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生存[末世] 作者:綠嬑(已完成)

   
Babcorn 2018-11-16 22:56:04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3 698502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00:02
寒冬已至04

    這時候停電非常折磨人, 好在俞蘅之前買了蠟燭和手電筒,不然的話黑漆漆的連煮熱水都看不清,之後那個舊炭爐裡面的碎炭也燒完了,詢問沈梅玲時她說,那是她婆婆李老太以前用來煮中藥的,已經很多年沒有用過了。多的炭家裡沒有。

    “不過西街孫老頭家的舊貨鋪有賣煤球, 不知道還開沒開舖。”

    不管開沒開,都得去看看,不然真的會凍病的,雖然白天溫度在零度以上,可夜裡幾乎是接近零度的, 一樣凍人,現在怕的就是夜裡睡著被凍得人事不省。俞蘅穿衣服就打算出門, 鄭涵看不過去了,推丈夫:“你去!當然你去, 媽這麼大年紀,你讓她趟雪出門啊?出事怎麼辦?”

    周清榮一想也是,就說:“媽我去吧。”

    俞蘅就點頭:“那也好,你好好跟著你李叔叔, 買兩個煤爐回來, 煤球能帶多少帶多少。”

    周清榮就和李聰一起冒雪出門了。俞蘅在家裡打開筆記本電腦上網,他覺得這裡不太好呆。這個城鎮不太發達,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一旦大雪封城將會特別麻煩, 物資輸送斷層,水電設施會受影響。而且,雪越下越大,短短十天不到,積雪就已經沒到窗檯,可以預想不久之後積雪就會壓窗,然後雪水進屋。

    現在他面臨兩個選擇,一是回到更加繁榮的城市,越繁榮的地方政府的管制力度就越高,若以後真的演變成寒冬末世,也能速度更快地組織力量提供援助。壞處也有,繁華城市人口多,食物的消耗會很快。不過他有儲物戒指,完全可以提前儲存大量食物。那天他在超市就已經存了一批,這具身體實在扛不住過度勞累,如果真要去城市,那麼就需要依靠周清榮去採集物資。

    第二個選擇則是回周建軍的老家。老家偏遠務農為生,家家戶戶有地窖存儲糧食,周氏家族人口龐大,盤根錯節,宗族的力量在亂世來臨的時候會是強有力的紐帶、保護層。村裡面,五年前周建軍的堂哥周建民牽頭重建了房子,一溜兒舊房子全部打掉,重新蓋起農村簡單四合院,規規整整的,用的都是好木頭好青磚,一座連著一座,看著氣派又好看。周建軍家自然也有一座的,普通一進,又大又寬敞,只在過年前後住兩個月,還新著呢。壞處也很明顯,地方偏遠,各類救助都很難到位。

    俞蘅需要作出決定,到底是回到原身在c城的家,還是去原身的婆家。拋去食物這個問題,他要考慮的是可持續長遠居住的舒適度和安全性,以及這具身體能夠承受的長途跋涉的強度。c城是一個二線城市,原身在c城的家位於某普通小區第七層,從這個城鎮不管去哪個家,距離都差不多。

    他是偏向於到老家的,物資沒關係,先在外面採購好就行。他看中的是老家的四合院,那房子用料好,建的位置也在村裡高處。要是末世形態是寒冬冰河的話,那房子學著北方砌炕會很方便。

    俞蘅正在觀望,看看大雪低溫的狀態會不會回暖一點,到時候再行動。在那之前,他準備到鎮上的大酒店找一間高樓層的房間,如果有空房間了的話。俞蘅早就想上酒店住了,李家的房子地勢比較低,低於外面新建的水泥路面,如果雪一直不停的話是無法住長久的。只是酒店暫時還沒有空房間。

    周清榮一去就去了一整天,如果不是一直保持著聯繫,真讓人擔心。

    傍晚的時候俞蘅接到電話,原來是銀葉大酒店打來的,前台說剛剛有人退房,詢問俞蘅還要不要?要的話要立刻下定。

    “要,立刻幫我訂。現在太晚了,我們明天過去。”

    電話剛掛,周清榮滿身冷汗地回來了,拖回來兩個大麻袋,鄭涵趕緊帶他去泡熱水澡換衣服喝薑糖水。到底年輕,收拾一番之後周清榮就恢復了過來,臉色也不似剛剛那樣煞白。

    俞蘅已經將煤爐點燃,上面架了一口鍋順便燒水。

    “太貴了,那老頭子趁火打劫!”周清榮擦著頭髮坐到煤爐邊烤火,“就這兩個爐子加一袋子煤球,就收了我三千!真是奸商!”

    “就一袋子,也用不了多久。清榮,我們明天去先酒店吧,我打電話給最近的銀葉大酒店問過了,他們有發電機,房間供電也有電暖氣。”

    “那也行。不過媽,你和昊昊忍得住嗎?外面特別特別冷。”

    “我可以,昊昊到時候你背著,裹緊一點就行。”這些天他一直在保養身體,基因藥全部服用完畢,還吃了健體丹,目前正在刮洗髓丹粉末泡水喝,體質好了不止一丁半點,身體活力和機能應該和五十歲差不多,年輕了七八歲的樣子。當然了,周清榮和鄭涵周昊鈞也在不知不覺中吃了這些東西,他一般都是混在薑糖水裡,根本吃不出來。

    “酒店剛剛聯繫我說,正好空出一間房,如果要去的話就早點去,不然的話就給別人住了。”

    周清榮看著窗邊和牆壁上流下的水跡,點點頭:“這裡地勢確實太低了,雪水都快進屋了。就是我們的行李還挺多的,怎麼帶啊?”

    “這個我來處理,放心吧。”

    晚間吃飯時俞蘅就跟沈梅玲說起這件事,問他們:“你們去不去?我們兩家人可以擠一擠。”

    “我們就不去了。唉,不能放我媽一個人在家啊。”李聰說,他眉頭緊鎖神色萎靡不振嘴唇烏青,看得出今天這趟外出對他的身體消耗很大。“唉,早知道就跟你們一樣先將我媽的屍體火化了,現在這樣大雪不停的,都操持不起來。”

    沈梅玲哼了一聲,不過也沒說別的話。

    別人的家事,俞蘅也沒有參與的意思。當天就將房錢用紅包代替,算是謝過這段時間李家人的照顧。晚上收拾好東西,第二天就收拾妥當準備離開,俞蘅最晚出門,將所有行李都收進儲物戒指裡。

    一家人都穿得嚴嚴實實的,裹著一整套連體防水衣,帶著口罩,拿掃把拖把的杵著探路,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了李家。

    他們是接近中午的時候出的門,俞蘅發現,街道上也不是說積雪平滑毫無痕跡的,他看到了很多人行走留下的痕跡,好像一塊巨大的奶油,被調皮的孩子用手指頭劃出不規則的小道道,小道道又被柔軟的奶油重新填滿。

    深至大腿的積雪隔著防水衣和厚厚的近十層衣服,依舊冷得讓人發顫。俞蘅隔一會兒咬一下嘴裡含著的厚姜塊,步履不快,卻緊跟在兩個年輕人身後,一直沒有掉隊。鄭涵和周清榮看了幾次放下心裡,專心往前走。

    銀葉大酒店距離也不遠,一公里不到,就是雪厚不好走,愣是走了四十分鐘。

    等到了酒店,幾人差點虛脫,好在酒店很有經驗,立刻帶他們去澡堂泡溫水澡,又端滾燙的薑糖水給他們喝。

    “這些天總有客人像你們這樣走過來,也是凍得不成樣子。別擔心,我們酒店有醫師也有藥,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就跟前台說。”

    一家四口在零下環境中走了這麼久,還真的沒有生病,就是俞蘅打了兩個噴嚏,第二天睡醒連鼻涕鼻塞也好了。住到酒店裡來,環境確實好很多,房間裡暖烘烘的,又幹燥,熏得人暈乎乎的,就想睡覺。

    俞蘅將孩子們都刨出來,拉著他們鍛鍊身體。周清榮暗搓搓地找他出去談話,就在走廊盡頭的觀景盆栽處,站在這裡能通過落地窗看到外面的泱泱大雪。

    “那、那個,媽,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啊?”

    俞蘅瞪了他一眼:“我幹嘛了我。”

    這些日子他積威甚重,被瞪一眼周清榮就有些怵,扭著手有些結巴地說:“那、那個——”

    “抬頭挺胸!舌頭捋直了說話!都幾歲的人了,說話比你兒子還結巴,像什麼樣子!”

    周清榮二十多年來過得順風順水,不管是學業和工作甚至婚姻,都少遇到挫折。像他這樣的年輕人,想創業就有家裡人提供資金,更是連創業的挫折都沒受,周建軍是個嚴格的父親,在他的成長生涯中,裴淑芬是個慈母,料理著家庭的俗物,因此,周清榮敬畏的一直是周建軍。

    可是這些日子,好像是從大巴車滯留高速開始,他覺得他媽開始變了。在他爸去世之後,變得更加明顯,他也就更怕了,以前也沒這麼怕過他爸呢。

    面對俞蘅的訓斥,周清榮條件反射地抬頭挺胸站直。

    好像他高中時高三的班主任啊!天啊救命!

    周清榮瞬間想起回到好幾年前被嚴肅班主任支配的恐懼,人雖站直了,說話更結巴了。他倒是沒有起半點懷疑這不是他親媽的念頭,就是脾氣變大了主意變多了,其他方面,不還是他媽嗎?他、他就是想問,他媽是不是覺醒了什麼秘密?

    比如,儲物空間啦?外婆留下的鐲子手環突然滴血認主啦?他媽恢復前世記憶裡……之類的。

    他記得讀書時看的小時,都是這樣的。性格開始變化,家裡的東西突然就不見了,一揮手——哎呀就掉地上了。原來是以前帶的老物件兒突然認主,裡面出現一個小農場小牧場或者足球場之類的。不然的話沒辦法解釋,他們空手進酒店,轉頭房間就出現了行李箱旅行袋等等東西吧?

    雖然這麼想有點扯,可是不無道理啊!

    “媽、你是不是有那、那個空間啊?就是可以放東西的,隨身空、空間那種?”

    俞蘅看著眼前自個兒送上門的便宜傻兒子,心裡好笑,面上卻更加深沉嚴肅了,嚇得周清榮腳一軟就想彎下去。

    “你怎麼發現的?這個你就別問了。”

    周清榮眼睛一亮:“媽,還真有啊?”見俞蘅點頭,周清榮更激動了,滿臉好奇:“媽給我看看嘛!多神奇啊!是手鏈手環還是項鏈耳環要不是戒指?”

    皺了皺眉,俞蘅說:“你都幾歲了,怎麼好奇心好這麼重的?我這邊一跟你說,你不得嚷嚷得街市都知道了?”

    “不會不會,媽,我就是好奇,你跟我說,我肯定不跟別人說的。媽,你那空間裡,有沒有可以修煉成仙的秘籍呀?包治百病洗精伐髓的靈泉水有沒有?”

