道友你看看,你能不能處理?”

    俞蘅點頭:“能。”

    忙碌的時候,俞蘅接到許路的電話,他帶來一個壞消息。“你家裡沒人在!鄰居說有兩天沒見到嫂子和我侄女了,我已經上派出所報警!你別急,千萬別著急!路上慢慢兒的,我在這邊會幫忙盯著,哥們兒千萬冷靜,她們不會出事的!”

    原身是個寵妻寵女狂魔,打結婚後就成了二十四孝好丈夫,有了女兒後同修二十四孝好爸爸,許路這番擔心的安撫很有道理,俞蘅深吸一口氣應下來。“小路,哥在這裡鄭重地謝過你,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小心的,我家那邊就拜託你了,有任何進展務必告訴我。”

    電話掛斷,手術室裡鄒凝和趙雅都擔心地看他,鄒凝安慰說:“別擔心,嫂子肯定是擔心你,到外頭打探消息去了,一定很快回來。”

    俞蘅收好手機,繼續戴上手套:“我明白的,來吧繼續。”

    一切都處理好之後夜色也降臨,這座空無一人的城市陷入一片空茫的寂靜。按照懷域的說法:“鬼蜮的出口在城中,這裡極有可能受鬼蜮影響,出現一些鬼蜮裂縫。”為了保命居民逃生,這才全城變空。“這裡不能多待,等天亮我們就出發。”

    其實,俞蘅和趙雅以及其他十幾個乘客,回家的方向並不與和尚和鄒凝相同,畢竟是在不同火車上進入的鬼蜮。他要回潭鄉去,鄒凝知曉他是要找親人,因此自告奮勇送他,懷域也讓四個和尚陪著一起去,和俞蘅約定好:“若是需要幫忙,可上祈蓮山來。”鄒凝也說:“到我家清睢山亦可。”

    他知道鄒凝和懷域的心思,兩人也敞亮地露出來,單看自己怎麼選擇。第二天天剛剛亮,眾人就出發了,他們在城中找到單車,人手一輛,俞蘅還帶上了單車維修的工具。

    騎行出城後回頭看去,樊城籠罩在一片灰濛中,鄒凝手中的法器指針不停轉動,她心情沉重地說:“陰煞超過標準數值二十倍了,這才一天不到的功夫,竟變化得如此之快,若按照這樣的速度,很快樊城會變成鬼都。不行,我要告訴父親。”

    俞蘅在一邊聽鄒凝打電話,鄒掌門似乎說了些什麼,讓鄒凝的臉色越發沉重。

    “我父親說,國內已經有數個城市的陰氣數值超過標準安全線,國家正在組織撤離,道門應號召正在中京開會,至於樊城的陰氣數值超標,特委會今早已經監控到,他讓我們盡快離開。”她咬唇,“可是昨天和父親通話,他並不知曉樊城走空的消息。如果按照懷域師兄的說法,這裡的居民是因為鬼蜮出口在此而遇到危險撤離,那麼為什麼外界沒有接到消息?”特委會還是今早才監控到陰氣值超標,到底是哪方消息滯留?

    “不管怎麼樣,我們先離開。”俞蘅說。

    他們越走越遠,直到將樊城拋在身後再也看不見。黑色的陰煞氣如同有觸手,不停地蔓延穿織,昨天眾人逃離鬼蜮的出口在虛空中顯形,陰煞之氣將它塑形成漩渦狀,漩渦中陰氣濃稠成水,流動時一隻黑色的手伸出來,五指嶙峋尖長,那手狠狠一抓一握,以一種向外的姿勢不停地掙扎。

    下一瞬,另一手也探了出來,然後再多一隻,直至將漩渦擠滿,無數的枯手成簇成簇地扭動,如從地獄深處長出枯藤。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8 23:56
無盡列車21

    離開樊城之後一開始還是很順利的, 到下一站進城時他們進城休息。城中人心惶惶,居民出行都只敢步行,頂多騎個單車,暗巷胡同偏僻處更成了活人絕跡的地方。地鐵線公交線全線停運, 失蹤了那麼多人毫無線索, 恐慌是正常的。

    俞蘅和鄒凝他們在一家飯店吃飯, 吃著明顯鹹淡不宜的飯菜, 眾人盯著廳堂裡的電視看新聞。

    “……請大家不要傳播恐慌情緒, 如常上班工作學習, 事態還在可控制範圍內, 國家相關部門正在盡力破案, 早日將被恐怖分子挾持的國民救出來。”

    “為了大家的安全,請大家不要到偏僻的場所,不要單獨行動,設置手機報警撥號快捷鍵。……建議隨身攜帶應急急救包, 專家建議收入的藥品和食物如下……”

    趙雅嚥下一口飯,低聲問鄒凝:“大師,國家方面現在還在隱瞞嗎?說是恐怖分子的行動難道會有人信?”

