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生存[末世] 作者:綠嬑(已完成)

   
Babcorn 2018-11-16 22:56:04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3 695373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11:10
寒冬已至24

    在寒潮之中,整個老亢村周七叔等上了年歲的老人, 幾乎全去了。如原身裴淑芬和周建業這樣六十來歲的, 還活著的五個手指都不夠數。沒了周七叔等老一輩的人掌事, 張羅救災事宜就比較麻煩, 俞蘅就讓周清榮去幫忙,配合著僅剩的幾個村幹部一起幹活。

    等俞蘅為村民診治之後, 周家在村子的地位越來越高,周清榮說話辦事服他的人就更多了。俞蘅在家擺桌子看病, 周清榮就喊上堂兄弟一起去檢查村子,因為大寒潮之前剛好遭過狼災,所以他們得將圍牆檢查一遍,還要在圍牆上重新插火把。第二件事就是村裡著許多屍體該怎麼處置?

    現在路實在不好走, 上隔壁村接人就已經冒了很大的風險。也不知道火葬場那邊是什麼情況,俞蘅猜測那裡肯定沒有人上班。倒不如在後山自行火化了,反正柴火都是現成的, 不夠的話就上山砍。

    “屍體這麼放著不是事, 你看你清湖姐, 現在都不能見到屍體,不然肯定又大喊大叫。”俞蘅都有些同情周清湖了, 那麼好強的女人, 現在一說到公婆的屍體就精神崩潰, 也不知道在地窖時發生了什麼,竟然給她造成這麼大的刺激。後來聽她的丈夫說,好像是經常做噩夢, 還出現了幻覺。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和公婆掐架掐太多了,在公婆相繼死去之後,周清湖竟然時常夢見婆婆。和屍體相處一個環境,又是有積年矛盾的,周清湖的心理壓力挺大,這才變成這樣。

    這叫人怎麼說?只好幫她疏導心理,再讓孩子去分她的心。

    周清水失去雙胞胎中的一個小的,他的妻子精神也離崩潰差不多了,還有雙胞胎的大姐周月涵,現在一天一句話都不說,親弟弟在她眼前死去,在她幼小的心靈留下了不小的創傷。

    所以俞蘅才建議先將亡者的喪事辦了,讓生者能開始新的生活。現在外面情況不明,沉浸在悲慟之中是沒辦法向前走的。

    聽了他的建議,周清榮也覺得有道理,他現在都不敢到三叔家裡去,那裡的氣氛太悲傷了。再加上清水對他姐姐有怨懟,姐弟情分破裂,家裡一直在吵。在這樣的前提下,周清榮便覺得先把喪事辦了挺好的。周清榮就去和其他村裡人商量、勸說,於是老亢村的喪事陸陸續續辦了起來。

    後山的濃煙一刻不停,本來周清水的妻子是不願意的,她抱著孩子的屍體不肯放,周清水怕她大悲傷身,強硬做主將屍體抱走。

    因為村裡事情多,俞蘅忙碌得暫時沒時間去村外打探,他最想知道的是鎮上的駐軍現在怎麼樣了,更想知道,那場恐怖寒潮到底是什麼情況。

    等手頭工作告一段落,需要參加的葬禮也參加之後,俞蘅和周清榮再次到鎮上去。路過其他村子的時候,遠遠地看見有煙氣在飄,看來避災的災民也察覺到寒潮已經退去了。到鎮上這一路只有他們這一輛車,周清榮不敢開太快,路面太滑了,稍微快一點車就可能會失控側翻。

    鎮裡一個人都沒有,俞蘅敲敲玻璃窗上的冰往裡看,沒有人。街道上連腳印都看不見,看起來毫無活人活動的痕跡,周清榮覺得滲人,連說話都變得小心翼翼:“媽,我們直接到學校去看看吧?”

    “行。”

    到了學校,學校大門開著,門口那條街停著一整排的軍車,還有兩輛坦克,全部都披冰結霜,很明顯已經很久沒人動過他們了。

    這樣的軍方設備不管看幾次都讓人心中澎湃,周清榮忍不住伸手出窗過去摸摸坦克,真想偷回家啊。他們的車子停在門口不敢開進去,到底是軍團駐地,俞蘅也怕兩人被當做入侵份子給突突了。

    開車門下去,俞蘅爬上車頂看向學校裡,學校大門裡面是一條大通道,左邊是操場右邊是籃球場,大通道的盡頭就是一整排的辦公樓,辦公樓後面才是教室。他站在車頂上,能夠看見大通道左右兩邊同樣停著大量的車,中間還有類似帳篷形狀的東西,全部都蒙著一層冰霜。隨著寒潮退去氣溫回升,大通道有些潮濕,可還是能很明顯地看出來,並沒有人或者車走過這條路。

    他的心一個咯噔,示意周清榮開車直接進學校。

    開車進去一路暢通,好像這個駐地完全沒有人。車停在辦公樓前,俞蘅爬台階上樓去,一邊找一邊喊,完全沒有人回應。他隨便推開一間辦公室,這些辦公室明顯已經被改造成士兵宿舍,兩層的架子床上拱著厚厚的被子。他慢慢地揭開下鋪的被子,然後再蓋回去,如此將一整間辦公室十張床都檢查了一遍。

    “媽,沒有人啊。”周清榮在門口喊,“我找了好多間,沒人應!”

    “不用找了,如果沒有一個人應的話,這個學校應該沒有活人了。”

    “啊?”周清榮皺眉,“怎麼會?外面的車都在呢,他們怎麼走的?”

    俞蘅走到窗戶處,用力地將窗戶推開,窗戶玻璃突然呈碎片裂開,嘩啦啦地往樓下掉。前面是教學樓,那裡大部分的窗戶都緊閉著,只有一小部分明顯是窗戶玻璃碎了。即使窗戶玻璃破碎,教室裡黑暗一片,站在這裡什麼都看不見。只是俞蘅心中已經有最壞的猜測。

    如老亢村等村子,幾乎家家有田有地,都種植水稻蕃薯玉米等,為了方便儲存一般都有地窖,就算是這些年新起的新樓座,也會按照習慣在一樓挖個地窖。可是鎮上是極少有人家挖地窖的,挖了也空著,沒必要。這間學校就更加不可能會有地窖這種東西了。

    這個軍團入住學校,將辦公樓教學樓改造成士兵宿舍,上個月寒潮來時,他們是沒有別的地方能躲避的。

    “走吧,我們到後面再看看。”

    兩個小時之後,周清榮臉色鐵青,站都站不穩了。他看著火堆旁邊的一圈屍體,在路上挖開絆倒自己的雪塊時發現的屍體等,第一次覺得這麼冷。即使在地窖躲的那一個多月裡,他都對未來充滿希望。他有媽有妻子,也有兩個孩子,其中有一個是嬌嬌軟軟的小閨女啊!有親人在他心中做盾,他就覺得自己有銅筋鐵骨,可以抵抗一切的嚴寒。

    可是看著這些被子下面的、抱著電暖氣等等的屍體,他終於感覺到害怕。

    那樣恐怖的力量帶走了許多人,他在老亢村和隔壁村子就看到了。只是沒想到連以前可以說是碾壓他們這些普通民眾的軍團,也在這股力量下毫無抵抗之力,看起來竟然是全軍覆沒?!他在之前還對這個軍團心存畏懼和怨懟,可此時看他們這麼悄無聲息地躺在這裡,他心中卻只有無邊的恐懼!自己和軍團相比又能厲害到哪裡去呢?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就會失去他愛的這些人!

    這個認知讓周清榮臉色蒼白,雙眼愣怔。

    見周清榮受打擊太大,俞蘅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說:“我們再找找別的地方,我想找他們的武器庫,以後遇到狼群咱們可以防身。”周清榮現在聽什麼都聽不進去,只點頭。俞蘅便不管他了,徑直去找。

    武器沒找到,他先找到食物倉庫。禮堂被充作倉庫,裡面堆積如山都是糧食!看來之前征的糧食都在這裡了。禮堂裡也有十幾具屍體,同樣是凍死的,糧食保存得不好,按上去硬硬冰冰的,稍微一戳就能將米袋戳破,裡面的米在忽冷忽熱中已經受潮發霉了。有蟲子跌跌撞撞地從團團的黴米中爬出來,展示著強大至極的生命力。

    “太可惜了!徵了這麼多都爛在這裡。”周清榮心疼地說,“為了徵糧死傷了多少人……”

    看著這滿滿的糧倉,簡直心疼得說不出話來。俞蘅粗粗檢查一遍,確定這只是糧倉之後才離開。

    “媽,這些糧食都不理會嗎?多可惜!”

    “裡面可能會有還能吃的,等我們回去告訴其他人,讓他們自己來弄吧。”他們家還不缺糧。

    找武器庫破費了些功夫,找到之後俞蘅將能帶走的都帶走了。回村的時候再看鎮上安靜的建築群,俞蘅心中有些感慨,這些房子的主人是不是都已經沉睡在裡面了呢?寒潮來的方向是北方,那麼他是從北方哪個地方開始擴散的?其他地方的居民還好嗎?

    他不敢想像南方都遭受這樣大的損失,北方之境會更嚴重到何種程度?

    回到村子之後,周清榮去跟村裡其他人說鎮上的消息,俞蘅就到地窖裡將拿到的武器整理一遍。他打算在村子裡找一些穩重可靠的村民,教授他們如何用槍。現在鎮上的軍團全軍潰散,不評價他們之前的不合理徵糧對村民的剝削,只說他們在殺狼保護民眾安危的工作上,確實盡到了責任。現在他們沒了,今後自保就只能靠自己!

    至於那個禮堂裡的糧食,不用等到第二天,周清榮回來的時候就說,村裡人已經出發了。

    各家的食物已經只剩下一層薄薄的底了,現在聽聞學校禮堂有大量發霉的糧食,村民們都快激動瘋了!根本等不了,相互吆喝著就往鎮上去。至於周清榮說的武器庫的事情,已經被糧倉的消息擠到角落。

    他們看中的是糧食!武器還是次要的。

    “來兒子,媽教你開槍。”

    俞蘅將槍塞到周清榮手裡,從鎮上回來後就一直神思不屬的周清榮終於被炸醒了,他雙手托著槍一動不敢動,懵懵地看著俞蘅:“啥?”

    “開槍。”他糾正周清榮握槍的姿勢,周清榮緊張得渾身僵硬,死命盯著槍怕走火。

    “沒開保險栓放心。你先練練怎麼握槍吧,記住這個姿勢和手法。”

    “……”周清榮像捧著燙手山芋一樣保持著握槍姿勢,他心裡剛剛還在想鎮上的事情,此時所有注意力都被手上的東西所吸引。他定了定神嚥口水,低聲喊:“媽,你怎麼連這個都會?”他還以為他媽將軍團武器庫摸一遍,只是想存武器而已,根本沒想到他媽握槍竟然一副嫻熟的樣子。

    “因為我是你媽。”俞蘅低頭整理武器,“這些東西暫時先放這裡,除了你老婆別人都不能告訴。回頭你看看村裡誰比較可靠穩重就帶給我看看,我打算也給他們武器,以後如果村子裡又來了狼就不用怕了。”

    “哦,我知道了。”周清榮想了想,“清水清山和清峰哥都可以,又是咱們周家人……”他說了一堆名字,俞蘅在心裡和自己記憶中的人對上,都挺滿意的。周清榮果然已經鍛鍊出來了,說的這十來個名字都是比較親緣近的周氏族人,和周清榮一輩的。

    “行,回頭你都給叫家裡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11:11
寒冬已至25

    老亢村到鎮上的村民,直到第三天傍晚才回來, 稱得上是滿載而歸。可惜那些軍車都被凍住, 他們不會修也沒有工具,只能自己扛著抱著米袋走回來。走著去的時候還覺得路途遠又累又冷, 回來時扛著那麼多東西卻一個個喜氣洋洋, 如同過年。隔得老遠俞蘅在家都能聽見村口的熱鬧動靜, 周昊鈞豎起耳朵往窗外看, 眼巴巴地看著俞蘅:“奶——”

    “走吧, 我帶你一起去。”俞蘅將手頭的東西放下,牽住周昊鈞塞過來的手。

    兩人往村口走去,在路上就碰上剛進村的村裡人,他們看起來心情特美,有的還將自己的收穫打開給其他人看。“……有的壞了有的沒壞……你們現在去太晚了, 其他村的人也去了, 都在搶……”

    俞蘅牽著周昊鈞站在人群裡看了一會兒, 他看見有幾個年輕人的表情不太對,似乎是隱藏著激動和興奮的樣子。這一批沒有去的村民都很激動,商量著要不現在就直接去學校吧,看場面更加吵鬧, 俞蘅就拉著周昊鈞回家了。

    “奶!奶!我們家去不去?他們說有好多好多米哎!”

    “不去, 我們家的東西夠吃的。”

    “哦。”周昊鈞一步三回頭, 眼中滿是渴望。俞蘅知道他是皮了想出去玩,只是孩子終究太小,他和周清榮夫妻都不可能帶周昊鈞去鎮上的。他現在總想著去外頭俞蘅也能理解, 畢竟這個年紀的孩子是對外界最好奇的時候。再等等吧,至少要再過幾年,十歲左右才好放手讓他去成長。只希望家裡兩個孩子都能好好長大。

    回到家後,周昊鈞不太開心,現在他的玩伴只有妹妹小福,本來周建業家的幾個孫子孫女外孫等,都是他的小玩伴,只是周建業到今天還是一鍋亂粥,他也就沒了玩耍的去處。鄭涵拿識字卡片哄他學習哄他玩,剛定下來的玩心在今天又被剛返回村子的村民挑動了。

    周昊鈞很想很想去玩,連咿咿吖吖叫著伸手摸他臉的妹妹小福,也無法將他躁動的心拉回來。看著家裡兩個孩子,俞蘅生出一些惆悵。他是養過不少孩子了,可是養孩子是一項偉大的事業,不管哪一次他都戰戰兢兢不敢懈怠。他現在是“裴淑芬”,家裡的子孫教養培育就是他的責任。而在末世培養孩子並不簡單。

    俞蘅在吃飯的時候想了想,昊昊今年七歲了,可以讓周清榮以後出門的時候,如果沒有出村子的話就將昊昊帶上。做父親的言傳身教,就是孩子最好的實驗課了。在村裡範圍活動離家不遠,如果受不了嚴寒也能及時趕回家。

    吃完飯周清榮就準備出門了,聽俞蘅說了這事兒之後周清榮點頭:“也好,我現在要去韓東叔家,走吧臭小子跟爸走吧!”