    沒有,有的只是想抽你一頓的心。

    俞蘅揪起周清榮的一邊耳朵:“行了,下次會給你看的,回去吧。”

    “哎哎哎媽放手放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00:02
寒冬已至05

    住在酒店裡, 各方面確實方面很多,比如說洗漱和飲食,只要付錢,生活品質蹭蹭往上漲。

    滯留這裡的人還真的不少,天氣雖差,收費翻倍的酒店賺得盆滿缽滿,服務員也提了獎金,態度都好得不得了,讓住客在寒冬裡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溫暖。

    就這麼住了四天,暴雪終於緩下來, 再過兩天, 氣溫也開始回暖。新聞上說, 持續半個月的全球性暴雪低溫天氣即將結束, 俞蘅也就開始聯繫當時坐的大巴車司機。

    大巴車也滯留當地, 司機說:“等路通就走, 等出發時我會提醒你。”結果過兩天司機打來電話說, 前面有一段山體塌了,現在正在搶修。

    “看情況要好幾天,我看吶, 趕不上。我們打算返回c城,你們要不要?”今天都大年三十了,俞蘅是不想在路上耽擱的。想了想, 反正要回老家住的話, 也得在比較繁華的城市先購買物資, 他已經列好名單,裡面許多東西在老家都是買不到的。

    決定好回c城後,俞蘅他們一家搭車前往指定地點,坐上了返回c城的大巴車。“媽,咱不回老家啦?那爸怎麼辦?”

    “等開春暖和了,再送你爸回去。我跟你三叔說好了,老家沒別的閒話,放心吧。”

    俞蘅看向車外,厚厚的積雪被鏟在兩側,雪水淌了一地,到處都濕噠噠的。今天沒有太陽,天空昏暗,高速上車流密集,趕路的人非常多。畢竟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誰想在路上過年啊。

    第二天凌晨三點,大巴車在c城汽車站停下,周清榮打電話喊朋友來接。周清榮的朋友叫做明明,姓明,名明。三十歲宅男,未婚,開車來時左右看了看:“叔咧?”

    回家的喜悅被沖淡,周清榮嘆口氣:“路上沒了,那天大降溫,直接沒了。”

    明明瞪大眼睛,眼鏡片後面的眼睛瞪得溜圓兒,結結巴巴地不知道該怎麼說話。周清榮知道好友的性格,於是拍拍他:“我沒事,走吧回家去。”

    一路無話,車子停在周家小區樓下時,明明趴在方向盤上不說話,周清榮拍他:“怎麼了?頭又痛了嗎?昨晚又通宵了啊?”

    明明抬起頭,滿臉都是眼淚鼻涕,眼鏡蒙上白氣。“哇嗚嗚……周叔怎麼就這麼走了,明天他生日,我還給他買了新棋盤嗚嗚嗚……”

    上了樓進屋,明明還在抽噎,俞蘅很喜歡這樣的孩子,單純又善良,招呼他:“這是我們在路上買的特產,你喜歡吃的臘腸,你聞聞香不香。”

    明明抽泣著接過,吸溜兩下鼻涕聞了聞,重重點頭:“香!”

    “乖啦,別哭了。”俞蘅摸摸他的頭:“別回去了,中午在阿姨家吃飯,我給你做蒸臘腸飯。”

    回到家,要收拾的地方太多了,俞蘅讓明明帶周昊鈞去房間玩兒,兩人很能玩到一塊去,組排打遊戲去了。

    周清榮主動幫忙,打掃衛生做得很快,下午一點時就將飯都做好了。吃完飯明明就要走,俞蘅點頭:“你回家洗好澡,今晚過來吃年夜飯。”明明是單親家庭的孩子,五年前他媽媽生病去世,這些年一直在周家過年。

    明明應了聲好就回家去了,都是熟人也不必客套。

    “好了,我來分配任務啊。”俞蘅拍拍手,招呼兒子兒媳婦坐下,“我看了新聞,感覺以後天氣還是會不好,物價肯定會上漲。這樣,清榮你去採購,採購單子我會給你,阿涵啊,你比較細心,陪著清榮一起去。”

    “好的媽。”

    兩人應下,鄭涵接過採購單,發出驚訝的驚呼,“媽,這麼多啊?有些誇張吧?”

    “不誇張,聽我的,這張卡拿去刷,讓人直接送到家裡來,你們抓緊時間,年夜飯前回來就行。好了快去吧!再晚人家都要回家過年了。”

    “媽,這個汽油發電機買了怎麼用?我們家有電的啊。”

    “你忘了在李家借宿的時候,雪太大壓垮電網停電了?買著備用。”

    “那現在也買不著汽油啊,派出所都放假了,怎麼開證明?”

    “先把發電機買來,汽油以後再說。”

    “哦。”周清榮又看了一項,“種子?咱們家沒地啊,買種子做什麼?”

    俞蘅瞪了他一眼,周清榮就低頭“買買買。咳,那有些應該買不到,今天都三十了。怎麼辦?”

    “能買到的先買吧。”趕走夫妻倆,俞蘅打電話給最近的電器商場,讓他們派人來裝暖氣。可惜那邊說,師傅和工人早就放假了,加再多錢也裝不了,他們那邊也已經在準備關門了,只好作罷。見周昊鈞自己在看電視,他就喊他:“來奶奶教你做操。”

    按著周昊鈞做了一遍健體操之後,就有人送貨上門了,俞蘅一一整理好收在儲物戒指裡,等到五點的時候,送來的物資就堆滿十一個儲物戒指了。他打發周昊鈞在父母房間寫寒假作業,也不讓他看見自己收東西的場景。孩子太小,怕藏不住話。

    五點之後,他就開始做年夜飯了。等五點半時明明過來,帶來幾樣新鮮蔬菜和菌類,菜式就差不多了。

    “那個,我沒買肉。”明明撓頭,俞蘅笑著摸他的頭:“臘腸都吃了,還怕吃肉?去買吧,除夕飯吃頓好的。”現在能吃得上好的,就趕緊吃,別的真顧忌不了那麼多。俞蘅拿五百塊給明明,讓他去買。明明忙擺手,咻地一下就衝了出去。

    他高價買回來一雞一鴨,高興地說:“這是最後兩隻,還好我去得快,不然賣給別人了!”

    雞鴨都是宰好的,俞蘅在廚房忙碌,燉湯的爆炒的都做了一道,剛做完,周清榮夫妻就回來了,大包小包滿身都是臭汗味。

    匆匆洗好澡,年夜飯開始了。

    飯桌上,明明有些驚訝,大家的食量好像都變大了吧?他看著又添了一碗飯的周昊鈞,這挑食的小傢伙胃口這麼好了?想一想,肯定是之前滯留在路上時吃了不少苦了,又想起去世的周叔叔,明明總覺得心情低落。

    周清榮和鄭涵都覺得胃口很好,也許是下午的採購太勞心勞力了,總覺得能再吃一碗。俞蘅看了看一家三口,滿意地點頭,補充足夠身體強化需要的能量,身體就能更加強壯。他再看看明明,這個孩子原身裴淑芬就很喜歡,老實又惹人憐愛,來家裡總是很知道禮數,和原身丈夫的感情也不錯。

    前些年明明的母親去世之後,裴淑芬更是在帶孫子的忙碌之中擠出時間去關愛他,因此明明和周家的感情很好,說是半個兒子也不為過。這孩子身體狀況倒是不錯,不過如果能跟著周家人一起吃強身健體的藥,肯定能更強壯。

    想到這裡,俞蘅便給他夾菜,問他:“哪天開工啊?”

    “初九。”

    “比去年早了三天啊,這也太辛苦了,多吃點多吃點。”

    開著電視吃年夜飯,吃完之後眾人下樓去散步,樓下有孩子在堆雪人,周昊鈞看著眼熱,嗷嗷叫著衝過去,鄭涵趕緊跟過去看著。

    “明明,今晚留下來睡吧,這幾天過年你就別回去了,我們一起過。”

    “哎!行!”明明想,阿姨肯定是孤單了,自己該陪陪她。

    周清榮在一邊撓心撓肺的,他心中有太多的疑問,進家門之後發現買的東西通通沒在家,而他媽又說東西都簽收了,他對他媽手裡的傳家寶更加好奇。

    對啦,在他心中,那肯定是傳家寶。

    午夜過後,城市安靜很多,只有一些地方還徹夜亮著燈火,居民區大多數陷入夜的靜謐。凌晨四點的時候,c城的普通的街道上颳起強風,捲得鐵皮帆布棚等不停響動,綠化帶左右搖晃,樹冠擺動。

    壓印沉悶的風從東頭吹到西頭,掀翻了塑料垃圾桶,將裡面的塑料袋水瓶子都翻出來,啪嘰糊在不知道哪一家的窗戶上,恰好那屋睡著孩子,大晚上的孩子被驚醒,哇哇嗚嗚地大哭起來。於是夜燈起,大人起來哄孩子。

    好不容易哄睡了,陽台上忽然一聲巨響,不止大人嚇一跳,孩子一抽又給嚇醒了,哭得撕心裂肺。

    “怎麼了哭得這麼厲害啊?哎喲奶奶的乖乖……”

    “媽,不知道誰家陽台的花盆掉下來了,磕在咱陽台上。”上陽台檢查的孩子她爸說,“我去!好大的風啊!”

    遠空之上,彤雲叢疊。狠狠地積蓄了大半夜,終於在黎明時分吐出雪花,洋洋灑灑、鋪天蓋地砸向人間。

    從不下雪的c城,下雪了。新年的第一天,本地居民沸騰了,社交網絡上喧騰一片:“我們也有雪啦哈哈哈白色的軟綿綿的雪哈哈哈!”

    c城當地論壇和社交軟件上,都在歡欣鼓舞,就算有幾條在嘀咕這個地理位置不可能下雪的言論,也被大範圍的喜迎瑞雪的慶賀聲刷屏刷掉了。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盛況,其實也情有可原。大概三年前冬天吧,c城下過半小時的雨水夾冰晶,綠豆一樣的冰晶,那場夾冰晶的大雨在本地掀起巨大風暴,c城地處東南沿海,從來沒有下過雪,現在竟然下冰晶了!冰晶啊!四捨五入那就是下雪啊!

    眾人沸騰了激動了,紛紛po出自己拍攝的照片、視頻等,網絡上一片狂歡,被外地的網友取笑“切不過是冰晶而已,來我們xx,堆雪人滑雪才美滋滋好嘛”,“這也叫雪?嘖嘖嘖。”哎喲我去!氣得當地人在網上梗著脖子罵回去“我們就愛小晶晶咋地!”