    鄒凝苦笑:“就算實話實說, 也不是每個人都會信的,這種靈異的力量反而會引起更大的恐慌。況且說了也沒有用, 如果國內的頂尖道門力量和佛門力量聯合起來也無法對付,普通的居民更加無能為力。”

    “……那也是。如果不是我身在其中也無法相信,這些多人都是被鬼蜮吞走的。”她苦笑幾聲,“鬼蜮到底是什麼?這麼多厲鬼在外面害人, 書裡說的陰曹地府不管的嗎?”

    “你也說了,那是書中所寫。人類發展史上對各種靈異現象有過許許多多種解釋,陰曹地府便是接受度最廣的一種,事實上我們這個世界並沒有陰曹地府這樣的存在,人死如燈滅,魂魄被天地的規則力量牽引著入輪迴。”

    “這幾千年來因為人口數量暴漲,天地力量似乎不堪承受引魂重擔頻頻出錯,那些錯漏都是由我們道門和佛門來補缺。可人力有限,那些被遺漏的遊魂和天地間的雜質和積年累月的陰晦陰煞一同變異,形成一個個失落之地,也就是俗稱的鬼蜮。

    鬼蜮吞噬活物和生命力,在早期只能在陰暗的地方偷偷吞噬活人的陽氣,厲害點的誘惑活人的一魂一魄。剛開始沒人注意到它們,直到它們越來越壯大,領域不停擴張。”

    “我手上這枚木製牌子叫做盟恩令,是我十六歲生辰時我父親送我的。據說五百年前天地出現過一次鬼蜮大肆入侵塵世的大事故,當時陰陽相錯,死了很多人,為了聯合起來解決那次災難,淨明宗道門牽頭召同道開傳道大會,在會議之後一起出世救世。那一次災難平歇,各宗門回歸山野,只帶走當年會議上的盟恩令為信物,約定今後互相扶持周全。”

    鄒凝將令牌收起來:“這一次的鬼蜮侵塵世,看起來比五百年前還要厲害,不過我們也不是毫無進步的,優秀的弟子代代相繼,這次也一定能化險為夷,還天地一片海清河晏。”

    第一次聽這樣的秘聞,趙雅聽得心潮澎湃,深吸一口氣笑著點頭:“鄒大師說得對,我們一定能渡過難關的,我在這裡先謝過你們了。”

    俞蘅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世界關於鬼蜮的具體發展消息。不同世界的發展進程都不一樣,比如說鬼蜮的形成,在不同世界會有不同的演變過程,他記住這個世界還沒有地府這個機構的重要消息,也許這會是一個關鍵。

    吃完飯他們就去找旅館,找了許久才找到還營業的旅館,俞蘅結結實實地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再次出發,足足騎行了一天才終於到潭鄉。其實平時就算是騎單車也不用這麼長時間,主要是高速上堵了長龍一樣的車,車主失蹤之後這些車都堆在高速上,也許車主失蹤時車還在開動,因此翻車疊成山,一時半會兒真的拖不完。再加上這些現場遺留的車總有些靈異成分,報導上還有照片呢,綿延數里的空車亮著車燈,偏偏一個人都沒有,瞅著跟鬼車似的,拉車公司的員工更發憷了。

    一遇到這些翻車障礙,他們就得扛著單車越過去,來來去去的就廢了更多時間。

    入夜時他們抵達收費站,收費站也空了,一個人都沒有。即使國家粉飾太平維持表面寧靜,可人類都是對危險嗅覺靈敏的動物,擅長的就是趨利避害,高速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除了一些心繫親人大著膽子來尋找的人,就沒有幾個膽子大的還敢往這裡鑽。

    夜裡其實鄒凝也不建議趕路,因此他們在收費站過夜。

    當晚俞蘅接到許路的電話,說是終於查到葛曉慧的最後去向,家裡隔壁的街道監控拍到她帶著孩子上車。

    “車子的去向還在查,監控沒拍到車牌號很難查,警方的人也跟我說了,現在警力有限分派不過來,要查出車的去向需要時間,哥們你別著急,既然她是自己坐車走的,那肯定沒出事。”

    人沒進鬼蜮就好,這勉強算是一個好消息,俞蘅掛斷電話後閉上眼睛繼續修煉。從鬼蜮出來已經兩天,他的道術精進許多,如果以後能有機會上鄒凝所屬道門所在的清睢山,想來在那法陣護持隔離社會喧囂的山中,他修煉的速度會更快。

    在各種外敷內用的藥物作用下,他的傷勢好得很快,這兩天的功夫就已經發癢結痂,修煉之後他再次脫衣服上了一遍藥,這才沉沉睡去。睡夢中總能聽見祈蓮山和尚敲木魚的聲音,木魚聲讓他心境平和,一夜無噩夢侵擾。

    第二天天亮,俞蘅就進入潭鄉了,鄒凝等人一直送他回家,記下地址後方才告辭,趙雅也朝他揮手:“我回家了,再聯繫。”