    “好耶!”周昊鈞一蹦三尺高,顛顛兒地牽住他爸的手小跑著一去出門去了,看得鄭涵笑罵了一聲“小混蛋”。

    老亢村和附近村剛剛出地窖的其他村村民一起,渡過了寒潮過後的第一個高興的節日。無數村民湧到鎮上,將學校禮堂全部翻了個遍兒,有用的還能吃的糧食,通通都被搬走了。其中生出的矛盾就不多說了,要讓其他村的人說,老亢村的佔了大便宜了!徵糧沒有一次交的,現在這禮堂裡的糧食,就沒有一粒米是從老亢村裡出來的!哪裡來的臉還敢來搶?!

    老亢村的人有些理虧,可是在餓死和活著面前,再多的顧忌都是徒勞。

    並不退讓。

    因此之後再去鎮上的老亢村人,就與其他村的村民鬧起矛盾。若是平時,鬧矛盾不過是對罵和動手打架,就連打架用的武器也只是常見的棍叉,又不是生死大仇,連菜刀鐵錘都不敢用,畢竟沒有人是天生愛見血的性格,一動刀就太過了。沒曾想學校裡的軍團武器庫是個變數。

    那個武器庫的東西非常多,和平年代根本消耗不了,俞蘅自己也有子兌換系統這個來源得到武器,因此只拿自己沒有的、用得著的,其他的根本沒有拿,因而武器庫裡的武器是非常可觀的。誠然,將那些東西放在原地的時候他就想過,以後必定會有別人發現這個武器庫,也會有人伸手去拿,到時候東西落在形形色色的人手上,用處就變得不可控了。

    只是那麼多的武器都落在他手裡也不妥,他無法保證能將這些東西都散到恰到好處的人手上。武器這種東西,用得好不好恰當不恰當都是看人的,而人心是最不可控的東西。經他的手散出去後,他也無法保證拿著武器的人今後不會變心,拿著東西行事不端。

    因此,他才沒將武器庫一網打盡,誰拿到了就是誰的緣分。

    必定有人拿著武器保護家園保護親人,也肯定會有心術不正藉機妄為之人。他不是上帝,沒辦法計算得清清楚楚,安排得明明白白。

    只是這一次在學校禮堂中,各村爭奪糧食的時候竟然就有人開槍了,這還是出乎了俞蘅的意料之外。不過他也只稍微驚詫一刻而已,然後詢問周清榮:“有人傷亡嗎?”

    “死了一個,對著肚子打空一支彈匣,肚子都爛了,腸子內臟全部掉一地。”複述這個消息的周清榮,臉色又青又白。他才剛學會握槍呢!連開保險栓還沒敢開!怎麼那邊就有人敢開槍了?從別人哆哆嗦嗦的話中,他能夠想像得到那種恐怖噁心的場面,怎麼人的心能這麼狠辣?一言不合就將人開膛破肚!

    “我們村裡人沒人出事吧?”

    “沒有。”說到這裡周清榮實在是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苦笑,“本來那人是要打我們老亢村裡人的,結果不知道是不是手抖瞄不準,打到旁邊站著的人身上去了。現在三家人還在拉扯,老提叔說總歸是因為他才死的,他願意賠償死者。”

    俞蘅慢慢點頭:“差不多就行了,如果你能勸的話還是去勸勸他們,鎮上暫時別去了。”老亢村確實沒有交過糧,再到鎮上去就怕其他村的人聯合起來對抗老亢村,那樣就不好了。

    “三叔他們也是這麼說的,只是我看有些還沒得東西的人心有不甘,看著還是想再過去。”

    “那就沒辦法了,各人有各自的緣法。”

    兩人說著話,自家大門被敲響了,周清榮忙去開門:“應該是清水他們過來了,我和他們約了下午兩點過來。”

    俞蘅就走到角落將一個箱子搬出來放在桌子上,周清榮領著清水等人過來,他數了數來了三個人,分別是他們這一房的周清水、周清山和周清峰兄弟兩。這三人一個是周建業的兒子,兩個是周建民的兒子,周建民是已逝的周建軍的堂兄,可以說是和周清榮一輩的最親近的兄弟了。

    “都過來了啊?來來坐下,清榮都跟你們說了吧?”俞蘅招呼著,打開箱子給他們看,“這些都是上次我和清榮在學校武器庫拿的。”

    響起好幾聲吸氣聲,周清水先上手去摸:“是真槍啊……”

    周清峰也小心地拿了一把:“我之前聽清榮說學校裡面有一個武器庫的,可惜那時候滿心滿眼都是糧食,在禮堂折騰了許久,等想起去摸摸武器庫的時候,那裡面早就空了。現在想起來真是太虧了!二嬸子你手上有多少?”

    俞蘅笑:“夠你們用的。”

    “那太好了。唉,軍團在的時候覺得他們不近人情,現在他們沒了,又覺得失了主心骨。有這些槍也好,我們都學一學,如果外人欺侮我們老亢村人我們也有反擊之力!”

    大門又被敲響了,周清榮邀請來的人陸續到達周家,加起來二十個,都是周清榮差不多年紀的青壯年。俞蘅一人發了一把槍:“先學學怎麼握槍開保險怎麼換彈夾。”

    周家在教授老亢村的年輕一輩用槍,而村內的村民在多次到鎮上爭奪物資之後,終於開始收手。只因為到鎮上的人越來越多,隨著寒潮退去,避災的災民重新來到地上,他們的活動路線其實和老亢村很接近,那就是到鎮上打探消息,尤其是駐在學校的軍團,更是眾人首要探查目標。在發現軍團覆滅之後,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之前那幾次徵糧令,那些運輸糧食的卡車可是往學校裡運的,誰都知道里面有好東西。加上前一個進學校有收穫的人往自己村裡傳消息,來的人就更多。

    大禮堂再大,到了這個時候也早就被翻了個底朝天,有用的東西都被搬走了。聽說鎮上那些房主死去後留下的空房子,也有人進去翻檢。

    “媽,那些人就那麼放著嗎?”周清榮有些發愁,他有些同情地說,“看著挺慘的。”

    “現在沒辦法,鎮裡太亂了,等這股潮流淡下來,路也更通暢了我們再組織人手去收斂。”

    “也只能這樣了。”

    過了兩天,俞蘅有些感冒的症狀,於是就讓周清榮他們自己到後山去練靶。這具身體終究還是太老了,不比周清榮這些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根據他的觀察,在寒潮之後他們的身體是最能適應嚴寒的。不說周清榮有他之前提供的基因藥等打底,身體好很正常,可一起練槍的其他年輕人身體也很不錯。他們的身體似乎適應了寒冬,耐寒性更強。

    這些年輕人的身體變化最明顯,其次就是小孩子。在寒潮之中活下來的人身體素質都有顯著的加強,那場寒潮彷彿是一次篩選。只是像他這樣年紀的人的身體,雖然在藥物作用下有所加強,終究還是抵抗不住歲月的侵蝕。

    年老,是無法依靠縫縫補補而變得年輕的。

    窩在炕上休息的俞蘅再一次想起巷牙鎮的軍團,單純從人才角度來說實在是太可惜了,如果他們能有一處地下避難所,避開寒潮的直面攻擊,他們本身的體能就比常人強,存活的幾率會更高。而且存活下來的身體素質必定是強者中的精英,人類的優秀火種之一。

    這樣恐怖的寒潮毫無預兆!強度也極為駭人!再也想不到會將人瞬間凍死,那些形態各異的死屍之所以讓倖存者覺得害怕不敢接近,還不是因為死狀太驚人?

    無助和絕望都定格在那一瞬,站著的屍體,奔逃的動作,往前伸的手,暴突的眼眶,這一切都讓老亢村村民在為死者收斂時心存畏懼,如果不是同村人關係親近,前些天給村裡的死者收斂的工作都開展不開。

    想到這裡,俞蘅有些煩惱之後怎麼號召村民一起幫忙到鎮上收斂屍體。屍體放在那裡,不止死者不安,放久了對活人也不好。

    “等村裡安穩下來,再號召村民到鎮裡收斂吧。”俞蘅嘆氣,模模糊糊進入夢鄉。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11:11
寒冬已至26

    俞蘅這一睡就睡了一整天, 到第二天晚上才醒來, 渾身的骨頭痠痛不已, 太陽穴也在一突一突地跳。吃過鄭涵給他煮的小米粥之後出了一身汗,這才覺得好一些。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俞蘅結結實實地病了一場, 等養好身體之後驗收周清榮等人這些日子的聯繫成果, 發現周清榮和靦腆的周清山以及另一個叫周向北的槍打得最好。

    “平時都把槍收好了,別給小孩子摸去玩。正常來說咱們是用不上槍的,只是為了以後可能出現的危險增強自保能力。”俞蘅給每個人一批子彈, 就將人打發回家了。

    之後幾天,那些人陸續給周家送了不少東西,有米面油, 還有人送剛砍的柴火,俞蘅全部都收下了,表示自己接受對方的感謝。他們也遵守規定,並沒有將槍支來源高速其他人,因此村裡人只知道他們幾個一直在後山練槍, 卻也只以為東西是從學校武器庫摸到的。

    遺憾沒有得到一槍一彈的村民有到這些人家裡套關係希望能分到一點,周家也來了訪客, 全部都被周清榮打發走,他說:“我也沒有很多, 就一把!”不管信不信的,周清榮就咬死沒有。

    又過了半個月,外面溫度穩定在四十攝氏度, 存活下來的人已經習慣這樣的溫度。老亢村的韓東叔打算上山去打獵,他家本就是獵戶,雖然村子裡有田但不多,二十多年前就賣了。他打獵有一手,打到野雞野兔子之類的小獵物,如果沒死的話拿籠子一裝,在慶省的大市場上能賣得上很高的價格,就算死了價格也不低,城裡人就愛吃野生的。因此他家也是村裡那幾戶沒有存糧的人家之一,能撐到現在已經非常艱難。他也不好意思總拿以前的情分去和村裡人買糧食,於是決定上山打獵。

    他兒子不太贊同:“現在這麼冷,獵物肯定都死了,山裡光禿禿的哪裡會有獵物?”

    韓東叔瘦削了很多,他一直是個精壯的老頭,此時身材的瘦多了幾分暮色的味道。他吐出一口煙:“人都沒有死絕,獵物就肯定有還活著的。森森,我們需要在絕路之前找到出路,在其他人家裡的糧食吃完之前,我們得在山上佔據一片之地。”寒潮之後,山上的生態環境和生物活動路徑肯定已經發生變化,他以前的經驗已經不能用了。他需要找到新的獵物活動區。

    韓東叔家的動靜很快引來村裡其他人的注意,外面冷在外活動的人不多,老亢村一天裡頭除了一天三餐的時候,其他時間都是寂靜一片。韓東叔和兒子背著獵物下山,正好有一隻活的野雞,捆著翅膀還在撲騰叫喚,韓東叔鄰居聽見了出門來看,一下子就吵嚷開,閒在家裡的人都擠過來看熱鬧。

    “喲!活的雞!這雞冠豔豔的真好,這時節還有活雞吶!”

    “這毛忒厚實……韓東啊,這雞你賣不賣?”

    韓東擺手:“不得賣哦!家裡沒糧了拿錢也沒用啊!”

    “我拿米給你換!你看看換給我一隻雞腿要多少斤?”

    韓東叔抽了一口煙,勉強答應下來。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俞蘅舀出五斤米給周清榮讓他去換:“隨便什麼部位都行,也不用很多,吃個味道。”最後周清榮搶回來半截雞脖子,花了一斤米。

    “新鮮的肉難得。”俞蘅也不覺得貴,仔細將這半截雞脖子料理了,先去煮湯,清湯一人喝一小碗,然後將雞脖段撈起來去爆炒,每個夾一塊吃個味兒。

    雞脖子炸得酥脆,俞蘅嚼吧嚼吧連骨頭都吃掉了。野生雞肉的味道就是好,嚼起來有一股肉香,他便咀嚼邊在腦海裡數家裡的物資。米面糧油鹽還有一年的量,這是主食必需品,因此屯得最多,然後是鹽和其他幹貨、即食品如速食麵火腿等。後面這些東西儲存得比較少,可以說再過不到半年就會消耗完畢,接下來連下飯的配菜都沒有。

    確實該尋找新的食物來源了,後山那片地很不錯,在寒潮之後如果恢復得好,野菜等可食用植物也能找得到。在培育出抗寒的新稻種之前,只能先從這片山獲取資源。

    “你明天去問問你韓東叔,看看他們什麼時候要再上山,我們也跟著一起去。人多有個好照應,我們不會和他爭他們家先獵到的東西。”上山之後各拼運氣和本事。

    “我問過了,森哥說是明天早上還要去,大概九點的樣子。其他人也說要去呢,我看明天肯定是一個大隊伍。”

    “那就去問問你三叔家去不去人。”

    周清榮一抹嘴:“我現在就去。”

    過一會兒周清榮回來:“清水去。”

    第二天一早,俞蘅就收拾好東西到隔壁叫周清水,三人一起去韓東叔家。韓東叔家果然已經聚集裡不少人,大概九點半的時候人才到齊,韓東叔將醜話說在前頭:“今天上去的路線我們雖然走過兩次了,不過我和森森沒辦法保證大家的安全,大家都自己注意不要亂跑。”這都是應該的,眾人七嘴八舌地應好。

    “那我們就出發吧!”韓東父子不是第一次領村民上山,只這一次比較危險,一路上他們不停地說著該注意的事項,比如走路時要用長棍子戳地面探路,不然的話可能會有冰水融蛀的雪坑,那雪坑不預定會有多深,可能一腳下去就上不來,或者被割破身上哪個地方。

    俞蘅和周清榮周清水並排慢慢走著,三人手上都有晾衣桿,一路小心地戳戳戳。山上很安靜,靜得只聽見村民活動的聲音,連周清水的打嗝聲都清晰可聞。俞蘅觀察著山林情況,入眼的樹叢都光禿禿的,看來隨著結冰層脫落,也將冰封住的綠色全部帶走了。仔細看去,能看到有些光禿的枝幹上有鮮嫩的綠色,那抹綠色小小的,它頂住了嚴寒,可以遇見今後可生成繁盛的未來。

    韓東將他們帶到一處地勢平坦處,說這就是他和兒子目前探到的最遠距離。他和兒子打算今天往更裡面去探,等下午三點的時候還在這裡匯合一起下山。“要是想提前下山也可以,只有你們記得路。好了我和森森繼續走,你們隨意。”說了隨意,可跟著韓東父子倆繼續走的人有一大半,也有的留了下來觀察這片禿林,打算在這裡找一回。

    俞蘅也跟著韓東繼續往山上走,在半路的時候他們三人和大部隊分開,鑽進旁邊的叢林。他小心地看著這片還沒有人踏過的區域,半彎腰查看所有線索,然後小聲喊周清榮和周清水,指著一處小坡:“挖,慢點挖。”

    兩人立刻動手挖,掘地三尺挖出到底,周清榮倒吸一口涼氣,看著那一圈蛇紋艱難地嚥了嚥口水倒退兩步。站的地方有坡度,周清榮這麼一退差點翻下去,俞蘅將他拽住:“我知道你怕蛇,行了我來弄,你去把籠子拎過來。”

    如蒙大赦的周清榮趕緊跑去拿籠子,避開視線將籠子往後一推:“媽,籠、籠子。”然後覺得手一重,膝蓋都彎了下來。

    好重的蛇!