    沒見過雪的人,對純白的雪是非常嚮往的。三年前的小冰晶都讓人激動萬分了,這一次可是真正的雪啊!開年大雪多吉利!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00:02
寒冬已至06

    夜裡降溫, 周家人和其他人家一樣被凍醒,俞蘅打開窗戶, 就看到漫天雪白傾灑,在各處建築、路燈、街道上蒙上蓬鬆的一層,在路燈映照下恍若仙境美夢。

    大年初一下雪, 雪還挺大,早晨時小區樓下就鋪了一層雪,小孩子歡天喜地地嗷嗷叫著下去玩。大過年的又不能罵孩子調皮,大人們只好跟在後面多看著點,時間差不多了就拎回來, 怕給凍著了。

    周家在這裡沒什麼親戚,親戚都在老家呢。初一這天也不用走親戚了, 周清榮帶著老婆孩子去了幾個朋友家稍稍坐了坐,到了初二,鄭涵得回娘家,看路面還能走, 鄭涵勉強帶著丈夫一起回去了。兒子沒敢帶,擱家裡和明明一起玩著呢。這一去也不敢多留,吃完午飯就急巴巴地趕回來,沒辦法, 電台廣播都說了雪勢愈大, 再不走路就堵了。

    夫妻倆好險剛到家,轉頭就聽說前面金鳳路出車禍了,還追尾, 翻車堵了半條街。鄭涵後怕極了,喝著薑湯手還在抖。這樣的天氣,確實是不好出門了,反正家裡啥都有,不缺吃喝的,不出門就不出吧。

    回娘家一趟,鄭涵的心情不是很好。她老娘的葬禮辦得囫圇,她在外地也沒趕上。明明在接了一個電話後也心情低落,俞蘅聽周清榮偷偷低聲跟他說:“談了個姑娘,本來約好了,大年初五就往對象兒家做客。”結果這天氣不好,對象是隔壁鎮的,平時開車都要半個小時的,現在雪天路滑更不好走了。再說了,天氣不好還上人家去,不太方便,於是就給取消了。

    “媽,你可別去問他,他害羞死了,我逼問好久才問出來的,你得假裝不知道。”

    俞蘅只笑著點頭。結果的當天夜裡,明明又露出笑模樣,心情頗好地陪周昊鈞玩遊戲,周清榮主動跟俞蘅說,明明的對象給他打電話了,兩人約好等天氣好了,再清清爽爽地進門做客。怪不得呢,小年輕的歡喜就是這麼簡單,心情也似風似雨。

    C城的雪一直沒停,群眾高漲的情緒也終於冷靜下來,氣象專家對C城及其他十幾個南方不下雪城市的氣候變化分析有很多,俞蘅都粗略看了一下,然後繼續列單子。他的打算也簡單,大概大年初三之後,市場就會陸續打開,到時候就可以繼續採購物資。之前在李家鎮上時,買到的東西不全,許多工具類的物資都買不到。俞蘅計畫著到時候將採購任務分一半給周清榮,那樣速度快一些。

    春節三天過去,市場上果然熱鬧起來,許多店舖陸續開張,俞蘅打發周清榮繼續去採購,給他一張長長的單子。除了食物,就是一些工具,酒精爐固體酒精爐頭氣罐、墨鏡、防雪套衝鋒衣衝鋒褲……

    把周清榮給愁得:“媽,這些買了能幹嘛用?新聞上不是說了,那場雪是百年難得一見,咱們以後沒機會再去冒雪出門的。C城每年就下那麼幾天雪,用不著的啦。”酒精爐氣罐?這是要野餐?

    俞蘅堅持要買,周清榮也沒法子。俞蘅還拿儲物戒指來誘惑他:“你聽媽的話,以後我就把傳家之寶傳給你。”拿儲物戒指在周清榮眼前溜一圈,周清榮瞪大眼睛,接過去左看看右看看。

    “媽,這看起來就是最普通的素戒,真是有空間?”青春期的周清榮看了許多,那些不同尋常的戒指,要麼是各種好玉,最次也要是黃金啊特殊金屬啊,總之這種看起來跟夜市上賣的假戒指很像的東西,不太具備神秘色彩。

    俞蘅哪裡看不出他的心思,讓他把手按在戒指上,教他怎麼感應。

    “我去!”周清榮被眼前突然出現的一堆東西嚇了一跳,要細看時卻什麼都沒有。

    “定心別分神,再看一遍。”

    再看兩遍,周清榮從裡面看到了不少熟悉的東西,速食麵的箱子標籤、礦泉水……都是他買的,回C城後他媽讓他買了不少東西,只是家裡只能看到一成,其他的真的在戒指裡。

    “好了,我沒騙你吧。清榮,你別以為媽是老了糊塗了,亂花錢敗家底。”俞蘅說,“我做了一個夢,你爸托的夢。”

    以夢境為藉口,說是周建軍託夢,言以後會有大雪災和極寒天氣。“我這心裡惶惶的,這才讓你買了那麼多東西。我想啊,你爸最疼你和昊昊了,有危險肯定會提醒你們。那老傢伙精得要命,我是信他的,打算在老家住一段時間。不過老家買東西不方便,這才趕著在這裡買。”

    最後將戒指按在周建軍頭上,“那也是你爸在夢裡給我的,他說他要回去了,緣分已盡,留幾樣好東西給我們。”

    一通說將周清榮哄住了。周清榮仔細一想,是有些信的。老父親在路上被凍死,這樣的噩夢足以讓他一回想就心痛,那樣古怪的天氣、下雪的C城……他的重點落在他爸來歷不凡上:“我爸還說什麼了?”

    俞蘅搖頭:“沒有了。那時候我被凍得暈沉沉的,恍惚做了夢,就記下這些。清榮啊,我是信你爸的,你信不信?”

    年輕的男人蹲在地上,雙手抱頭胡亂抓了幾把,最後抬頭:“信。”要是按照這些單子去採購,他爸媽的棺材本兒可以說都砸出去了,心裡不慌是假話。可就是這麼些錢,他媽還是攆著他去花,周清榮就更加相信他媽說的會有災難的話了,也相信他媽說的夢。

    畢竟老一輩人,賺錢多難啊。他也是從小看著父母犁地一樣地賺錢的,只看在錢的份兒上,他老娘就不會亂花。

    “買!”

    採購工作緩慢地開展,那些容易買的食物很快就辦妥,其他工具材料就要慢慢找,比如徒步過雪地的設備、禦寒防凍物資、火柴打火機手電筒電池等生活用品,周清榮想以優惠的批發價買到,因此就得跑批發市場。批發市場還沒有完全開張,有的談好價錢貨卻還在外地。他連店舖都沒開了,每天往外跑,俞蘅也幾乎不著家。

    好在C城的雪並不大,就算本城的交通系統並沒有應對雪天的經驗,也能摸索著做好路面清掃工作,出行沒有受到阻礙。

    鄭涵在家帶孩子,對丈夫和婆婆的動作很是不理解。俞蘅和周清榮談話時,用上了[賢者]靈魂屬性,談話的效果堪比洗腦,周清榮很容易相信他。不過周清榮私下和妻子說起這事兒,對鄭涵來說就是天方夜譚了。

    將全部身家砸出去買所謂的生存物資,真的不是瘋了嗎?

    “你跟你娘家哥哥說一聲,都是親戚要提醒一下。”

    鄭涵都要瘋了,提醒什麼?讓他們也跟著買東西堵家裡?電視裡都說了,下雪這是正常現象,是那啥啥氣團還是氣流變異造成的,新聞不是也說了,要冷靜,不要聽信謠言亂採購,適當採購食物放家裡防止雪天外出不便沒東西吃是對的,可大幾千大幾千地往裡砸就不對了。

    她在家急得直上火,卻無法左右丈夫和婆婆的意見。

    俞蘅忙著採購,突然接到明明的電話,卻是他的同事打來的,說明明出了車禍,就在縣醫院。這可不得了!“挺重的,說是傷到了頭!昏迷醒不來!”周家人立刻趕過去,明明的同事說,是下班時候在公司門口被撞的,一輛桑塔納直接撞破護欄衝到大門,撞倒了幾個路人和兩個剛出大門的員工。

    “醫藥費老闆說會全包,就是現在找護工找不著,需要有人照料他,我在大明手機裡找到你們的號碼的。”

    明明的手機通訊錄裡,標註裴淑芬的名字是淑芬媽媽。俞蘅點頭:“我們會照顧他的。”

    明明還在急救室裡,俞蘅和周清榮在外面等了三個小時,醫生說手術成功,度過危險期就好。周清榮鬆了一口氣,讓俞蘅回家去:“天氣冷,媽你先回去吧,我讓小涵送東西過來,你在家看著昊昊。”

    “好。”俞蘅也不死撐,來時淋了雪,他的確有些不舒服。

    回到家後,鄭涵就過去了,第二天早上俞蘅給周清榮打電話,讓他回家休息他去接班,周清榮卻在電話那邊哭。原來昨天夜裡醫院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周清榮連夜將人轉到了市醫院,結果情況還是不樂觀。

    “不能這麼看著小明在那躺著等死!”三十歲的男子漢了,捂著手機哭,“媽怎麼辦啊?咱家有沒有靈丹妙藥能救命的……”

    俞蘅定神:“有!你等著,我這就過去!”他將孩子托給隔壁鄰居後立刻出門,走出小街巷道來到大街上,就見北路堵了一串車,前頭兩輛除雪機轟隆隆地除雪。

    堵車堵得太嚴重了,他走了十分鐘才在下一個路口叫到車,到醫院時周清榮在門口縮著脖子等他,一看見他就衝過來扶著:“情況很不好!”

    快步到病房,俞蘅讓周清榮夫妻幫忙守著,然後拉起簾子隔開其他病床,開始檢查明明的情況。

    周清榮守在簾子外面,鄭涵守在門外,兩人心情皆很沉重。就連周清榮……其實也心有惴惴。

    “好了。”俞蘅掀簾子出來,上後陽台處的衛生間洗手。周清榮也看不出什麼好歹來,於是去請醫生過來,一通檢查,醫生不可思議地說:“太神奇了!怎麼突然恢復得這麼好?!”明明的傷勢最嚴重的是頭部,做了開顱手術之後各項生命體徵和血壓都不太理想,可突然之間就轉好了!照這樣的狀態,有可能能扛過危險期。

    俞蘅看看左右,問鄭涵:“不是說明明的對象來了嗎?”

    鄭涵嘆氣:“昨晚來的,和她哥一起來的,早上被拽走了。她哥留下兩千塊錢,清榮氣壞了,將錢丟了回去。”

    周昊鈞托給隔壁鄰居幫忙看著,也不能總放人家家裡,俞蘅又守了一下午,見明明的情況持續好轉,便打算先回家去。周清榮要送俞蘅不讓,免得他來回趟雪地跑。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六點半,俞蘅先泡了個熱水澡,再喝了一碗自己調的驅寒湯,這才上隔壁將周昊鈞接回來。

    “奶奶奶奶!大樹說我們幼兒園塌啦!”周昊鈞滿眼興奮,“我是不是就不用上學啦?”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00:02
寒冬已經07

    俞蘅無奈, 這孩子就是不愛讀書,和周清榮以前一個樣兒, 幼兒園塌了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去洗手吃飯了。”

    “奶,你把手機借我,我上網把照片給你看!”