    原身的家裡籠著一股久未開窗的悶味,他先打開窗戶通風然後洗了一個澡。站在鏡子前看自己的身體,掉痂的位置留下粉紅色的疤,狀況看起來還好,就是右邊耳邊被啃掉留下的傷看著還是很駭人。俞蘅處理好耳朵處的膿血後再次包紮好,然後穿好衣服出去。

    他檢查過一遍臥室和女兒的臥室,看得出葛曉慧是有條不紊地收拾好行李、財物證件才出門的。只是不知道去了哪裡竟然打不通電話。

    俞蘅打開家中的電腦開始上網,他先入侵了潭鄉的監控系統,按照許路提供的消息從隔壁街的監控開始查起,之後工作量極大地篩選了大量監控錄像,找到那輛車,攝像角度不同讓他終於截取到車牌號。不過車牌號是假的,他只好繼續找監控尋找它的方向,在許路狂按門鈴時,俞蘅終於鎖定好那輛車的位置。

    還在潭鄉,就在潭鄉的舊城區,那裡魚龍混雜,監控在那裡就斷了,舊城區裡面沒有裝監控,他必須進去找。

    許路恍然大悟:“你這麼說我突然記起來了!這半個多月有不少神棍在那裡裝神弄鬼的騙人,說什麼能幫忙算出失蹤人的位置,之前我聽嫂子說過,我還跟她說那都是騙人的,看來她還是去了!我們直接上派出所反映情況吧。”

    派出所裡人滿為患,俞蘅登記好資料後擠出來,決定還是要自己去一趟,現在別的案子不多,失蹤案最多,原身妻子女兒失蹤的案子在海量離奇失蹤案中實在不值得一提。警力確實有限,值班的警員一個個熬得眼睛通紅聲音沙啞。等騰出人手去舊城區查,那就太晚了。

    他沒讓許路跟著他,獨自一人前往舊城區。傀儡替身戴著口罩幫忙尋找,俞蘅蹲了兩天才蹲到那輛車重新出現在舊城區,進入舊城區之後,那輛車東拐西拐,俞蘅跟得很緊,也許是司機也不甚警惕的緣故,竟就這麼讓他跟到了大本營。

    最後一排的大院子看起來平平無奇,俞蘅避開門口的監控翻後牆進去,在裡面看到了無數被關起來的人,也許是被喂了迷藥,一個個東倒西歪毫無掙扎。其中,以老年人最多。

    他沒法從釘嚴實的木板縫隙中找到葛曉慧,只能先判斷這個院子有多少人在看守。剛開進來的那輛車又帶了一老一少進來,隨行有三個壯漢。院子裡走動的就有兩個,裡面不知道還有多少人。

    暫時撤退之後他打算入夜再來。潛伏在周圍等待天黑時,他發現這個院子的佈防並不嚴密,那輛車再次外出,夜裡再載來一批人,院子裡傳出喝酒打牌侃大山的嘈雜聲,它處於巷子裡最後一排,前面的住戶只有稀稀疏疏的幾家,此時也早已熄燈休息。

    不管怎麼樣,這輛掛著假牌的車頻繁外出,破敗的院子裡有奇怪的青壯年頻繁活動,這怎麼看都不對勁的現象在舊城區並不奇怪,這裡魚龍混雜,租金便宜,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確實是做壞事的好地方。

    夜更深了,院子裡的動靜終於停下,俞蘅再次從後牆翻進去,先將院子裡打盹的三個男人打暈,之後潛入室內將其餘八個正在睡覺的男女控制住。他將所有人捆在一起丟在院子裡,最後才去開門。

    三間房的門窗都被釘緊,他撬開之後進入查看,發現他們果然是被喂了藥,神智迷糊不清。他一間間一個個地拿手電筒照臉找人,沒有,葛曉慧和張知芝不在裡面,是被轉移走了嗎?

    院子裡,一個男人被冷水潑醒,緊接著只覺得腦袋一陣刺痛,有人將他的脖子掐起來,問他:“你們拐回來的一對母女去哪裡了?”

    男人咳嗽幾聲才能說話:“你是誰啊?啊!放手鬆開啊啊啊!”

    俞蘅鬆開手:“快說,我沒耐性的。”

    “母女有好幾個,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啊。”

    “大的叫葛曉慧,小的才四歲。快想!”

    “啊啊啊鬆手鬆手我這就想,這就想……我想起來了,那天剛進來,第二天就送走了。送哪兒去?我也不知道啊!鬆手鬆手大哥我是真不知道,你要問就問那邊那個大平頭,我就是在這裡看門的,他才是對那邊聯繫的,我們平時都聽他的話!”