    周清榮的手抖啊抖,需要努力壓制才能壓住拔腿就跑的衝動。

    “好了我來拿。”周清水說話的語氣帶著明顯的笑意和歡喜,他一把將籠子抱過來,跟抱著什麼寶藏一樣喜滋滋地說:“多肥啊!好多肉!二伯娘你說怎麼發現的?真厲害!”

    俞蘅笑著將一些細節給他們說了,三人繼續往前走。之後又挖了三個冬眠蛇洞,總共收穫了十三條蛇!雖然有些瘦,可肉是結實的,看得俞蘅也有些流口水了。家裡有燉蛇羹的藥材,回頭給翻出來燉上好好補補身體。

    林子裡沒有人活動過的地方還有大片的雪層堆在地上,俞蘅撥開冰層,有時候還能看到一些蕨菜,冰層下是氤出的一片小窪地,蕨菜竟然長勢很不錯。難道看見綠色的菜,當然是挖挖挖了。除了蕨菜,還撿到十來朵地木耳,長得瘦巴巴的,但聊勝於無。

    路不好走,他們慢慢地將這一片看過,更深處也不敢進去。等到兩點多的時候就開始原路返回。他們每個人背了一個背簍,周清榮很不好意思讓自己年紀這麼大的親媽背重的,因此做了心理建設之後和俞蘅換背簍,將裝著蛇的重擔接了過來。

    到了約定的地方已經有不少村民在等待,幾乎每個人都有收穫,只是量大還是量小的差別而已。三個人隨便找個地方歇了歇,到三點的時候韓東父子等人還沒有下來,俞蘅就說他們先下山去。有村民看他們的背簍沉甸甸的,就來問:“你們獵到什麼了?”

    俞蘅笑呵呵地說:“一點蕨菜。”卻是不讓周清水兄弟二人的背簍給其他人看的。背簍裡墊著布,從外面看不出裡面是什麼,這點重量對兩年輕人來說是小意思,因此兩人看起來背著東西也輕輕鬆鬆的模樣,更加讓人無法估計。

    見周清榮避開自己伸過去打算顛一下背簍的手,村人尷尬地笑:“是什麼好東西嘛,都是自己人要不勻點給我?”

    “沒有啥好東西。”周清榮搪塞過去,給周清水一個眼神,兩人走得更快了,將所有人落在後面。俞蘅慢悠悠地跟在後面,他身上背著是確實是蕨菜,也不怕別人看。這年頭肉多珍貴,就算有人想拿糧食來換,他們家也並不缺糧食。

    回到家之後,俞蘅分了周清水五條蛇,周清榮實在怕蛇怕得厲害,挖蛇洞的時候幾乎都是周清水出的力。周清水推辭不過接過背簍,還帶著一小簇蕨菜回去了,當晚就做出爆炒蛇段給俞蘅家送了一盤。

    蛇都是活著的,俞蘅打算將蛇養著,十天半個月吃一條,能吃兩三個月呢!

    肚子裡多了油水,周家人的氣色好了許多。更好玩的是,周昊鈞竟然不像他爸,完全不怕蛇!家裡的蛇都是他在喂,連小小的周月婷也盤腿坐著看蛇,兩兄妹是審美也是絕了。本來喂蛇喂青蛙老鼠雞蛋都可以,只是現在連青蛙都是人類難得的盤中餐,哪裡捨得給蛇吃?鄭涵就剁碎些野草(連野草也難尋呢)混著粥水給孩子們去喂,隨便蛇愛吃不吃,反正它們不吃東西暫時也死不了。

    過了三月之後,俞蘅組織村裡人進城,將已經荒廢的城裡的屍體運到火葬場。打過招呼的其他村人也一起來了,前後花了半個月功夫將屍體火化完畢,直接就葬在火葬場所在的陽明山。有經驗的老師傅已經一個都沒有了,因此學藝生疏的半吊子學徒在收了五斤糧食之後,歪歪斜斜地刻了一個碑,寫:

    巷牙公墓。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11:11
寒冬已至27

    末世第三年冬末, 香蘭病逝,四天後韓東叔病逝。末世第四年春, 第四批大部隊遷入巷牙鎮,將接納了兩批災民的巷牙鎮再次陷入飽和擁擠的境地。

    “是從江天市避雪區來的嗎?”聽到這個消息俞蘅有些激動,裡面不知道有沒有明明!

    “媽我這就去打聽!”

    很快周清榮就帶消息回來了:“也不是從江天市來的, 有好幾個城市的呢他們是一起來的, 不過確實經過了江天市。名單打聽不到,人已經分散到各村了。”他安慰俞蘅:“明明知道我們家的地址, 如果他也來了的話肯定會過來的。”

    俞蘅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吃晚飯的時候,外面又傳來了吵鬧聲, 俞蘅家面不改色地繼續吃飯,將那些污言穢語當做背景音樂。生活不易, 便催生了許多矛盾,特別是在飯點,周清湖就喜歡在這個時間點和她的丈夫吵架。以前香蘭還勸, 到香蘭病逝, 周建業也懶得再管了。

    鏡頭拉向整個老亢村全貌,能夠明顯看出村子裡的建築比以前多了許多, 密密麻麻的都是房子。其中有些房子明顯是新建的, 為了容納更多的人特地建得更高, 多的有十三層呢,是村子裡最高的一棟樓。

    而老亢村的現狀就是巷牙鎮的縮影,在寒潮過後的第三個月, 在巷牙公墓落成不久,新一批災民進入了巷牙鎮。然後是第二批、第三批。挨過寒潮的倖存者並不多,可他們肯定是最堅韌的人群。前面三批人全部都是本省以及隔壁省的,本省的佔據大多數,外省的比較少,據說路上死了許多許多。

    這些人與之前軍團入住時那夥人相比,更加不好惹。好在巷牙鎮也是有武器的,鎮上學校武器庫的東西被分散到各處不同人手上,他們也不是好惹的。幾番衝突之後,新災民或拿物資交換獲得某家人房子的居住權,或是自建房屋,陸續在巷牙鎮裡安頓下來。

    吸取上次寒潮的教訓,他們還修建了大量的地下避難室,有時候還直接在地下避難室上隨便搭建些粗糙工程對付著,夜裡都睡在地下。可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石頭泥沙水泥等等建築材料已經被消耗殆盡,巷牙鎮內的山也被大量開採,剛長出新芽的禿林一片片地消失,砍伐線不停往上推移。

    這些都是無法遏止的趨勢。老亢村前前後後入住了五千多人,將村子擠得滿滿噹噹。俞蘅家照例沒有接受租金入住新人,日子過得還和以前一樣安靜,吃過晚飯,俞蘅和周清榮夫妻就牽著孩子去外面散步,到曬穀場溜躂。

    別的不說,新災民的入住給村子帶來更多的活力,俞蘅也能得到更多關於外界的消息。他們到的時候正好聽到一個女中音正操著一口北方口音在講故事,其他人圍著火堆聽得津津有味。

    “來這裡坐!”周清峰招手,示意他們到他身邊的空地上坐。老亢村,不,應該說巷牙鎮的人對外界都有很強的好奇心。北方來的人最受歡迎了,他們說的北方故事他們也最愛聽。現在沒什麼好消遣的東西,只能聽聽故事了。

    俞蘅摸出一把炒花生吃著慢慢聽,站著說話的女人來自北方,據說他們一家有些先見之明,在三年前北方寒冬不斷的時候就果斷賣店賣房,拿著錢一路向南,中途被風雪困了好幾次也不妥協,硬是要往南來。最後落腳在南方某省。在她看來,南方稱得上暖和啦!她在北方老家時,三天兩頭斷電斷水,住在城裡幾乎要被為難死,頭髮許久沒洗都是油,天氣又冷開個門被風一吹頭油都結冰,難受得不得了。

    女人利用肢體動作和誇張的表情重現當時的情景,曬穀場的村民被她有趣的講述逗笑,女人自己也笑起來。她嘆口氣:“當時聽說巷牙鎮有神祐沒下雪,我和我老公就想到你們這裡來,可惜那時候路不好走。哎呀早知道之後會更難,那時候就是走也要走來的,早走晚走都是走,那時還沒現在這麼冷呢。”

    話題慢慢地轉到別處去,另一個災民也說起自己家的遷移歷程。熱熱鬧鬧到大概八點,外面更冷了,烤著火也受不住,因此各自離去。

    “好了都去睡吧,明天早上去上課了。”上一批災民中,進老亢村住的有兩個小學老師,俞蘅給了些米面做學費,將周昊鈞塞進去上課。

    “知道了奶。”對於久違的課堂,周昊鈞還是很期待的,他問:“小福去不去啊?”

    “小福不去,等再大一點再去。”

    第二天,周清榮就牽著兒子去上學了,學堂就在祠堂裡。祠堂不可能讓出來讓災民住,不過說服村裡人讓祠堂做學堂還是比較好接受的。大概十一點的時候他家的門被敲響了,鄭涵擦擦手去開門,然後驚喜地喊:“明明!”

    俞蘅正在廚房殺蛇呢,家裡就只有他敢上手,聞言趕緊洗洗手出去,就看見鄭涵迎著一個人進來,那人又高又瘦帶著帽子,鄭涵站在他身邊不止矮一頭還胖一圈。

    “小明!”

    明明看過來,笑意隨著他微眯起的眼睛蕩漾開,他大步奔過來伸手抱住俞蘅:“淑芬媽媽!”

    這年頭親友相繼逝去,還存活的親友就顯得格外珍貴,明明的到來讓周家人非常歡喜,三年多沒見了,自從一年前寒潮前夕和他失聯,俞蘅還以為明明也遭遇不測了。這一次聽說來的災民有江天市的,他也沒有抱很大希望明明也能在裡面。

    一番契闊之後,俞蘅最擔心的是明明的身體:“你怎麼穿這麼少?”他捏捏明明的袖子,頂多穿兩件!一件內衣一件毛衣。要知道外面現在零下三十幾,再強壯的青壯年也得裡裡外外穿到六件以上。

    明明訕笑:“我不怎麼怕冷。”

    俞蘅就覺得不對,小聲問他:“你在江天市是怎麼躲過寒潮的?我們這裡沒有躲在地窖裡的,幾乎一個都沒活下來。”

    “……姨,我現在不怕冷了。”明明也低聲說,“我們在城中的避雪區,就我一個人活了下來。我暈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就剩下我一個,從那天起就變得不怕冷了。”

    旁邊的鄭涵倒吸一口氣:“這是怎麼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明明苦笑。“後來有大部隊經過避雪區,他們將避雪區物資都運上,我就跟著一起過來了。在路上也有醫生給我檢查身體,他們怎麼說的我忘了,好像是說激發了什麼什麼因子?反正我現在的身體比較不怕冷。”

    應該是為了扛過寒冬,身體產生了變異。俞蘅有理由懷疑這份變異和服用基因藥有關係,整個避雪區只活了他一個人,他不得不這麼想。不過人活著就是好事,就是原身也將明明放在心上的。他拍拍明明的手,問:“你還沒見過小福吧?來給你抱抱。”

    軟軟的小侄女抱在懷裡,明明歡喜又緊張,看著她的眉眼笑了:“還好像嫂子,以後肯定是大美女。”

    “你現在住哪裡啊?來家裡住吧,家裡房間多,只有我和清榮他們夫妻還有你侄子侄女住。”

    “好啊。”明明咧嘴笑,“我這一次是肯定要住下的。如果不是我當年顧忌太多,又是工作又是……我早該來了。我真想你們啊。”

    等周清榮順便接周昊鈞放學回來,兩兄弟激動地擁抱互砸胸膛,兩人的眼眶都紅了。周清榮趕緊去借車,立刻帶明明去暫時安置站取行李,明明這就住了下來,當晚就吃上了蛇羹,看他狼吞虎嚥的樣子肯定受了不少罪。飯後又圍在炕上談話,互相瞭解這些年彼此之間的生活。

    周家的生活沒什麼好說的,最大的變化就是小福的誕生,然後是之前徵糧令、大寒潮和巷牙公墓等。明明的生活經歷就比較豐富了。俞蘅他們這才知道,原來之前明明總是不過來老亢村避災,不止是公司不放人,還有他對象的原因在。

    “我本來是想托清榮在你們老家給我租一套房子,然後帶南湘一起一家一起來避難。可是南湘不願意,她說要等他哥哥結婚之後,帶她嫂子一家一起過來。”

    周清榮皺眉:“租什麼房子,你來肯定是住我家。不過房子我也給你找好了,如果她親戚也來就給她親戚住。”這件事俞蘅還真不知道,看來是兩個男人之間的秘密。

    明明嘆氣:“然後就等啊等,最後就走不了了。後來我被困在家裡,就和她失去聯繫。之後我到了江天市避雪區,在那裡倒是遇見她了,她已經結婚,丈夫是駐軍的兵,過得還不錯。嗨你們這是什麼表情!沒事兒!我現在挺好的! 不過淑芬媽媽,回頭你可千萬別跟我介紹女孩子啊,我打算以後不結婚了,我這體質總覺得有些奇怪,我不敢結婚你可千萬別忙活。”他顛顛周昊鈞,在周昊鈞歡快的笑聲中笑著說:“清榮哥的孩子我就當我自己的孩子,我現在也兒女雙全了呢!”

