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生存[末世] 作者:綠嬑(已完成)

   
Babcorn 2018-11-16 22:56:04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3 698499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00:04
寒冬已至14

    避過搜查之後, 俞蘅就少盯網上的消息了, 他有許多事情要做,其中有兩個比較重要的任務, 一個是搜山, 一個是挖自家的地窖。這兩個任務,都是為可能出現的再次大降溫準備的,有備無患罷了。

    前一個任務自他攜家人回老家之後, 就一直不間斷地在進行,可惜結果不盡人意。他的想法是,在最近的山中找到綜合條件比較理想的山洞,防止被雪淹沒山洞的位置不能太低,地勢、風向、岩石土壤等也要列入考量範圍,總不能避災避著將自己砸坑裡了。

    回老家這一年的大部分時間都在下雪, 他一個老太太, 也實在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去開玩笑, 因此只能借助傀儡不間斷地去探查。從決定到老家, 他就沒把希望全部放在國家建立安全區上。

    他的想法也無法跟村中其他人說,以獲得更多的助力。畢竟沒有人相信這會是持續性的大災難, 別看網絡上不少網友叫嚷著世界末日到了冰河世紀來了, 他們中間多數是在玩笑,真正這麼認為的還是少數的。之前勸周建業他們家多買些物資就廢了不少力氣, 還是夏雨雪才讓周建業有危機感——但他的危機感,卻是擔憂今後物價太高,省錢才是驅使他採購物資的最大動力。

    因為第一個任務進展不順利, 他才在雪天無法出門時,同時開啟第二個任務。地窖只有他有鑰匙,平時都是傀儡替身在挖,進展不是很快,他打算將這件事透露給周清榮,給第二個計畫拉來新的勞動力。

    周清榮不太能理解,他覺得沒必要啊!“咱們家有發電機,也有炕,也有煤爐火盆啊。”俞蘅好好地勸了一翻,他才勉勉強強地同意了。這事兒他也跟周建業說了,也和族長打過招呼,不過顯然現在老亢村的村民們,正將力氣放在砌炕上,哎呀建軍和建業家的炕,坐上去老暖和了,趕緊趁著沒下雪砌一個呀!

    俞蘅也管不著了,只拉著周清榮一起挖,見自己媽一把年紀了還在挖,周清榮從三分願意也變成七分主動了,他多挖一點,他媽不就能少挖一點嗎?

    周家忙著改造地窖,也以此為藉口拒絕了不少來打探的村民。他們的消息可靈通了,族長領著警察再三搜查的地方,就是這一片地兒了!那肯定有好東西啊!聽說,電視裡那種防雪的罩子,他們巷牙鎮就有!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偷出來的,可能就在他們村裡呢!

    村民們的想法說複雜其實也比較單純,就是覺得這片新院子就是一塊福地,不自覺地就是想靠近,當然了,如果能隨手摸到防雪罩,那就更好了。周建業家每天客如雲來,他又是一個熱情的人,招呼著喫茶吃花生瓜子的,再開個電視,熱鬧得不得了。

    俞蘅家接待過一回之後就閉門謝客了,對外都說家裡在挖地窖,到處都是土和泥巴,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就不讓大家進來弄髒鞋了。

    “老二家的媳婦也是怪胎,這時候挖深地窖有什麼用?連莊稼都種不了啦!沒有收成地窖都空置了。”

    “哎呀你不知道嗎?老二媳婦說,怕以後太冷了,人能躲地窖裡去呢!”

    說話的兩人對個眼神,然後哈哈大笑起來,都覺得這事兒好玩又好笑,沒個道理,老二沒了,這老二媳婦行事都沒章法了。“清榮那小子呢?都不管管他媽?”

    周建業在一邊越聽越不高興,猛咳嗽幾聲,那兩人這才想起來,周建業和周老二是親兄弟,都有些不好意思,於是趕緊插科打諢將這個話題掀過去。

    等送走了鄰里鄉親,周建業琢磨了一會兒起身起了隔壁,鄭涵開門請他進來,笑著問:“三叔那邊的客人都走啦,我聽見你家好熱鬧呢。”

    “嗨剛走!”周建業背著手走進來,打量著院子,最後將目光落在地窖的方向,“你媽還在挖地窖啊?唉清榮都不勸勸?這麼冷的天好好坐炕上看電視多好……”

    鄭涵尷尬地笑,她其實也覺得……婆婆說的有道理。這蛇冬眠都得找個洞呢,反正家裡閒著也是閒著,每天也要鍛鍊身體的,挖地窖也不錯。她剛剛也在挖,才和她婆婆換班。

    “胡鬧!”

    周建業虎著臉走進地窖,他跨過濕土,皺眉看著地窖角落的箱箱袋袋,然後將視線轉向地窖入口正對面的洞口,動靜就是從那裡傳來的。

    “媽!三叔來了!”

    俞蘅彎腰出來打招呼:“三弟你怎麼來了,兒媳婦快扶你三叔上去,這裡亂糟糟的。”

    “二嫂!”周建業有些恨鐵不成鋼,“你知道不知道村裡人現在都在說什麼,唉!別挖了別挖了,都堵上吧!”

    周建業也是好意,俞蘅也不生氣,摘下手套和帽子示意周建業離開地窖:“咱們上去說。”

    “清榮呢?”

    “他收拾東西,一會兒上來。”

    進屋後俞蘅先換了件外套,還擦了把臉,又讓鄭涵端甜湯給大家喝。他也不等周建業說話,自己先開口:“三弟,咱們自家人在自家幹點啥,也沒違法亂紀殺人放火的,反正別人怎麼說,我都管不著,只要別上我家指著我的鼻子說我傻了瘋了腦子有病了,我權當聽不見。三弟,反正地窖該挖還是要挖,勸的話你就別說了。”

    周建業沉著臉,可到底不敢和嫂子多吵,他憋著一股氣,又覺得無奈,連周清榮也不等了,找了個藉口離開周家。

    “三叔怎麼就走了?”周清榮在門口抖衣服上的土,狐疑地看著大門處周建業的背影。

    “他也是好心。”俞蘅轉移話題,對兒子兒媳婦說,“正好都上來了,我來安排一個任務,清榮上鎮上的加油站去,多帶兩條煙塞給老闆,再買些汽油回來。車子就跟你建民叔借。”

    “行啊!”

    周清榮離家後,俞蘅獨自下地窖,他的想法是到鎮上的碎石場買兩車碎石,到時候將地窖的牆面、天花板嵌一層碎石,再鋪一層水泥,然後再隔一層岩棉板。材料消耗是小事,他之前在C城買了很多,自己整的地下避寒所,這樣就不錯了。當然了,還要裝換氣管道,慢慢弄肯定能弄好的。他只希望這些辛苦的成果,不會有用得上的一天。

    巷牙鎮在防護罩的作用下,被隔出一塊人間綠洲,民眾們不需要去琢磨其中的原因,只需要知道巷牙鎮是真的沒下雪,這就夠了。巷牙鎮湧進來不少臨近鄉鎮村的人,老亢村也是如此,附近十八鄉,細算起來許多都能拉上親戚關係,什麼表姑母啊四表姐,一表三千里的也是親,巷牙鎮的旅社比較少規模也小,根本無法接待這麼多人,那怎麼辦呢?找親戚拉關係,讓當地人收留。

    當地政府也支持這樣,人來都來了,冒雪天寒地凍的過來,都凍成冰坨子了,哪裡能再讓人家回去?趕緊安置下來才不會讓巷牙鎮亂起來。

    周建業的大女兒周清湖攜著丈夫兒子和婆家一眾親戚一起回來了,人都被凍壞了,低溫症、凍瘡、肌肉壞死高燒……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從隔壁鎮走回來。鎮上的醫院都沒床位了,全家人都擠在走廊的過道上,周清湖打電話給她爸求救,周建業著急上火,立刻就要去和堂哥周建民借車去接人,誰料周建民也在著急,車他自家就得用呢!

    “清峰他媳婦的娘家人也過來了,還有清美也帶著婆家在路上了,嗨呀清山他對象兒也說要過來!這車已經被清峰開走了呀!”

    不過幾天功夫,眾多親戚都說要到巷牙鎮來,關係又近,必定是要住到老亢村來的。周建民在家也在著急,正在拾掇房間呢!

    “那怎麼辦啊!”

    “別急別急,人現在在醫院,有醫生在呢!晚點接回來也好,讓醫院多給看看,別留下後遺症,你要是著急,先開摩托車去醫院看一眼,讓弟妹在家收拾房間,好讓他們出院就能住。”

    周建業一聽這話覺得有道理,謝過周建民後就回了家。

    周家,鄭涵也接到了她哥哥的電話,正在哭呢。“是我不讓你來嗎?我不早早就讓你來的嗎?我婆婆也同意了,是你自己不來!現在你說要來,那你說怎麼來嘛!現在都沒有車,路也不通,兩地又這麼遠路上多冷啊!”

    掛斷電話後,鄭涵垂著頭擦眼淚,周昊鈞趴在她膝蓋上,巴巴地伸手摸她的臉:“媽不哭,媽不哭。”

    “沒哭,媽沒事兒呢。積木不玩啦?”

    周昊鈞指著大門:“有人敲門。”沒有大人的同意,他不敢去開。鄭涵就笑著摸摸他的臉:“好,媽去看看,你坐在這裡不要動哦,外面可冷了。”

    院子裡堆著不少麻袋,她便從迴廊走,站在右邊耳房門口避著風,大聲問:“是誰啊?”

    “我是陸勇!我找周清榮!”

    陸勇?鄭涵想了想覺得有些耳熟,又聽外面說是找周清榮的,就想應該是丈夫的朋友。不過她也不敢直接開門,婆婆跟她說了,雖然說自己老家都是自己人,也不怕有人使壞,但家裡有老有少,現在世道有些亂,難保有外人混進來偷雞摸狗,所以她對外喊:“你稍等,我去喊清榮來!”

    扶著牆快步往對面的地窖去,路過客廳時對站在門口的兒子叮囑:“快進去!關上門!”見兒子老實地拉緊玻璃拉門這才放心,即使孩子的身體已經健壯很多,但身為一個母親,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遠離寒風的。

    她很快進入地窖將有人來的事情說了:“我聽著有點耳熟——你、你怎麼了?”

    周清榮將鏟子一丟,氣沖沖地就要往外走:“他還有臉來我們家!”

    俞蘅喊住他:“急什麼!等我!”

    三人一起去開門,門外蹲著一個男人,聽見動靜站起來時才發覺這人又高又瘦,鄭涵悄悄打量,覺得這個男人有些老氣,頭髮和臉色都是白的,估摸著是四五十歲了吧?

    “陸勇!”周清榮大喝一聲沖上前去,一拳將陸勇擊倒在地,他還要打第二下卻被俞蘅拉住:“夠了。”周清榮還是聽俞蘅的話的,聞言啐了一口在陸勇臉上,轉身站在門邊不再說話。

    “你來我家有事嗎?”

    陸勇擦擦嘴角站起來,胡亂掃了一下衣服,對俞蘅扯出一點笑:“媽——”

    “別這麼叫我。”

    “……淑芬姨,我家搬來村裡住了,就想著跟你打個招呼,這是我從蓬州帶來的,你拿著吃吧。”

    “我們周家不缺這點吃的,打招呼也免了,這村子這麼大,我們兩家還是不要再碰面好,特別是你媽,千萬別讓我看見她。”

    陸勇哀求地喊:“媽。清華不在,可我還是你的女婿啊。”

    俞蘅冷笑一聲:“你們家害死我女兒,你還要我當你是女婿,沒我女兒哪來的女婿?!行了我也不想跟你多說,你回去吧!”

    大門關上,陸勇苦笑著將禮盒撿起來,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11:02
寒冬已至15

    陸勇的到來讓周清榮的心情很不好, 鄭涵小心地詢問:“他就是大大姐嫁的那個人?”家裡人不太提起, 她只知道家中有一個英年早逝的小姑子,別的都不太清楚。“他看起來……不像個壞人吶?”

    周清榮眼睛一瞪:“他就是個壞人!”將事情說了一遍, 那時候他在外地讀大專,他姐就在那三年裡結婚、去世,快得讓他無所適從,又因為他姐怕耽誤他學習,不讓家人告訴他病情,他暑假回來時他姐已經油盡燈枯,陪伴沒多久他姐都走了, 更添了許多遺憾。

    “他原來就是住村西邊那棟小別墅的人的親戚啊?”鄭涵能理出這樣的關係,還真不是她特地去記的, 她跟婆家回老家的次數不超過十次, 之所以記住那戶人家,是因為那棟小別墅特別好看,進村後一溜兒都是普通平房或者樓座, 乍一看一棟洋氣的小別墅還帶後院兒的, 想不記住都難。怪不得當時她指著那別墅誇讚, 丈夫還黑臉呢。

    “就是那家的外甥。”周清榮說,“前幾年他表姨媽還來和我媽說話, 說她外甥深情,一直不肯再結婚,呵呵呵,人都沒死還深情個屁!噁心!”要他說, 當年陸勇能拿出這十年來扛著不肯結婚的勇氣的十分之一,護著他姐一點點,他姐都不會死。現在來裝深情了?噁心誰呢!

    不同周清榮憤怒至極的模樣,俞蘅表現得很平靜:“你只當他是一坨牛屎,看不見就行了。我不生氣?我當然生氣了,可我們越生氣越不能將他當回事兒,我們把日子過好了,你姐也高興,跟他們計較做什麼。以前怎麼做的,現在仍然怎麼做。”

    安撫好周清榮之後,兩人繼續下地窖工作,經過連續作業,地下的結構已經很具規模。

    之後幾天,鄭涵和娘家那邊不停地有通話,似乎是勸不動阻止不了,鄭家大哥硬是要來。氣得鄭涵哭著罵:“我不管了!”