    俞蘅轉身去問旁邊躺著的的剃大平頭的男人,這個男人是個刺頭,看眼神是個亡命之徒,很是能耐得住身體的痛苦,就算他最後催眠成功也頗費力氣。審好之後俞蘅將這些人關進屋子裡,掐斷自己進屋的那段錄像後又在院子里布置迷蹤陣。

    這法陣既是控制也是保護,外人進不來,裡面的人出不去也無法離開,留下一具傀儡替身在外面守之後俞蘅立刻前往剛剛審出來的地點。

    據那人說,他將上頭看中的貨都送到一個地方,看著眼前作為人口買賣中轉站的廢棄工廠,俞蘅很擔心葛曉慧和女兒的安危。兩人一個年輕貌美一個年幼可愛,在一眾被騙老年人當中鶴立雞群,一看就是好貨色,希望她們兩人還在這裡面才好!要是已經被買家帶走,那就真的是天南地北,找回來的難度很高了。

    社會的動盪不安,讓一些舔刀口生活的人反而煥發了第二春,精準地瞄準人心弱點發展聯合產業,先騙再賣,產業鏈齊全,務必搜刮盡獵物的每一滴骨血。這種發國難財的行為讓人不齒作嘔,能做出這樣事情的人,血管中流淌的血肯定是黑色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8 23:56
無盡列車22

    俞蘅貼了一張潛行符隱匿身形進去, 這座外表看著破舊的工廠,內裡該有的都有,他第一時間找監控室。此時是夜裡四點,監控室的兩個人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他一一制住之後將人拖在桌子下。

    通過監控室他得知工廠的大致結構, 貓兒一樣在黑暗中輕巧移動, 找到自己的目標逐個擊破。這些不法之徒攜帶有槍支, 人數眾多, 如果不是他的道術精進能驅得動潛行符, 他尚且不敢獨自進虎穴。

    說實話, 裡面真正讓俞蘅覺得有威脅的只有三個, 這三個人警惕心非常高,在他隱身靠近時就發覺到不對勁,而眼前這第三個無非最為難對付。

    “誰?”

    槍管在乍亮起來的燈光中閃著冰冷的光,床上的人飛躍而起蹲在床上, 眯著眼睛看向四周。俞蘅欺身向前想奪下對方的搶,這人卻好像預知到他的想法,做了一個拆解動作。

    “是誰?!”男人使勁眨眼適應燈光, 從床上跳下來。

    俞蘅能確定,自己活動時引動空氣氣流是很少的, 這樣也能感知得到,說明這人很不一般。既然已經被發現,那就直接上。俞蘅再次欺身而上,速度快到極致, 在對方往床下跳的瞬間一腳踹過去,這一腳他使出最大的力道,男人卻還是緊緊握住槍,在天花板上射出三四個洞。

    槍聲悶響,裝了消`音器。

    避開槍眼之後他繼續往前,兩人打得有來有回。對方的身手也很不錯,每一招都是死招,乾淨利落,一看就是從刀尖火海裡走過的,只以殺敵為主,在槍支被他打落踢走之後,男人從腰後拔出一把三`棱刺,舞得靈活詭譎。他倒不懼這些,只是難得遇上打得這麼暢快的對手,這十幾天在鬼蜮中壓在他心上極度壓抑的消極情緒終於得到緩解。

    打,打,打!汗水將所有壓抑全部流出來。

    男人卻是越打越心驚,他自認混道上有些年頭,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有所瞭解,可是看不見的人是什麼鬼?難道真的是鬼?他大聲地喊人,可是平時一呼百應守衛森嚴的據點,此時竟然無人來支援他。

    他難道真的見鬼了?

    這種懷疑種下之後他心裡就發虛,越虛越猶疑。很快兩人之間分出勝負,打一架之後俞蘅神清氣爽,挨個車間地找人。他在一個車間裡找到了葛曉慧和張知芝,兩人都在昏睡,他見張知芝正在發燒,趕緊拿藥給她灌下去。找到兩人的時候,瑞汀提醒他主線任務完成,有新的支線任務問他要不要接。

    “支線任務是:建立新輪迴。成功的話獎勵薪火點一萬點,失敗的話扣除薪火點三千。宿主,這次任務是根據你上次在魔法大陸差點成為天地主宰而發佈的,主系統經過分析給你發佈這個任務,是對你實力的肯定,我覺得你不妨接下來,如果成功的話肯定有很不錯的成就獎勵。”

    “接下來吧。”這個支線任務讓俞蘅確定自己之前的猜測方向是對的,這個沒有地府輪迴的任務世界,需要的就是建立新的生死輪迴秩序,不然的話即使這一次將其封印住,鬼蜮隨著時間滋生壯大,多年之後末世終究還會再次降臨。

    “好的,支線任務已登記,請宿主再接再厲。”

    俞蘅摸摸小姑娘的額頭,張知芝睜開眼睛迷濛地看他:“爸、爸爸?”