    蠟燭光下,明明的側臉滑下一道濕潤的痕跡。

    俞蘅將鄭涵懷裡的小福也抱去給他:“對,我們小明也是兒女雙全的。”

    就這樣,明明就在周家住了下來。在帶他適應村裡兩天之後,周清榮還帶著他上過一次山。雖然沒什麼收穫,不過明明明顯高興起來,他說:“我喜歡山上的環境,空氣真好。”

    他們只挖到一背簍的野竹筍,肉沒見著。

    “現在上山的人更多,不到更深更高的山裡已經抓不到獵物了。”周清榮邊剝筍邊問俞蘅,“媽,我聽說森哥打算進更深處,組織了好多人呢!我們去不去啊?”

    俞蘅想了想搖頭:“暫時不去。等他們去過我們再去。”

    “哦好,那我跟清水他們說一聲。”這種做法也是很常見的,雖然沒辦法第一個吃螃蟹,可能等他們再去時獵物都被抓走了,不過勝在安全,不少人都是這麼幹的。

    下午,俞蘅又去了田裡一趟。他家的田地早就收回來了,被他拿來實驗新稻種,他奢侈地拿基因藥浸泡種子、培育秧苗,這三年多來進展一直不好。只能勉強矮敦子裡拔高個,將耐寒性進化得稍微好一些的繼續培養,用塑料薄膜遮擋住再用火保持溫度。成本比較高,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明明也在周昊鈞的帶路下找了過來,有他的幫忙今天的工作完成得比較快。

    最後三個人蹲在田邊休息,明明看著天空感慨道:“這裡的天空比較好看,雖然好似灰濛蒙的,可是在外面根本沒辦法抬頭,雪會砸在臉上,眼睫毛會結冰,什麼都看不見。”隨後他收斂情緒,笑著大聲說:“以後會好的,現在都第四年了,京都那邊的防雪罩應該也有進展才對。”

    “是啊,都會好起來的。”俞蘅看向田裡,塑料薄膜下方的綠色隱隱透出來。

    生機不散,未來可期。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11:11
寒冬已至28

    在明明愉快地適應周家的生活時, 韓森森帶領的隊伍從山上下來了,這一次可不得了, 竟然獵到了足足五頭野豬!那些人將野豬扛下來的時候,整個村子都沸騰了!

    現在是真正缺糧的時節,村子裡一般都只吃兩頓,雖然周家還是一天吃三頓,可是早餐已經很稀了。準備充足的周家存糧也快告罄, 別人家更別說了, 已經許久沒吃得上糧食。所以這片山才有了更多的人跡, 現在糧食種不出來, 就只能往山上去找食物,如野豬這樣隨隨便便就有兩三百斤的大型獵物肯定最受歡迎。

    有了野豬肉, 煉出來的油去拌野菜味道也更好啊!沒有油,野菜只用水煮, 吃下去肚子連個響都沒有, 虛得很。

    俞蘅立刻讓周清榮去換!家裡的存糧不多,可還是有的,這樣好的野豬肉可遇不可求!周清榮拽著明明就往外衝,老亢村的殺豬活動辦得紅紅火火, 幾乎全村的人都去了。為了防止有人直接上手搶, 獵人們和他們的親友們還拿著刀棍等守在曬穀場, 數不清的塑料袋裝著米、面或者其他食物作為交換品源源不斷的東西送進來,換出來一條五花肉或者一根排骨。

    韓森森還搞起限購,站在台上大聲地維持秩序。這五頭大野豬確實讓村民們都瘋魔了, 那淒厲的豬叫聲和殺豬的腥味聽在耳中聞在鼻尖,卻是最動聽的聲音和最美妙的味道。

    人群中,有人死死地盯著殺豬人的手,看著那把鋒利的殺豬刀剁出一根根骨頭,劃出一條條肉。然後有一雙雙手接過,轉瞬間那些肉和骨頭就消失在那些人的懷裡,他們像抱著珍寶一樣稍微彎著腰從人群中擠出去,臉上掛著令他嫉妒的笑容。

    飢餓和嫉恨一起發酵,隨著胃部的轟鳴聲一起不停蒸騰,最後噴薄而出。

    那人衝出去飛快地一拽!“啊!小偷啊!”

    曬穀場的人太多了,那人佝僂著在人群中穿梭,撞向一個又一個攔路人,和周清榮在一起正往裡擠的明明被撞開,下意識地在“抓小偷”的喊叫聲伸出手一抓。

    白色的光折在他眼底,明明一驚動作卻不慢,他伸出手——

    砰。

    明明看著那個小偷撲倒在前面的空地上,這才將手中的刀悄悄藏回去,他看向周清榮,剛剛那一腳是周清榮踢出來的。“哥,你這也太牛了吧!”

    “嗨小意思小意思。”周清榮被誇得高興地笑起來,隨後又板起臉往小偷走去,先在半路上將掉出來的水果刀撿起來,然後再走到小偷面前將那塊瘦肉捻起來,還給衝過來的失主。

    “這就走了嗎?”

    明明回頭看著那個重新鑽入人群的小偷問周清榮,周清榮苦笑:“還能怎麼辦?送派出所還是怎麼著?管不了的!失主也不追究,我一個外人能怎麼辦?”周清榮以為明明是看不慣這樣的處理方法,於是細細地和他解釋。

    現在村裡的人員結構很複雜,也就是原住民還比較有組織有紀律,也因為講人情,彼此之間的關係還不算太崩盤,有矛盾還能找其他輩分高的村民做調節。可是其他外來的災民就不行了,他們都是一盤散沙,就算有矛盾也找不到領頭的來料理,私下解決只有“賠禮道歉”這一條,也不就是打一頓,不然怎麼著你還能將人打死?

    “還好他沒扎到你,不然的話我肯定不會放過他。”

    明明低頭應了聲明白了,聽了周清榮的解釋之後他沒有多說,只跟在抱著豬肉喜沖沖的周清榮身後一起回家。

    他只回頭看了一眼,眼尖地看見那個小偷重新擠進人群,眼中是死心不改和伺機而動。他想,如果是在他之前呆的那一隊前往巷牙鎮的軍團裡,這樣的人是會被打死的。失主會將人打死,而且不會有人拉勸。這個年頭,食物就是命,你要搶我的命,我就要了你的命。

    明明輕輕笑了一下,這個地方還是太和平了,人都太溫和了,他得好好地護著他們才好。

    回到家他們兩人也沒有說起這件事,只高高興興地收拾這條肥肥的肥豬肉,先煉油,然後將油渣拌糖當做零嘴吃。這樣的吃法早就十幾年前就少見了,周清榮只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這樣子吃過,後來都講究養生,油渣一般都賣給走街竄巷的飼料小販,等後來城市建設,就連那些收油渣的小販都沒有了,油渣就只倒在垃圾桶裡。

    不過此時,這樣沾著糖的油渣對周昊鈞來說是難得的美味,他嚼吧得可香了,周小福也拿了一塊啃啃啃,糊得滿臉都是油。

    村子熱鬧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村子卻再次喧鬧起來,原來是昨天的收穫引得其他人心癢難耐,一大早就組織人再次上山。周清榮也摩拳擦掌,帶上明明就上山去了。

    俞蘅現在滿心思都在地裡,照常地裡忙活,周昊鈞現在也很有擔當,跟在他身邊左右蹦跶,讓他幹嘛就干嘛,可幫了不少忙。俞蘅就在空閒裡給他講一些種水稻的二三事,不求他理解,只希望他能擴展一些知識面。就這麼忙碌到中午,兩人回家吃飯,順便睡午覺。

    本來這就是普通的一天,如果等下午周清榮等人能夠有一些收穫回家來,那這一天就更圓滿了。

    不過俞蘅卻等到滿身狼狽的兩個兒子和驚亂的人群。大概下午四點的時候他還在地裡呢,卻聽見後山方向有極其吵鬧的動靜,他覺得不安,便往後山走去。在路上碰上不少村民也在往後山走去,都是有家人今天上山打獵的,此時聞見不尋常的動靜哪裡能不擔心。

    “哎喲那是什麼人在叫?叫得太嚇人了。”

    “好像離得蠻遠的?都沒有人下來。”

    “喊的什麼哩聽不清啊。”

    眾人圍在山腳下盯著上下山的那條常路引論紛紛,俞蘅稍微往前擠了擠,下一瞬就看見有人出現在山道叢林間。那幾個人跑得可快了,還有一個控制不住速度,直接從山上往下滾,驚得眾人驚呼不已。

    這幾個人只是前鋒,隨後有更多的人出現在山道,鬧鬧哄哄的好像有財狼虎豹追在他們身後,看得山下的人心中一顫:不會是真有什麼東西在追他們吧?

    俞蘅眼尖地看到了周清榮和明明,兩人在一眾逃難般的人當中非常顯眼,跑得跟風一樣快,很快就追過前面的人第一批下山。

    “快走快走!”

    離得近了才聽見那些下山人口中叫嚷著什麼,他們在喊著“快走有冷氣來了!”

    冷氣?什麼冷氣?有反應過來的人拔腿就往家跑,俞蘅見周清榮二人速度快便心中一定,轉身跑回家。他得去做準備!

    這一次的寒潮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如一陣風吹過,持續破壞力不強。老亢村的人大多躲得及時,不過半個小時寒潮就過去了,只留下天地之間的冰霜和冷冽更甚的空氣昭示著它來過。

    死的人也不多,聽說上山的當中有一小部分人慌不擇路被寒潮趕上,最後被留在了那裡。寒潮之後家人上山去搜救,卻只找到了屍體。韓森森的表弟是這次活動的組織者,他的屍體失蹤了,不知道遺落在山裡哪個角落。

    出師未捷,沒有人想到今天會這麼倒霉!

    寒潮雖然來去匆匆,可威力不容小覷,俞蘅田裡的實驗苗全部都被凍死了,院子裡精心養著的蔬菜也是如此,他只好將還沒長好的蔬菜收割做成乾菜,免得腐了。

    寒潮之後,生活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而這種變化隨著時間更加嚴重。

    家裡進賊了。

    躺在炕上的俞蘅睜開眼睛,清晰地聽到院子裡有腳步聲。那腳步聲先後停在左右耳房,最後摸進客廳,然後開始撬臥室的門。

    他聽外面有三個人。“咳咳。”他咳嗽幾聲,敲門的動靜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俞蘅便不再給他們機會,打算悄悄起床站在門後舉著棍子等著。現在一家人都睡在中間有炕的臥房,孩子們和鄭涵睡左邊,俞蘅睡中間,他剛想從炕上小心地爬起來別吵醒其他人,就聽到旁邊簌簌地有人起床了。

    那人的動作非常輕,不是周清榮,是明明。

    明明的動作又輕又快,俞蘅都來不及和他溝通,不過三秒的功夫明明就從炕上翻身下去然後悄無聲息地站到門後。

    咔噠——

    門開了。

    俞蘅看見黑暗中有一抹亮光刺眼,明明手起刀落!三聲利刃刺入皮肉的聲音接連響起。

    滴答滴答。

    這是血液濺落在地的聲音。

    終究只有一個人無法控制全局,一具屍體倒地發出悶響。炕上,周昊鈞哼哼唧唧地爬起來,喊:“媽我要尿尿。”

    明明的聲音在黑暗中一如既往的溫和:“昊昊來,叔叔帶你去。你小心點別吵醒你媽他們。”

    “哦。”周昊鈞麻溜地穿上厚大衣再戴上帽子穿好棉鞋,小心地往門摸去。“叔你也尿尿啊。咋不點蠟燭?”“叔叔看得見,來叔叔抱你過去,把帽子戴好別露頭。”

    很快周昊鈞重新爬回炕上進入睡眠,俞蘅又聽到明明的動作,他下炕之後將堆在門外的屍體一一扛出去,不知道丟到了什麼地方,回來之後又立刻進入夢鄉,呼吸平緩。

    俞蘅他……還真的是嚇一跳。可仔細想想,雖然明明和他們相處的時候和以往無異,但明明在外歷經磨難必定有所改變,之所以沒讓他們看出來,想必是不想讓他們擔心。

    第二天,明明的表現果然看不出他昨晚一打三還毀屍滅跡了。他還問俞蘅:“姨,你是不是喉嚨不舒服?我昨晚聽見你咳嗽了。”

    俞蘅笑:“可能是睡炕上有火氣,沒事我清清火就好。”

    吃過早飯明明就開始在院子裡忙碌,鄭涵見他在摔酒瓶便趕緊抓住周昊鈞不讓他過去,急問:“小明啊,你這是要做什麼?別傷了手!”