    在C城的明明也和周家保持著聯繫,他倒是很樂觀:“我在家過得也挺好的,姨之前讓我買的發電機和煤爐煤球我都買了,後來也在私油商人那裡買了油,一點都不凍,等下次天氣轉好,我一定立刻去老亢村。”

    忙碌著,俞蘅也在吃飯的時候聽鄭涵說起周建業家的事情,隔壁現在可熱鬧了,住進來多兩家人,每天都鬧哄哄的。“媽,沒想到清湖堂姐脾氣那麼暴躁,天天罵人呢。”

    說人人就到,周清湖帶著東西來周家做客了,她是一個看著高壯的女人,進屋先問好,每個人都招呼到了。接著再道歉:“家裡都是病人實在走不開,我也病著,腳上一圈的凍瘡,二伯娘你看——我這走路都還跛著呢。”

    說話做事都十分利落潑辣的周清湖,風風火火地過來,也很快說到正題。只見她環視著客廳,湊近了對俞蘅說:“二伯娘,建安叔他們家的房子修好了沒有?”

    周建安剛出院,現在還在周家住著,他的母親在照顧他,妻子和才十三歲的大兒子這些天一直在自己家監工,修之前被雪壓塌的房子。

    “還沒有呢,現在修房子的人多,材料和人工都很搶手。”

    “哦。”周清湖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又親暱地問,“二伯娘,等建安叔搬回自己家,你家不就空出一間房了嗎?能不能讓我和我婆家住啊?”

    俞蘅一臉為難:“我已經答應讓清田一家來的時候給他們住了。你知道的,清田早就把老家的田和地都賣了,回老家根本沒地方住。”他真誠地握住周清湖的手:“你說晚了,實在對不住啊大侄女。”

    “……沒、沒什麼。那我先回去了,下次再來二伯娘家坐哈。”周清湖這人也乾脆,立刻就走了。旁邊周清榮詫異地問,“媽,大哥什麼時候說要回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周清田就是原身丈夫的大哥的獨生子,很有出息,遠居京都,已經好幾年沒回來了。也不是說關係不好有什麼矛盾,只是生疏了而已,周大伯走得早,周大嫂子帶著孩子改嫁外地,時光和距離沖淡了感情,只是情誼仍存,周建軍的葬禮,周清田也是來了的。

    “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周清田在葬禮後再次返京,之後也聯繫過一次,不過他可沒說要回來,這是俞蘅拿來搪塞周清湖的藉口。沒辦法,他倒不是對周清湖不滿,而是周清湖嫁的那一家人太過難相處,當年兩家結親的時候就一地雞毛,那樣一大家子住進他家,他還過不過日子了?反正先把話堵住,就算周清田不回來,也會有別的人做藉口。

    將這件事揭過去之後俞蘅搓搓手抬頭看天,問周清榮:“我覺得好像更冷了,你看看溫度計。”

    周清榮應了聲,利索地將掛在廊上的室外溫度計拿下來,“媽,零下二十七攝氏度,嘖嘖嘖這氣溫一看太嚇人了,要是以前跟我說我會習慣這麼冷的天氣,我一定當那人在放屁。”

    一眨眼快一年半過去,如周清榮這樣身強體壯的青年人已經比較適應這樣的氣溫了,身體的耐寒能力在增強。

    “走吧,趕緊把地窖弄好。”俞蘅是視線從烏壓壓的天空移開,在看不見的高處,雪被擋在了那裡。

    隨著大量人口入住巷牙鎮,老亢村同樣來了許多陌生面孔,這些外來人更加好奇所謂防雪罩的存在,因此在調理好身體之後,常組團到處拜訪,周家這一排正好處於無雪區中心的建築最受歡迎。村裡人淳樸熱情好客,一時之間村中人流走動十分頻繁,俞蘅主張關緊大門看好孩子,謝絕陌生來客,緊趕慢趕地將地窖全部弄好了。

    留著地窖散氣味烘乾,俞蘅又忙著種蔬菜了,小小的院子生機勃勃,周建安一邊小腿截肢了,平日少出門,他媽羨慕地看著周家人的生活,回頭背著她兒子嘆氣。這麼年輕都不到四十就少了一截腿,後半輩子可怎麼辦呢?周建安卻主動安慰她:“那麼多人被凍死,至少我還活著呢,等以後天氣好了我再去找份工作,找不到也有殘聯呢。”

    他媽擦了擦眼淚露出笑容:“媽信你。”

    結果第二天,周七叔就通知全村人,說祠堂終於修好了,讓每家都來人參加大祭,修葺費用和祭品費用每家分攤五百。周建安他媽大怒:“如果不是他硬要大雪天修祠堂,我兒子怎麼會截肢?!那個老不死的害人精,活該下輩子下地獄!”

    俞蘅在房裡聽她罵得越來越不像樣,聲音尖銳高昂,怕是外面都聽得見,這才過去勸慰,最後按著嗡嗡的腦門子回房。他家的錢由周清榮送過去,周清榮回來時低聲跟俞蘅說:“七叔好像要給之前受傷的人賠償,錢就從老人組那裡出。”老亢村有一個老人組,由村裡德高望重的老人組成,村裡一些有出息的人回饋鄉里時,就會捐錢到老人組,由老人組安排發放給村裡的老弱病殘,稱作扶老金。“我就說我不用,我都活蹦亂跳的不缺那點醫藥費,不過我看建安叔家和老四叔家夠嗆……”

    祭祀那天俞蘅和鄭涵都沒去,家裡就周清榮帶著周昊鈞過去了,村西頭一整早都有炮竹聲,聽起來比過年還熱鬧。

    俞蘅在廚房裡煮藥膳,鄭涵在客廳邊縫衣服邊看電視,忽然看見一則新聞,趕緊喊他過來看。電視裡在說,今年年末有望做出防雪罩成品,明年可能大批量生產投入使用。新聞上還第一次對防雪罩的結構原理等進行初步解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俞蘅認真地將新聞看完,等新聞播放下一則國際形勢時,他舒出一口氣。

    “媽,你是覺得不靠譜嗎?”怎麼是這個表情哩?

    “沒有,就是覺得有點久。”

    鄭涵就笑起來:“慢慢等嘛,我看著這新聞心裡就有底啊,等全國批量使用的時候,我們就都不怕下雪啦!”

    “那也是。”

    中午,周清榮一手牽兒子一手提著一個大袋子回來,說裡面是一條五花肉:“我看著切的,肥瘦都有,做紅燒肯定好吃。”又主動說起祭祀的情況,“不太順利,拋笅杯的時候,七叔拋出兩個反面。連續三次,最後匆匆散了,也沒人敢再去擲。”鄭涵倒吸一口氣:“三次都是反面啊?”

    周清榮臉色沉重地點頭:“老人組的叔公叔伯臉都白了。”

    說完這件事,客廳氣氛壓抑又沉重,周清榮突然笑起來:“不說那個了,說點高興的,剛剛老人組給建安叔他們發錢了,建安叔拿到了三萬,還承諾以後都會有補貼……”俞蘅聽了直點頭。

    當天中午,他們就做了五花肉,加了當地的醃辣椒和豆醬,爽口又下飯,第二天老亢村卻炸開了鍋,原來是村裡接到了鎮裡的公文,巷牙鎮被定為接納人口遷移試點,老亢村被分配了一千五百人的份額,現要求老亢村“便宜行事”,為一千多即將到來的災民準備住所。

    “大家不要激動!不要激動啊!我們要開會後才能做出決定,不會強制性徵收大家的房子的!”

    老亢村戶籍人口一千兩百多,這個任務直接將村人口翻倍了,其實說難也不難,因為老亢村中村民住得比較稀鬆,村內面積比較大。難在現在各家各戶多多少少早就接納了臨近城鎮的居民,現在多進來的一千五百人,住哪裡?

    周七叔安撫著村民,村長笑呵呵地站在一邊,等眾人平靜下來才說:“都是自己人,我就實話實說啦。現在巷牙鎮沒有下雪,注定是香餑餑,國家這麼安排我們就要聽的嘛。我現在先問一個問題啊,誰家還能願意進人的?站這邊。”

    零星幾個人站過去,他數了數搖頭:“不多了啊,行你們願意的話一會兒來辦公室登記。至於剩下的客人那只有第二個辦法了,我也不想強制安排外人進你們家,不安全我也不放心,這樣,我們先把幼兒園收拾出來,去鎮上買那種兩層的架子床,勉勉強能住——哎老林,你們幼兒園多大啊?”

    老亢村也是有外姓人的,不過不多,幼兒園的園長老林就是,他想了想:“能放架子床的,也就兩百來平吧!”

    “哦……”村長算了算,留點出入的縫隙,最多放五十張架子床,安頓一百人。嗨呀還有一大半呢!“不行不行,那就只有建房子了!別吵別吵不讓你們出錢,我報給上面,讓上面撥款!”

    會議散了,周清榮沒心情和別的堂兄弟嘮嗑,匆匆趕回家。家裡俞蘅倒不擔心會議開得怎麼樣,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不想讓外人住進來,別人就進不來。這座院子傾注了太多心血,後路也在地窖裡,不可能讓出去讓村裡統一安排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11:02
寒冬已至16

    得空俞蘅和周清榮一起上山撿樹枝, 之前的大雪壓垮了許多大樹繁枝,用鐵耙能拋出好多出來,每天都滿載而歸。他們將樹枝晾在院子裡、屋頂上, 晾好的就綁成一捆豎在廊下, 用油布圍起來。鄭涵看緊孩子,不讓孩子玩火,就怕把自家給點著了。

    村長向縣級匯報之後,許久沒收到消息。他也夠光棍, 你不出錢啊?也不說這麼些人到村裡之後怎麼吃飯啊?得嘞!我也不管了!到時候人一來啥都抓瞎, 他也管不著咯。

    這一次被劃入巷牙鎮的災民,其實並不全是韶安市及附近的居民,嚴格算起來, 負責開道、護送的軍隊,是駐紮本省邊界城市岸市的,和韶安市一西一東, 相隔甚遠,在這個天氣狀況下從西往東,稱得上路途遙遠。他們一路東行, 沿途極少接納當地的災民, 在除雪機開路、坦克運送之下, 艱難又堅定地在風雪之中往巷牙鎮前進。

    周家卻有了一個好消息,鄭涵懷孕了。她自己沒察覺出來,是俞蘅瞅著不對勁一抓手把脈,就把出喜脈了。周清榮那個高興啊, 在客廳裡直蹦。

    “蹦什麼蹦,冷靜點,這世道懷個孩子再生下來容易嗎?”俞蘅仔細思量一番,寫下一張長長的單子遞給周清榮,“之前咱們收集東西的時候,可沒有準備孕婦和嬰兒的東西,我們先送你媳婦上鎮醫院檢查一下,再將這些東西備齊了。”

    周清榮被打醒,心情瞬間沉重起來。是啊,這樣的天氣連大人都不習慣,小孩兒該多難受吶。“我知道了媽!我現在就去跟建民叔借車!”

    周清榮立刻載著鄭涵去鎮醫院去檢查,下午喜氣洋洋地回來了,果然是懷孕了。“媽,我這就去買東西!”俞蘅點點頭,在周清榮夫妻倆在醫院的時候,他就接到了九九發佈的支線任務,守護鄭涵這一胎,因此他早就知道醫院的診斷和他的判斷一模一樣。

    見丈夫走了,鄭涵舒一口氣,有些忐忑地看著俞蘅:“媽,我本來以為以後不會再生了,沒想到……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她當年生周昊鈞的時候恰逢她爸過世,打擊之下難產,差點一屍兩命,送到醫院時情況已經不好,勉強母子平安之後,醫生告知今後可能難再懷孕。之後幾年,鄭涵不是沒去醫院檢查過,婆家大姑姐早逝,公婆都寄希望於她的肚子,只想著能多生兩個,讓周家枝繁葉茂。不過在醫生說可能性不大時,公婆並沒有多說話,只精心地照顧兒子,對此鄭涵不是不感激的。

    現在突然又有孕了,鄭涵的反應是狂喜,隨後又是無盡的擔憂。

    “沒有的事!”俞蘅握住她的手斬釘截鐵地說,“我和清榮殫精竭慮費心費力地為家裡準備了那麼多東西,家底兒都填進去了,本來就比其他人多了幾分勝算,你看看咱們的家,和倉庫地窖裡的東西,再多養你一個孕婦綽綽有餘!等清榮將奶粉等嬰兒的用品買回來,那就萬事俱備了!

    我之前跟你說過,你公公來歷不凡,這才能在死後歸位時捎信給我讓我做準備,也給了我一些好東西,你看我不是突然就會醫了嗎?別擔心了!”

    這麼一通安慰,鄭涵放下心來,同時心中湧起一股酸澀和感動,她將頭靠在俞蘅的手上:“媽,你真好。”俞蘅拍拍她的頭,抬眼看向屋外。穿過對面那一片屋簷,直入遠處山林和灰白色的天。他閉了閉眼再睜開,心中毫無畏懼,天地無常大自然難以撼動,可身而為人,不就是在不停抗爭之中往前走嗎?

    無所畏懼。

    鄭涵懷孕的消息,讓周清榮拉緊弦,他甜蜜地背負起新一份責任,對此甘之如飴。家裡存的錢不多,買了零碎的嬰兒用具奶瓶開奶器爽身粉等等之後,再買奶粉就買不了多少了。他也不想再向三叔借錢,自家一直折騰著,三叔都看不慣呢,要是和他借錢必定又是一通數落念叨。他就拿家裡的米面和店家換,先換回來五箱奶粉。

    來來回回上鎮上好幾天,鎮上本就沒有多少存貨了,道路不通,外面的東西也運不進來,周清榮只好作罷。

    周家忙著鄭涵懷孕的事情,巷牙鎮終於迎來了第一批災民。災民進來時動靜很大,孩子們穿成球叫著圍著看,興高采烈地指著車隊喊:“那是坦克!哇坦克!”

    攜捲著厚重積雪的車隊進城了,帶來了屬於巷牙鎮之外寒冷的冰雪氣息,讓整個巷牙鎮為之一震。

    周清榮又去村幹部會議室開會了,村裡每家都去了一個人,他回來嘆著氣說:“村長說,最遲明天那些人就會進村了,到時候他們進來沒地方住,那就是他們怎麼說怎麼做了,不如我們自己先安排安排。”

    進城的車隊荷槍實彈重卡重坦,看著就很嚇人。村長那口氣一下子就洩了。他是老村長了,見過的世面也多,知道亂象之下誰有槍誰是大爺。他們村裡老老少少的,誰經得住那些喲!趕緊的麻溜兒的,把地方騰出來吧!