    “吃完再看, 快點洗手去都要冷了。”

    吃完飯,也不必上週昊鈞的社交軟件去看同學大樹給他發的圖片,當地電視台的夜間新聞就報導了。周昊鈞所在的幼兒園是一所老園了,裡面的建築分為老樓和新樓,塌的就是老教學樓, 看新聞說是牆面裂了天花板坍塌,那一整排都不敢再用。

    “請大家多掃屋頂積雪, 在掃雪的過程中也要注意安全。時常檢修房屋建築,及時修補缺漏不足的地方,在用電方面也要……”

    周昊鈞眼巴巴地看他:“奶,還上學嗎?”學校說農曆二十一開學, 還有十天呢,周昊鈞就已經想得很長遠了。周昊鈞過了年四週歲,用當地虛歲算法已經五歲了,去年九月份就送他上幼兒園小小班, 現在的小孩子猴精得很, 俞蘅摸摸他的頭笑眯眯地打擊他:“學校如果停課,在家你也得聽你媽給你補課。”

    第二天周清榮又打來電話,高興地說:“情況很好!媽你就放心吧!明明的公司也再打了一筆錢過來……”將事情說了一遍, 最後才說:“池南湘也太狠心了,一個電話都沒打來問問。”池南湘就是明明的女朋友。俞蘅叮囑他:“這事兒你別在明明跟前說,別讓他躺病床上還不安心。”

    “放心吧媽,他剛剛還讓我不告訴她自己住院的事兒呢,如果她有打電話來就說他加班。唉。”

    俞蘅也沒做別的,就給明明喝了長生丹碾碎泡的水,也不多,就兩滴。效果很好,明明的病情在好轉,他也放下心來,天氣卻愈發糟糕,家裡一整天都得開著暖氣,不然凍得跟冰窖一樣。

    室外溫度零下,在元宵那天又降了四五度。土生土長的南方人冷得直哆嗦,在外面潑盆水都在落地前成冰,都不敢出門了。聽說東北那邊已經零下四五十度了,這對C城人來說簡直難以想像。

    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C城人注定要花更多時間來適應這樣的天氣,城市建設和道路管理等方面,也需要磨礪出更多的雪天應對經驗。

    在開學前兩天,周清榮收到校訊通短信,說是延遲開學時間。那所小學又倒了一棟教學樓,一年級和三年級的學生都沒法上課了。教學樓接二連三出事故,學校被教育部門緊急叫停,要求進行全面安全檢查。周昊鈞舉手歡呼,之後被俞蘅鎮壓,哭唧唧地去預習功課了。

    夜裡俞蘅被凍醒,屋子裡又悶又冷,他見插座上的夜燈沒亮,就想可能是停電了。這樣的天氣停電是真的會凍死人的,他伸手一摸,摸到旁邊蜷縮成一團的周昊鈞,趕緊打開一支手電筒,迅速地給孫子和自己穿衣服。周昊鈞這才懵懵醒來,說夢見自己掉進雪地裡了。

    穿好衣服後俞蘅倒了一杯熱水給周昊鈞喝,自己則上廚房去拎煤爐點燃。家裡濕冷得要命,圍著煤爐烤火卻太乾,俞蘅便接了一盆水放在爐上燒——水龍頭一直開著滴水,因此水管並沒有被凍住。

    煤爐煮的水順便泡了兩碗泡麵,他打了個雞蛋進去衝開,一人吃一碗,吃得身體從內部暖起來之後,他便打發周昊鈞去睡。

    收拾好之後,俞蘅給周清榮打電話,得知醫院並沒有停電後他稍微放心,打算明天再看到底是他家停電還是整棟樓亦或是整個小區停電。俞蘅將房門打開縫隙用凳子撐住透風,再檢查一遍周昊鈞的情況和煤爐,將爐門關得只剩下縫隙後才再次睡下。

    第二天家裡就來電了,聽說是小區裡哪根電線壞了,緊急搶修後就恢復通電。

    為了照顧明明,周清榮和鄭涵都在醫院泡著,俞蘅也會去換班,俞蘅整理了一番物資,關鍵要緊的東西已經買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等明明那邊空下來再去買就成。

    明明出院那天,難得沒有雪,周清榮將人接家裡來,好方便護理。人還有點虛,康復期也要好好照料補元氣,俞蘅每天都煲藥膳,盡力將明明的身體照料好。人和人之間的緣分是很奇妙的,世上那麼多人,遇上是巧合,合得來的話就是緣分。和明明的接觸,讓俞蘅建立起對他的欣賞和喜歡,不需要裴淑芬對明明的感情推動,他自己就想幫助明明。

    出院之後,周清榮也空出時間繼續去買東西,老家那邊從元宵後就一直打電話來問,催著他們回去辦喪事。俞蘅問:“家裡有沒有會砌炕的師傅?”周建業說沒有,聽都沒聽說過,於是他就到建材市場將砌炕用的材料都給買了,打算自己砌。

    折騰到出正月,明明的傷勢終於好了大半,可以爬樓梯、繞著小區也能走一圈兒了。周家要回老家去,就問明明去不去。

    “我肯定要去的參加周叔的葬禮啊。”

    於是買了五張車票,這一次不坐大巴車了,還下著小雪呢,上高速不安全。買了高鐵票直接到老家所在的韶安市,再轉火車進昌平,再坐公交車就能到村子了。

    坐上高鐵時,俞蘅只希望路上不要再出現滯留的情況,好在雪是越下越小,他們抵達韶安市的時候,這裡天氣晴朗,就是非常冷,零下十來攝氏度的樣子。他時刻關注著明明的情況,怕他撐不住。

    買到火車臥票,一行人繼續往昌平出發,周建業打來電話,問了大概抵達的時間之後說,已經托堂哥家的小兒子去火車站接他們。

    火車哐噹噹地走了兩個小時,下火車的時候明明的頭都是暈的。到底身體還是虧了,如果不是因為末世即將到來,只是參加周建軍的葬禮,俞蘅也不想讓他長途跋涉地來,太累了。

    等到了地方再給他補一補吧,俞蘅這麼想。

    周建軍堂哥叫周建民,來接他們的是周建民的小兒子周清山,二十出頭,下巴有著青色的胡茬,人也靦腆不愛說話,迎了人後只說:“系好安全帶。”

    昌平地方偏且較為落後,周家在昌平縣巷牙鎮底下一個叫做老亢村的村子,出火車站之後要開車半個小時才能看見村口,進村子又是一段長長的村道,著實偏僻。年輕力壯的都在外面打工賺錢,周建軍也是這樣,在C城置辦下家業後也定居在外面,實在是老亢村這邊太荒了。老三週建業,因為少時從山上摔下來,左腿落下殘疾行動不便,這才在老家一窩一輩子。

    周清榮和周清山也不熟悉,不過總是很親的親人,多聊幾句就消了些疏離隔閡,周清山不愛主動說話,可你要是和他聊上,他句句都會回的。問他:“你怎麼還在家,不去上班嗎?”

    周清山在隔壁省上班——沒錯,昌平偏得和隔壁省交界,老亢村村頭往前再走八百米就是本省和隔壁慶省的交界門樓,踏過去就出省了。老亢村及附近幾個村子,要買菜有兩個選擇,一是上剛剛的火車站那邊去,那裡有一個市場,二就是到隔壁省去,路程都差不多,做公交都是一個小時多的車程。

    這麼一問,周清山臉就紅了,支支吾吾地說,原來是他帶著對象兒來家裡了。

    “哦~”周清榮波浪線的明了語氣,讓周清山的臉再次爆紅。

    車後座上,明明搓搓臉,將手機收起來。

    村道有些舊了,行車起來有些顛簸,周清山沉默又熱心地將人送到門口,還幫忙搬東西。動靜引來院中人的注意,周建業快步走出來,雖然走起路來有些跛,不過精氣神很好,走起路來虎虎生威,大手一抓,一下子將兩個行李箱提起來,說:“二嫂走!進屋去外頭冷!”

    兩家的房子臨著,周建業也有周建軍家的鑰匙,平時幫著看看,掃掃雪之類的。又因為嫂子侄子們要回來,周建業又提前收拾了一遍,開暖氣熏屋子,一踏進去一股熱氣撲面而來,俞蘅打了個抖,寒意盡消。

    “路上順利不?餓不餓阿蘭煮了紅薯甜湯,我讓她端過來。”

    俞蘅連擺手:“不用不用,我們在火車上吃過了,一點不餓。”

    周建業不理,站在門口往隔壁大聲喊,聲音嘹喨:“蘭哎把甜湯端過來!”

    “知道啦!”回應他的是另一聲同樣高昂的女聲。

    “自己種的不值什麼,隨便吃吃。”周建業搓搓手,俞蘅明悟,打開行李箱,小心地將包了幾層的骨灰盒拿出來,周建業一見眼睛就紅了,抖著手接過捂在胸口,“這可咋辦,哥哥哦……”他常年在老家種地,看起來其實比周建軍顯老,臉皮乾癟黝黑,哭起來兩泡渾濁的眼淚直往下淌,看得人心中發酸。

    俞蘅擦擦眼睛,勸:“三弟別哭了,建軍地下有靈也不想你太難過的。”正勸著,三弟妹香蘭進來了,她是一個長得嬌小的女人,年紀大了之後也是一個小老太,走路也很快,將鍋一放趕緊幫著勸。“嫂子他們剛來,還沒喝上一口水,你就別添亂了。”

    周建業慢慢收了哭聲,俞蘅他們才好擦臉換衣服喝點熱湯。

    家裡比C城還冷,昌平往年也下雪的,一直都比較冷,因此家裡都有電暖氣,烘一烘人就舒服多了。

    “前陣子天氣好些的時候,我把東西都準備齊了,再找老叔公問個日子,趕緊把喪事補辦了。”

    俞蘅只得謝了又謝,讓周清榮去找周建業談談,看花了多少錢,他家要還回去。

    周家老叔公算了個日子,就在後天,周建業幫著通知其他親友,讓都回來送送。

    葬禮辦得很順利,將周建軍埋在山上。在這裡也不像大城市裡那麼講究,周氏族人有一塊山頭做墳地,故去的人都埋在那裡。周建軍這一房的墳地早就分好了,直接下葬就行。忙活了一早,中午再辦了十七八桌席面,葬禮就結束了。

    到了晚間,俞蘅覺得身體不舒服,早早就躺下休息。昌平這兩天雖然沒下雪,可冷啊!零下十來度,在室外待半天骨頭都在痛。

    周清榮坐在廊上抽菸,正掐滅要進屋睡,忽然一陣冷風來,他抬頭看去,白色的雪花在燈光中沒得如夢似幻。農曆二月中旬,國曆三月底的時候,往年這時候這裡桃花都要開了,他和父母妻兒大概這個時間返回C城,路上兩邊都是桃花香。往年這裡也下雪,不過並不大,下許多天才積攢一層,堆雪人都只能捏小號的。

    這鬼天氣,真的不對頭了。

    “他媽的。”周清榮罵了一句粗話,狠狠地掐滅煙往垃圾桶一丟,轉身進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00:02
寒冬已至08

    辦完周建軍的喪事, 俞蘅總算了了一樁心事, 明明也說要回去上班了, 俞蘅和周清榮幾人好說歹說,只能多留他兩天。送走明明之後,周清榮嘆氣:“希望他在發覺不對勁的時候能趕得回來。”到了這個時候, 他已經對他老娘的話深信不疑了。

    趁著親朋都在老家,俞蘅他們抓緊時間走親戚, 很快親戚們再次離開老亢村, 散往各地去工作了。周清榮他們留下來,還是比較引人注目,親戚們都知道周清榮是開店的, 留家裡店不開了?租金可貴的呢!

    周建業不解, 即使周清榮說天氣不好, 可能會有大災,他都直擺手,說:“沒這個必要咯!”他是個莊稼老把式了, 自然也看出氣候的變化, 現在這天氣,早稻都種不了呢。不過他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大問題:

    “這老天爺賞飯吃咱們就接著,天氣不好沒法種田那就做點別的, 你年輕!做生意的!不像我們受天氣影響大, 還是能開張的嘛!就這麼躲老家了,傳出去不笑死人?大雪啊?下就下嘛,等下夠了就不下了,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天要下雨人要嫁娘,哪裡管得了那麼多喲!你爸託夢啊?唉他這是凍怕了,怕你們也凍著了擔心你們呢……”

    周清榮見狀,知道勸不動也就不說了。反正老家的人,都有自己種水稻的習慣,家家戶戶的米幾乎都是自給自足的,不怕沒得吃。他家的地也是承給族裡其他人種,每年過年時收租金,這一次他打算不收租金了,直接拿稻米抵就成,至於拿幾成,可以請教一下三叔。

    周建業直接說:“村子裡其他人將田租給其他人,收稻子一般是三成,你家的地是定租金租給老叔公家的,你要想直接收米,要個兩成就好了,自己人不好細算的。”最近米價上漲,不好再用以前的算法。

    聽了周建業的話,周清榮就去跟俞蘅說。“不用兩成,一成就行。”

    周清榮也覺得他媽說的有道理,就去找老叔公談了。去年的租金還沒收,從去年春節前到現在,天氣都不好,雖然米價上漲,老叔公也沒有賣出去多少糧食,都在等著天氣轉好再拉上隔壁慶省去賣。

    這雪折騰得太過,耽誤了春種,今年的米價肯定更高啦。不過老叔公也是一個老實人,周清榮一說他就答應了,帶著他到地窖裡一指:“那邊那些,等停雪了我都給你送家去。”

    “不用不用,一成就夠了。”

    等和老叔公拉扯好順便吃個飯,回到家時已經夜深,鄭涵點著房間的小燈等著他:“怎麼樣?”周清榮換了身衣服,舒出一口氣,說談好了。又問:“我看其他屋燈都滅了,媽睡著啦?”