    “我想把院牆改一下,我以前看有人家就是這麼將玻璃渣插在牆上的,能防小偷。”

    這倒是挺常見的辦法,不過人家是在砌牆的時候趁著水泥沒幹透才將玻璃渣嵌入,現在他們家的院牆可是硬如磐石,凍得不可能嵌得進玻璃渣。

    “沒事我有辦法。我打算把院牆再砌高一點,到時候順手將玻璃插進去就可以。”

    俞蘅也說好:“碎石場那邊也有水泥,你和清榮一起去換吧。”

    不到第二天,院牆就弄好了,在原先兩米高的基礎上多加一米,上面嵌滿了玻璃和削尖的竹子。不知道是不是這面院牆起了震懾作用,從那天起,周家沒有再進過賊。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11:12
寒冬已至29

    三個小偷失蹤在周家, 村裡似乎也沒有人說有家裡人失蹤。周家進賊這件事情, 只有俞蘅和明明知曉, 不過他也不知道明明將屍體藏在哪裡, 也沒法去看看那三個人他認得不認得。

    老亢村的氣氛越發焦躁,鄰里之間也多有口角,偷雞摸狗的事情越發多了, 每天都能聽見有人在破口大罵, 罵那小賊早該斷子絕孫。

    昏暗的角落裡,有人狠狠地嚼著泡過的米,陪著外面的罵聲越嚼吧越有勁,哼哼著:“老子都快餓死了, 管他娘的斷子絕孫。”

    周家的院牆改建好的第三天晚上,村西頭有來一戶人家遭竊, 三死一傷。喧囂聲穿透黑暗,一家燈光亮起, 隨即相鄰各家都亮起燭光。周清榮也打開手電筒過去幫忙, 村裡抓賊的動靜持續了一整晚,最後只抓到兩個。

    死人了!

    村子裡對這兩個小賊極恨, 偷東西讓人恨,偷東西還殺人更加罪無可赦。第二天兩個小賊被綁在曬穀場,人員結構複雜的老亢村現居民這一次同仇敵愾,覺得得殺人償命,殺雞儆猴。

    不過昨晚可不止這兩個人,兩個小賊開始還不願意說出同夥是誰, 氣得有村民上去拳打腳踢:“你們這些殺千刀的王八蛋!還我姐姐命來!”

    “還有我侄子,他才十八歲!你們這些殺人犯去死吧!”

    受害者的親友悲憤交加,其他村民也不敢攔,只聽著兩個賊人不停哭喊求救,最後哀求:“我說我說!別打我別打我!”“我也說嗚嗚嗚我餓啊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見兩人願意招出其他人,旁人趕緊去將發洩怒火的受害者親友拉開:“等他說出來同夥再打也不遲!”

    “你們要保證不打我,還要放我走!”

    一個男人氣哄哄地再次擼袖子:“那我還是先打死你好了!”

    吵鬧了許久,兩個小賊才說出三個名字:“還有兩個我們也不認得他們,我們是在路上遇到半路搭伙的。”

    話音剛落,圍觀的人當中就有兩個人相繼大聲呵斥:“別胡說了!我兒子/我弟弟不可能是小偷!”

    “我們說的都是真的!就是周明泰和陳遂意跟我們說,他們知道哪家有東西!我們才去偷的!陳遂意說他家鄰居有兔子肉!是他說的!”

    陳遂意他大姐在人群中搖搖欲墜,咬牙大罵:“你別血口噴人!我弟弟生病了好幾天沒下床!你冤枉他!”她看向人群尋求幫助,“遂意是什麼人你們也知道,我們姐弟在小的時候就經常來村裡我外婆家,他不是壞人!周嬸你也是看著遂意長大的,你可得信我們!”

    周嬸訥訥不敢語,提議:“要不我們去問問遂意?不好冤枉好人啊。”

    另一個中年女人也說:“我兒子從昨天下午就到鎮上去了,他說去幫忙建房子拿工錢!他根本不在家!亂咬人也要打聽清楚,我也可以帶你們去鎮上工地,他肯定在那裡的。現在路不好走,我兒子可不會飛一晚上還能一來一回的。”

    至於兩個小偷說出的第三個名字,似乎是別村的,這裡也沒人認識。

    人群中,俞蘅小聲問周清榮對周明泰和陳遂意的瞭解有多少,周清榮也低聲說:“都不熟悉,不過之前上山的時候見過陳遂意搶別人的獵物。其實也不好說,只要把人找過來對質就行。”

    因為事關周明泰和陳遂意,這兩個人一個是老亢村人,一個的親媽是老亢村嫁出去的閨女,所以老亢村的長輩們商量一下之後決定,先將這兩人找來當面對質,至於另一個姓吳的小賊和這兩個被抓的小賊一樣都是隔壁村的,那就再讓村裡人到隔壁村去要人。

    “哎呀呀吳家村的人現在都可狠了,怪不得那年狼群別的不去就去他們村了,替天行道啊!”

    “噓別這麼說。”

    “怎麼就不能說了?你就說說這幾年抓到的賊,十個該有八個是吳家村的吧?我們老亢村也是倒霉,偏偏和他們離得最近!”

    兩個小偷被綁在曬穀場,人稍微散去一些。俞蘅也不打算繼續往下看,便打算回家去。周建業匆匆和其他人告別跑過來,邊走邊問俞蘅:“二嫂,你說如果人找回來不承認怎麼辦?”剛剛村裡的長輩商議團中,周建業也在裡面。現在村裡輩分最大的,也就只剩下周建業這一輩了。而這一輩中活著的女性就只有俞蘅,所以老亢村中的事情俞蘅也是能插手的。只是他剛剛來得晚便沒有擠到周建業他們那邊,此時周建業來找他問意見也不奇怪。

    俞蘅便將自己知道的告訴他,怎麼審問怎麼甄別怎麼判斷對方的“不在場證明”沒有造假。最後,如果證據確鑿,怎麼應付周明泰和陳遂意兩家人對小偷處置方式的阻撓。

    “……”周建業聽得滿頭汗,最後嘆氣,“太麻煩了。”他也知道即使證據充分,周明泰和陳遂意兩家人都不是會讓家人送死的性格。補償?那更難拉扯。

    俞蘅就說:“不管怎麼樣,曬穀場上那兩個是板上釘釘的。你們看著辦吧。”

    這件事情果然沒頭沒尾地結束了,既然能讓人趁夜逃走,那人家就不可能會認罪!即使之後有同巷的人家悄悄和其他人說:“聞到了周曉梅娘家有燒兔子的味道。”事情已過,再說只是兔子肉味,你能說那肉就是從隔壁家偷的?

    不過外嫁多年、帶著兒女丈夫回娘家避難的周曉梅,還是因為兒子陳遂意的事情被鄰里鄉親孤立了。沒有人敢也沒有人願意和那樣心狠手辣的人做鄰居,就連鄰里在外面聊天時見到周曉梅家的人過來都會立刻閉嘴不言,生怕對方聽岔了話以為他們家有好東西呢!到時候家裡進賊可就慘了。

    而那兩個被當場抓住的小偷,最後被受害者家屬活活打死。沒有人為他們喊冤,說“罪不至死”,現在……都是這般行事的。

    效果也很明顯,那天之後,老亢村安寧了大半個月,不止是村民加強防備,也有心懷不軌的人被震懾住的緣故。

    俞蘅怕兩個小孩子特別是周昊鈞對這種場面習以為常,還對他講了一些法律常識。他希望孩子心中能有一桿秤,他必須對法律心存敬畏,同時也要適應這個殘酷的、規則崩壞的時代。

    要不懼怕惡勢力,但也要有一顆尊重生命的心。

    周昊鈞問:“奶,如果有壞人進咱們家偷東西,什麼都沒偷到就被咱們抓了,那就不要打死他是不是?那我可不可以讓他給我們砍柴,‘賠禮道歉’?是這樣嗎奶?”

    俞蘅笑眯眯地點頭:“這樣好,昊昊真聰明。”

    大半個月過去,周清榮再次決定上山,上一次上山還沒有收穫就被寒潮逼下來,他還記得當時在林中驚鴻一瞥,好似看到了鹿?現在距離寒潮已經過去半個月,他很想再上去看看。他懷著美好的夢想:“可能被凍死在那裡了,我去撿撿。”

    俞蘅也想去:“趁我現在腿腳還好,你們就別勸我啦,等我以後走不動了,家裡家外就得靠你們了。”

    於是他也跟著一起去,看著鄭涵帶著孩子進了周建業家的大門,三人才好放心上山。山上很冷清,看來那天的寒潮還是讓村民心中驚懼不減,生怕再次上山遇上寒潮躲閃不及。

    被許多行人走出來的山路再次撲上一層滑冰,三人邊走邊敲地面,走得十分小心。等到達周清榮之前偶然瞥見鹿的地方,周清榮轉了個圈,肯定地指著一個地方說:“就是那裡,我才看了一眼就聽見有人在喊,再轉身那鹿就不見了。”

    鹿啊鹿!那可是比野山豬還好的獵物。現在也不拘什麼保護野生動物,只要是能吃的他們都敢抓。俞蘅也挺心動的,就說:“那我們過去看看,都小心一點。”這裡他還是有些熟悉的,之前用傀儡替身探山的時候還來過這裡,因此記得周清榮指的方向是有一處天然洞穴的。

    過去之後入眼是一處夾著冰碴的水窪,地下長有稀稀疏疏的蕨菜。周清榮將蕨菜揪起來,俞蘅跨過去,徑直來到記憶中的洞穴前。他拿錘子敲向一面山壁,嘩啦啦的面前的山壁成碎片掉落,露出裡面黝黑的洞穴。

    周清榮吃驚:“這裡竟然有一個洞!媽你怎麼發現的?”

    “就隨便敲一敲。”俞蘅站在洞穴前也不進去,拔了一根頭髮做稻草傀儡人,傀儡搖搖擺擺地往洞穴裡走,邊走邊發出咔哧咔哧的聲音。明明是第一次見這樣的手段,看得目瞪口呆,俞蘅便將以前糊弄周清榮那一套再給明明說了一遍。“我們在這裡等等,如果裡面安全再進去。”

    “沒危險,我進去就好,你們在外面等我。”過了十分鐘俞蘅點頭,帶頭走進去。

    洞穴不深,通道細細的有點往下傾斜,走到盡頭處看見傀儡站在一團冰塊上。俞蘅慢慢地敲碎冰層,露出下面的鹿屍來。將鹿屍拔`出來之後他發現下面還有一具屍體,於是他就一起抱出來。

    在外面接應的周清榮一見到女屍就叫了出來:“是廣雲婷,之前的寒潮她就失蹤了,她的弟弟上山來幾次都沒找到屍體,沒想到竟然在這裡!”

    想起剛剛女屍蜷縮在鹿屍腹部時的畫面,俞蘅稍稍嘆口氣:“走吧,將她給她家裡人送去。”下山的時候周清榮念了好幾次:“我沒看到她啊!就看到鹿了!唉!”這個叫廣雲婷的女孩子今年才十六歲,聽這年紀就知道是從寒冬初始那一年活到現在的,身體素質很厲害。在這一眾上山打獵的人當中,廣雲婷算是比較引人注目的——年紀小,女孩子。這樣好的孩子就這麼沒了,饒是周清榮和她家只是普通鄰里也覺得太可惜了。

    至於鹿屍並沒有直愣愣地扛下去,俞蘅先放進儲物戒指裡了。如果是野山豬倒不必這麼麻煩,賣點出去不礙事,只是鹿肉珍貴,這一頭的個頭也不小,料理好可以存放好久,能給家裡人補身體。

    屍體送回廣雲婷家,她的弟弟聞訊跑出來,嚎啕大哭:“姐!姐姐嗚嗚嗚姐……”

    同巷子的人都圍在巷子裡看熱鬧。一個說:“雲婷一走,她弟弟就難咯。”“那麼小的女孩子要撐起一家子也是父母不修哦……”

    隔天周家人就聽說,廣雲婷已經下葬了。那樣鮮活又倔強的女孩在隆冬之中凋謝,旁人在發出幾聲嘆息之後便逐漸將其拋在腦後。為了得到更多的食物,為了填飽肚子,沒有時間讓他們傷懷悲秋。周清榮在砍柴時聽別人隨口說廣家這些天一直有肉味也沒放在心上,末世第四年在混亂和失序中過去,末世第五年到了。

    這一年開始,真正的寒冬到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11:12
寒冬已至30

    末世第五年以吳家村突然聚眾夜襲老亢村拉開序幕。說到老亢村和吳家村的緣分, 那是怎麼細說都說不盡的。兩村離得最近, 聯姻也是最多的, 更別說那一年寒潮第一次來時, 老亢村近乎半數人正好去看望被狼群夜襲的吳家村親朋,正正好被困在了那裡。那一個多月的互相扶持,釀出共過苦難的厚重情誼。

    而吳家村在那一年先是受下山惡狼攻擊死傷慘重, 再受到寒潮逼迫,可以說整個村子那股氣都被打散了。而在這兩次致命攻擊之前, 吳家村還因為幾次徵糧令已經大傷元氣。

    老亢村的人之所以能撐到末世第四年, 除了摸索著學會了在山上找食,還因為躲過了徵糧令, 地窖裡的糧食讓他們度過最艱難的那段時間。還有帶頭上山打獵的韓東叔, 村裡人也因為韓東和他兒子韓森森受益匪淺。還有重要的一點,則是俞蘅當年藉著下藥讓村裡人假患上傳染病躲避徵糧令時,還在解藥裡加入了基因藥。雖然經過井水稀釋已經淡得不能再淡, 可到底還是有作用的。

    村裡原住民的身體比村外其他人好許多, 一切的一切都讓老亢村在末世第五年開年的時候, 還有一份精氣神在。可別的村,早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比如吳家村, 老亢村抓到的小偷, 大多數都是從吳家村來的。就算有些不姓吳, 也是住在吳家村的。老亢村的輩分高的像周建業等幾個男人常和吳家村的長輩溝通,讓他們約束村裡人,只是效果不明顯。等去年年末吳家村僅剩的和周建業同輩份、目前是吳家村輩分最高的吳家豪去世之後, 兩村就連官方溝通都做不到了。老亢村雖然也有外地人入住,不過當地人的人口基數大,話語權也大。吳家村則不然,他們那裡魚龍混雜天南地北的人都有,早就亂成一鍋粥。在吳家豪去世之後,原先的吳家村人也失去管束。年前抓到的兩個小偷,就是吳家村的居民。

    事情不可一而再再而三,老亢村本就修有圍牆,見狀乾脆完全拒絕吳家村的人進村。一旦有人看見吳家村的人靠近,附近的村民就會死死地盯著他們。這樣一來,村中盜竊案少了一些。

    想不到的是,今年一開春,吳家村的人就發了瘋般襲擊老亢村。

    事情發生在夜裡,那一晚正好是明明值班的日子。老亢村這幾年來一直都堅持著守夜巡村的習慣,入住的外地人也必須接受安排,這些都是他們入住前就說好的,如果不答應,本村人是不肯讓他們住進來的。明明來了之後自然也要遵守規則。

    俞蘅還記得還不到九點就聽到明明起床的聲音,他這一班是九點到隔天四點,可以說是最累最冷的時候。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值班的人都有些懈怠了,你要是晚點去或是早點走,也沒有人能說你什麼。除非你乾脆沒有去,這才會被群起而攻之被排擠。值班這個計畫,也許在某一天就會徹底中斷,吃都吃不飽,真的沒有精神夜裡不睡覺冒著寒氣巡村。

    明明和周清榮卻都很認真對待,今夜是明明值班,他迅速收拾妥當就出去了,此時還不到九點。

    俞蘅聽著大門被輕輕關上,這才再次進入睡眠,直到他被銅鑼聲吵醒。

    銅鑼聲,是巡夜人示警所用。

    他和周清榮迅速爬起來,先打開手電筒讓鄭涵帶著孩子躲地窖。這是常規操作了,不管是什麼危險,總之地窖是家中最安全的地方。

    “這是怎麼了?”關上地窖門之後,周清榮才著急地向外打探,俞蘅則再次爬上屋頂,看見村西邊,銅鑼聲就是那裡傳來的,不過他看不清楚那裡到底發生什麼事,只覺得火光搖曳得厲害。

    鏘鏘鏘——

    東邊也有動靜了!