    “這叫什麼事兒啊!好端端地奪人房屋,這是犯法的!”

    俞蘅忍不住笑了:“你才發現嗎?”

    周清榮瞪大眼睛。

    “村長收到的公文,你也拍過照片給我看,那是假的。也不能說是假的。”在巷牙鎮出現異象的時候,京都就有公文下達,命巷牙鎮政府維持好秩序,守護這一片安定,公文留檔在官網上還清晰可見,直到今天,可沒有更新任何遷徙巷牙鎮的公文,老亢村收到的公文明顯格式落款都不對。

    因著這連綿的雪,國家機關幾乎凍結,政令不通無法下達是正常的,底下的人想搞些什麼動作也無所顧忌。軍車入巷牙鎮那一天俞蘅也去看過,看起來似乎是一個團的規模,也不知道是哪地的軍團。

    在以前,軍團調動的消息是比較難掌握,竊取的難度高也比較危險。不過在得知有災民過來之後,俞蘅第一時間就花費時間去侵入最近的兩個軍團駐地內網。最近一個駐地在本省岸市,第二個已經是隔壁省的了,如果有災民過來,這兩個軍團是最有實力護持災民且距離最近的。

    雪災之後,國家機器在不停為被困家中的民眾輸送物資的同時,也在改建既有建築以避雪區,方便統一為災民輸送物資。巷牙鎮已經“神祐”的原因,不必遭受積雪的折磨,而除雪這項工作,能磨得人脊背發麻。而對外界來說,積雪是最大的攔路虎。

    只是那兩個軍區,俞蘅都沒有找到關於護送災民進巷牙鎮的軍令。如果不是軍令沒有存檔,那就是只走了紙質流程——這不符合規定,畢竟俞蘅在內部秘網裡還看到了岸市軍區最新發佈的關於清掃XX大雪以做避雪區的最新任務。

    俞蘅在想,這支軍團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它帶來的又是什麼人?

    周清榮並不知道他媽在瞬息之間已經想了這麼多,只問:“那我們該怎麼辦?我們家是新房子,房間也多又大,村長說讓我們一家人睡一間,其他的都收拾出來給災民住。”前幾天,周建安一家終於搬回自己修繕好的家,俞蘅便自己到最右邊的臥房住,現在通電了,有電暖氣也不必一家人擠在炕上。現在要收拾實在心裡不得勁,自家的房子怎麼自己不能做主了?

    他也是在雪災時住過李家鎮李家的,知曉互幫互助的道理,不然的話家中也不會接納建安叔來住。

    只是主動和被動,心境大不相同。

    這份心情,俞蘅也是一樣。他還擔心一個道理,這被特例護送來的“災民”,很有可能不是普通人家,不是沾了權,就是沾了錢,等住進自己家,主賓顛倒還未可知。

    “病上一病吧。”俞蘅低聲對周清榮說,“你就這麼和你七叔說,問他敢不敢。”

    周七叔肯定敢啊!他是一個宗族至上的人,最看重的就是周氏族人,他其實很生氣,眼看著上級毫無動靜,想要空手套白狼讓他們村自己承擔花費,心中格外不滿。如果是平時他倒不會這麼抗拒,實在是這一年半以來,村裡的田地收成不足兩成!特別是從去年夏天下冰雹到現在,稻田稱得上顆粒無收。今年,最多最多收成了一點點小麥,都不夠吃幾頓的!

    以前的存糧,能給家裡人和親戚朋友吃多久?不得省著點?

    唉!

    現在有人給他出主意,他思慮片刻便應了下來。這主意好,一整村有了傳染病,外人哪裡敢進來?他再三詢問:“沒有後遺症吧?”

    “我媽說肯定沒有,我可以先試一試,七叔你就看效果吧!”周清榮挺身而出,換來周七叔讚賞地一拍後背:“好!真是好孩子!”

    經過試驗,周七叔確定那藥粉只是看起來嚇人:滿身紅色疹子,卻一點也不癢。得了就它了!

    他和村長以及其他村幹部秘密開會,各自拿了一大包藥粉離開。周七叔想,這事兒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能讓人不小心說漏嘴了。因此直接截斷了入村的自來水管道,聲稱停水了後,再藉著到各家統計人口登記房間的說法,將藥粉灑在各家的水井裡。

    不過半日光景,大半個村的人身上都起了疙瘩,雖然不痛不癢,可看著磕磣啊!村裡的赤腳醫生老艾叔得了周七叔的話,自然是幫著掩蓋的,皺著眉頭說:“啊喲好像是皮膚傳染病啊!”

    老亢村像煮沸的熱水鍋,突突突地沸騰起來!

    而外來的災民,就是這個時候來到老亢村村口的。滿臉紅彤彤的孩子將雪球一丟,往家裡跑還大聲喊:“來了好多人啊!媽!開大車的人來啦!”

    軍卡慢慢地開進來,卻在二十米後停下,原因無他,前面的路太窄了進不去,為了方便進出,只鏟出兩米左右的通道。

    很快就行下來幾個人,開始向最近的房屋走去,打算諮詢村民村幹部在哪裡。結果大吃一驚,怎麼一個個都臉上長東西啊!

    “你們等等啊,我打電話讓七叔過來。”

    一個男人見狀走回車隊那裡去報告情況,留下的兩個男人稍微後退幾步,有些忌憚地看著眼前滿臉紅疙瘩的三個村民,問:“你們是生病了嗎?怎麼一家人都長紅疙瘩?”

    女村民抱怨:“不止喲!幾乎全村人都長了!你說氣不氣人,長這東西又不癢也不痛,就是看起來噁心,村裡的老艾叔說這東西傳染,我們村長不讓我們自己去鎮醫院,說怕傳染給外面人,說要給鎮醫院打報告,讓鎮醫院派人來救命呢!你們哪兒來的啊?車挺多哈?能不能順便載我們去一趟,我們這裡太偏了,現在沒有公交車,去哪兒都不方便,我家又沒有車……”

    兩個男人再次後退,還拿手摀住自己的口鼻,聽著眼前的女村民嘰裡呱啦一通說,只覺得心撲通撲通跳,心中畏懼。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11:02
寒冬已至17

    村長和村主任周七叔一起到了,身後跟著一眾村幹部, 個個熱情如火:“哎喲喲你們終於來啦?一路辛苦啦!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床鋪和被子都有!走吧!車進不來啊?你們等等, 我讓人來鏟雪, 實在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你們開的卡車來……”

    面對眾人的熱情,兩個男人猶豫片刻, 還是不敢上前去握手,只因為這幾個村幹部, 露出來的皮膚都是紅點點的,密集恐懼症的人看了都要尖叫的那種。

    “村長是吧?你們好你們好,你們這是,什麼病啊?”

    周七叔一臉晦氣:“不曉得喲!一下子全村人都這樣了,你們是從外地來的,有沒有醫生?能不能幫我們看看?”

    男人再次後退,他們帶著大口罩看不清表情, 卻能看見他們的眼神忌憚。周七叔老當益壯眼神兒好看得清, 心下滿意,於是更加不予餘力地表演,還揮手讓身後的村民一起去幫忙搬東西。

    一水兒的皮膚病徵村民往前一杵, 兩個男人真的覺得汗毛倒豎,匆匆推辭之後回到車隊上,半個小時內車隊絲毫沒有前進一步。

    看著情況,已經成了一半。

    俞蘅混在人群中, 仔細地看著車隊的模樣,看起來倒像是軍卡改裝版,這麼數過去數不清有幾輛,半個小時過去,就只有剛剛那幾個男人還探過頭,伸手往他們這邊指了指。

    “你們都回家去吧!烤烤火別凍著了!”周七叔見差不多了,也舍不得讓鄉里鄉親在寒風裡呆著,都給趕回去,自己背著手走進旁邊的村民家裡,接過一碗熱粗茶灌下,準備慢慢等。

    又過了一會兒,車隊下來一隊人,渾身蒙得只剩下眼睛,自稱是醫生,想看一下病情。周七叔有些忐忑,卻還是主動湊上前去給醫生檢查。

    回到自己家的周清榮也有些惴惴不安,想著如果被拆穿的話會怎麼樣?或者被治好了呢?在屋裡轉圈時,一不留神正好照到鏡子被自己的臉唬一跳,不禁露出苦大深仇的表情。這也太醜啦!

    俞蘅卻獨自在臥房調配解藥了,傍晚時分,周家得到消息,車隊已經全部離開了。

    “不知道他們會往哪裡去,天寒地凍的。”周七叔來周家坐,抽著旱菸有些惆悵地說。都是心軟且本性善的人,盤算成功之後,他又擔心起那些人接下來能不能找到地方住了。

    俞蘅移開話題,說起解藥的事情。周七叔說:“再等等吧,看鎮上醫院會不會來人,免得再灑一遍藥。”

    鎮上醫院一直沒人來。村長接到上級的電話,詢問老亢村疫病的事情,希望老亢村封村不要外出,封閉村口,免得將傳染病傳到外面。

    村長問了一句:“那我們的病有沒有醫生來看啊?”

    那邊說醫療資源緊張,讓他等通知。過來三天,運進來兩箱板藍根沖劑,然後就沒有別的了。這傳染病是假的,可外人不知道的呀!這麼敷衍過去了,周七叔和村長等人心裡都不舒坦。“這要是真的生病了,怎麼辦?”巴巴等死啊?

    “好了好了。”周七叔拿菸槍敲敲桌面,“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有句話說得好,求仁得仁,我們村這樣就很好了。隔壁村村長給我打電話,說他們村跟雞窩一樣亂得不成樣子,我們老亢村已經算運氣不錯的了。”

    周建業忙問:“七哥,後缶村怎麼了?”

    “唉,去了整兩千五百人,這個說房子不喜歡,那個說床鋪不舒服,這個再說哪哪兒不方便,鬧得雞飛狗跳的。城裡人性子傲,村裡人性子也不是麵糰,一下子還打起來了,說要拘留呢。”

    “嘶。”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這麼嚴重啊?”

    “可不是?老李家的新院子也全部讓出來了,一家子去老屋住,老李的媳婦兒子天天在家跟老李吵架,說他當村長沒用,把自己的房子給典型出去了,唉這叫什麼事。老李願意讓,別人家不願意讓,這不就鬧起來了……”

    “我看吶,最好是新建房子特地給他們住好,混著住容易起矛盾。”

    “沒錢沒材料啊……”

    陷入死循環。

    這年頭老亢村每個人手頭都緊,就說周清榮在俞蘅的指示下,幾乎將家底掏空了,折成物資堆在家中和儲物戒指裡。家裡堆的東西多,到處都是成捆的柴火,要收拾出來麻煩,外人住進來也不比自家人貼心。要不讓住那就得起新房,沒錢啊。

    周建業嘆口氣,想起之前侄子清榮跟自己借錢帶侄媳婦上醫院孕檢那事,也是愁得不得了。他也不想去打聽那些災民的事情了,聽多徒增煩惱。

    周七叔也是如此,他轉向俞蘅:“這就是解藥了?怎麼用啊?”

    作為在場唯一的“女性”,俞蘅一直沉默著沒說話,見周七叔和他說話,他便點點頭:“一天吃三顆,配上冷水敷臉,一天就能徹底褪下去。”

    “行,讓各家來辦公室領藥吧。”

    周建業和俞蘅一起走回家,路上兩人靜默無言,突然周建業說:“老狗蛋他們家修房子,我幫忙砌了個炕。我這幾天在家閒著沒事,也在挖地窖,你讓清榮有空過來幫幫忙,他有經驗。”

    回家俞蘅就和周清榮說起這事,他一口應下來。老亢村村口拿草垛子圍起來,粗糙地當隔離牆,等過了那陣風,聽說外地來的災民都安頓好之後,那些草垛子才移開。只才移開兩天,周七叔就忙不迭地又給堵住了,原因無他,這村外的國道上,竟然有年輕人在飆車啊!天啊直接從外面直飆進村裡,將一個玩雪的孩子掠倒了!

    那一群飆車黨倒是囂張到極點,一個漂移呼嘯著逃走了,村裡人追都追不上。好在孩子只是折了手,村裡的赤腳醫生老艾叔小心地敷上草藥架好木板,叮囑著養一個月也就好了。

    可這事到底讓村裡人大為惱火!周七叔氣得叫上村裡人,開上摩托車突突突地出去找那些夭壽的飆車黨,愣是沒找到。將這事報上去也沒用,鎮派出所說早就接到幾起飆車黨傷人案,就是查不出是誰。

    “想來是外地人。”周七叔狠狠地吸一口旱菸,不怪他這麼想,他活這麼老,還真的沒見過當地有過飆車,那些車一看就價值不菲,不該是這個小鎮的東西。他下令將村口再次堵住,“拿石頭堵住,上面再鋪草垛子。”死兔崽子們!敢再來撂你們個大馬哈!

    對老亢村來說,這件事只能說是一件小事,和外界相比,他們這裡實在算世外桃源了。外頭總有消息傳到他們耳中,多是從當地新聞、當地論壇上,當地人怨聲載道,都在說這些災民難對付。俞蘅看到不少當地人在網上說,新來的災民有好多是寮省口音。

    就像昌平縣處於本省和隔壁慶省交界,當地人的口音有些像慶省那邊的,寮省和本省也是彼此相連,跟慶省相比是一西一東的區別,因此說那些災民口音帶著寮省的味道,那只能說來人要不是寮省的,要不就是本省和寮省交界地區的。

    “而且都超級有錢!”周清水來周家送自家包的白菜包子,順口說起這事,“我一個同學是鎮上的,他親口跟我說的,那些人看起來都不簡單,給人一種——對!電視上那種成功人士的范兒!反正他有點怵。”

    周清榮要送鄭涵去孕檢,俞蘅這一次也跟著一起去了。借的仍是周建民家的車,油是自家出的,鎮醫院在火車那邊的方向,開車一半個小時。

    “沒教養!”周清榮又避過呼嘯而過的摩托車隊,氣得直哆嗦,“飆車多危險啊!他們自己不怕死也別害人啊!”鄭涵也被接二連三的飆車隊嚇得心跳加速,捂著肚子說不舒服。俞蘅慶幸自己這一次跟了來,趕緊幫她舒緩情緒,“怕就別看外面,閉上眼睛靠在媽身上。”

    他看向前方,那大聲吆喝著的年輕人如流星般左右搖擺著遠去,留下特地弄壞的排氣管突突突的噪聲還在耳邊迴蕩,聽得人的腦子也在嗡嗡響。這都多久了?怎麼沒人管?