    這座小院只有一進,樣式普通簡單,正房三間房間,左右兩側各一間耳房。三間正房住人,目前最右邊那間裝修成帶客廳,左邊兩間做臥房。兩耳房一做廚房餐廳,一做客房。家裡的地窖入口修在左耳房旁邊。中間是個大院子,周建軍聽他弟的,仍然挖了口井,周建業看房子的時候順手種上了絲瓜(下大雪都被壓壞了),這樣的結構,足夠一家人回鄉時住了,可比C城小區套房強得多。

    “睡著了,媽讓你回來後也早點睡,早睡早起身體好。”

    “行!”

    來到老家之後,俞蘅心上鬆了許多,只等著將炕砌好,現階段別的就不用再多擔心了。老亢村的天氣一天好過一天,氣溫雖然還是比較低,總的趨勢是在上升的,就是比較緩慢。等雪徹底停下時,已經過了清明,氣溫也終於在反覆升降過程中,固定在零度以上,俞蘅就開始砌炕了。

    砌炕這件事,在老亢村是個稀奇事兒,應該說在南方都是怪事。再冷,買台電暖氣就能應付,要不裝個暖氣片也就差不多了。就是北方,一般也是農村砌炕比較多,現在社會發達,各種取暖的電器多得用不過來,怎麼還要砌炕?

    別人不理解俞蘅也不管,帶著周清榮一點點地把炕砌好了,只在中間的臥房砌,修煙囪、火牆等,爐灶就修在客廳裡,將客廳隔出一半來做今後的廚房。材料都在C城建材市場買齊全了,頂多上隔壁黃泥嶺載半車黃泥回來,價格上也不貴。

    因為空氣還是比較潮、濕、冷,進程就比較慢,總要等泥幹才好做下一步。周建業嘴上不贊同,覺得他們“浪費錢”“瞎折騰”,可還是天天來家裡幫忙,說周清榮:“你就不是做這種活兒的,我來!”

    “三弟,現在他爸沒了,他就得頂立門戶,你別慣著他,真心疼他就多教教他,不好讓他背著手站在旁邊看著的。”

    周建業一聽有道理,招呼周清榮:“來,我教你怎麼和水泥,這水加得也有講究的。”

    他雖然不懂砌炕,可有一把力氣,俞蘅指揮著他就知道該怎麼辦。弄好家裡的炕後,俞蘅堅持給他們家也做了一個,藉口也是現成的:“剩下的材料不用就浪費了!你比你哥小不了兩歲,也不能凍著了。現在用不上?沒事!明年冬天就用上了!”今年確實比往年冷,燒炕其實更省電呢,等閒了他就上山砍些樹枝去曬存起來,收水稻後剩下的水稻稈也能用……這麼一想還不錯,周建業也就不拒絕了。

    弄好之後,天真的晴朗了,遲來的春天到來,村道兩側野生的桃樹開始抽枝枒,只是去年的冬天和今年的春天都比較長,一口氣到七月,村上的小學都放暑假了,天氣還是很涼爽,室外溫度也就十四五攝氏度。

    南方都這樣,北方就甭說了,網上消息天天刷刷刷地更新,都在吐槽這鬼天氣。

    “我還穿棉襖!家裡還燒著炕,害得我一直上火……”這是來自較北處網友的哭訴,“我要夏天啊啊啊!”

    外面晴朗之後俞蘅也沒閒著,光吃強身健體的藥還不夠,對應的鍛鍊也要匹配好。周昊鈞今年五歲,在C城時就上過幼兒園小小班了,來了老家後俞蘅拿主意,乾脆也不上幼兒園了,在家跟著一起鍛鍊身體吧。

    鄭涵:……

    俞蘅哪裡看不出鄭涵的情緒,因此特地找她談話,鄭涵人單純,比周清榮還容易哄。有了她的支持,帶周昊鈞鍛鍊就順暢許多,孩子畢竟還小,有母親親自帶著比較好。

    除了鍛鍊,餘下的時間俞蘅就繼續改裝家裡面的門窗,還沿著屋簷挖了排水溝。忙碌著過了五一,再迎來六一兒童節,天氣終於有夏天的樣子,家裡的風扇也能開了。

    在此期間,周建業催了好幾次,實在不忍心看侄子的事業被耽誤,讓俞蘅幫著勸,這事就是俞蘅起頭的,讓他勸?只好搪塞過去,周清榮被說得受不了,只好又找了個藉口:度假。度多久不好說,反正現在就是不走啦。把周建業氣得直瞪眼。

    夏天到來之後,俞蘅心中的警惕感反而更加強烈。經歷的末世世界多了,他也琢磨出一些規律,在認識到天地規則之後,更加明白其中的好處。在無法控制的災難之前,天地規則總會漏出一線生機,最明顯的就是預警。只要抓住,生存幾率就會比別人多得多。

    明明也常常跟他們聯繫,他和對象之間似乎出了點問題,周清榮肯定是站在自己哥們兒這邊的,說池南湘那樣的做法,他看了都心寒。就算說見男朋友傷著腦袋傷著脊椎,這兩處地方要緊,怕留下後遺症還是什麼的會影響以後的身體健康,你退縮了想分手,這大家都能理解。本來就是相親認識的,各方面條件掂量了個徹底,說感情有多深也不現實。就是戀愛男女在困難面前都可能分手呢。

    “可這樣不管不問的,太噁心人了!”明明的對象池南湘,也就在醫院呆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她哥拉走了,之後沒有絲毫消息,連個電話都沒有。正好明明不想讓女朋友擔心,一直也不敢主動去聯繫對方,直到周清榮看不下去和他挑明,他才知道原來女方知道他車禍這事兒。明明跟著他們回鄉辦喪事的時候,俞蘅在車裡就看見他一直盯著手機看,臉色蒼白又難看。現在看來,明明回C城後和池南湘的後續發展也不順利。

    具體的情況俞蘅是不知道的,就連周清榮也不太瞭解,對著好朋友好兄弟,明明也不願意多說。

    “你跟他說,有空就來家裡休息兩天。”

    周清榮應下:“我都和他說過了。”

    天氣暖和之後,俞蘅還在院子裡種上蔬菜,他在努力地將這個地方侍弄得更加符合他的期待。也帶著周清榮將附近的山外圍走了一遍,原身和周建軍結婚近三十年,在老家生活的時間卻很有限,俞蘅無法從原身的記憶中找到能用的信息,因此需要自己摸索。

    大暑那一天太陽很大,難得的讓人真的感覺到夏天的炎熱。周清榮和他三叔上山撿枯枝,下午被熱成烤豬,傍晚背著枯枝回家時,卻看見天邊綿綿一大片魚鱗狀的灰白色雲朵,看著很像魚的腹部。那雲染上霞光,又帶上些紅,他站在山腰上看過去,只覺得非常好看壯觀。

    “要下雨了。”周建業經驗豐富,提了提背上的大背簍,招呼周清榮,“我們走快點,別被雨水趕上。”

    兩人走得更快了,周清榮並不覺得累,甚至有點身輕如燕的感覺,這幾個月的鍛鍊沒有白費,他覺得自己強壯很多,上山撿柴這種高難度動作他都撐下來了。這樣明顯的好處,周清榮從一開始需要俞蘅催著趕著去鍛鍊,到現在已經能夠很主動地去做了。

    走到山腳的時候,一陣山風吹來,那風冷冰冰的,吹在汗濕的皮膚上時硬是讓周清榮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風怎麼這麼怪。”周建業嘟囔著,“冷得很,清榮啊咱們走快點。”

    兩人緊趕慢趕,將將踏進家門的時候,身後的大雨傾盆而下,伴隨著轟隆雷聲。

    屋裡,俞蘅去關窗戶,見一大片黑色的烏雲從西邊裹來,空氣中帶著潮濕的冷氣。周清榮進屋後外面果然下了大暴雨,雨勢逐漸變大,俞蘅聽見了什麼東西嘚嘚砸外面花盆上的聲音,出去一看,原來是雨水中夾著冰晶,一枚枚跟花生仁一樣大,落在地上炸開破碎的冰碎。他伸手接了兩顆,入手冰涼,一捏就碎。

    “下冰雹啦!!!”

    “趕緊將外面的菜和花擋一擋!”

    “哎喲我地裡的莊稼!”

    大夏天突然下雨夾冰晶,一下子打亂了村民的生活,各種搶救遮擋行動飛快展開,俞蘅家外面的東西不多,要遮的只有院子裡的菜蔬。周建業急匆匆地要去地裡,被俞蘅攔住:“打雷呢!”

    周建業急得眼睛直冒血,今年的莊稼本來就難侍弄,好不容易到了這個時候,還下冰雹了?!俞蘅示意周清榮將他三叔拉回屋子裡,再打電話給香蘭弟妹說她老公在隔壁避雨,讓她別著急。

    聽著耳邊轟隆隆的響雷聲,俞蘅站在門口抬頭往上看,雷光映在他的眼底,似乎預兆著序幕拉響。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00:03
寒冬已至09

    雨越下越大, 冰雹也逐漸變成拳頭大小。村裡各家各戶都沒有人敢再外出,生怕被砸出個好歹, 以前就有新聞說有人被冰雹砸死的,不小心不行啊。避在家裡聽著屋頂哐哐響,心疼得要命, 怕屋頂被砸壞,以後修葺要花錢出力。

    他老娘的!怎麼就下冰雹了!這也太突然了!

    隔壁村還聽說還砸死了人,也有人說是被雷劈死的, 不管哪個是真的都挺讓人害怕。不止人們的生命受到危險,財產也遭到破壞,變得更大的冰雹砸壞了遮雨棚、砸壞了玻璃窗、路燈等等。

    趁著雨還不大的時候, 周建業就帶著頭盔衝回自己家了, 俞蘅家吃完飯沒事做,就都窩在客廳裡看電視。當地新聞和國家台新聞都報導了這件事,下冰雹的不止他們這個地方, 本省和隔壁慶省與其他幾個相鄰的省份,大概十七個城市都被冰雹襲擊了。

    明明打電話過來慰問:“姨,我看新聞你們那邊有人被雷劈死了!你們家裡安全嗎?”