    “哎是爸爸,芝芝乖快點睡。”

    “爸爸,我好想你啊。”

    “爸爸也想你,睡吧。”

    他花了一番功夫佈置,才叫醒葛曉慧,讓她抱著孩子,他騎著單車帶兩人回家。

    車上葛曉慧很是激動:“你上哪兒去了,他們都說你出事了。”

    “沒事,這不是回來了嗎。你先別說話,你中了迷藥現在肯定頭重腳輕,靠著我睡吧,到家我叫你。”

    葛曉慧心中有萬種話要說,可她確實覺得難受,因此一手牢牢地抱住女兒一手緊緊地抱住丈夫,靠著丈夫寬闊的肩膀閉眼休息。她聞到了藥味,有心問丈夫臉上的傷重不重?還有,怎麼看著老了這麼多?頭髮都白了?可眼皮子一旦合上,疲倦就一層又一層地往上湧,連開口都不成。

    騎行在漆黑的土路上,俞蘅並不敢騎太快,一怕路顛簸將身後的母女掉下去,二怕那不知道如何觸動的鬼蜮條件。送葛曉慧母子二人回家後他又到老城區的那個院子一趟,如法炮製一番後才離開。

    “屋後剛剛好像有動靜。”

    寂靜的夜裡,一間老房子裡的窗戶被推開,有人開窗往外看。

    “別看了,睡覺吧,才五點。”

    “老頭子,你說那些年輕大小伙子天天窩那院子裡,幹啥呢?我總覺得平時聽見有人在叫,不會是在做壞事吧?要不咱們報警?”

    “關你什麼事呢,睡吧。報什麼警你還沒報夠呢?大妮子的骨灰在底下早涼透了。別管了趕緊睡,等一下早點上市場,不然好的葉子都給別人撿走了。”

    “唉,知道了。”

    老舊的窗戶被合上,屋外有車子駛動的聲音,又過了不到一個小時,街頭巷尾再次嘈雜起來。鬧鐘剛響正準備起床老夫妻也聽見了,老太太刷牙刷一半就想去看,“警笛聲!”老伴兒嘆氣:“能看到什麼?哪一次不是雷聲大雨點小,肯定抓不到人,看了也是白看。快點刷牙,別給嚥下去了。”

    “不是老頭子你看,真的抓到了你看!”

    老太太激動地將老伴兒拽到屋後的小門處:“你看啊!抓走了!真的抓人了!好多人啊,院子裡出來好多人,是真的被救出來了!警察救人了!”

    老頭子瞪大眼睛看了好一會兒,警車和前來尋找親人的的居民前後腳到,院子裡傳出親人重逢痛哭的聲音,他們不停地呼喊著昏迷中的親人。銬著手銬的犯罪嫌疑人帶路一一指認,攝像頭不間斷地工作。

    他一拍大腿:“我得去問問,我得去問問。”看丈夫吐掉泡沫出門,老太太走回房間,打開櫃子從深處摸出來一個盒子,裡面是一沓的照片還有數本筆記本。她抖著手摸了摸,像佛祖許願,希望這一次這些東西真的能用得上。

    這個普通的清晨老城區警笛聲不絕,之後全城震動。

    另一邊,俞蘅還未到家太陽就出來了,金黃色的耀光從天邊射出,驅散深夜的黑暗。這時候他發現,在陽光下天邊的雲不對勁,黑色的雲絲絲縷縷擴散,如游動的黑色金魚,朝雲泛黑為不祥,潭鄉眼看也不安全了。天亮之後俞蘅給許路打電話報平安:“我也不知道啊,綁匪好像突然良心發現放人,還嚷著要去自首呢。”

    許路:“……啊、啊?”他以為自己聽錯,又問:“你說啥?”

    “你等等看新聞,新聞應該會播。芝芝醒了我得去哄她,回頭見哥們。”

    許路困惑地看著手機,撓撓腦袋從陽台走進客廳,他的妻子喊他:“老公快來看新聞,天啊犯罪團夥突然進派出所自首,這就跟電影演的一樣!”

    他快步走過去看,畫面裡果然是派出所門口的場景。在派出所等消息的親人失蹤的民眾激動地跟車前往幾個據點,裡面都是失蹤的人。

    鏡頭前的頭目義正辭嚴地說:“我突然認識到我的行為是錯誤的,所以我才勸其他同伴一起自首。……一些已經賣掉了,買家的名單我也有,除此之外我這裡還有別的名單可以上交,其中還有幾個是警方系統內的,在此我希望大家能夠聽見我說的話,關注我保護我的安全——”鏡頭被匆忙撤開,電視機前電腦前的觀眾都驚呆了。

    媒體報導:驚天大案!詐騙和人口販賣犯罪嫌疑人突然良心發現投案自首,爆神秘名單似牽連甚廣,潭鄉警方稱會嚴肅追查,請廣大群眾放心並且歡迎群眾監督。

    看完新聞,許路只覺得好像在做夢。

    “怎麼樣,剛剛張哥打來說什麼了?嫂子真的是這麼被解救出來的?太神奇了。”

    妻子在追問他,許路捂著額頭:“我也不曉得,我去張哥家坐坐看看芝芝,順便再問具體情況吧。你要去嗎?”