    一路驚險地到鎮醫院,俞蘅收回打量環境的視線,將鄭涵扶進去。孩子快六個月了,這次做四維檢查,檢查結果挺好的,孩子發育正常。一家人高興地離開醫院,結果就在醫院門口,忽然一輛摩托車飛馳而過,竟直直從他們的車上飛過,隨後摩托車飛砸在遠處的地面上,瞬間路人尖叫起來。

    事情發生得太快,鄭涵被嚇得眼睛都直了,俞蘅連忙按住她的穴位,鄭涵身體一軟就暈過去了。俞蘅趕緊給她按摩保胎穴位,感受著肚皮下的動靜緩下來才放下心。轉頭看著對面冒著衝天黑煙的摩托車,忍不住罵:“真是個找死的!”

    可不是找死?車子炸開,一具扭曲的人體躺在摩托車不遠處,一輛輛改裝得酷炫的摩托車依次停下,剎車聲尖銳刺耳,看著那些穿著酷炫的年輕男人喝罵著圍觀人群,又喊著讓醫院醫生來救人。周清榮啐了一口:“自作孽不可活,都撞死才好呢!”

    “走吧!我們回家去!”

    這一趟進鎮上的體驗實在是差,鄭涵醒來後一想還是害怕,周清榮發愁:“媽,外面那麼亂,阿涵生孩子怎麼辦啊?”再出門一次,再被這麼一通嚇,一想他都覺得後怕。

    “別擔心,你老婆身體調養得好,我多給她按摩肚子正胎位,到時候如果能順產,咱就在家裡生。”

    周家一心一意忙著鄭涵的肚子,直到又一個壞消息來到老亢村。鎮政府下達徵糧令,老亢村被分到五千公斤份額。這五千斤分攤到老亢村兩百一十多戶人家裡,每家需要拿出近五十斤。聽起來似乎不多,可他們以前就不用交稅啊!

    周七叔一收到這個徵糧令就覺得不好了。他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國家早八百年就廢除了糧食稅,他們這些農村自種土地,也在優惠政策下不用交稅。這突然就來一個徵糧令,他十分擔心這是否是一個預兆?有了第一次的五千公斤,下一次會不會是一萬公斤?

    開會,全村開會!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11:02
寒冬已至18

    坐在村裡曬稻子的大廣場裡, 幾乎每家人都來了人, 加上以前投奔過來的親朋,擠擠攘攘上千人。大家都給這神來一筆驚著了!紛紛詢問詳情。

    “我問過鄰村了,也是五千公斤。”

    “村長,一家五十斤斤,我家省吃儉用也舍得拿, 可你得給我保證啊, 沒有下一回哈!”

    “我們不是當地人, 應該不用交吧?”這是寄居在老亢村的人問的。

    “按戶頭還是按人頭啊, 我家才兩個人, 也要交五十斤嗎?”

    “七叔,我估摸著我家地裡這一批小麥,要有好收成難!我家人上山砍的柴火, 泰半都給那些小麥取暖了。這麥子往年我們種得少沒經驗, 收成不好說。家裡就指著以前存的稻米過活了, 老派說得對, 徵糧給一次可以, 以後還會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啊?要是有的話那就真要逼死我們了!”

    “是啊是啊……”

    天氣太冷, 水稻種不起來,聽說有從外地來的新耐寒小麥種,他們就從鎮上弄了些來, 侍弄了兩個月目前進展不是很好。

    周七叔聽著眾人一言一語,將菸槍往地上一磕,擺手讓大家安靜:“我會去問問的, 不過大家最好先準備著,現在徵糧,肯定是那些外來人的糧食不夠吃了,咱們十八鄉都有田地,不找我們征找誰征?能幫就幫一點,他們這麼遠過來也不容易。”

    因為拿假病瞞混過關沒接受災民的緣故,周七叔有時候想起來還是覺得良心上過不去,因此這一次徵糧令下來,他雖然顧慮重重還是決定如數上交。

    會議散去後,俞蘅將三十五斤米準備好,然後再次和周建民家借車,和周清榮一起到鎮上去看情況。

    看起來情況也不壞啊,找老鄉嘮嗑著,也都說有餘糧。巷牙鎮人口不多,五萬左右,再到相熟的糧油店那裡坐坐,老闆娘是老亢村嫁過來的,也姓周,七拐八拐地能喊原身伯娘。周氏悄悄地跟他說:“我家住著外地人可闊氣了!剛來就給了我家這個數兒。”上手攤開,比了個十。

    周清榮在旁邊插嘴:“十萬啊?”

    “嗯!”周氏重重點頭,“就是難伺候,天天燒熱水洗頭髮洗澡,這個不吃那個不吃的,兒子也是個不著調,你們來鎮上的路上遇沒遇見過那些飆車崽?裡頭就有他一個!嘖嘖嘖,還有啊,前頭二街那裡不是有咱們鎮唯一一所KTV嗎?伯娘你懂不懂?就是花錢能唱歌的地兒!嗨呀那裡生意可好了,天天音響從早響到晚……這二世祖不管到了哪裡,還是挺享受生活的哈?”

    一通八卦,給俞蘅和周清榮耳朵灌了一堆富家子弟紙醉金迷的生活。

    再問周氏知不知道徵糧的事情,周氏聽到一些消息:“還好我家沒有地,不然也夠嗆,今年我都進不到多少米,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

    最後再到鎮政府去,大門緊閉,從門外能夠看見裡面擺著許多的車,就是一個人都看不見,門衛處也沒人。

    只好回家去,在村口遇上正好遇上週七叔和村長正坐著摩托車要出門,一問,原來他們也是要上鎮政府去問情況。“打電話沒人接啊!這可怎麼整!”只說十月七號來老亢村載糧食,別的一概沒有。

    “別去了,我們剛剛順路去過,喊門都沒人應。”

    只好一起返回,還沒坐下,周七叔就一拍大腿:“不行,我得問問其他村是怎麼打算的!”跑去辦公室打電話了。俞蘅就和村長再多嘮嗑兩句,這才回自己家。

    晚間的時候,周七叔挨家挨戶說村幹部的決定,給,每家都湊一湊。其他村子都決定要給,他們不給就說不過去了,正好周七叔也有這個想法,因此耐心地勸。第二天,村幹事就挨家挨戶開始收糧食,等七號的時候,收糧食的車隊從隔壁村過來停在路口,不知道怎麼的竟然沒有進來,周七叔只好喊人將米袋運出去,最後卻原封不動地又拖了回來。回來後他臉色怪異地說:“額,他們問我們的病好了沒有,我說一半一半,他們就說糧食不要了。”

    “……”在場的村民都呆住了。

    周七叔其實也發蒙了!好半天才抹把臉,“得了得了他們不要就算了,來各家都來個人,把糧食發回去!”

    周家,俞蘅看著周清榮將米袋扛進客廳,聽完他的解釋簡直哭笑不得。

    晚上,俞蘅打開電腦上網,隨意瀏覽一下新聞之後打開幾個政府官網,發現自己發過去的諮詢郵件還沒有被的痕跡。再打開某個全國資訊論壇,上面不斷刷新著網友的帖子,他看見一些熟悉的字眼,再點開時已經是錯誤頁面。他笑了一下,自己發了一個關於巷牙鎮政府下十八村下達徵糧令的的帖子,質疑其中的合法性合理性和程序是否正當。

    帖子一發出來,就被他置頂在第一位。發帖之後他維護了兩個小時,見已經十點了才松手關機睡覺。在他下線的那一刻,被蓋了無數高樓的帖子被刪除了。一個網友開了一個灌水帖,說起那個“不可說”的帖子。

    “我看大神一定是個養身達人,每次都是十點準時帖子被刪,好想勾搭他學習黑客技術啊,大速河論壇這樣的國內最大論壇也能扛,還厲害了!”

    “巷牙鎮那裡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我經常看到有相關帖子啊,一眨眼就被刪了,也就這個叫做孩子他媽的人發帖能扛兩個小時。上面也沒有絲毫解釋。”

    “我覺得是真的,巷牙鎮確實沒下雪啊,之前不是還說是不是研究所品洩露嗎?”

    “洩露個屁啊!研究所自己還只研究出玩具一樣的模型,你沒看新聞啊?真有能夠覆蓋一個鎮的防雪罩,為什麼不用?我倒是傾向於巷牙鎮可能真的有神蹟,要不就是有高人在避世閉關,好心弄了一個結界!”

    “@官方嗎?趕緊解釋一下啊!不說別的,就說岸市的駐軍到底有沒有擅自離開駐地啊?進入巷牙鎮的軍隊是哪一支的啊?慶省我記得有糧倉的吧,距離巷牙鎮那麼近,幹什麼得就地徵糧,這樣對群眾的影響多大?”

    “別再說敏感話題啦,小心這個灌水帖也被刪掉。”

    “肯定是假的,那裡鳥不拉屎的,鄉下人說的話能信?”

    “樓上有毛病吧還帶地域歧視,祝你原地爆炸!”

    第二天一大早俞蘅就起來了,隨便刷了一下論壇,果然帖子沒了,新註冊的號也被封禁。正吃著早飯,周建業過來了,說村裡組織上山去打獵挖野菜,問他們家去不去。

    “去!肯定去!”周清榮兩眼發光。因為鄭涵肚子大了,俞蘅不放心留她一人在家,也不放心託付給別人,因此他們家就去了周清榮一個人。俞蘅叮囑他:“家裡東西不缺,你自己注意安全,看著點你三叔。”

    周建業笑著說:“韓東叔是老手了,你應該聽二哥說過,我們村的韓東叔以前是山裡面的,後來才遷到咱們村裡,現在他們那一支就剩下他和他兒子,這些年一直有上山去打獵,都是很有經驗的。有他們父子倆帶著,我們再小心點別衝動冒進,不會有危險的。”

    “行,那我煮好熱水等你們回來。”

    之前他和周清榮上山砍柴時,什麼東西都沒抓到,這一次有韓東叔父子兩個老獵手帶著,必定往更深處去的。俞蘅讓周清榮帶上刀和大棍子,確定帶的東西齊全了才放人走。

    早上九點出門,下午五點人就回來了。收穫還挺大,他們獵到一頭野豬!

    老亢村的人都沸騰了!俞蘅也帶著鄭涵到大廣場看熱鬧,只見那頭野豬小山那麼大,肚子還在起伏,不過聽周清榮說脖子已經割斷一大半,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韓東叔特別厲害,一看雪地腳印就知道有野豬,我們挖了洞做陷阱,還好帶了鐵楸,廢了好大力氣才挖動凍土……”

    周清榮眉飛色舞,大抵男人們都喜歡這樣血腥中帶著豪氣、彰顯男子氣概的活動,描述起當時的情形來如同說書先生,跌宕起伏引人入勝,鄭涵攬著周昊鈞聽得津津有味。那一邊熱火朝天地殺豬,俞蘅看著也覺得心情舒暢,活力和歡喜是最感染人心的東西。

    從去年夏雪開始,寒冬氣候威勢不減,天氣一冷不僅人和莊稼受不了,牲畜也很難養活,到了今天,老亢村各家養豬養牛飼養雞鴨的已經很少,上個月,村裡最大的養豬人家勉力支撐了許久終於頂不住,費心養的豬根本不長肉,飼料吃完之後鎮上買不到了只能喂陳年糧食,可現在糧食也緊要。不得已只好全部殺掉,賣給鄉里鄉親。到今天,村裡人十有八`九已經許久沒怎麼吃過新鮮的肉類了,這頭野豬來得正正好!

    野豬總共三百五十來斤,各部位都有人買,周清榮這些參與打獵的,能先分得十斤肉。周七叔勸:“其他的就拆給村裡人吧!賣的錢再平分給你們,都體諒體諒,啊?”

    二十斤肉也不錯了,周清榮自己點頭應下,俞蘅說:“再去買一根排骨和一根大腿骨,回頭給你們熬湯。”周清榮應下,又擠進人群裡。

    一家人滿載而歸,當晚就做了紅燒肉,第二天周七叔來送賣野豬錢,周清榮拿了錢又去了一趟鎮上,又買了一罐嬰兒奶粉。

    這次狩獵收穫頗好,村民起了興,又計畫著再一次上山。之後隔了一個星期,果然又上去一次,雖然沒有再抓到野豬,卻也各自有收穫,比如周清榮就抓到一隻野兔。兔子不大還瘦巴巴的,周清榮卻很高興:“韓東叔說了,現在野兔子也比往年少見很多,我們養一養,等肥一點再殺。”

    有了這幾次的收穫,周家這些天的飲食不錯,雖然存了許多肉類,可和新鮮的獵物相比,那些真空壓縮包裝的肯定比不上。他們家人口少,現在就一家四口住,有好東西的時候也夠分。

    這樣的日子無疑很讓人舒心,在俞蘅代替周清榮上山打獵,順手挖到一條大肥蛇之後,鎮上卻再來徵糧令,這一次直接說要一萬公斤的糧食,不拘稻米,只要是能吃的都可以。本來周七叔和村長以為,他們這一次還能躲過去,沒想到鎮上打電話來詢問,他們村裡的傳染病怎麼樣了?上次徵糧的時候徵糧員見搬運糧食的村民身上毫無病症,聽村主任說“一半一半”,到底是怎樣“一半一半”法兒?

    這樣直截了當的問法,周七叔氣得直咬牙,反問:“沒藥沒醫的,病哪裡能自己好?還沒好全!不信自己來看!”