    “那是隔壁村的,我們這裡沒事,房子都有避雷針, 我們也沒去田裡不怕的……”

    “姨你放心, 等冰雹一停,我立刻上你家看看有沒有哪裡被砸壞了。”

    這場雨夾冰雹一下就下了三天,第三天俞蘅起床時才從新聞上得知, 是昨天夜裡四點多才停的,各地都有損失和人員傷亡,真正的禍從天降。新聞採訪裡,氣象專家教授們對這次異常天氣也有了科學的解釋,俞蘅粗粗看了一眼就沒有再理會。

    不過從那一天開始,天氣的異常沒有絲毫緩解,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先是再次降溫,然後某些地方還在下冰晶,細細綿綿的冰晶夾在雨水中,小孩子找到新奇的玩具,大人們卻更加擔憂。網絡上,大夥兒從一開始的樂呵樂呵看稀奇找樂子的態度,開始添上了些恐懼。

    恐慌開始在人群中蔓延,又有一些末世言論在網絡上肆行,還分析得有理有據,最大佐證就有去年冬天的異常暴雪低溫天氣。採購風潮再次興起,物價瞬間拔高一大截,比數年前網絡謠言沿海有石油洩漏鹽價要大漲買不到鹽時,激起的群眾從眾採購現象還要嚴重。政府相關部門不得不趕緊採取措施,抑制商家惡意抬高物價,也要控制網絡言論,遏制恐慌情緒。

    鄭涵跟三嬸香蘭一起上集市的時候,隨大流買了好些東西在家,周清榮倒是還比較穩重,他自覺家裡有祖傳的儲物戒指,也存了不少東西,購買的東西有一半是他經手的,他心裡有數。就算末世來了也不怕,一家人總不會餓死凍死。

    只周建業幾乎要急死,等冰雹一停,幾乎整天都紮在地裡。今年天氣不好,水稻播種插秧都遲了一些,好不容易不錯眼地盯著侍弄著,精心得不能再精心了,等到要收割的時候來這麼一場雨夾冰!沒來得及搶救的稻田倒伏一大片,成熟飽滿的顆粒全都落在地裡漂在水面上,簡直心疼得他吃不著睡不下心口痛。

    你說這要是颱風還好些!有天氣預報,拚命提前搶收,能搶多少是多少,哪裡像現在這樣,毫無預兆下冰雹,把這大半年來的勞作成果全都毀咯!氣啊恨啊!周清榮只能勸,勸不動了就只能跟著一起下地,好歹幫上一點。

    村子裡留守的,都是中老年人,少數青年人,地都是他們在種,這些天幾乎都泡在地裡。俞蘅上稻田去送午飯,站在田壟邊兒上,能夠看到一大片金黃色的稻穗,七零八落地泡在水裡,旁邊新挖的流水口正在往外排水。再走近蹲下,水面上有細嫩的苗兒在搖動,稻穗發芽了。

    這賊老天不讓人好過,農民們也只好將苦水自己嚥下了。當地農業部門已經出了慰農民舉措,盡力幫著將下一季水稻種上,周建業和其他村裡人一起上鎮裡領了各種農藥肥料回來,擼著袖子開始為第二季稻播種插秧做準備了。

    俞蘅還是讓周清榮去幫忙:“你三叔,現在是你爸留下的唯一一個兄弟了,你清水哥不在家,你就是半個兒子,去搭把手,當做是鍛鍊身體,不過如果覺得撐不住了就休息一會,別把身體累垮了。”

    孩子有鄭涵帶,俞蘅便和三弟妹香蘭,常去送飯送水的。其實他心裡對這一批水稻的看法並不樂觀。辛勤的農人還在與天氣抗爭,試圖掙出飽滿的金黃色稻穗,氣候卻在虎視眈眈,不一定讓人得償所願。

    趕在立秋過的第四天,插秧終於全部做完了,周清榮累得瘦一圈,渾身肌肉卻結實許多,一頓飯吃三大碗,看起來壯實又健康。

    “媽,第一季的水稻幾乎都給毀了,老叔公那邊今年的租金要不就免了吧?”

    飯桌上,周清榮試探著向俞蘅開口,下地種田真的太累了!辛苦大半年幾乎顆粒無收,他看著也為親朋們心疼,心裡是不想收今年的租金了。

    俞蘅摔打著周清榮,是想讓他頂天立地扛起責任的。以前周建軍在,家中大小事是周建軍抓主意,等他進入這個任務世界,拿主意的人變成了他。現在看周清榮體驗過農耕生活艱苦後,身心都長進許多,第一次提出自己的看法,俞蘅是不想駁回的。

    “你說得對,得空就去老叔公家跟他說,讓他寬心。”

    聽了俞蘅的話,周清榮露出一口大白牙,點頭應好。轉頭看兒子戳著碗裡的飯,跟數米似的撿來吃,桌面上掉了許多米粒,登時眉毛一豎開始教訓兒子。“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種糧食多辛苦你怎麼能這麼浪費!”

    周昊鈞癟著嘴,老實地將米粒撿起來,鄭涵趕緊接過來丟掉,怕米粒掉桌上不衛生。“怎麼了這是,小孩子家家的苦著臉做什麼?”

    “我想上學。”

    “哈?”周清榮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涵涵他們都上學,我沒有,我也要去。”

    涵涵是周建業的大孫女,大名周月涵,因讓一輩人關係好,孫輩也常在一起玩。

    俞蘅就明白了,原來是九月份周月涵等幾個小孩子要開學了,周昊鈞看小夥伴都走了沒人和自己玩,於是就不高興了。“你想上學就去,不過上學可是要看書寫字做作業的,你能不能行啊?”

    “我可以!”

    “行,那就去吧,讓你爸給你報名交學費去。”小胖子現在的身體也壯實很多,拘在家裡這麼久,也是時候放他出去玩一玩。他自己想去而不是大人逼著去,那就更好了。

    周昊鈞美滋滋地去上學,只是才上了半個月,學又上不成了。沒有別的原因,就一個:下雪了。

    下雪的時候正是中午,那一天從早上開始就十分陰沉,層疊的烏雲將天空擠得密不透光,也沒有風,空氣帶著一股沉悶至極的焦躁。家犬和雞圈裡的雞一直叫個不停,更添加了幾分煩躁。

    周昊鈞在幼兒園裡吃飯,周家只有三個人,俞蘅摘了院子裡的小韭菜做了韭菜盒子,配加了鮮蝦、肉丸、干貝和小白菜煮的手搟面。正吃著呢,天突然更黑了,鄭涵起身去開燈,然後大叫起來。

    “老公!看那是什麼?!”

    她的語氣太過驚悚,周清榮第一時間放下筷子走過去,俞蘅也轉頭看向窗外,好像看到什麼白色的東西在窗外飄動。

    “雪,下雪了!”

    村子裡傳出此起彼伏的大叫聲,村民互相通知,語氣中多有驚恐。周建業也在隔壁喊:“清榮啊二嫂啊!下雪了!別出門!”

    老一輩的人顫巍巍地扶著門,嘴裡念叨著:“夏雪、夏雪……”

    “沒錯下雪啦,爺爺快進屋,別被凍著了。”年輕的孫女趕緊將老人家往屋裡扶。

    如果說,冰雹這東西還在民眾的接受範圍內,那麼這一場下於白露當天的小雪,就結結實實地在民眾中間掀起巨大的恐慌。

    各個論壇、社交軟件,通通像煮沸的水,質疑困惑猜測如同沸水泡,層出不窮地冒著。這一次,就連少見雪的南方網友,也少有心情去拍照拍視頻了。實在是太詭異了!又不是竇娥冤來個六月飛雪!

    在驚慌的同時,老亢村的農人們還特別難過生氣,那秧苗才插了幾天啊,這場雪下來,又都毀了。這一年真的太不順了!周建業的心情差到極點,只覺得流年不利,心中又有些著慌,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侄子之前說的話。

    難道,真有大災要來了?他的心一跳,臉上就帶出紅暈,黝黑的臉能泛出紅色,那得多紅才能透出來。他老婆香蘭不樂意了,奪過他的杯子,又把酒罐子抱走:“別喝了,再喝你要醉死了!不過是幾畝地嘛,虧了就虧了!現在清水也大了能賺錢,不靠你那幾畝地過活!”

    周建業大掌一拍桌子:“他有三個孩子,就靠那點工資怎麼養家?!我不得趁著我還能動彈多補貼他一點!兩孫子,以後不得有兩套房?外面的學費貴,房子也貴,他一個人怎麼掙得出來?!別說老家有房子,老家房子再好,那也是鄉下,頂不上用!”

    “那也沒辦法,今年天時不好能怎麼辦?你要是把身體氣壞了,不是更虧?”

    “唉不喝就不喝了!”周建業往床上一躺,只覺得暖烘烘的。“還別說,這炕真不錯,省電,剛剛煮了一鍋水現在炕就暖了,好用。”香蘭也跟著點頭,誇讚周清榮能幹:“也不知道是哪裡想出來的好點子,二哥走了,有清榮在他們那一房以後也差不了。”

    周建業伸手摸摸被子,靜靜地聽著妻子說話,然後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穿鞋穿外套往外走。

    “你幹嘛呢要去哪裡?外頭下雪呢!”

    “上隔壁二哥家。”

    於是周清榮在家整理物資的時候,就聽妻子說三叔來了。他拍拍手從倉庫(左邊耳房)出來,再上鎖,從廊上走向正房,周建業正站在客廳外面抖雪收傘,問:“在幹嘛呢?”

    “沒什麼,三叔有事嗎,怎麼下雪還過來了?”

    “嗨!進去說!”

    進客廳後,周建業就說起之前周清榮說的那件事,周清榮回答:“是我媽夢見的,開始我也不信的,不過現在三叔也看到了。”

    坐在客廳裡,能聽見外面雪簌簌落地的聲音,院子裡的絲瓜架子時不時發出幾聲嘎吱響。

    周建業看向俞蘅,俞蘅便將那套說辭再說了一遍,最後周建業沉著臉離開了他們家。“三叔是不是生氣了?”鄭涵問。

    “沒事,走吧做飯去。”俞蘅目送周建業出門,再將門關上擋住外面的寒氣。只希望周建業能有所行動,總歸是親近的親人,以後肯定要相互扶持同舟共濟的,他們家存的物資是比較多,以後接濟周建業他們是可以,可那麼多本家親戚,哪裡都顧得過來?周建業信了才好,他說話,可比周清榮說話靠譜得多。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00:03
寒冬已至10

    回去之後, 果然聽見隔壁有動靜, 周建業組織了十來個本家的男丁, 叫上週清榮一起往隔壁慶省去了。飄飄揚揚的雪一下就是一個星期,雪勢雖然不大, 可夏天裡下雪本就足以讓人擔憂的。老亢村的村民幾乎都姓周, 細數著都有親戚關係, 留守的以周建業那一輩的老年人為主,其他的就是周老叔公那樣更老的,或者是更小的孩子以及少數的青壯年。這雪一下, 物價肯定是要漲的,眼看著雪沒有停的趨勢,周建業不用多費口舌就將人說動了,眾人拼了幾輛車就冒雪出門去。

    雪不大,路並沒有受到阻礙, 周清榮跟著一起出去幫忙搬東西,順便也給家裡帶來一些新鮮食材,累得腰酸背痛。

    因為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周家的生活沒有發生較大變化, 俞蘅後來也跟著去慶省的市場一趟, 物價確實升高了很多, 市場上的新鮮蔬菜價格翻了幾倍,外地蔬菜很難買得到,聽說暫時運不進來。還有豬肉,大夏天的下雪, 氣溫跌破零度,養豬場等禽類養殖損失很大,這樣一來,菜價和肉價就更貴了。上頭怎麼壓也壓不下來。

    俞蘅的想法是,有錢能買就買,能吃就吃。因此家裡的生活水平沒怎麼下降,又因為還通著電,家裡開著電暖氣暖和如春,那就更沒有好煩惱的了。

    下雪的同時,氣溫也在不停地往下跌,零下十五六攝氏度,當地少有幾人受得住這樣的溫度,他們村有戶人家,老太太都九十七歲了,長壽,四代同堂多美,在這老亢村裡都是出名的。那家的兒孫也孝順,盡心盡力地伺候,結果這個半個月來又是大雨夾冰又是大雪降溫的,老太太一個撐不住,就這麼走了。這能怎麼辦?