    “去,當然去,我之前剛給芝芝買玩偶,這次正好拿給她玩壓壓驚。”

    葛曉慧回家後打掃洗衣服晾曬,很快就將沉悶的家盤活起來,俞蘅要幫忙她也不願意,“看你滿身傷,行了抬腳——別亂動,你看著芝芝吧,你不見那半個月她天天哭著要找你,你抱著她哄哄,她睡得更好。”拖完地,葛曉慧風風火火又進了廚房。

    俞蘅的手搭在張知芝肚子上,被小孩子死死地拽住。

    “你說說吧,是怎麼弄的這一身傷。”葛曉慧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

    “行啊。”他就將經歷說了一遍,只是將自己修道的因果轉接到一個乘客身上,“他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先生,說是病重要回鄉,在車上的時候他說我有天賦,就收我做徒弟。”

    葛曉慧舉著勺子探頭,笑著問:“你就答應了?你不是一直不信這些的嘛。”

    “可是那個時候不得不信,火車突然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不是我們的潭鄉終點站,這件事情本身就不對勁。那個時候我就想,原來真的有這麼神秘的力量存在,就答應了。他將東西都傳給我了,你看這個戒指,裡面能藏東西,他給我了兩個,一個給你,一會兒我教你怎麼用。”

    其他事情幾乎照實說,只是將東西的來源都安在所謂師傅身上。

    慢慢說著,粥也煮好了,葛曉慧將鍋提到臥室裡,支張小桌子放好,她盛了一碗給俞蘅,臉上已經沒有剛剛談笑時的輕鬆。她顯得有些憂心忡忡:“那你這傷、還有這臉,能好嗎?看著老了二十歲,難得芝芝還認得出你。”

    “這是後遺症,會好的。”如果是原身,肯定會再加一句“我變老了你就不愛我了嗎?”他說完這句就低頭喝粥,誇了一句,“好喝,我好久沒吃到正經食物了。”

    “好喝就多喝點。會恢復就好,不然的話芝芝看見你鐵定哭。”

    “才不會,她之前見到我了,還叫我爸爸呢。”

    正吃著呢,許路夫妻就到了,一進門許路就大叫:“你們看電視新聞了嗎?!”

    “看了,你是說壞人自首的新聞嗎?”葛曉慧迎上去,“吃早餐了嗎?我煮了粥一起吃點。”

    “不是那個!”許路飛快打開電視,熟練地調台:“看!”

    俞蘅將張知芝的手小心拿下來快步走向客廳,電視裡正播放著臨時中央新聞:“……病毒向外擴散,請居民遠離以下城鎮及附近區域……

    以下地點的居民需要第一時間撤離,在這裡將播報國家指定的臨時避難所,分別為粟桂鄉、南河寶塔寺、羊城清睢山、中京祈蓮山……

    請大家動作迅速,這不是演習,這不是演習!神秘的危險正在大地蔓延,為了大家的安全,請大家即刻行動!”

    視頻中許多城鎮的模糊畫面閃過,衛星已經無法清晰捕捉當地的圖像,全國地圖佔據整個液晶電視屏幕,黑色的地點密密麻麻的。俞蘅知道,那些都是鬼蜮聯通現世的地方,在陰氣過盛超標之後,鬼蜮終於徹底大舉入侵。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8 23:56
無盡列車23

    “我們開車時聽廣播說的, 看!我們潭鄉也很黑啊!那到底是什麼啊?病毒嗎還是傳染病?是生化危機要來了嗎?”許路滿腦子問號,俞蘅沒時間和他解釋,國家立刻發佈緊急消息,只是看新聞內容, 似乎沒對鬼蜮有所解釋, 新聞用語含糊其辭, 想來事態發展超過當局預料, 不得已進行如此大規模的撤離。

    “馬上收拾東西, 小慧你去抱孩子, 我們立刻走。許路你們直接和我們一起走吧, 一會兒順路去你家收拾東西。”

    “去哪裡?”

    “清睢山!”

    俞蘅很快收拾出兩個行李箱兩個行李袋的衣物日用品, 通通塞進儲物戒指裡,孩子喜歡的一米五的大抱熊也塞進去。

    “回頭跟你說,走吧,回去開你們的車。”

    為了湊錢請大師幫忙, 走投無路的葛曉慧被哄騙著取積蓄賣車,差點連房子都賣了,之後又聽所謂大師徒弟說的, 需要至親的人現場做法才能找到人,於是抱著孩子一起踏進狼窩, 差點母女倆都給賣了。那個廢工廠已經是最後一道門,俞蘅要是晚去兩天,鐵定被運走進入運輸線了。這時家中確實沒車開,只能用許路家的。

    四個大人疾步外出, 許路邊走邊問:“可是不是說現在不宜開車嗎?”雖然路上還是有人開,可是如果真要開到隔壁清睢山,距離太遠了吧?路上要上高速,一想就很不安全。

    “我有辦法。”

    新聞剛出來,大眾還處於懵逼階段,突然之間讓搬家總讓人反應不過來。騎單車前往許路家,很快他們夫妻二人也收拾好行李,俞蘅將浸過顧明磊血的平安符貼在車裡,還在車身上畫了防鬼咒,最後掛上一串懷域大師送的念珠。

    “走吧!”