    回頭立刻來周家找俞蘅,讓他拿之前的過敏藥,打算再來一次“全村傳染病”。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11:03
寒冬已至19

    俞蘅自家也吃了, 只沒讓鄭涵和周昊鈞吃, 第二天果然有人進村檢查,最後掩著鼻子匆匆離開,也不再說徵糧的事情。這樣村子出來的糧食,也不知道有沒有沾上什麼細菌病毒。

    再次避開徵糧,老亢村人的心情卻並不高興,因為其他村子因為徵糧這件事, 已經有些亂了。俞蘅再次和周七叔提議,為老亢村修建圍牆,封閉村子。周七叔一聽就直搖頭:“沒這個必要, 現在是現代社會, 哪有閉關鎖國的道理,不行不行。”

    “之前飆車黨進村傷人, 現在又要第二次徵糧,和上一次徵糧相距不到一個月,很有可能下個月又要征,七老哥, 我們能躲過去, 其他村子可躲不過去, 亂起來是時間的問題。正好現在我們有時間, 提前將村子圍起來才好做打算。”

    周七叔還是覺得不好沒必要, 俞蘅只好作罷。

    只不過半個月,徵糧令再次下達,這一次的由頭是“新春將至, 徵糧好過節”,這一次的數額,真正將巷牙鎮十八鄉震起來了。老亢村再次以傳染病示人,經檢查後徵糧隊再次放過他們,不願意沾染老亢村的糧食,可徵糧這件事本身就是釜底抽薪的做法,現在糧食根本無法種植,隨著年末至天氣更冷,試驗種植的小麥田看著情況也不好,哪裡來那麼多糧食征?

    國家在各省都設有糧倉,巷牙鎮的住民卻一粒救援的米都沒見到,沒有就算了,他們也不是摳國家牆角的人,自家有得吃就先支應著,可沒有這種在人家只剩一層的飯缸底搜刮的道理!

    其他十七個鄉聯合起來上鎮政府抗議,鎮政府內再次人去樓空,讓人質疑昨天收到的徵糧令到底是從哪裡發出來的。

    老亢村沒人去,周七叔壓著不讓村裡人去,怕裝病被別人發現了。不過他心中有愧,覺得自己村裝病避過徵糧,沒有和其他鄉同進退,因此很關心十七鄉在鎮上的情況,暗自聯繫在鎮上米糧店的堂侄女周氏,周氏便和他匯報情況。

    下午情況突變,俞蘅在家也收到消息,鎮政府門口出人命了。

    其實一開始,鎮上傳回來的消息都很平靜,畢竟抗議的村民找不到啃與他們對話的人,只能堵在鎮政府門口。直到第二天中午,周氏還打來電話說那些鄉鄰還在鎮政府門口不肯走,下午的時候俞蘅在家午睡,突然被吵醒,他爬起來出臥房,就看到周清榮正在大門處和周建業在說話。他就先去洗臉醒神,周清榮送走來人轉身看見他,立馬跑過來。

    他臉上的表情帶著十足的驚慌和恐懼,俞蘅詫異:“剛剛是誰來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媽!死人了!”周清榮逗著嘴唇,“鎮上那些鄉親,死了好多!”

    俞蘅皺眉:“先別慌,具體情況跟我說。”

    “下、下午,那些天殺的飆車手在鎮政府門口撞傷很多人,鄉親們氣不過將人都攔下了,總之打了起來,後來來了軍車……”

    周清榮複述著自己剛剛從周建業那裡得來的消息,心下驚懼不已:“開槍了!”

    深吸一口氣,俞蘅問:“是你三叔跟你說的對吧?你三叔來通知咱們家看來這個消息全鎮都瞞不住,你現在立刻去你七叔家,問他接下來要怎麼做。”

    “三叔 說七叔離開村子了,村長也走了。”

    “那就等消息吧。”

    這一天注定不甚平靜,在老亢村的村幹部聞訊趕到鎮上之後,剩下的村幹部組織起人將村口再次封住,管好小孩子讓他們不要亂跑,心焦地等著最新消息。

    大白天的開槍,足以讓他們膽顫心驚!他們村前兩次都沒有交糧食,會不會被報復啊?這麼一想簡直坐立不安。

    “明明我們這裡沒下雪,多好。”一個村民喃喃道。

    是啊,多好,在其他地方大雪連綿寸步難行的時候,他們生活在沒有雪的地方,出入方便,能夠靠山打獵,也有存糧。只要好好地等著,等防雪罩大規模使用,好日子也就等到了。

    周七叔他們晚上很晚的時候才回來,俞蘅已經睡了,第二天才一起到村長辦公室去打聽消息。辦公室這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都在詢問要不要補交糧食?昨天那件事後來怎麼樣了?

    周七叔看起來似乎一夜沒睡,俞蘅感覺到他看來自己一眼,隨後垂眸開口了,他的聲音沙啞粗糲:“我現在有個提議,大家每家出個人,咱們到後山挖土,再到碎石場買兩車石頭,建圍牆把村子圍起來。”

    這話一出,其他村民都和之前周七叔聽俞蘅說建圍牆時一樣,都有些困惑和不贊同,問這有必要嗎?

    “有必要!讓我家小三給你們說說我們昨天見到了什麼吧。”

    周七叔的三兒子就站起來開口了,他天生嗓音大,說話又快,用當地土話嘰裡咕嚕一通說就將事情說明白了。原來昨天他們上鎮政府門口,真正看到了血流成河的場面,他們都是只從電視上看過戰爭片的普通人,卻也認得出地面那些焦黑坑狀物是子彈掃射的痕跡。眾人登下就心臟狂跳,又趕緊去找鎮上熟識的人家打聽,結果那一片的人幾乎家家緊閉門窗不敢應門,都被嚇壞了!

    到周氏家裡去,周氏才小聲說,剩下的人都被抓走了,看方嚮應該是拘留所的方向。“那些飆車手,都是那些二代……太嚇人了,我在家都能聽到槍聲……”

    “都沒有王法的嗎!”

    周氏無奈地說:“叔,你覺得現在和以前還是一樣的嗎?”嘆了一口氣後她又說,“叔,下次你要打聽鎮上的消息不要來找我了,我要搬家了,我老公說鎮上不敢住了,要回老家。不止我們,這附近不少人都說要搬家,沒辦法現在鎮上天天亂糟糟的,那些個二代總是找事情,報警都沒用,今天又出這樣的事情,公道已經偏了!我家還剩點貨沒賣,再留在鎮上不賣也得賣了……”

    “我們回來的時候,看見鎮上不少人在搬家,外面要亂起來了。”周七叔低聲說,“我們把村子圍起來,不管外面怎麼亂都亂不到咱們這裡來,等以後上面來人整頓,我們這裡就能安寧了。”周七叔認為,現在這裡之所以這麼亂,肯定領導們不知道這裡的情況,等他們忙完手頭的重要工作,就會來管管巷牙鎮這些行事無度的人。“我們靠山,山上什麼都有不怕沒得吃。”

    懷著這樣的期望,老亢村開始建圍牆,有的人不願意,村幹部就一家家動員。第二天村裡的年輕人就結伴上碎石場買碎石,下午回來的時候臉色驚慌:“徵糧隊來了!在隔壁村村口呢!”

    又過了四個小時,徵糧隊才從他們村口經過,眾人遠遠地看著村口方向車燈穿透黑暗,在夜裡隱隱閃爍,心裡都有些緊張。直到村口重新暗下來,徵糧隊徹底走遠,眾人才松了一口氣。

    周家,鄭涵的肚子已經很大了,俞蘅估摸著下個月就得生產了,於是和周清榮說好了,明天建圍牆家裡就一個人去,到點吃飯就自己回家來。自己是沒辦法去給他送飯的,不能放鄭涵一個人在家。

    吃完飯之後,鄭涵早早就去睡了,哄睡周昊鈞之後,兩人再客廳裡就著小暖燈小聲說話。周清榮滿心都是困惑和焦躁以及恐懼,他無法理解鎮上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說到底他自小生活在和平年代,本國除了某些邊境城市有些爭端之外,和其他國家相比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平穩的。他信奉法律公道,打小的教育也是這麼教他的。

    可現在一切都崩塌了,他有些迷茫,也有一股恐懼隨著洶湧而至。

    俞蘅能夠理解他的心情,鎮上的血腥太過乾脆地觸動眾人的神經,讓他們第一次發出質疑:原來已經到了這樣混亂的地步了嗎?

    “媽,這裡發生的事情,你說上面知道不知道?”周清榮還是無法理解,“只是下雪而已啊,我們還能上網,還能打電話……”為什麼,這裡的消息上級不知道?

    “應該是知道的。”俞蘅輕聲說。

    周清榮瞪大眼睛。

    俞蘅摸摸他的頭,像摸小孩子一樣輕輕地:“不只是下雪,你要看到表象之下的本質,低溫之下種植停滯物資成為珍惜資源,封路之後政令不達。政令不達各地便宜行事,私心起之後就會有佔地割據的野心。所以會有岸市駐軍踏雪進巷牙鎮,然後是接二連三的徵糧令,再然後就是鎮政府門前的槍擊。清榮,他們越來越不受約束了。”

    周清榮的牙齒在咯咯作響,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受驚的。他掐了自己一把穩定心神,說起防雪罩的事情:“新聞不是說年底就會有成品,明年就能投入使用嗎?”

    俞蘅嘆氣:“不是還沒投入使用嗎?”一切,要等京都那邊防雪罩出成果之後才能揭曉,在那之前他們需要考慮最壞的情況。況且他遠在偏僻的老亢村,根本無從得知京都的政`治局勢怎麼樣,連續近兩年的高溫雪天,不知道已經摧毀了多少既有秩序。

    “我們在南邊,情況比北邊好太多了,巷牙鎮又有神祐,其實我們的生活變化不是很大,不過你只要記住,你是有妻有子的人,是一家之主!你必定要比別人多想一點,比別人先行一步!我們比別人更早開始準備,也有你爸的福澤在庇佑我們,打起精神來吧。”

    周清榮苦笑,卻還是應下:“媽,你放心吧。”

    第二天老亢村修圍牆的計畫就正式實施了,而隨著鎮上逐漸搬空,俞蘅也無法再從周七叔等人那裡再得到鎮上的消息了,能做的已經做了,而事態的發展他無法控制也無法預料,只能被動等待。因此他將主要精力投入到鄭涵的肚子上,在鄭涵上鎮醫院確定懷孕的時候,他就接到了九九發佈給他的支線任務,那就是保護原身的兒媳婦順利生產。

    不管是自己原本的意願還是系統發佈的任務,他勢必在多看顧鄭涵和孩子的身體健康。眼看著就要瓜熟蒂落,在這最後關頭他肯定要更小心。不止周清榮心有恐慌,鄭涵心中的焦灼也不遑多讓,因此俞蘅還得給她做心理輔導。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11:04
寒冬已至20

    建圍牆的時候, 周清榮倒是偶爾能看見村口外面的國道上的動靜,車輛人流一天比一天流動得多,似乎是在搬家。也有路人到村口詢問,剛開口就被那些滿臉紅疙瘩的村民嚇跑了。周七叔對此甚為得意,想著如果這病症能嚇跑一些心懷惡意的壞人的話, 那就更好了。

    其他人並不這麼樂觀, 憂心忡忡地小心地摸著自己的臉:“七叔, 上一次不是有藥能治病嗎?這一次怎麼沒有了?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過敏病還能反覆發作的?”

    “我看啊肯定不是過敏病,別的村都不會,之前說是傳染病, 可是好像不會傳染人,那天我們到鎮上不是沒事嗎?”

    周七叔等村幹部心知肚明這不是傳染病,只是村裡人多口雜,他們擔心會不小心說漏嘴, 這才瞞著。到了這個時候, 更加不能說, 在見識過那些駐軍的強硬手段之後,周七叔無法想像在對方發現他們是為了避外人入住和交糧才假裝村裡有傳染病的時候, 會不會也舉槍把他們都突突了。

    “我看也不像傳染病。”周七叔擦擦汗,又找了個藉口,“不過也沒辦法, 之前醫療隊進來給我們檢查,不是什麼都查不出來嗎?還不如周老二媳婦配的偏方有效果,你們也別著急, 周老二的兒媳婦正懷著孩子呢,眼看著就要生了,你們淑芬嬸也忙,她跟我說了一定儘量去配藥。”

    最後又安撫,“其實這樣也好,外人都知道咱們村子裡有這種病就不會來打擾咱們了,咱們齊心協力先把圍牆弄起來。”

    青年看著村口遠處國道上的車流,搓搓起雞皮疙瘩的手臂點點頭。

    十八天後,鄭涵生下次女,小名小福,大名周月暖。同一日,第三批徵糧令下達,數額與前次相比翻了兩倍,聽說,徵糧隊帶著槍進村,搜刮了村民的地窖。如此強盜的行徑讓人憤怒,各村村民再次組織人手到鎮上抗議,鎮政府仍舊沒有開門。駐軍進巷牙鎮之後在鎮上的高中落腳,學生們已經停課很久。不知道是誰提議,這些村民忘了上一次的血腥,竟然堵到了高中門口,抗議的村民再次被鎮壓,聽說同樣動了槍。

    巷牙鎮陷入血腥恐怖之中。

    沒有人再敢心存僥倖。

    周家隱隱傳出嬰兒大哭的聲音,周建業在擦臉的時候聽見了,笑著說:“小福的嗓子真大,是個不肯吃虧的。”香蘭在旁邊做早飯,也笑眯眯地:“是啊,這孩子六斤八兩,難得能養這麼好。”夫妻說起小侄孫女,臉上都是笑意,直到聽見外面又傳來吵鬧聲,兩人的臉才掛下來。

    “唉,清湖真是……這樣的脾氣……”

    “那也是在宋家磨出來的!”周建業沒好氣地說,“那樣不講理的人家,要想撐得下去,不也得跟著不講理嗎。”女兒現在倒是能壓得住婆家人,卻也把好端端的臉磨成刻薄的模樣,做父母的看了心裡不好受也沒辦法。“讓她別罵了,鄰居聽到多丟臉。”

    “哎這就去。”

    隔壁周建業家重複著每天一早的對話,俞蘅將毛巾掛到衣架上,聽見隔壁的聲音漸漸弱下來,便轉身往廚房去。

    臥房裡小孫女還在扯著嗓子哭,聲音大得不得了,鄭涵趕緊給她喂奶,這孩子才委屈噠噠地抽噎了一下,大力地吃奶。

    “媽,妹妹怎麼這麼愛哭,天天哭天天哭,一點都不可愛。”

    “你小時候也愛哭的,等妹妹跟你這麼大的時候就不愛哭了。”

    周昊鈞煩惱地點頭:“好吧,我等她長大再帶她玩。”

    吃完早飯周清榮就出門了,現在老亢村每天都組織年輕人巡邏村口,防備的不是那些令人懼怕的駐軍,而是附近的游民。多新鮮啊,實實在在的當地人,竟然成了到處游竄偷搶的游民了!誠然,其中大多數都是平時就不事生產、好吃懶做的閒漢,因此家也破敗得最快,這才做起這種勾當。可就算這樣也足以讓老亢村的人膽顫心驚,畢竟現在報警幾乎沒有用啊!