    好不容易中秋節到了,物價在國家有力的調控下勉強下降了一些,物資運輸恢復暢通,聽說村外面那條公路上也有除雪機在作業。

    鄭涵提前買了月餅、柚子和祭拜用品,天氣不對頭,節還是要過的。就是柚子今年買不到很好的,個頭小,摁著硬邦邦的,還沒長好就被摘下來販賣了,價格貴不說,切開來根本不好吃。團圓佳節祭拜月亮吃月餅,除了賞不到月亮,其他的也沒差。

    到十月份中旬,昌平縣各區域的雪陸續停下,只從新聞中得知,北方還在下雪,已經成雪災了,各項救災措施不停發出,物資持續流向北方。同時,北方人南遷的數量更多了,不管是短期避雪災還是真的不看好未來的天氣,真正的搬家南邊,這股南遷流早呈無法阻擋之勢。

    俞蘅所在的韶安市經濟較為落後,暫時還沒有被這陣風颳到,明明在C城就感受很明顯,打來電話說,C城來了許多外地人,說話帶著北方口音。俞蘅只慶幸,好在原身的家就在南邊,不然的話他還得做搬家南遷的計畫,又添了許多麻煩事。

    “我這邊還加班呢,以後再過去。”明明的公司是做品牌食品的,牌子比較親民,不少人就是吃著這牌子的糖果餅乾長大的,明明在品牌於C城的分廠工作,做的是銷售。這大半年來,廠子反而擴大了生產,往北邊災區送了許多趟。“姨,我把快遞單號給你,你讓清榮上網查一查看物流到哪裡了,記得去取啊!”

    明明給周家寄了兩大箱巧克力和能量糖果,都是廠裡分的福利,他自己吃不完,就都給周家送了過來。俞蘅承他的情,笑著應下來:“我昨天也給你寄了醃蘿蔔和泡菜,都是自己家種的,你也留意著到了就去取。”C城現在菜價高得很,不像老亢村這邊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種菜蔬。

    “好咧!謝謝姨!我去工作了,下次再給姨打電話!”

    掛斷電話前,俞蘅照例叮囑明明,如果C城那邊情況壞到無法控制了,就趕緊到老亢村來,明明也認真應下了。

    至於明明寄來的兩箱東西,足足等了二十來天來到,明明那邊也差不多,心疼地說摔壞了一罐子醃蘿蔔。

    到了這個時候,相關部門再怎麼壓,怎麼安撫,民眾還是顯出一點亂。這種亂在社會大秩序下的管理下看著還在掌控之中,可底下湧動的暗流卻在積蓄著,逐漸透出讓人更加害怕的力量,這股力量瞅著時機就等著噴湧而出,來一個天翻地覆。

    而這個時機已經不遠了。

    隨著秋末冬初的到來,南邊在稍稍得以喘息之後,再次迎來大規模的降雪,而北方在雪天馬不停蹄地奔走了幾乎一年,早就疲憊不堪。電視上,氣象專家的話已經成為最不值錢的廢話,在事態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時候,人心就已經亂了。人類社會的發展,不止遵循社會規則,也在自然規則指引下往前邁進,缺一不可。冬熱夏冷,這是連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在根深蒂固的觀念被推翻之後,不止內心恐慌,外部異變的生存環境會加劇那種懼意。

    他們怕以後物價會更高,還怕今後有錢都花不出去。因此不管上級怎麼調控,在冬天來臨之後,物價上漲的趨勢又是一個個小高峰。

    老亢村裡,周清榮再次和周建業等人一起上慶省買東西,他回來時說:“都要用搶的!還好我要買的是照明的東西,搶的人少很多。”俞蘅的想法是,食物存夠今後三四年的份量就夠了,再多的話用不完,過期就太浪費了,不如留著給其他人去購買。

    而且,其實只要度過頭兩年艱難的適應期,之後就能有別的食物來源了。總有耐得住嚴寒的生物存活下來,人都是適應性很強的動物,不管面前什麼挫折,只要不是兜頭就滅絕了,總能撐過去慢慢適應,屆時重新找新的食物來源就行。他並沒有儲存太多食物的打算,不現實也沒有用,倒不如多存一點工具用品,那些才是越用越少的東西。

    周清榮又存了一批蠟燭火柴打火機,這些東西不起眼,俞蘅卻是有經驗的,電煤油氣等生活能源,人類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極為依賴它們,依賴度如同依賴空氣,雖然是必需品,但就是太常見了導致燈下黑,因此在採購物資的激烈競爭過程中沒閒心落在這些東西上,就算有的人想到了,也不會這麼大批量地採購。

    周建業也採購了一些,還每天打電話催兒子一家回老家,周清水不願意,他在慶省的一個塑膠廠工作,最近的單子多得很!市場上對防雪隔水塑膠用品需求很大,廠裡連連加班輪軸轉,加班費一分不少,難得這麼好賺,周清水哪裡捨得撂開手,那不是把錢往外推嗎?他現在有三個孩子,兩個寶貝雙胞胎兒子還沒一週歲,可不得多賺點錢?

    “下雪好!廠裡生意好!”他倒是不怕下雪的,只要下雪能帶來錢,帶來獎金,下一年又有什麼?他巴不得天天下呢。

    周建業給氣得要死!“說什麼渾話!”最後還是心疼孫子,讓兒子把孫子送回老家,“家裡有暖炕,暖和!別凍著我孫子!”

    周清水心裡一琢磨,那也成。現在他整天加班,幾乎住在廠子裡了,老婆一個人帶兩孩子總是抱怨累,又天天念叨這個貴那個又漲價了,聽得他都煩。回家也好,家裡有自己種的菜,也有自己存的米,能省下好多生活費的。當下一拍板,讓自己爹上慶省接人,理由也充分,“我請不了假,送不了他們娘仨!”

    於是周建業就花了兩百塊,讓村裡一家人送他去慶省接兒媳婦和孫子,他老婆心疼死了,直念叨怎麼這麼貴?因是在俞蘅家閒坐時念叨的,俞蘅只好順著勸兩句:“現在出門費油,路滑要更加小心開車,也費神,只要安全將人接回家兩百塊算什麼?”

    香蘭勉強點頭,過一會兒又把話車軲轆地來回說,俞蘅和香蘭實在說不到一起來,陪著稍微坐一做,他就藉口回屋睡一會兒,讓鄭涵周清榮陪坐。躲在房間裡,俞蘅盤腿坐在床上開始吐納調息,這具身體修煉[健體通則]整整一年才修出氣感,不看資質好與否,只看年齡就是最大的鴻溝。可是他不得不練,總要把身體拾掇得更健康壯實才好應對今後的挑戰。

    時間匆匆,俞蘅在老亢村中其實感受不到多厲害的社會動盪惶惑,老亢村有些封閉,因為離市場遠的緣故,習慣性購置更多的生活用品在家,不會天天上市場。公交車一路邊走邊停邊接客,要一個小時呢,誰閒著天天去?

    因此村子裡幾乎家家都有冰箱儲存肉類。現在又下雪,出門的頻率就更低了。如果不是從電視上看著新聞每天三變,各地災情實時播放,俞蘅沒有感受到多濃厚的末世氣氛。他心裡正在倒數,他總覺得今年冬天會是顛覆性的一年,雪災和低溫貫穿了一整年,不知道是否會在今年深冬徹底大爆發。

    農曆十二月初,當地的最低氣溫已經降到零下二十一攝氏度,比往年足足跌了整十五度還有餘,貨真價實地滴水成冰。南方都這樣,北方就更別提了。村子裡外出打工的人今年紛紛提前回鄉,生怕被堵在外面,回來的人都說:“外面有些亂呢,就在我隔壁住了一對母女,夜裡不知道被哪個歹人殺了,家裡都被搶乾淨了!我?我什麼都沒聽見,哎真是嚇死了!趕緊收拾東西回來……”

    “東西貴得要死,一顆蔫兒吧唧的小白菜就要十塊錢,還擺著臉愛買不買的,賺的都不夠吃哦!還是家裡好,自家菜不用錢……”

    隨著村裡人陸續回來,老亢村逐漸熱鬧起來,歸來的青壯年給這個沉默安靜的村子帶來了活力和生命力,俞蘅也得跟著和歸來的親人們聚一聚,至少得上門做客磕磕瓜子花生坐一會兒。也有別的小年輕帶著一點糖果來做客,看看他這個輩分高的“嬸子”。

    宗族和親緣的力量,在這個村子裡仍然有著不可小覷的力量,這份力量也是俞蘅決定回老家的原因之一。互相扶持,是為家族。

    忙碌之中,新年到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00:03
寒冬已至11

    這一年年末, 果然下起了比去年年末還要大的雪, 交通再次堵塞,線路全面癱瘓, 周建業的兒子被堵在路上, 偏偏就只剩下三十分鐘的車程,愣是沒法再進一步,急得周建業要出去接,被周清榮死活攔住了。

    被堵住的人不知凡幾, 有些單位就是這麼晚放假,為了生活能怎麼辦呢?

    等了一天之後, 周建業看著外面恐怖的雪, 實在是太擔心了,就給兒子打電話,讓他別回來了, 看看旁邊有什麼人家沒有,給一個大紅包!讓人家收留收留。

    結果就是這麼寸!真沒有!老亢村地處偏僻不是開玩笑的, 或者說昌平縣的位置是真不好,山多路抖,雖然開通了一條國道連接兩地,村子卻很分散, 甚至村子裡面的住戶, 住得也散。

    比如說俞蘅坐車去慶省市場,能走五百米才見到孤零零的一兩棟房子,他也是不理解為什麼會有人那麼建房子, 那麼住著能安全嗎?進賊了都沒法喊人幫忙。國道兩側是山林,一簇接著一簇,偶爾才會有看見有村落隱沒在其中。所以,周清水被困的路段沒人居住,還真的很無奈。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再那麼等著只會被困得更深。

    雪更大了。

    報警之後,救援沒那麼快到,而且他們動不了,消防警察也同樣很難上路的。他們只能自救,周清水是個狠人,決定自己走回家去,好在孩子們已經在老家,他和妻子都是成年人,穿得結實一點耐得住寒冷。他又是在塑膠製品廠工作,回家的行李也有兩件防水連體塑膠衣,於是夫妻倆穿上後直接下車,行李也不帶了,直接趟雪往老亢村走。

    身後跟著不少人,有的是本地其他村子的人,有的是外地人,都沒辦法只好跟著當地人到最近的村子找救援。

    昏暗的路上白雪紛飛,停靠在路上的車輛被雪覆蓋,整個車輪都沒在雪堆裡,乘客一步一個齊膝深坑,隨著他們的移動,雪堆裡出現一道道凌亂的痕跡,人走在路上,就像緩慢移動的一串螞蟻。

    俞蘅知道周清水回來,是因為屋外的喧鬧聲,其中有周建業的聲音。周清榮就隔著圍牆喊問是什麼情況,得知原來是村裡人走路回來了,已經到了村口,各自的親人正招呼著要去接呢。

    “我也去!”周清榮立刻去穿鞋,俞蘅就將灶上正在煮的薑糖水打了一壺讓周清榮帶上,“給你哥喝!”