    俞蘅心中一凜,難道又是狼群?!也不是不可能!

    村裡人都被吵醒了,點燃的火光越來越多,不少人家開窗打探情況:“發生什麼事了啊?”“誰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巡夜的人呢?!”

    “姨!快躲起來有人殺進來了!”

    俞蘅剛到門口就碰上氣喘吁吁的明明,他手裡還提著鑼在敲,看樣子是抽空過來報信的。“清榮哥呢!姨你趕緊進屋去!”

    俞蘅卻拉住他問:“什麼情況?你別著急都給我說說!”

    明明哪裡能不急,於是長話短說:“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賊人,舉槍帶刀的衝進來的!喊打喊殺的我看是強盜!姨你先躲起來,再喊清榮哥出來,記得帶上家裡的菜刀!”

    說到這裡,明明的眼神透出攝人的狠辣,配著他和善老實的面相,在燈光下更讓人心悸。

    俞蘅卻對他的變化視而不見,說:“清榮剛剛已經出去了,應該是去前面打探消息。你也別著急,清榮不是教你了用槍嗎?這些給你別省著。”

    塞給明明一個袋子,裡面裝著滿滿噹噹的槍支和彈夾。

    又問:“今晚和你一起值夜的有誰?”

    明明吃驚地抱著袋子,忽然想起周清榮和他說過:我們媽不是平常人。此時他終於有些理解了。聽俞蘅問話,他就報出一溜兒名字,不過裡面只來了六個人。

    “裡面的周明波能用,你一會兒見到他就將彈匣分一些給他。”俞蘅接過明明手中的銅鑼,“你去吧!我來敲!”明明深深地看了俞蘅一眼,重重點頭之後衝進黑暗中。

    動靜在遠處越來越大,其中有人在大聲求救和喝罵。周家的房子處於村子正中間,暫時還比較安全。隔壁的周清水也開門出來,見俞蘅正在敲鑼示警便說:“清榮呢?行那我去找他!”

    俞蘅快速跑著將人吵醒:“快出來幫忙!拿刀拿棍子!有強盜!”最後將銅鑼往一個角落一丟,衝回自己家。家裡只有鄭涵和兩個孩子,他必須得去看著他們。

    周建業家在周清水出門後也大門緊閉,燈光全無。

    進屋之後俞蘅將門鎖上,最後也熄滅了燭火。院子裡陷入一片漆黑。遠處打打殺殺的動靜在黑暗中更加明顯,隨著第一聲槍響,接下來的槍聲如雨。

    藏在耳房盯著大門的俞蘅說不緊張是騙人的。他擔心周清榮也擔心明明,也憂心村裡人打不過那些強盜。老亢村勝在人多,武器也多,一開始他只給了周清水等二十人武器,後來又相繼挑了二十個人。只希望今晚能發揮大用處。

    遠處,周清榮第一時間跑到了村西邊,果然就看到有匪徒正在肆意妄為,砸門放火。守夜的人已經潰散,連銅鑼聲都遠去了。周清榮躲在角落裡,從懷裡摸出槍對著前方,定神——扣——

    三聲槍響,三個匪徒應聲而倒。打出這三槍之後他立刻縮回去,有子彈往他這個方向飛來,準頭不太好打在地上。

    不行人太多了!對方也有槍!

    聽著前面那些人家在大聲呼喊,他轉身往回跑,他得將人召集起來一起反擊才行!

    他邊跑邊敲村民的門,之後就和明明相遇,明明鬆了一口氣:“你怎麼跑這麼快!擔心死我了!”

    “人都通知了嗎?”

    “銅鑼敲得我手都要斷了!你看有多少人家敢開門出來!”明明對這樣獨善其身的做法看得多,也不怎麼生氣,只說出自己的看法,“我們到後面去,喊得來多少人就是多少人!不能讓他們再往村裡深處去了!”得將人擋在自己家門之外才行!

    周清榮一抹臉,大冬天的深夜裡他已經出了一身汗,眨眼睛的時候汗水都淌進眼睛裡,酸澀得厲害。他點頭應是:“人確實很多!我剛剛粗粗看了一眼有上百人!”明明補充:“不止,至少三百人打底!”

    “我有炸`藥。”周清榮摸摸右手中指上的戒指,他看著明明,“幹一票大的,炸死他丫的。”

    “走,我們到後面路口埋炸`藥。”周清榮招呼其他村民,“跟我來!”

    在地窖裡的鄭涵只覺得度日如年,小福半夜被驚醒,也被母親的情緒感染一直在哭,鄭涵雖然知道地窖改建得密實,可還是怕孩子的哭聲引來賊人。她哄著孩子不哭,還要管住周昊鈞別亂跑。

    周昊鈞蹲在地窖出口聽外面的動靜,聞言回覆:“媽別怕,我不會開門的,我就聽聽。”

    這孩子怎麼膽子這麼大!

    “媽,等我大了我也要在外面幫忙,我要幫你奶奶和你和爸爸和妹妹,還有小明叔叔!”他捏著手裡的玩具槍,回頭的時候滿眼都是嚮往,眸光映著燭光顯得熠熠生輝。鄭涵有些欣慰,剛想說兩句來勉勵一下兒子,不想大地突然一陣震動,同時伴隨著巨響。

    轟隆——

    周小福哇哇大哭起來,周昊鈞也差點從台階上滾下來。地面上耳房裡,俞蘅抓住窗櫺看著外面衝天的火光,聽著爆炸聲中夾著的槍聲,也不知道這爆炸是哪一方的手筆。

    過了半個小時,他聽見外面街道上有動靜,那人的腳步聲很亂,還在大喘氣,不過很快就遠離。腳步聲不止一人,俞蘅從耳房出來,扛了一架爬梯靠在大門方向的院牆,看見黑暗中有兩個人跑過來,看樣子是匪徒。

    他看見他們兩個突然停下,然後蹭蹭蹭地去爬周家對門的院牆,對門的院牆不像俞蘅家的加高過,不過為了安全也是削過竹片用釘子釘過的。那兩人一個下蹲,另一個踩著蹲下那人向上一躍,不知道是不是缺心眼。竟然直接就撲上去抓牆頭,打算一躍而上。

    “嗷!”

    那人雙手直直往尖利的竹片上戳,瞬間被戳了個對穿,痛得幾乎失聲,緩了兩秒才爆發驚天動地的大叫聲:“啊啊啊!”他不止叫,還劇烈顫動,抬著他的同夥撐不住倒下,留下他被掛在牆上,叫得更加淒厲慘慘。

    “救我快救我!”

    蹲下的人忙去幫忙,卻沒想到黑暗的院子裡射出一道手電筒光,伴隨著一聲“去死吧!”一把鐵叉戳中賊人的脖子。

    鮮血砸在下方那人臉上,他大叫一聲就要跑,俞蘅靜靜地看著,一發子彈打在他的後腦勺。他就這麼趴在牆頭上,一槍一個准,很快這條巷子就躺了七八具屍體。

    “二嫂!”

    隔壁牆頭,周建業小聲喊他,語氣中滿是不可思議。他以為是清榮會槍,這才教他家清水。他的眼睛不好學不了,沒想到和他差不多年紀的二嫂竟然有這樣的絕活兒!

    “你小心點。”俞蘅也沒有被抓包的自覺,見他在牆頭上搖搖擺擺的,便讓他下去。

    “我出去幫忙!”俞蘅眼皮一跳:“不用——”

    周建業卻已經下梯子了。很快他就看到周建業開門出去,心裡實在著急,那些人雖死,可外面還是危險的。周建業的身體已經差了許多,年輕時跛的那條腿這些年越發嚴重,走路艱難許多,現在出去要是遇到危險,連跑都跑不過。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11:12
寒冬已至31

    周建業雖然隱約聽見勸阻的聲音, 卻還是執意出去。他剛剛看見二嫂子槍法出神, 那些匪徒看起來也不難對付嘛。他觀察過了, 外面黑漆漆的, 他就站在邊邊兒上放冷槍,就不信他的鐵鏟削不到人!

    他這股氣性來得又急又凶,他不想坐那躲在後面的軟腳男, 他不會開槍,可是有力氣啊!

    一個本就意志堅定又有些固執的人,在長時間的壓抑之後爆發, 想證明自己的能力和價值的時候是攔不住的。俞蘅都想不到周建業會這麼莽撞!下梯子開門去招呼他:“快進屋!”

    “二嫂我——”

    俞蘅盯著他的眼睛:“進屋去。”

    周建業發憷,那口邪氣一下子散了,老老實實地進屋去。

    老小孩老小孩。

    俞蘅又氣又覺得好笑, 聽見巷頭又有動靜就趕緊進屋。

    混亂持續到天色漸亮, 俞蘅精神短撐不住便從院牆上下來,坐在炕上守著。這片區域處於村子內圍, 看來是清榮他們的抵抗有效, 將賊匪堵在了外面,槍聲叫聲時遠時近, 卻只有零星的逃兵往這裡來,並不成大氣候。

    天色初亮的時候,槍聲幾乎聽不見了,他揉揉發澀的眼睛錘錘痠痛的脖子,沒看鏡子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氣色肯定很差。

    等聽銅鑼聲再次響起,有人聲嘶力竭地喊:“安全了!都出來幫忙抬人啊!”

    俞蘅舒出一口氣, 剛從炕上站起來就覺得眼前發黑,頭暈目眩。踉蹌著重新坐到炕上,他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眼前還是黑點點,還有些想吐。撐著炕坐了不知道多久,俞蘅才重新站起來去地窖,稍稍叮囑幾句之後才睡下。

    老亢村亮起無數的燈,在賊匪被完全控制住之後,閉門不出的村人才敢出來,收治傷員的,安置屍體的……俞蘅醒來的時候已經十點多,梳洗吃過早飯之後出門去,就聞得冷冽中帶著腥味的空氣,讓人胃部湧起陣陣不適。俞蘅感嘆一番人老了,便去曬穀場看情況。

    曬穀場堆著屍體,一堆是匪徒的,一堆是本村人的。粗粗看去時數量竟然差不多。曬穀場上血腥味撲鼻,好在天氣冷暫時還沒有惡臭傳出。

    明明說:“姨我們回去吧,這沒什麼好看的。”

    俞蘅看向另一個方向,曬穀場的角落裡還有一小撮活捉的,正被綁著動彈不得。他問:“審過沒有?”