    老亢村住的偏的兩家人,先是一家被偷走半缸米兩條臘肉院子的菜半壟,另一家則是丟了一隻大公雞。都是頂要緊的東西,大半夜丟的,主家人毫無察覺。老亢村的圍牆並不高,做得也比較粗糙,大概兩米高,在外面墊點什麼東西爬進來不難。

    剛開始這兩樁失竊,其實還沒有讓村裡人多重視,心疼歸心疼,很快就放下了,直到四天前村裡一個孤寡老人被發現死在廚房裡,這才引起軒然大波。這老太太才五十四歲,平時身體健康,就是這幾日有些感冒咳嗽,家裡人怕被傳染,便將孩子抱開和父母睡。沒想到夜裡一聲巨響,衝到廚房一看,老太天已經被掐死在地上,廚房的窗戶大敞著,寒涼的風肆意地吹進來,震得散亂的鍋碗瓢盆哐哐作響。

    出了人命,村幹部心中一凜,緊急開會後開始組織村民巡邏。一天分六班,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歇。周七叔也說得實在:“誰都不知道下一次是誰家遭罪,我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不願意出力,就別怨其他人巡邏至你家的時候沒盡心。”

    周清榮出門去,家裡就剩下老的少的,還有一個坐月子的年輕女性,他心裡自然不放心,不止自己過來巡,還托另一隊路過他家時多看一看。

    等鄭涵出了月子,鄭涵才發現外面原來已經亂成這幅樣子,她想起已經失去聯繫幾個月的娘家哥哥,暗地裡流了幾次眼淚。好在孩子佔據了她幾乎所有精力,她沒那麼多時間去擔憂哭泣了。

    又是一年新年來,距離主任務“生存兩年”只剩下短短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外面的世界卻已經亂得不成形。比如說,雖然國家台新聞還是每天按時播放,可是地方台幾乎垮了七成,毫無信號,僅有的幾個台的新聞和國家台新聞一樣,播放的都是虛於表面的場面話,看完一派花團錦簇,觀眾的心卻都空落得像懸浮在半空中,無依無著。

    堅`挺許久、數年如一日地控制著網絡言論,刪帖子的速度快得如同火箭的大速河論壇,也在上個月徹底關閉,更別論其他大大小小的網站論壇了,以前雖然帖子刪得快,可還是能窺見一鱗半爪,失去這些獲取消息的渠道,民眾陷入更大的恐慌。

    遠在C城的明明在半個月前就徹底和周家失去聯繫,最後一通電話裡,明明說他所在的避雪區突然停止了食物供應,駐軍決定將災民全部遷到隔壁江天市的避雪區。在那之後,明明就失去了聯繫。

    相比外界於風雪中的變動,老亢村簡直美好得似天堂。在巡邏隊開始作業之後,老亢村得以平靜安寧下來。

    主線任務即將完成的前一天晚上,隔壁村子夜間進了狼群,不止從何處來的惡狼下山之後瘋狂襲擊,狼嚎聲穿透黑暗,越過和老亢村相隔的低矮丘陵,瞬間驚醒了睡眠中的俞蘅。他蹭地爬起來,耳邊的狼吼聲不絕,一聲又一聲被夜風吹送過來,告訴他不是幻覺也不是夢!

    俞蘅立刻叫醒周清榮,又喊醒了隔壁的周建業。“有狼叫聲!”

    夜裡寂靜,兩村相隔大概五六百米,稍微有點動靜傳得很快。睡得沉聽不見就算了,人一醒來只要傾耳細聽,還真的能聽見絲絲縷縷的狼叫聲,頓時嚇得臉色一白!

    他們都是聽過狼的傳說的,五十年前昌平縣還有過一次大規模的殺狼行動呢!硬是將這附近山頭的狼殺的殺趕的趕,可以說除了一些繼承祖上老手藝的獵戶還可能在狩獵時,於深山之中瞅見狼一眼兩眼的,普通人對狼的印象都很淺。可再淺也是有常識的,狼它吃人!特別在現在缺糧少食到處寒冬的時節,那狼肯定是惡狼!

    巡邏的年輕人趕緊敲鑼敲臉盆,老亢村全村都醒了!每家都燃起了火堆,圍牆上更是插起火把,一切緊張又急促,周七叔已經報警,可是鎮上派出所並沒有人接電話,他急得在大冬天夜裡起了一身汗,只好先指揮著村民搬柴火燃火堆。

    “老人小孩子都進地窖躲著!快點!”

    周家,鄭涵也帶著兩個孩子躲進了地窖,俞蘅和周清榮留在了上面,周清榮和其他青壯在圍牆那邊,俞蘅則在圍牆下幫忙點火。

    從發現有狼叫聲到做出應急措施,左右不過半個小時,老亢村的人緊張地握著武器,鐵楸鐵錘鋼筋等,瞪大眼睛看向黑暗的圍牆之外。

    “嗷嗚——”

    “嗷嗚嗚——”

    狼嚎聲更清晰更近了!圍牆上的青年只覺得兩股戰戰,艱難地嚥了一下口水,將手心在褲子上擦了擦,這才重新握緊武器。

    俞蘅聞聲,扶著梯子爬上圍牆,周清榮立刻來扶他:“媽你上來做什麼?多危險啊。”

    “看。”俞蘅眯著眼睛看向東邊,矮丘之上有綠色的光點在晃動,那是狼的眼睛。

    嘶——

    圍牆上一片倒抽冷氣聲,周七叔扒著扶梯,低聲又急促地說:“點火!點火!”

    火早就點著了,可此時除了點火也沒其他事情能做。火堆被丟進更多的柴火,長長的鋼筋在火堆中一攪,火勢竄高,在寒夜中烘出熱烈的溫度,熱度和寒氣相錯,讓老亢村的人的心也在冰火兩重之間煎熬。

    俞蘅盯著矮丘上的綠色眼睛,它們似乎也在望著這個方向,忽然一聲高昂的狼吼聲響起,帶動眾狼一起仰頭呼號。在眾人驚恐的視線中,那些綠點動了!像是一大群綠光在丘野中游動,忽高忽低,可見奔跑速度極快。

    “啊啊啊!狼來了!”

    不知道是誰開始叫起來,也不知道是誰腳一軟從圍牆上跌下去,俞蘅抓住周清榮的肩膀不讓他著急亂動,示意他看眾狼活動的方向。

    因為夜裡黑,狼群剛開始移動時村民們因心中驚懼,便覺得那綠色的眼睛是往村子裡過來,周清榮也是如此。此時被他媽提醒,他才穩穩心神繼續看過去,這才看到原來綠光其實正在往遠處去去。他鬆了一口氣,俞蘅卻說:“它們換方向了,沒回山上,那個方向是國道。”

    只見綠色的光在遠處之後開始變向,然後徹底消失。

    周七叔靠著扶梯盤腿坐著,覺得心跳得太快幾乎要跳出口腔,他抖著手喊人:“扶我去辦公室,我得給其他村子提醒!”他的兒孫趕緊背上他往辦公室奔去。

    狼群遠去了,不知道前往何方。在俞蘅回到自己家煮宵夜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爆炸巨響,那聲響在極遠的地方傳來,聲音在傳播過程中削弱了爆炸聲的氣勢,卻仍帶著沉悶和顛覆一切的餘波,讓人聽得心肝亂顫。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11:10
寒冬已至21

    那聲爆炸揭開了之後槍聲爆響連綿一晚的序幕, 俞蘅和提心吊膽未曾入眠的鄭涵一起吃過夜宵之後, 扯住被子很快睡著了。第二天醒來時對上鄭涵的黑眼圈, 他也不多說,自己先上去看情況, 家裡沒什麼變化, 外面曬穀場上正在煮早飯, 周七叔下令給昨夜守了一整夜的男兒做早飯,米香在晨霧中飄散。

    無精打采圍坐著的人當中, 周清榮就在裡面, 他見了俞蘅咧嘴笑:“媽你怎麼起這麼早?阿涵也起了嗎?”

    俞蘅也笑:“起了。”

    看著他媽神采奕奕的臉,周清榮暗自佩服, 將情況說與他聽。昨夜爆響之後槍聲不絕忽遠忽近, 間雜著狼瀕死時憤怒的吼聲, 這些守夜的青壯年也心驚肉跳了一夜。

    “一個小時前安靜下來的。”周清榮的臉色仍不驅沉重,“不知道是往別處去了,還是被打死或趕回山上了。”

    “應該不會有事了, 那樣密集的槍聲, 只要是**凡胎都受不了。”

    到了上午十點左右,村民們才正式接到消息,狼群已經被全部擊斃。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周七叔等村幹部帶上人, 這才敢出門去。去的地方就是昨夜聽到動靜的隔壁村,昨晚的動靜太嚇人了,不去看一眼周七叔是不放心的。一些在隔壁村有親戚的, 也帶上棍子菜刀防身跟著一起去。

    周建業一家也過去了,他的兒子周清水的妻子就是隔壁村的,聽說吳家倒是沒出事,他們家離山那邊比較遠,在村子比較中間的地方,在聽到聲音之後立刻全家躲進地窖裡,逃過一劫。雖然沒受傷,可還是得去看望一下。

    下午四點就是任務完成的時間,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就是前年的這個時間。再一次將視線落在鐘錶上之後,俞蘅皺起眉頭,這樣忍不住關注時間的做法對他來說太奇怪了。他心中狐疑,臥房裡小孫女突然大哭起來,鄭涵趕緊摸摸她的屁股,見尿濕之後立刻給她換尿布。午睡的周昊鈞也被吵醒,揉著眼睛走出來,伸手抱住他的小腿:“奶,我餓了。”

    俞蘅便收回思緒去給周昊鈞煮麵條了,剛煮好周清榮就回來了:“媽我先去洗澡!總覺得身上有股味兒。”

    他嗅了嗅,那是血腥味,只是去隔壁村一趟就能沾上這樣重的味道,可見那裡必定死傷嚴重。周清榮快速洗完澡換好衣服,渾身夾著肥皂的香氣,身體清爽了臉色卻仍然陰沉。看兒子美滋滋地吃麵條,再看到兒子碗裡的紅色的火腿肉……周清榮忽然覺得喉嚨一緊,胃部有些翻湧。

    “怎麼了?吃不下就別吃,我就不給你盛了。”俞蘅將盛了一半的面倒回鍋裡,自己拿起盛好的面吃起來。

    “媽,我看到了……”周清榮轉過頭,不去看那鍋面。“唉等你吃完再說吧,我去看看小福。”

    見周清榮視一鍋麵為洪水猛獸的模樣,俞蘅輕笑一下,夾起一塊煎得焦紅色的火腿肉吃下。

    “奶,好好吃啊,為什麼我爸好像要吐了的樣子?”周昊鈞困惑地問。

    “因為他飽了,快吃,吃完去找妹妹玩。”

    周昊鈞皺巴著臉:“妹妹不好玩,只會哭和流口水。”

    “那你就先給她唸書唱歌,幼兒園老師教你那樣教妹妹,等她長大就能和你一起上學了,好不好?”

    聽起來好像挺好?周昊鈞想了想,高興地點頭:“好!”

    吃過下午點心,鄭涵領著兩個孩子在臥房,俞蘅和周清榮在客廳坐著小聲說話,周清榮自覺這話只能對他媽說,讓孩子聽見了總覺得不適宜,孩子他媽膽子小,也別和她細說才好。

    “……遍地都是血,我還踩到一截手指頭……思南嫂子家後山前面一排老房子,那裡最、最慘,一個都沒活……”周清榮小聲說,“媽,我想從今晚開始,咱們到地窖睡吧,我心裡很不安。”

    “成。”如果再有狼來,睡地窖是最安全的。

    周清榮之後也去午睡了,他昨晚一夜沒睡,現在眼睛裡都是血絲。俞蘅就去檢查門窗,哪裡鬆了就敲敲錘錘,突然兜裡的手機響了,他一看來電顯示竟是失聯已久的明明!

    他立刻接通電話,電話那邊明明大聲喊他:“淑芬媽媽!!”

    “哎!小明!”俞蘅笑了,“你可打電話來了,我都擔心死你了!”

    千里之外的明明將下巴縮進大圍巾裡,說話的聲音也嗡嗡的:“我這邊手機終於充上電了!姨你不知道我們昨天才到目的地,在路上走了特別久,真的差點被凍死!”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那你現在是在哪兒啊?”

    “在江天市的一個大廈裡,我現在住在第四十五樓,有暖氣有食物,姨你放心吧!聽他們說好像也想搬到你們老家那邊去,就是人太多了比較難帶。”

    俞蘅心中一動:“巷牙鎮前兩個月早就來了一個軍團,帶了近四五萬人進來,我跟你說過的記得吧?”

    “記得啊,我也有一點擔心,如果我們這邊也過去的話不知道還擠不擠得下。”明明碎碎念了一通,俞蘅聽得出來,明明其實並不知道具體的消息,也許是在江天市粗略地聽到一兩句可能移居巷牙鎮的消息而已。於是俞蘅轉移話題,開始問起其他事情來,兩人大半個月沒聯繫,彼此都很掛念。

    “清榮的手機又打不通,姨你幫我給他報平安吧!”