    許路開車,街道上已經開始有不少車輛在行動,汽車少單車多,前些年潭鄉禁摩托車,市中心抓得很嚴,平時只有舊城區才有少數的摩托車在活動,看著現在外面飛速行駛的摩托車,葛曉慧感嘆:“好幾年沒看見這麼多摩托車了。”

    許路開車開得膽顫心驚:“老哥,你這些符真的管用?以前沒聽你說你有道士血統啊。”

    “剛學的,放心吧肯定有用。”俞蘅簡單說了一番自己的經歷,拿出平安符闢邪符給許路和他的妻子張敏,“戴上吧,保平安的。”張知芝好奇地翻著疊好的符紙,問:“爸爸爸爸,我也要學。”

    “好啊,爸爸教你。”

    張知芝很乖巧,自己抱著一沓符學著疊,不吵也不鬧,那副小可愛的模樣看得人的心都軟了。

    手機鈴響,葛曉慧說:“老公接電話,大姑給你打的,你回來的事情我還沒跟她說,趕緊跟她說幾句讓她放心。”

    俞蘅接過手機,電話那頭是原身的大姑,原身父母在他幼年時離異,父母分別再婚在外地定居,原身在大姑家被養到十八歲,之後靠助學貸款和自己勤工儉學上完大學,因此和大姑家的感情非常好。

    和張路恆大姑的通話先以大姑的大哭開始,等張大姑平息情緒,俞蘅才建議:“雖然你那裡暫時沒問題,不過最好還是先找避難所,免得以後來不及。”

    張大姑說:“正在收拾呢,我跟你姑父說別收了,又不能開車,怎麼帶呢?要我說將錢和卡證件帶上,到了地方有錢要什麼買不著?”

    照俞蘅說,那還真是買不著。他勸:“大姑,你和姑父先去購置東西,吃的用的和常備藥,在家裡等著我,我這邊再有一個小時就能到清睢山,等安頓好芝芝和她媽媽我就去和你匯合。我這開著車,車子你放心,上面掛著大師開過光的寶物,上高速不會出事的……”約定好等他回頭去接應。

    高速上的廢車被推到一側顯得道路有些擁擠,不過好歹順利安全地抵達清睢山。新聞上說的避難於清睢山,其實只是一個統稱,並不是說讓眾人都上山去。若是這樣,一座山上的既有建築才能容納幾個人?所以外來避難的人是落腳在清睢山所在的城鎮清溪鎮。

    入城口有清睢山上的道童在分發平安符闢邪符,進城來見建築隊十分忙碌,忙著搭建遮陽避雨棚,四處都有駐守的武警在維持秩序,一切井井有條。

    他看見一塊寫著“張路恆道友”的牌子,便招呼許路開過去,一詢問這小道童果然是鄒凝派來接應的。“鄒師叔很忙碌,讓我帶你們上山去。”

    俞蘅開門讓小道童上車,小道童鼻子動了動,眼光特別好,一下子就看見掛在車裡的念珠。

    “哇,這念珠好像是祈蓮山的,上面附著的法力真厲害。咦,這張平安符看著很平常,沒想到明陽之氣這麼充足,你們這車子的配置比我看見的上山貴客開的車還厲害呢。”

    俞蘅笑了,按著他坐下:“人多車不穩,坐好吧。”又問他山上的情形。小道童知道的也不多,畢竟年紀不大,要緊的事情也輪不到他參與,只知道:“師兄們忙著畫符和佈陣,還忙著把山上所有房間收拾出來,好多人上山住呢,開著大車特別威風。”

    到底是才**歲的孩子,上山之後難得見這麼多人,也難得有機會下山,這孩子特別活潑,見張知芝病懨懨的,還問:“妹妹生病了嗎?我給你念一個平安咒,特別靈。”

    被小道童伸手這麼在額頭上輕輕一點,張知芝覺得額頭涼涼的,不由得驚奇,良好的教育讓她露出笑容道謝:“謝謝哥哥,涼涼的好舒服呀。”小道童就露出缺門牙的笑容,“不用謝。”看得一眾大人忍俊不禁。

    很快車子就上山了,鄒凝果然忙碌一直沒露面,不過她已經將住處準備好,還說讓這個小道童先跟著他們,有問題就找小道童說,千萬不要客氣。這份心意讓俞蘅很是感動,記在心中。

    安頓好家人朋友之後,俞蘅驅車前往張大姑所在的城鎮,順利接上人。張大姑只有一個獨女,嫁到潭鄉隔壁鎮上,夫妻倆隨著女兒一起住,幫忙看孩子,表姐陳庭生了一兒一女,小女兒和張知芝同歲。

    “你說你有法子,就是貼符?這不是封建迷信嗎?”張大姑有些惴惴。俞蘅說:“清睢山的大師都說有用,你看我這不是安全地來回了嗎?走吧,大姑你和姑父帶孩子坐我車上吧。”