    “稍微審了一下,果然是吳家村的。”明明神色平淡,“他們也不知道來了多少人,說是村裡有幾個人在鼓動,振臂一呼就呼啦啦往這裡來了。還好他們沒演練過,不然的話我們村這幾個人還真的打不過。”

    昨晚那場戰鬥,說實話明明都沒眼看。有血性有膽識肯擔當的人不是遍大街都有的,至少這個村子沒有很多。這也正常,各掃門前雪,炮彈還沒落在自家院子裡的時候,總有一份僥倖在:去別人家吧,去別人家吧,別來我家。這樣的心態他見得多了,在路上的時候,人員混雜,士兵內部似乎也有些問題,根本沒辦法管束所有難民。

    所以難民如同野草般肆意生產,為了生存能攀折成任意模樣,有的更加堅韌,有的則更加扭曲。良心被裹在雜草堆裡,漸漸地就被勒出裂痕,最後被擠成碎塊碾在塵土裡。

    明明看見過虛弱將死的人靠在車的角落裡,看中他那身血肉的人卻等不到那人嚥氣。一個人動了,抓住那人的手,然後車廂裡接二連三站起來更多的人,他們將那瀕死的人拖了出去。他還記得第一次見的時候,他驚恐得連呼吸都忘了,他是江天市避雪區唯一的活人,避雪區裡的食物任由他取用,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場景。

    他是一個成年的智商正常的男人,不會呆傻得以為那些人將人拖出去是要做好事。

    那時候他是怎麼做的呢?他喝罵質問,車裡的其他人無動於衷,拖著人的那幾個人對著他冷冷地笑,那一刻他覺得自己也是一塊肉。他勢單力薄,見鼓動不了車裡其他人救人,便只好縮回去。

    這人啊,只要縮過一次,那份陰影就會日日夜夜地折磨著心,碾著心肝。慢慢地,為了讓自己活下去也會逼著自己心硬如鐵。

    他學會置身事外,學會保全自己。不過明明並不覺得自己現在這樣有什麼不好的,至少他還活著。他有那份覺悟,今日自己袖手旁觀過那份冷漠,明日必定會有別人這麼對自己,到了那一天他不會怨恨任何人。

    因此,談起村裡人昨晚在面對賊匪的攻擊時沒有同進退時,他也沒有多少憤恨。他看向俞蘅,本來他以為他姨也會生氣,就像昨天晚上清榮哥和其他舉著武器反抗的村人,砸門喊人出來幫忙卻無人應答時,他們氣得破口大罵。沒想到他姨面色平靜,還是淡淡的。

    “好。”俞蘅點點頭,跟明明說,“我就先回家了,你和你清榮哥說,這些屍體不能久放,這些味道會引來狼的。”他提了個建議後就真的回去了。年輕人能幹,已經不用他多提點啦。明明能夠和周清榮很好地互補,他再也不用擔心周清榮的心太軟了。

    中午,曬穀場起了大火,正值西風,黑色的濃煙正好往周家這邊過來,那煙的味道帶著焦香。鄭涵關上門窗,將味道隔在外面。

    聽見臥房裡的咳嗽聲,鄭涵有些擔憂,進臥房問俞蘅:“媽,你想吃些什麼?”婆婆年紀大了,昨晚丈夫和明明出去抓賊,婆婆獨自留在上面守著家門,到底年紀大了,半夜裡多冷啊,中午婆婆再次病倒起了燒,連午飯都沒吃呢。

    俞蘅倒不怎麼擔心:“給我煮點粥就行,加糖。”

    “哎!”

    鄭涵叮囑兒子照顧妹妹,別再炕上打鬧之後退出臥房到廚房去。她打開米缸,拿米勺子舀米,米缸只剩下薄薄一層米,舀起來特別不方便。她乾脆用手去抓,將米洗好之後她將鍋放在灶上,抬下來的熱水鍋則被她端到衛生間洗衣服。

    忽然她聽見隔壁有哭聲,她嘆氣:“清湖又罵孩子了?唉孩子可憐。”

    這幾年,丈夫的堂姐周清湖的脾氣越發古怪。她其實也知道一點點的,那年寒潮之後,清湖姐的公婆還有清水的小兒子都死在了地窖裡。那時候建業叔家也太難了,一個個的都跟失了魂一樣,建業叔和香蘭嬸還病了一場。清湖姐那時候也得了一種病,還是她婆婆幫著開導好的。結果這人也奇怪,病好之後脾氣反而更差了!以前是比較潑辣,後來是有些瘋癲,開始和她的丈夫宋開吵架,對以前疼愛的兩個兒子也不再親熱,時常打罵。

    “她那是心生病了。”她婆婆這麼說。

    “病了連孩子也不要了?”鄭涵搖頭,剛把女兒的一件小衣擰乾,卻聽見自家門被拍響了。“清榮!清榮!”

    竟然是宋開?

    宋開這個姐夫可從來沒有獨自來過他們家,是一個再沉默寡言不過的人了。

    她趕緊擦擦手去開門,宋開竟然上半身都是血,看得她心驚肉跳:“姐夫你——”

    “清榮呢!讓他去把爸和清水喊回來快啊!”

    “清榮不在——”她死死盯著宋開身上的血。

    宋開聽了轉頭就走,跑得踉踉蹌蹌的。鄭涵實在被嚇得不輕,宋姐夫一直沒出門,身上怎麼會有血。想到剛剛聽到的孩子哭聲,她似乎沒聽見清湖姐的聲音?她心裡一跳,直接往隔壁跑去。

    隔壁的大門也沒關,建業叔家也沒有進別的人住,之前建業叔也想收點租金補貼家用,不過被清湖姐攪糊了,因此家裡也比較冷清,兩個孩子的哭聲在臥室裡傳來,她對這裡也是很熟悉的,直接衝了進去。

    一進去就看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周清湖,她的下巴都是血,嘴裡還含著血正在往外淌。

    ****

    周清湖死了,在每日例行的咒罵中突然噴出一大口血,直接嚥氣了。俞蘅在病中得知這個消息,只在她出殯的時候被鄭涵扶著站在門口送了送。現在也不興葬禮,天還沒黑,周清湖的屍體就已經安置好了。

    這兩天死了太多人,周清湖的死就像渾水中的一道漣漪,除了親人根本沒有人在意。

    吳家村人攻擊老亢村的餘波一直未歇,惶恐的情緒在村裡持續蔓延。可是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俞蘅在病中還給了周清榮不少物資支持,給他用的儲物戒指裡的槍支彈藥一用完就給他補上。在休息兩天之後,周清榮結合那天晚上抵禦強盜過程中考察到的村人表現,從裡面又選出一批靠得住的。

    敢打敢拚,不是縮頭烏龜。

    在那天晚上,周清榮和明明的表現最好,特別是周清榮終於在那一戰中奠定了自己在村裡的實力地位,話語權達到空前最大。而他也在那一戰中得到磨煉,俞蘅終於找到機會順勢引導他一番,讓他生出領導老亢村的野心來。

    人是野心動物,而這種野心在自己有相匹配的實力時會滋長得更加強烈。

    引導教育經營數年,才慢慢地將一塊普通石頭磨成玉,俞蘅也擔心周清榮一下子飄得太高,時不時還得和他來個母子談心,又引兩個孩子來將他飄高的魂拽回地上,可謂煞費苦心。

    明明抱著冬筍在炕邊削的時候,還佯裝酸溜溜地說:“淑芬媽媽對清榮哥真好。”

    俞蘅忍俊不禁:“我對你就不好嗎?”

    明明就笑嘻嘻地說:“好好好。姨,我下午上山一趟,你在家好好休息。”他打算上山找野雞給他姨補一補身體。他有些害怕,村裡現在年紀最大的只有他姨和隔壁建業叔了。說是年紀最大,其實他姨也才六十出頭,擱以前才是剛進入廣場舞隊伍的小老太太,人家七十多的老太太還生龍活虎呢。可是現在……他實在擔心他姨熬不過這鬼天氣。

    “注意安全,前天我才聽說有人被毒蛇咬了,你把袖子褲腿都給綁上,手套也是……”俞蘅叮囑了一番,明明全部應下,下午出門時果然全套武裝。上山前還先去找周清榮,讓他回家去,他姨現在病著,家裡得有一個男人看家才安全。周清榮立刻應下,他正好也有話和他媽說呢。

    於是兩人互錘了一下,各自離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11:12
寒冬已至32

    周清榮和俞蘅說起一則剛探來的消息。原來今早村裡有戶人家的親戚過來了, 原也是其他十七鄉的當地人, 自家有房有地, 也不需要外出避難。今早過來實在是沒辦法了,他們村起了內訌, 為了那點吃的竟然連倫理廉恥都不顧, 將刀尖對準了自家人。

    “那家人老老實實地將家裡全部的食物都送了出去, 誠心得不能再誠心。等賊人一走立馬逃出村, 投奔咱們村裡的親戚來了。”周清榮經歷過那晚混戰, 也不覺得這個消息多麼聳人聽聞了,反而第一反應是自家該怎麼自保。他將自己的新計畫給俞蘅說了,俞蘅點頭:“武器方面缺什麼你就告訴我,這個村子只要我們住一天就一定要護住的。”

    他拍了拍周清榮的手, 看著對方眼下的黑眼圈和下巴拉碴的鬍子笑了笑:“事情都慢慢來, 想想家裡還有你兩孩子呢。”

    周清榮果然緩下腳步。

    末世第五年年末, 他就已經將老亢村收拾得跟鐵桶一樣。付出的辛勞能有收穫,周清榮在拔頭上的白頭髮時也就不心痛了。

    到底要過年了,俞蘅打算上山獵些好的,之前那頭鹿省著吃吃了大半年,不能保證吃夠吃足, 但能保證隔三差五嘗一口肉味。日子過得這樣精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家裡的米面前些日子已經吃光了, 好在周月婷小閨女也長大了些能嚼得動其他食物,沒有米粥也沒有太大妨礙。

    而且,年末和來年年初, 都是氣溫最低的時候,每年這個時間段山上的獵物和野生植物的搜找難度將會增加不少。萬物是真正的蕭條。

    現在不儲存些食物過冬的話,這個冬天中的冬天會更加難熬。

    頭天他上去毫無收穫,之後再去兩天,也才尋到一些干巴巴的野菜,都不夠塞牙縫的。連去三天毫無收穫,周清榮就不願意讓他再勞累了,說他和明明去就行。兩人打定主意,這一次幹一票大的,要往山裡更深處去,可能要過夜。

    在山裡過夜是非常危險的。不止夜裡的氣溫極低,也因為可能會遇到危險的動物。之前就有獵人說看到過熊,也不知道真假。此時周清榮說要過夜,最大的威脅就是低溫。家裡有戶外帳篷,周清榮還帶了火盆等,自認準備充分。明明也說好,俞蘅就沒說什麼了。

    周清榮一一親過孩子,一大早就領著人上山了。

    送走周清榮和明明之後,俞蘅站在門口一會兒看天空,灰濛的天空什麼都不看見,也不知道巷牙鎮之外此時到底是下雪還是晴天。

    “確實有點久了。”五年快過去,防雪罩真的還沒做出來嗎?三年前都已經有雛形了,電視還時常播放研究進程,多少人都是指望著新聞成真那一天才撐著的。沒有雪的巷牙鎮,這裡的民眾的日子都難過成這個樣子,其他地方呢?他眼前浮現出風雪滿天的場景,似乎連徹骨的寒氣都從記憶中鑽出來刺入他的血肉裡。

    俞蘅關上門進屋。今明兩天家裡沒有成年男人在,他和鄭涵得更加小心才好。

    夜晚很快來臨,這一夜過得很和平,周清榮雖然不在家,村裡的巡夜隊仍然按照他的安排在工作。

    本來說好第二天回家,只是到了第三天傍晚周清榮等人還是沒有回來。和他一起上山的其他人的家人就到周家來打聽情況,等到晚飯時間到了,那些人才不情願地離開周家。

    關上家門之後鄭涵的心直跳,回頭看見子女懵懂的眼神趕緊撐起笑容:“是不是餓了呀?媽這就去做飯!”

    周昊鈞嘴巴張了張,然後點點頭:“媽你去忙吧,我和妹妹玩。”說著將妹妹抱起來回屋。小閨女抱著哥哥的脖子看著她媽露出笑容,笑得鄭涵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俞蘅和她一起進廚房,兩人將晚飯做出來。晚飯也很容易做,他們用野菜煮麥片糊,麥片是以前買的,到今天保質期也過了好久,不過味道還沒壞,煮透一點還是能吃的。這樣配著野菜煮至少顯得稠一點,吃進肚子裡有實物。

    鄭涵將麥片的空袋子丟到垃圾桶後,攪著麥片出神。她在想丈夫,也在想今後的生活。

    他們家也要過那種吃上頓沒下頓的生活了。

    她倒沒什麼,只是擔心孩子,特別是小女兒還那麼小,脾胃怎麼受得了。對門那家的一個嫂子在門口掃地的時候還說,她兒子接連半個月沒有排便,憋得臉都綠了。

    鄭涵亂想一通轉移注意力,可還是很快又轉到丈夫身上。

    怎麼還沒回來呢!是出事了嗎?

    這個念頭不能細想,一想她就心驚肉跳。

    “別擔心,他們會回家的。”俞蘅安慰兩句,讓鄭涵不要自亂陣腳,“走吧我把鍋端過去,你拿碗。”

    鄭涵猛地回神,趕緊應好。

    吃過晚飯之後又是漫長的夜晚,俞蘅再三檢查過家裡的門窗和院子,這才拴好門進屋。炕上鄭涵在不停地翻身,他也有些失眠,了無睡意。再相信周清榮和明明的本事,可人遲了一天沒消息就足夠讓人擔憂的。

    更別說周清榮還帶了那麼多青壯年一起去,如果真的出事了,這個村子得垮一半。他們家也必定會被千夫所指,誰讓周清榮是組織者呢,這份責任得擔。

    之後又等了兩天,人還是沒回來。周家的大門都要被敲爛了,一整天都有人在他家坐著,幾乎要在周家吃住。

    周家一直都是比較清靜的,乍一來這麼多人剛開始兩個孩子比較新奇,只是這些客人惦記著自家人,聊天的內容就不太樂觀,哭的喊的罵的都有,就把周月婷給嚇著了。俞蘅讓鄭涵帶著孩子進臥室,自己在客廳陪客。

    到晚上好不容易將最後一個人送出門,俞蘅覺得腦子還在嗡嗡響。

    可是又不能不讓人進門。

    這樣的日子過了七天,第八天周清榮他們才回來。剛下山就被其他人看見了,俞蘅在家就聽到有人敲他家的門:“回來了回來了!”還沒等他開門細問,那人已經飛奔著往別人家去通知了。

    村子被這個消息砸得熱鬧非凡,俞蘅不讓周昊鈞出去,只說在家裡等著。

    外面熱鬧極了,話語高聲,透過高高的院牆飛進周家,鑽進周家人的耳朵裡。鄭涵抱著小女兒,周昊鈞拉著俞蘅的衣服,都盯著大門看。

    喧鬧聲越來越近,周清榮和明明相繼進屋了,兩人背著巨大的背包,滿臉風霜卻都是笑著的。

    “爸!”

    “爸爸!”

    兩個孩子飛撲過去。

    *****

    周清榮和明明安全回來了,不過似乎還有事情要處理,便將兩個大包裹放在客廳再次出去。

    俞蘅便打開包裹去看,饒是他性子鎮靜也被嚇一跳,裡面的東西可真豐富!新鮮飽滿清脆的菜蔬還有果子,開膛洗淨的兔子、野雞……魚!

    魚!