    聊了許久,明明那邊有點吵,俞蘅就說:“是不是有事情要忙了?那就下次再聊吧。”

    “淑芬媽媽你等等,我去問問。”

    皺起眉頭,俞蘅不敢掛電話,那頭很嘈雜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情,明明說去問問,卻一直沒有再接電話。他擔憂地聽著那邊的動靜,又“喂喂”地喊了兩聲。

    那一邊,明明聽見走廊很亂,有人在說:“看!看窗外!好神奇啊!”他房間裡的其他人就飛奔到窗戶去往外看,隨後發出驚恐的叫聲。他實在是被嚇到了,就抓著手機擠過去。

    窗戶是改造過的,玻璃很厚實還有夾層,平時他們只開門來散味兒通風,極少去開窗戶,這會兒窗戶被推開,明明扒在一個人的肩膀上踮腳將頭擠進去,然後瞪大眼睛。

    外面本來是風雪交加的,大片的雪花一刻不停灑落就是他們日常看到的常態。此時驚住的眾人的,則是那一條條一片片的透明冰塊。不知道是什麼力量將正呈下落之勢的雪花凝結在空中,雪化冰,條條塊塊的掛在半空中,如同大型魔術的場景看得他們目瞪口呆。

    緊急的鳴笛聲響起,廣播的人急促地說:“關窗!關門!做保暖工作!快點有強冷空氣來了!”

    “快快快!!!”那聲音聲嘶力竭,帶著令人驚懼的尖銳。

    江天市避雪區匆忙運作起來!明明感覺到空氣在瞬間變得更加冰冷,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睫毛已經結霜,只覺得眼睛刺痛,在聽到廣播之後,保護自己的本能慣性讓他迅速行動起來!

    遷到江天市的經過著實艱難,又餓又冷,為了挨過去,明明已經成長很多,立刻飛奔回自己的床,先拖出床下的行李將所有衣服穿在身上,還穿上鞋,然後跳上床將床頭淑芬媽媽給他買的羊絨針織帽戴上,最後將被子裹住全身,窩在被子裡將剛充電好的兩個暖手袋抱住抵在胸口。

    房間裡其他人還在喧鬧著大叫著,床被搖晃出嘎吱的噪聲,明明的耳朵抖了抖,在這些雜音中聽到了別的聲音:

    霹噠——滋——吱吱——

    “我去怎麼停電了!”

    “關門關窗滋滋滋——”廣播也停了。

    “暖氣停了!”

    明明被捂出一身汗卻不敢掀開被子去看一看究竟。

    寒氣從北向南,一路所向披靡,冰封萬里。

    瞬息之間從極北之地抵達江天市,連讓人類傳遞消息讓下邊的避雪區做準備的時間都沒有。江天市在寒流之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一座冰城,大廈外部結冰塊,加厚夾層的玻璃窗抵禦著寒冷,艱難地發出即將崩潰的爆裂聲。

    冰塊從外牆侵入,從窗檯的縫隙擠進來,一寸寸地蔓延到地板上、牆壁上,凍結住床腿,咔擦咔擦地向上。明明聽見了室友發出短促的驚叫聲,他的心瘋狂跳動起來,然後他感覺到一股寒氣爬上了床板,隔著被縟都能感覺到的徹骨寒冷!

    厚重的被子瞬間變成又重又硬的冰塊,明明只覺得從腳板到頭像浸在寒冰水裡,他的牙齒發出嘚嘚的顫動聲,抖著手抱緊懷裡熱度流失很快的暖手袋,意識開始模糊。

    掉在一邊的手機徹底暗了下去,屏幕也結冰了。

    “喂喂?!小明!”俞蘅心急如焚,那邊的動靜越來越大,許多人在喊叫,可是明明一直沒有回應,這讓他擔憂極了。等明明那邊掛斷了電話,他覺得事情不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讓江天市避雪區亂成那樣?

    這也太突然了!

    再打過去卻再也打不通,俞蘅也沒心情收拾門窗了,抱起工具箱就要進屋,忽然聽見銅鑼聲敲得哐哐響,那是巡邏隊的信號聲,用的是村子正月游神時敲鑼打鼓時用的老鑼,聲音沉悶中帶著極強的穿透力。

    他立刻將工具箱放在迴廊上,跑出去看情況,還沒跑到門口就聽見有人在賣力大喊:“看後山!後山啊!!後山變成白色的了!”俞蘅停下腳步,三兩下跳上院子的柴火垛子翻上屋頂。

    因為有防護罩,所以後山那些山林早就褪去那層厚重的積雪,平時看過去都是營養不良的黃綠色。這時候看去,俞蘅卻只看到一層冰晶將綠色覆蓋,後山的綠色變成一大片白色的雪雕,而那白色正在往山腳下蔓延!

    離得這麼遠,俞蘅卻好像能夠感覺到寒流鋪面而至,攜捲著冰封一切的致命力量。

    驚懼!

    “快躲起來!那是寒流!會死人的!”俞蘅大喊著跳下屋頂,立刻喊隔壁的周清湖。周清湖說她爸媽和弟弟弟妹都還沒回來,他就讓周清湖趕緊帶著家裡人躲地窖,轉身立刻打電話給周建業,電話裡周建業存疑:“不至於吧?”

    “你自己看!山都變成白色的了!三弟,你立刻帶著家人躲起來,最好躲地窖裡,通知七叔他們!”

    掛斷電話後他喊醒周清榮,讓鄭涵帶著孩子立刻躲到地窖,他們本來就打算晚上住地窖的,因此地窖裡面床和被縟都很齊全。“趕緊的!快點!”

    周清榮還沒睡醒,見俞蘅語氣嚴肅便抱一手抱起周昊鈞,另一手扶著鄭涵下地窖,俞蘅則爬到從地窖伸出來的火牆夾層頂部,將蓋子打開以作排煙,最後才進地窖。

    關上門的那一刻,他聽見了屋簷瓦片顫動聲、院子裡晾曬的衣服甩動的噗噗聲,還有地窖上耳房玻璃窗的玻璃的崩裂聲。

    有了不得的力量,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11:10
寒冬已至22

    “快跑躲起來!”

    銅鑼嘶啞地吶喊, 咚咚咚咚地將整個村子都吵起來, 靠後山住的村民眼看著地面一層層結冰並且往他們家門口襲來, 有的嚇得飛奔進屋躲進放被子的櫃子裡,有的抱孩子扶老人跳進了地窖裡, 也有的慌不擇路往外村外跑的。

    大自然的磅礴力量在這一刻震撼著每一個人的心,他們從心底畏懼、驚恐, 卻無能為力。

    看不見的力量不停推進, 如點石成金般,觸碰萬物而成冰,一個村民在關門的時候手突然刺痛, 他受驚地將手收回來, 卻又驚覺腳板一涼,低頭看去,他發出痛苦的大叫:“啊啊啊!”

    他的親人站在後方瞪大眼睛看著他的身體從腳部開始凍結,眨眼之間下半身就成了冰雕。

    “老公!”

    妻子飛奔過去抱住他, 男人瞪大眼睛, 艱難地說:“走——”妻子抱住他將他往家裡拖,卻發現自己也動不了了。

    家裡其他人被嚇得不輕, 趕緊要過去拉, 男人撐著一口氣喊:“別上手,用熱水快點!”一句話說話, 嘴巴也被凍住了,只剩下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似乎要溢出眼眶。

    一鍋熱水被端下來, 現在老亢村中大多數人家都有炕,燒炕省電省錢很受歡迎,因此要熱水很方便。家人在水缸裡舀冷水稍微兌一下,然後兜頭一澆。

    咔擦咔擦。

    禁錮身體的冰層斷裂從身體滑落,被凍在一起的兩夫妻卻已經意識模糊,直愣愣往下砸。這可不得了!家裡人趕緊抱住,拖著就往地窖跑。臉盆在地上滾了兩圈,呈四十五度斜著被釘在地上,流淌的水也凍結成冰。

    周家的地窖裡,俞蘅關上灶門,嚴絲合縫,火牆燒起來,煙氣順著往上走,很快火牆就有了溫度。先一步下來的周清榮早就將發電機打開,然後接通了電暖氣。呼呼的暖氣在整理得乾淨整潔有序的地窖裡散開。

    緊張的情緒還在胸腔發酵,周清榮驚魂甫定:“媽,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正在睡覺,突然就被他媽喊著衝到地窖,腦子還是懵的。

    俞蘅喘著氣,搬過一張椅子站上去,伸手去觸碰天花板,有些涼。他跳下來坐在椅子上,說起剛剛的見聞,“有些嚇人。”

    周清榮瞪大眼睛:“那是非常嚇人啊媽!”他跳起來,學著俞蘅去摸天花板。天花板那一層做得非常厚實,他們改造地窖的時候重新鋪了好幾層,明明剛剛俞蘅去摸的時候只是有點涼,這會兒他去摸,卻覺得手指被針戳了一下,有一種尖銳的刺痛感。

    “這麼冰!”

    俞蘅給周建業打電話,此時已經打不通了。“希望你三叔沒事。”想起昨天晚上的惡狼群,俞蘅也不得不感嘆這都是命!周建業家也是有地窖的,後來也改造過,和隔壁村的地窖相比肯定要更加安全,結果除了周建業的女兒周清湖一家子和周建業的孫子孫女在家,周建業夫妻和周清水夫妻都不在家!周清榮早上跟著周建業一起去隔壁村,後來被那些的血腥場面嚇到了,於是幫忙帶著周清水的孩子們一起先回老亢村。

    周清榮也喪喪地將手機放下,他抬起頭,看見火牆上有水珠在滑落,一滴又又一滴,於是臉色大變。他小心地伸手去摸火牆,剛剛才開始暖起來的火牆已經冰冷一片,觸手潮濕。他看向俞蘅,難以置信地問:“媽,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冷空氣?寒流?他媽的威力這麼大的嗎!”

    燒著火的火牆也能被撲滅嗎?!

    周清榮感覺在自己在做夢,還是噩夢。

    俞蘅也沒想到這股力量這麼厲害,他在這地窖是做了兩手準備,有使用汽油發電機啟動的電暖氣,也砌了一面火牆,裡面放炭和柴火,燒起來之後能將這面牆烘暖,人靠著能取暖。著實沒想到火牆剛燒起來,熱度還沒上來火牆就冰冷一片,甚至還滴水了!這必定是冷熱相交造成的,可見那股將後山山林凍成白色的力量多麼恐怖。

    他靠著灶門聽動靜,連打開灶門看看火牆層裡面是什麼情況都不敢。“算了,有電暖氣也行,都過來吧,我們裹被子。”

    冷氣從四面八方擠過來,俞蘅覺得冷,便招呼一家人一起爬上床,將電暖氣對著床,一手抱著大孫子,一手拽著被子。周昊鈞緊緊抱著他,小聲問:“奶,我們這是在躲怪物嗎?超人什麼時候來?”

    “我們躲在這裡怪物進不來。”

    在地窖的日子並不舒服,首先,通風口處俞蘅他們根本不敢靠近,那個地方從那一天開始就有極致的寒氣湧進來,管道結冰,可是又不能堵住不然的話空氣不流通人待在地窖會被憋死,於是就開另一台電暖氣對著那裡吹,弄得地窖裡化冰後總是十分潮濕。可是不讓電暖氣對著也不行,通風口很快就會被堵住。

    化的雪水被周清榮不停地拿拖把吸住擰在桶裡,攢了許多桶堆在俞蘅的儲物戒指中。

    第二個就是對外面未知變化的恐懼,周清榮他們簡直寢食難安,狹窄幽閉的生活使得他們產生一些消極情緒,俞蘅得時刻注意他們的精神狀況及時疏導。特別是鄭涵,她有一些產後憂鬱症,再窩在地窖裡對她的精神壓力特別大。

    至於食物來源,這對他們來說是最不是問題的問題。

    地窖裡一直開著手電筒,蠟燭點不燃總是會很快撲滅。為了防止通風口的極度寒冷空氣對人體的不適,俞蘅還拿厚被子將通風口方向和大床這邊隔開,只是幾乎不用一天,那床厚被子就會變成落湯雞,濕噠噠地變得厚重,鐵絲都掛不住它。俞蘅便奢侈地不停換新的,饒是這樣,他和鄭涵還是患了頭風病,他的膝蓋關節也總是刺刺的痛,沒辦法只好常給自己針灸,膏藥不停地貼新的。

    不過這些對俞蘅來說都不是最大難題,他擔心的是這樣的情況不知道會持續多久。

    睡覺的時候,他總會聽到地窖上面,有冰塊(或者是冰錐?)砸落地上的聲音,一下又一下,似乎都砸在自己的心頭。

    俞蘅在空閒時回想,寒潮出現的時候大概是快四點了,在躲進地窖的時候,九九提示主線任務完成,那時候他沒時間多想,此時回想主線任務的最大難關原來在最後。

    這一次的超級寒潮不知道給倖存者帶來多大的挑戰和威脅,躲在地窖中感受著不停增強的寒氣時,俞蘅不止一次在想:這一次之後,到底能活下來多少人?

    在地窖一呆就是一個多月。俞蘅開始懷疑寒潮退去,是因為那種有東西砸落的聲音在持續了一個星期的高度密集頻率之後,全部消失了。

    “可能是氣溫升高,那些冰塊融化掛不住往地上掉,現在掉完了。”

    周清榮還是有些害怕:“要不再等等?”

    “確實得再等等。”俞蘅看向通風口處,那裡流通的空氣仍然冰凍入骨。

    等再過兩三天,地窖裡滴水特別是天花板滴水尤其嚴重,俞蘅一天摸好幾下,最後見天花板變溫了,他第一個動作是靠近通風口再三檢查。將手放在通風口處,冰冷的風鑽過指縫,確實冷,不過和之前相比能夠忍受。他將溫度計放在通風口處,溫度計最後顯示是零下四十一攝氏度。雖然有心理準備,他心裡還是咯噔一下。現在的溫度都這麼低,之前該有多低!