    幫陳庭夫妻的車做好防護之後,他載著張大姑夫妻和兩個外甥,陳庭夫妻載著夫家的兩個長輩和一車物資,兩車擠上越發擁堵的車流往清睢山開去。

    在車上時,俞蘅時刻分神聽著廣播,短短三個小時,國內事態越發嚴峻,廣播的語速不停變快,催促著人們撤離。隨著新聞實時報導人口遷移的動態,更多的人加入撤離大軍,往離家最近的避難所去。

    駛上高速時,車流擁堵,不少人離家時收拾的東西太多,可車子不是每個人都還敢繼續開的,因此就有騎單車的、開摩托車的、也有電三輪,高速上還能看到拖拉機?多樣的交通工具加上眾多繁雜的行李堆積,行路速度的差異,使得高速上亂成一鍋粥,交警沙啞著嗓子不停指揮秩序、疏通車流。

    在堵車的間隙俞蘅接到了鄒凝的號碼,詢問:“你到哪兒了?高速上?好!張道友你聽我說,我記得你隨身攜帶有不少符紙,裡頭有千斤符嗎?”

    俞蘅應有,鄒凝又急問:“那你會千斤定神咒嗎?”

    聽到這裡俞蘅已經明白:“我會。發生什麼事情了。難道是萬鬼哭魂?”

    “沒錯!目前鬼蜮入侵太多,雖然大多還不成致命威脅,道門和佛門也在全力封禁,可是鬼蜮畢竟是鬼蜮,我們清睢教有一個極其擅長推演的長老,就在五分鐘前他從閉關的禁室傳出一個消息,今天申時會有萬鬼哭魂,無法確定具體什麼時辰。國家很快會有所行動,不過滯留在外的人太多了,根本不可能顧得過來,”鄒凝語速很快,“所以你必須在外面自保,你放心,你的妻子孩子還有朋友我會照看好的,你一定要小心。”

    “好明白了,謝謝了鄒道友。”

    掛斷電話後,他立刻通知陳庭將車靠邊,現在已經是下午兩點四十幾分,申時則為下午三點到五點之間,時間太緊了。此時車前車後左右都是人,車根本出不去,最好的辦法就是躲在車裡,用千斤定神咒壓住自己的魂魄,別讓萬鬼哭魂將自己的魂魄哭走。

    所謂萬鬼哭魂,實則是萬鬼掠過陽間時引發的勾魂效應,在一些舊記載中,這類現象多出現在古時戰爭中發生過大屠殺的戰場或者空城,如果在範圍之內聽到鬼哭聲或者被鬼影所迷,就會被勾走魂魄、迷了心智跟隨萬鬼去陰間。這個世界沒有陰間這個概念,卻有衍生的鬼蜮,鬼蜮和有秩序的陰曹地府截然不同,真的被勾去就只有被吞噬的結局。

    現在鬼蜮在各地出現,各自聯動,陽世間蓬髮的生命力和新鮮的魂魄讓厲鬼垂涎不已,它們如果拼著被烈日灼傷的痛苦也要出來搜刮一層,得失相抵,還是賺的!人類卻必定元氣大傷。

    “怎麼了為什麼要停下來?”

    俞蘅就將鄒凝的消息說了一遍:“我知道你們可能不怎麼相信,不過大姑,你要信我,我不會害你們。”

    張大姑只好點頭:“好,大姑肯定信你的。”

    車子靠邊停下之後,距離鄒凝的電話已經過去十分鐘。此時車內的電台廣播內容開始變化,它讓在室外的群眾就近找建築躲避,“即將有黑雲潮到來,對身體有極大的危害……可默念富強民主文明和諧愛國敬業誠信友善……”

    張姑父糊塗了:“這不是新聞裡常說的,那個什麼價值觀嗎?小恆啊,你說會有鬼來勾魂,念這個有用嗎?”

    俞蘅正忙著施咒,聞言肯定地點頭:“可以的。時代在進步,人們的信仰也與時俱進地更新換代,廣播裡的新時代價值觀,是這一代國家建設推廣的思想倡導,沾著國運和民心的力量,效果很好的。姑父你會背是不?不會沒關係,讓表姐給你查一查,你給看看,一會兒教給我外甥,讓他們讀。”

    他說完之後,就繼續給張大姑施法,只見他刺破張大姑的手指接了兩滴血,再用手指沾著在千斤符上畫圖,最後掐訣唸咒往張大姑額頭一拂。

    “魂身相依,重逾千斤,百鬼莫牽,萬鬼莫動。”

    符紙化作金色的光沒入張大姑的額頭,在那一刻她覺得身體一重,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將她的身體在往下拉。可她試著抬手抬腳,卻並不沉重。

    “真神奇啊。”

    “這就是大姑你的魂魄被身體定住了,外力強硬也無法拽走你的魂魄。好了,下一個是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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