    他眼睛一亮,將魚捧出來翻來覆去地看。真的是貨真價實的魚!他都有四年多沒見過新鮮的魚了。這魚可真大,看品種是普通的鯽魚,已經削魚鱗開膛清洗好,摸起來冰冰涼涼的。

    “啊!我怕!”周月婷大叫一聲抱住鄭涵。她長這麼大,還真的沒見過魚,一下子被那死魚眼給嚇著了。

    “不怕不怕……”鄭涵拍著女兒,邊安慰邊控制不住咧嘴笑,目光灼灼地看婆婆翻檢背包。丈夫和明明都回來了,還帶來了這麼好的東西,未來的日子一下子有了盼頭。

    “妹妹別怕,這是魚,好吃的哩!”

    將兩個大包裹翻了一遍,都是實實在在的好東西,肉類果蔬樣樣齊全,齊全得好像在做夢。這些東西不該是這個時節該有的,寒冬之後物資匱乏,到現在連浸泡基因藥的改良型耐寒水稻都還沒種出來。

    周清榮他們到底在山上找到了怎樣驚人的人間仙境?亦或是桃花源?

    “奶我餓,吃魚魚。”一會兒功夫,周昊鈞已然將妹妹哄好了,周月婷抱著她媽的胳膊,怯怯地又好奇地看著那魚。

    俞蘅收回思緒露出笑容:“行,煮湯吧,家裡有醃蘿蔔。”

    獵人們各自回家,帶來的收穫明明白白地背在身上,引得眾人垂涎不已。村裡一直熱鬧到下午,周清榮也處理好死傷的同伴後續問題,回家取過兩次食物,都分派到死傷者家裡去。

    回到家看著家裡人已經喝上魚湯便露出笑容,摸摸周月婷的腦袋:“慢點喝。”這個女兒出生之後太苦了,沒有享過丁點福,連魚湯都是第一次喝。他的心化成水,軟軟的澀澀的。

    “好喝!魚好吃!”周月婷笑得高興極了,喊周清榮:“爸吃!”又去拉明明,“明明吃!”明明露出笑容,說:“叔叔還摘了拐棗,一會兒洗給你吃。”

    兩人坐下一起吃飯,鄭涵實在好奇這些東西的來源,周清榮便邊吃邊說了一下。

    原來他們真的有奇遇,找到了一處堪稱桃花源的地方。進山之後他們不停往深處走,他們人多準備得也充分,驅蛇藥驅蟲藥都帶齊了,雖然時常有毒蛇出沒卻沒傷到人。周清榮帶上的人足足有五十個,每個人都有槍,又經過許久的操練很聽周清榮命令。他們一路進山,吃的都在山裡找,只是現在又是年末,正是一年裡最冷的時候,山上蕭條得不成樣子,他們連樹上的葉子都擼下來吃了。

    頭一天過夜,就有一個人凍病。

    本來說好只過一次夜,不過因為沒有大收穫的緣故,周清榮等人決定繼續往裡面走。再拼一天,再拼一天。

    “第三天的時候,我們本來已經打算回來的,結果明明在挖冬筍的時候發現了一隻老鼠。那隻老鼠可大了,明明就追過去。”說到這裡周清榮笑了,看向明明。明明就笑著接過話頭:“那隻老鼠確實肥,我可捨不得它跑了便追過去。結果它鑽進樹洞裡,我就伸手去掏,發現樹洞下面是空的。”

    說到這裡時,明明露出激動的神情,可見他的發現非常驚人。俞蘅放下筷子定定地看著他,就聽明明說:“樹洞下面是一條通道,裡面是一個大山洞。”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11:13
寒冬已至33

    順著樹洞開挖, 挖出一條細小的通道來。本來這通道也不至於引起他們多大的注意, 只是明明捨不得那隻大肥鼠, 因此想著燒點火放煙, 將老鼠逼出來。結果那煙一去就沒有反應, 也不見煙氣堵住細道的情況。如果不是細道很長,那就是那一頭有出口!

    那不是普通的細道。

    明明就下手去挖,令人驚奇的是蹭蹭蹭挖開一米, 細道還是沒有頭。那隻老鼠也不見蹤影。這時候明明感覺到了風。

    那風是暖的。

    當時明明的心就瘋狂鼓噪起來,暖的風!暖的風!將這個消息告訴給其他人後, 幾乎所有人都趴在洞口感受一番, 確定並不是明明的錯覺。那一頭真的有東西。

    他們就開始挖, 打算將細道挖得能容得下一個人進入, 挖到晚上還沒有挖好。不過隨著通道顯形,湧出來的暖熱空氣讓他們有了不盡的動力, 就這麼挖到凌晨,凍得人幾乎手指頭都要凍掉, 他們挖出來了。

    明明膽子大,讓周清榮幫著固定繩索, 他第一個下去。

    “越往下越暖和, 落地之後我真的嚇一跳。”

    明明說, 他看到了一個大山洞, 他進來的路是在一處洞壁。山洞確實大,不知道是怎麼形成的。不過最要緊的不是這個!要緊的是這個洞穴中間有一個湖泊,湖泊上氤氳著裊裊霧氣看起來如仙似幻。湖泊邊上更加了不得, 竟然綠樹成蔭,繁葉中果實纍纍,熟透的果實在地上堆了一層,有的已經腐爛。突然有飛鳥在樹冠中飛掠而出鳴叫不止,引動其他飛禽展翅飛出。

    鳥群在林間穿梭落到池邊,低頭一下又一下地啄水喝。

    明明已經吃驚得說不出話,覺得自己在做夢。還是周清榮在入口處喊他的名字才讓他回神,這才驚覺自己已經被這裡的溫度烘出一身汗。

    之後的事情也不用多說了。總之他們全部人都下來,瘋狂地掃蕩了一番,停留一天後才戀戀不捨地返回,來回一趟花了七天。

    聽完明明說的話,俞蘅也覺得驚奇。他之前讓傀儡去探查時並沒有查到那樣的地方,如果查到的話……他問周清榮和明明:“你們兩個是什麼想法?要搬過去嗎?”

    村子裡的人口足有七千,村子都被擠得邁不開腳,聽明明說那個山洞也不是很大,形狀也不規律,能夠住人的地方太小了,安置個上百人可能還行,再多的話那片生機勃勃的小林地該被毀了。

    而且那百來人如果要住的話,也會將草地踏壞。

    “不適合住人,蛇蟲蟻都不少,蓋房子是不行的,只能睡帳篷。”周清榮說,“或者是挖洞壁,挖出一些小洞穴來。”他說得有些遲疑,可見這也不是能夠解決全村人一起入住難題的辦法。這個消息瞞不住的,如果真的要過去住必定是全村人一起去。可那裡又實在是住不了,要挖出七千人住的洞穴,費時是一點,安全是第二點。

    “我也有一點擔心。”明明接著說,“不過最遲明天就該有人上山去了,那裡的東西確實很多,我們都采不完。”只是等村裡人全都蜂擁而至,那個洞穴必定會被采禿的。不是高估村人的採集能力,只是大家都太餓了,聽見這樣一個資源豐富的好地方,能忍到明天就不錯了。

    俞蘅笑著搖頭:“現在就該有人出發了。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清榮,你有信心將那個洞穴捏在手裡嗎?”

    周清榮沉著臉搖頭:“不能。媽我跟你說句實話,帶出去的人已經有幾個在躁動了。剛開始我的意思是先把那個地方瞞住,然後我們慢慢去採集再發給村裡人,這樣才不至於讓洞穴一下子進去太多人承受不起。”他嘆氣,“沒辦法,他們已經不太聽我的話了。這一次回來其實還有七個人留在那裡沒回來,他們讓我們給他們的家人帶路,將他們的家人帶過去。”

    佔據地盤。

    都餓怕了,缺糧少食得怕了,現在看到有一個好地方,肯定要先佔起來。

    “我如果要控制那個山洞,肯定會成為眾矢之的。”村裡人會以為周清榮是想獨佔。周清榮說起那個山洞,眼睛都有光:“如果那個山洞能一直存在,我們就能一直都有東西吃了!”

    這是艱難的問題。周清榮是真的覺得太可惜了!俞蘅卻看得很開,他關注的是另一個問題:“你說湖泊的水是溫熱的?”

    “對,本來以為裡面沒有活物,沒想到竟然會有魚。”

    俞蘅若有所思:“我們這個地方難道休眠有火山嗎?”當地的地理志他看過,甚至本省都沒有火山的記錄。最近的一座火山是隔壁省的一座叫做明岩山的死火山。“別擔心了,如果真的是休眠火山造成的溫泉湖的話,那就不用怕山洞裡的東西被采完,采完也會再生長的。我這邊的改良水稻種也能在那裡種,順利的話我們就有米吃了。”又問有沒有測量山洞裡的氣溫,周清榮說常溫是十五到二十五攝氏度之間。

    這個氣溫挺不錯的,俞蘅迫不及待地想去那裡種糧食種菜了。

    被俞蘅這麼一開導,周清榮心中的焦躁減弱很多。是啊,重要的不是那裡現在長有的東西,而是那個地方。只要地還在,就不怕種不出莊稼。

    “行,那就隨便他們去摘吧,現在我要是攔著他們就是大壞蛋了。”

    周月婷不高興了:“爸爸不是壞蛋!爸爸是超人!”

    小孩子童聲童語逗笑了大人,吃完飯之後周清榮和明明就去睡覺了,這七天他們也是累得很,眼下都是烏黑的。俞蘅就和鄭涵一起去料理那些食物,除了那兩個大包裹,周清榮還裝了一整個儲物戒指,此時都放出來交給他們收拾。東西雖然活兒卻不難,只要將肉類和菜類分開裝在保鮮袋裡再放在籃子裡,最後將籃子吊在井裡保鮮就好。這樣的天氣其實就算放屋裡也不會壞。

    鄭涵洗了一盤子拐棗給婆婆和孩子吃,拐棗香醇甘甜,吃得兩孩子眼睛都眯了起來。

    盤腿坐在炕上慢悠悠地吃拐棗,俞蘅感覺這日子好像回到從前。他慢慢嚼著,在心裡盤算著之後的種植計畫。

    砰砰砰!

    家裡的大門被拍響了,有人在大聲喊著周清榮和明明的名字,鄭涵忙出去應答,說他們已經睡了。那些人讓鄭涵去問,周清榮二人還去不去山洞那裡。

    鄭涵忙搖頭:“他們累得起不來,不去不去。”

    “那好吧,我們這就去了!”

    “注意安全啊。”

    來的是這一次一起找到山洞的同伴中的幾個,他們隨意招呼了鄭涵一聲轉頭就走,他們身上都背著大包裹,也有人提著行李箱。果然等不到明天,現在天都黑了也有人過去,這都是老天爺逼的。

    周清榮和明明在休息足夠之後又去了一次山洞,這一次俞蘅再多給了他一個戒指。去了那一次之後,兩人就不去了。老亢村第一次這麼空蕩,白天都難聽到村民活動的動靜,就周清榮和明明兩個人根本無法起巡邏的工作,在周清水和周清山等也上山之後巡夜安排便完全停掉了。

    他們兩人在家守著自家人,別人家實在顧不上。

    一連半個月,村中安靜至極,半個月之後,山上的村民陸續下山,滿載而歸。到這時俞蘅才讓周清榮帶他上去看看,繁盛的山洞似乎被剝掉一層皮,到處都光禿禿的。湖水渾濁,裡面浮著數不清的垃圾。周清榮咬咬牙,到底沒說什麼。

    俞蘅將山洞走了一遍,發現這湖水和山洞的形成與山體被水溶蝕有關,除了明明發現的那條細道,這個山洞有無數條從外面水蝕進來的水道,在雨水或者融雪之後,那些水會沿著細道流進來,不停地侵蝕,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年月才融出這麼一個山洞,最後積水匯聚成湖。

    湖底下確實有噴氣孔,噴出來的高溫氣體融在水中讓湖水升溫,熱氣大部分被禁錮在山洞中發散不出去,讓山洞四季如春。也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活動將種子帶下來,經曆數年之後在大自然的力量下經營出一個小型的桃源,在末世寒冬之後為其他生物提供一處避難所。

    “這裡不適合挖洞穴,會塌的。”俞蘅這麼說,看著那幾處剛開挖的小洞穴搖搖頭,洞壁上到處都是水蝕出來的痕跡。野生的樹結果實的都被摘光了,草地變成**的泥地,要種植可以,就是需要有人守在這裡。

    周清榮說:“我安排人來守,如果種得出來整個村子都能受益,現在這裡的產物都被采完,這塊地我來安排他們不敢反對,再怎麼說這個地方是明明第一個發現的。”他看著泥地裡散落的一些佔地的標記這麼說。

    俞蘅便將這件事給周清榮負責了,回到村子之後,周清榮果然去和村裡人商議這件事。其中的困難和爭執俞蘅沒有看見卻能猜到,周清榮在入家門之前的臉色差得要命,只是為了不讓孩子害怕進屋後才收斂怒氣露出笑容。又有一天,周清榮夜裡和明明以及俞蘅低聲談話,他讓俞蘅和妻兒現在就躲到地窖裡去。

    “能解決嗎?”俞蘅問。

    周清榮冷笑一聲:“能。”以為有了武器就無所畏懼,將雙手接武器時立下的誓言忘在腦後,他周清榮也不是軟柿子想捏就能捏。那塊地絕對不能讓村裡人隨意佔領,要一起活著,就得一起管理,誰都不能獨佔。

    “那好。”俞蘅就回臥室小聲喊醒鄭涵,抱著孩子進入地窖。

    兩個孩子一直沒醒,俞蘅和鄭涵卻一夜不敢睡,等到大概兩點的時候外面傳來動靜,不久之後地窖通風口有輕微的煙鑽進來。

    “他們放火了?!”鄭涵大驚。

    “穩住不要慌,清榮他們早有準備。”

    之後又有槍聲和慘叫聲相繼響起,動靜持續不久,一個小時之後明明來敲門示意事情已經了結,不過還是讓俞蘅他們不要上來今晚就在地窖過夜。“家裡有些亂,我和清榮哥收拾一下。”

    “我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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