    之後他又檢查了一遍火牆,打開火牆的灶門之後,撲面而來一股沉澱的寒氣和炭火的冰冷味道。火牆通向地窖之外,打開之後立刻從排煙口壓進來外面的空氣,和通風口處兩相對比溫度沒差別。雖然還是冷,可是和一個多月前那樣幾乎能即刻將大活人凍成冰坨子的氣溫相比,已經算小case了。他決定打開地窖門出去看看情況。

    地窖門打開頗費功夫,融了滿地的雪水,被冰層壓住的地窖門才得以掙脫桎梏被推開。

    “你們先待在裡面,我和清榮上去看看,能上來了再通知你們。”

    “知道了媽。”鄭涵一手抱著小女兒,一手摟著大兒子,不讓他跟出去。在地窖窩一個多月,周昊鈞年紀小根本坐不住,特別想上去,此時眼巴巴地看著爸爸奶奶爬出地窖,恨不得一起飛上去。

    周清榮第一個爬上去,嘶嘶叫著縮脖子伸手去接俞蘅。俞蘅也被外面的氣溫凍得不輕,他環視著這間地窖上面的小房子,儼然就是一個冰窟窿。

    “來敲開。”俞蘅拿一把錘子,和周清榮一起敲碎門上的冰塊,最後才用力一踹將門打開。

    呼呼呼——

    風聲呼嘯,刮在臉上跟刀子割一樣。

    整座農家小院儼然是一座完美的冰雕作品,每一處都顯示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精緻細膩得堪稱精品。

    “媽呀,太嚇人了。”周清榮將大圍巾纏得更緊,哆嗦著往大門外走,“我去三叔家看看。”

    “去吧。”

    俞蘅踢了踢硬成冰坨子的柴火,借力爬上來屋頂。站在屋頂上往整個村子看去,那種震撼感更加強烈。只見村子被一層白色的冰層覆蓋,看起來瑩瑩閃光,遠處的山林與之同色,同樣慘白的天空再交相呼應,構成一副冰凍人心的寒冬畫卷,讓人看著就從心底畏懼。

    懷著敬畏的心欣賞了一會兒俞蘅才下來,他先下地窖去燒水,一鍋鍋熱水融開正房的所有門窗,他嘆著氣看著冰屋,只好先倒汽油去將炕燒起來,希望借助熱炕的力量快速將臥室收拾出來。

    “暫時還是得住地窖,外面太冷了你還是和小福在下面,昊昊要是想上來,我帶他上去溜躂一圈再給你送下來。”

    俞蘅就帶著周昊鈞到隔壁去了,周清榮正在脫大圍巾和毛帽子,見他倆過來就說:“媽,地窖門上的雪已經融開了,我這就去打開。”他的表情藏著憂慮,因為地窖下面的周清湖等人並沒有回應他的呼喊,不知道是否出事了。

    “嗯。”他牽著周昊鈞站在旁邊,看周清榮彎腰下蹲,提起地上的把手用力一拽,門發出沉悶的響聲,撲騰出一股悶臭的空氣腐朽的空氣。

    “湖姐?湖姐?月涵?”周清榮喊了好幾聲還是沒人應答,他心裡急了沒耐心等,直接下去。

    “媽!媽你來!”

    聽周清榮在高聲喊他,俞蘅皺眉,直覺不能讓周昊鈞下去,便對他說:“你在這裡等著不要亂跑,如果不乖的話,我再也不帶你出來了。”

    周昊鈞乖乖點頭,俞蘅對他也放心,摸摸他的頭之後也進到地窖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11:10
寒冬已至23

    俞蘅扶著牆小心地下台階, 拿著手電筒四處掃,地窖下面的牆體也結著一層薄薄的冰, 那些冰正在緩慢地融化。越往下味道越差, 排泄物發酵的威力不容小覷, 如果不是他有儲物戒指可以收納, 他也得在這樣的味道里過一個多月。

    “媽你快來看!湖姐他們都暈著, 鼻子還有氣!”

    “我來看看。”

    地窖裡很亂, 他將手電筒隨便插在一堆米袋裡對著床照, 床上躺著六個人, 周清湖夫妻和兩個兒子,還有周清水的一兒一女,周清湖在燈光照射下眼皮在顫動,俞蘅給她紮了幾針,她才悠悠轉醒,雙眼迷茫似在夢中。

    “清湖的身體沒大問題。”看起來心理問題比較大。俞蘅讓周清榮先去把火牆燒起來, 這裡面溫度太低了, 他環視著四周, 周建業捨不得買一台發電機,這時候就讓子女受苦了。

    “媽,你沒發現少了誰嗎?”點火的時候, 周清榮皺著眉頭說,“湖姐的公公婆婆,還有清水哥的小兒子!”他有些害怕地看著這個地窖,視線落在那些手電筒照不到的黑暗角落時, 就咬住下唇,艱難地嚥了嚥口水。他不敢想像發生了什麼?!

    俞蘅埋頭給其他人施針,先將人叫醒再說。他很懷疑如果寒潮再晚些天退去,周清湖他們會不會睡死在地窖裡,他們的脈象顯出營養不良的症狀,可明明地窖裡堆著許多食物,別說米難煮沒得吃,即食品比如方便麵火腿餅乾礦泉水等,地窖裡都是有的。這麼多吃的還營養不良,只有可能是他們一直躲在床上被子裡,睡著睡著給睡過去了,三餐沒有規律。

    只看這些人喊都喊不醒,扎針弄醒之後還不止今夕是何夕就知道,他們的精神狀況有多差!詢問周清湖其他人在哪裡,她只直愣愣地看著虛空不說話。

    “你看著他們,我去找找。”

    俞蘅在地窖的角落裡,找到三具屍體。周清湖公婆的,還有周建業的小孫子的。屍體被包在被子裡,已經凍得跟石頭一樣。他回頭看周清湖他們,在和親人的屍體相處一室這麼久,這對精神來說壓力確實很大。

    周清榮過來看了一眼,抱著小孩子的屍體紅了眼:“他還這麼小。”

    “先將屍體帶上去吧,屋裡暫時還不能住人,他們還是得住在地窖。我將三個孩子帶咱們家去,剩下的你和你清湖姐說,讓她自己料理。”

    “知道了。”周清榮擦擦眼淚,將孩子屍體裹回被子裡。

    周建業家地窖裡活著的幾個人,看著都跟行尸走肉差不多。俞蘅將三個孩子帶到自己家,此時有炕的那間臥房已經很暖和了,就是還有水汽,不太好住人,他把風扇都打開散散,將三個孩子都送到地窖裡。

    孩子醒來之後還是木愣愣的,鄭涵看著十分心疼,向俞蘅保證自己會好好照顧孩子們。

    “行,我和清榮得去村裡其他人家裡看看,有事情你就把臉盆敲一敲我們能聽到。”

    將村子裡其他人喊起來花了一整天功夫,一鍋鍋熱水不停燒,他們破開冰打開門,將還在地窖裡避災的村民喊出來。在此過程中,俞蘅見到了許多屍體,這一次大寒潮死了很多人,其中老人孩子最多,存活的青壯年也去了半條命的模樣。

    甚至有的人家,全家都死絕了,屍體在屋裡躺著,有的甚至還保持著站立的姿勢,看上去給人一種詭譎的驚悚感。屍體村民們都好好地安置起來,看多了屍體連哀傷都變得麻木。

    俞蘅煮了藥湯讓村裡人都來家裡領一碗,驅寒邪護臟腑。看著這些無精打采的村民他嘆口氣,看著隔壁村的方向,只希望周建業和周七叔等當時前往隔壁村看望的村民們都能安然無恙,

    不然的話這個村子真的要塌大一半了。他搖搖頭,知道自己這個想法太過天真。

    “媽你去睡吧,我來弄。”

    俞蘅就讓開灶台,蹲下往裡面再加了一把柴:“今天來不及了,明天一早我們就到隔壁村去,看看你三叔他們情況怎麼樣。外面不知道是什麼情況,明天你到村裡喊人,還能動彈的都叫上,我們一起過去,誰家的車還能用的都開出來,如果沒汽油了,咱們家有。”

    人活著,要接回來,人沒了,也要運回來。

    周清榮沉默點頭。

    第二天天一亮,俞蘅他們就出門了,他和周清榮開的車仍然是周建民的車。堂叔周建民和妻子也死於這一場災難,周清山本來就靦腆沉默,此時更加低沉了。他小聲說:“嬸,車子我已經修好了,不過沒有汽油了。”

    “沒事,汽油我家有。”

    開車離開周清山家,俞蘅回頭看去,還能看到周清山蹲在家門口,兩眼無神地看著遠方。他收回視線,專注地看著路。

    他們身後還有三輛車,一路開得很慢,裝了防滑鏈的輪胎軋在結冰的路面上,發出嘎吱咯吱的怪聲。

    簌簌——

    路邊的樹一直在掉冰碴子,一叢一叢的往下掉的模樣其實還挺好看的。這段路並不遠,即使開車車速很慢也很快抵達。

    隔壁村同樣一片死寂,他們一家一家地找,一戶一戶地喊人,村子醒了過來,開始有人回應他們,只是他們也和老亢村的村民一樣,被結冰的地窖門擋住,一時半會兒沒辦法從裡面推開。

    於是眾人開始燒水,忙活了許久才將村子盤活,人一多就有了煙火氣,周清榮帶路,他上次來過所以知道之前周清水老丈人家在哪裡。正常來說,周建業一家人應該是在周清水妻子的娘家避難才對。

    等將地窖撬開,裡面的人體力似乎還好,陸續爬了上來。見到周建業和香蘭夫妻時,俞蘅鬆了一口氣。之前偷偷給他們吃的基因藥和健身健體的藥沒有白費,周建業夫妻的身體素質比其他同齡人好一些,這還是他出地窖之後見到的唯二兩個上六十歲的倖存者。

    “三叔!”

    周清榮衝過去攙扶,周建業的眼睛失神地到處看,就是看不到周清榮臉上。周清榮一下子就哭了,扶著他和香蘭上車。俞蘅遞過去兩杯熱糖水,周清榮接過去喂他三叔,俞蘅就喂香蘭喝。

    兩人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特別是香蘭,她本身就是一個瘦削的小老太,現在更是瘦得不成樣子。周清榮忍不住問:“三叔三嬸,你們在吳家沒東西吃嗎?”

    周建業喝過熱糖水緩過勁,他已經很久很久沒喝過熱的了,吳家的地窖就單純是個地窖,門一關就全封閉起來,躲進地窖之後他一看不對頭,趕緊讓吳家人幫忙把地窖門鑿出一個洞好通風。可是之後也不適合在地窖裡煮東西了,只能硬扛著吃乾的。

    “清水……”

    “清水哥在哪裡,他不在地窖啊!”

    “不、不知道。”周建業看向車外,面露焦灼。

    “三叔你別急,我這就去找!”

    周清榮下車去,一個小時後才帶著人周清水回來。周清水擔憂地看過父母,見都沒有大礙後才大力地抹一把臉,對著周清榮和俞蘅千恩萬謝。“我在別人家地窖裡的時候,每天都擔心得要命!實在是太冷了!我這麼年輕都覺得骨頭痛,很擔心我爸媽受不了,老天保佑!祖宗保佑!”

    因為周清水妻子娘家的父母也遭遇了不測,周清水得留下來幫忙,就讓俞蘅他們先行返回村子。俞蘅就對周清榮使眼色,周清榮就拉著周清水到旁邊,小聲地將小侄子夭折的消息告訴他。“聰聰和月涵肯定很想你們,我看你們夫妻倆要不還是先回去看看孩子?”

    周清水渾身一震,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不可能!我家地窖改裝得那麼好!”

    車裡,周建業看過去,轉頭問俞蘅:“是不是家裡出事了?清水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雙胞胎中的小二夭折,這件事根本不可能瞞得過去,等周建業回去肯定就能知道,於是俞蘅也跟他實話實說了,讓他有個心理準備。周建業的手一抖,空杯子跌落,旁邊的香蘭張大嘴巴卻發不出聲音,抖著手抓住俞蘅的手,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嫂、嫂子——”

    見俞蘅輕輕點頭,香蘭眼一翻暈了過去。

    “這、這怎麼會呢,家裡的地窖那麼好,我這把老骨頭在別人家的地窖都活下來了,我的小孫孫……”周建業捂著臉哭起來,過了一會兒周清水帶著渾身癱軟的妻子也上車來,周清榮便開車送他們回老亢村。

    回到村口的時候,已經能看到村子裡升起好幾團煙氣,那應該是村民在熏房子。

    進到村子裡,到處都有人在走動,這個村子的活人氣逐漸恢復了。

    送周建業和香蘭回家後,俞蘅再將三個孩子給送回去,好讓他們一家團聚。周家的房子也熏烤得差不多,鄭涵也抱著孩子住到房子裡。時隔一個多月重新住到明亮的房子裡,鄭涵感慨萬千,她親親小女兒的臉,心疼地說:“可憐小福了,出生後沒多久就住到地窖裡。等天氣好了,媽帶你去玩,別哭別哭哦。”

    外面的氣溫還是冷,目前是零下四五十攝氏度的樣子,鄭涵也不敢放周昊鈞過多出去玩,哄著他在屋子裡一起陪妹妹。周昊鈞在地窖裡實在沒事情做,已經盯著妹妹一個月啦!再可愛的妹妹也無法拉住他的心,他想出去玩。

    “三叔家還很亂,不好讓昊昊過去打擾。”俞蘅想了想,翻出一套識字圖文彩繪卡給鄭涵,“之前在地窖光線不好也不好給他看,現在給他玩吧,他不懂的你就抽空跟他講,現在沒學校上,該學的字還是要繼續學的。”

    將周昊鈞按在家裡學習。

    老亢村的秩序卻一直沒有恢復,只因為死去的人太多了。村民活動雖然給這個冰凍了一個多月的村子帶來了活人氣,只這股氣是表面的,具體到個人的時候,幾乎每一個人都失去了一份精氣神。

    村裡的老村醫老艾叔也過世了,俞蘅便擔起為村民看病的責任。說句實話,這一個多月的避難生活,真正忍饑挨餓的村民比較少,生吃也能啃點生米,就是渴了,從地窖門後面砸下來幾塊冰塊就是水了。所以大多數人都是被凍的,然後就是心理精神問題。

    藥物俞蘅都有,他也不吝嗇,一村的人今後都是相互依靠的對象,能幫上一點就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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