    等人接回來,已經是一個半小時後的事情了,隔壁吵鬧得很,他坐不住,叮囑鄭涵看好孩子後穿上防水鞋往隔壁去。門外總是有定時清掃,排水溝也挖得好,因此路面積雪並不深,他輕易地進入周建業的家,果然是周清水他們到家了。

    周清水不止和他妻子一起回來,還帶了幾個同車的乘客,香蘭高聲地招呼著端薑糖水、拿乾衣服等等,中間夾著孩子哇哇大哭的聲音。周清榮也在客廳裡,正拿毛巾在擦頭髮和脖子。

    見實在忙亂,三弟妹香蘭還要招呼他,俞蘅就領著周清榮回家去了,周清榮邊收拾自己邊大聲報告情況:“天冷了嘶!清水哥的眉頭鬍子都是冰碴子哈哈哈看著像聖誕老人!”周昊鈞就被逗樂了,蹦著問他爸:“然後呢然後呢?”“去去去,你爸換衣服呢別吵他。”

    “看著都凍成冰坨子了,我看要緩好久才能緩過來,也不知道會不會凍病了,媽,咱家不是有那些中藥嗎?要不我拿些過去給三叔家?”

    俞蘅已經準備好了,這些中藥是他自己配的,驅寒祛濕暖血,適合冰天雪地裡過一遭的人喝,不說其他陌生人,只說周清水夫妻和自己家的關係,他早就將東西準備好了。藥好不好有沒有用,要看用在什麼地方,讓人身體好的,就是有價值的東西。

    “行!我端過去!”

    隔壁折騰許久才漸漸安靜下來,夜深了,周清榮從下午忙到晚上,累得直打呼嚕。俞蘅睡在隔壁都聽見打呼聲,他拍拍周昊鈞的背,孩子不安地抱住他的胳膊,又睡著了。他現在帶著孩子住在中間那間有炕的臥室,現在家裡的炕比較少用,兩個臥室用的還是電暖氣。俞蘅的想法是,等以後停電了,一家人再一起睡到中間臥室來,反正炕砌得寬,佔了臥房的一半,躺個六七人都沒問題。

    平時他總會修煉到十點,然後入睡。不過今晚不知道怎麼了總是睡不著,說是周清榮的呼嚕聲吵到吧?也不是,他早就練就忽略環境秒睡的功夫。俞蘅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實在想不通心裡那種躁動不安是從哪裡來的。

    第二天中午,他接到一個外地電話。身體的慣性反應讓俞蘅忍不住想要發怒,他壓下那種情緒,看著號碼屬地蓬州若有所思,接通後聽到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媽。”

    能讓原身的身體本能發怒的人其實不多,裴淑芬是一個普通老太太,相夫教子帶孫子,和鄰居相處得也不錯。真要說的話,她這輩子最恨的是早逝女兒的丈夫,陸勇。想她風華正茂的女兒嫁過去不過兩年,就被婆家硬生生逼死了,此仇不共戴天!裴淑芬每見陸勇一次、每接一次電話,都是要唾罵他的。

    婆媳矛盾是千萬難題,身為一個男人、老公、兒子,需不需要幫著調節?潤滑關係?你就是沒有那個情商,也情有可原,那至少能把人隔開吧?陸勇不,他確實是一個好人,也是一個愚孝的孝子,他只會讓妻子忍忍忍。周清華就那麼忍忍忍,給自己忍出一個惡性瘤子,早早就去了。

    再加上周清水嫁過去兩年,前後打掉三胎,都是女嬰,連一點骨血都沒給裴淑芬留下做個念想,這讓裴淑芬哪裡不恨?當然,她也恨自己的女兒,怎麼那麼蠢?怎麼那麼蠢?!婆家重男輕女,你自己也要有主張,怎麼他們說打掉你就打掉了?

    周家從來沒有給周慶華灌輸過重男輕女的思想,甚至周清榮小時候的待遇都比不過他姐。這樣家庭出來的女孩兒,嫁了人之後竟然就被別人捏著走,裴淑芬心肝兒肉養大的女兒,有多愛就有多恨鐵不成鋼,恨過了,想起還是要哭。

    周家和陸勇已經近十年沒聯繫了,這時候打電話是什麼事?俞蘅沒應陸勇那聲“媽”,只問:“有事嗎?”沒事他就掛了。

    “媽,昨晚後山有一塊塌了,一部分墳地被雪土帶著被毀。”

    俞蘅的心就是一跳,電話那邊陸勇繼續說:“清華的墳也在那片區域裡,我們正要上山去看情況……”

    原來如此!俞蘅明白昨晚心中不安的來源是哪裡了,他壓下身體的情緒,沉聲說:“你一定要將清華找到!重新下葬立墓碑的錢我來出!”

    陸勇苦笑:“媽,哪裡要你出錢,你放心吧我這就上山去了,有消息再通知你。”

    掛斷電話後,俞蘅有些心緒不寧,他知道這是原身的感情在影響他。周清華死於十年前,那時候還是土葬居多,就葬在陸勇老家的祖墳裡。陸勇是慶省蓬州人,表姨媽嫁到老亢村,周清華隨家人回老家過年的時候遇到來表姨媽家做客的陸勇,兩人可以說是一見鍾情,只是那份美好的初遇沒有結出甜蜜的果實。

    他沒將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只靜靜地等消息。

    周清水卻是帶著妻子過來看他了,坐了坐說說外面的事情,俞蘅也有意從周清水嘴裡打聽一些外面的消息,倒是聊得還好。

    其他外來的乘客,聽說被村長安排到各家去了,採取自願原則,報酬怎麼算自己談。周清水收留了兩個人,兩人都是他廠裡的同事。

    “嬸子,上我家吃飯去!”

    聊了聊,周清水就邀請俞蘅一家去隔壁吃飯,這是必要的社交活動,俞蘅他們也就去了。飯桌上俞蘅打量那兩個年輕男人,看起來都是偏忠厚老實的人,他在心裡點頭。周清水做事還是比較牢靠的。

    吃完飯也沒有別的娛樂活動,周建業給兒子和客人們演示了一下燒炕,大家圍著看了個稀奇。之後又圍著靠暖氣嗑瓜子,幾個年輕人說起車上的行李,心裡還是有些捨不得。雖然值錢的東西都隨身帶著,可在外打工一年到頭,積攢下來的想帶回家的東西也不少了,全部撂在國道上,也不知道還在不在。

    “肯定在的。”周建業說,“賊也是人,他們不得怕冷啊?拉著那些行李,連路都走不動。別想啦,你們在我家住著,我們該有的都有,換洗衣服也別擔心,我家有新的。人啊要惜命惜福,守著那些行李在車上有什麼用?今天比昨天又冷了一點,等汽油用完,車上連暖氣都沒有喲!那得活活凍死。”

    兩個同事打了個寒顫,那畫面不敢想。

    一群人閒著看電視聊天,一則新聞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電視裡的畫面背景是一個實驗室,俞蘅坐直了看,見模擬倉裡升起穹頂,白色的雪花從倉頂往下傾倒,被穹頂全部擋在外面。隨著雪花傾倒得更多,積的雪層就開始往下滑,落入半圓罩子的底部,那裡挖有溝渠。

    “……原理差不多就是這樣了,目前中央研究院已經有了初步成果,相信很快就能研製出足以覆蓋一個城市的最終成品!……”

    “哇!如果這東西能推廣,那下雪也不用怕啦!”

    客廳裡傳來陣陣驚呼,大家對這款防雪罩非常好奇和期待,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網絡上也隨著這則新聞也炸開了鍋,有網友大喊:“快點出成品啊!我家的屋頂快塌了!天天鏟雪凍成狗啊!”

    周建業連連點頭,說這東西好。“有這個罩子,地裡的莊稼就不會被雪壓了。”

    回到自己家時,周清榮嘴裡還念叨著那東西,可以說現在全民熱議的,就是那個防雪罩。可以說,這則新聞極好地安撫民心,讓大家看到了生活的盼頭,民眾們滿眼期待,只希望防雪罩能快點出成品推廣使用。

    俞蘅卻知道,那不僅僅是防雪罩。只是他心中並不樂觀,國家研究院的進度太慢了,他將簡易版防護罩寄到政府部門並附上詳細說明,距離今天已經十來個月快一年了。詳細仿造說明書,足足十釐米厚,詳略得當處處細化,就是為了讓這個任務世界的國家機器能夠縮短研究時間,盡快做出批量成品應對雪災。

    簡易版防護罩,當初是水災末世中對星級防護罩的簡化仿造品,按理說是比較符合這個雪災世界的。只要將“雪”的參數設定到主程序中,就能用作抗雪災的專用罩。可惜,每個世界的科技發展還是太過迥異了,那本說明書要吃透看懂,和本土的知識想對應找出共通點,都需要時間。

    “那也太慢了。”

    看著窗外的大雪,感受著刺痛皮膚的寒風,俞蘅嘆了一口氣關上窗戶。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00:03
寒冬已至12

    俞蘅能理解防護罩研究進度這麼慢的原因, 可是大自然卻不會與你講道理。天空好像破了一個大洞,堵都堵不住,大雪如從另一個風雪世界過來, 毫不吝嗇地往下傾倒。到處都是白色的厚重的雪層,難得看見別的顏色。

    年末的祭祖活動, 也被大雪給擋住了。老亢村有年末上祖墳山祭祖的習俗,一般是在二十八到三十之間, 去年勉強還能上山,今年是徹底不成了。沒辦法,只能在村裡的大祠堂辦, 為了讓祭祀更隆重點,各家使了勁地準備祭祀用品,周建業家直接宰了一整頭豬。

    至於慶省蓬州那邊, 到底傳回來壞消息。陸勇說,被帶落的墳被壓在山下,現在沒辦法去挖。“等來年春天雪化了,我立刻去挖!”

    俞蘅在家裡給周慶華燒了一回紙, 別的也做不了。

    二十八那天祭祀完畢後, 老亢村的年味重了起來。不管外面風雪多大,除夕夜的年夜飯是一定要做好的, 吃得好了,來年才會順、才會健康發財。二十九那天颳起西北風,那風勢大得驚人,又夾著冰雪的寒氣, 打在身上能隔著好幾層衣服刮人的肉。

    冷!太冷了!

    風捲著雪,又將整個冰雪世界攪和得更加亂了。這時節出門,連路都看不清的,到處都是白濛濛一大片。

    看地方台新聞,已經出了好幾起高空墜物傷人事件了。主持人提醒居民不要隨意外出,同時要安置好窗檯、陽台上的雜物,關好門窗等等。俞蘅和周清榮一起,將院子裡的蔬菜種植箱全部搬到屋裡,大部分放在兩邊耳房,小部分放在廊上,拿防雨板擋住。

    年夜飯也弄得很豐盛,本來周建業是想兩家一起吃的,可沒想到風雪漫天只好作罷。周家吃完豐盛的年夜飯後也不守歲,早早上床睡覺。這天實在冷,俞蘅領著家裡人做了一遍健體操,將身體折騰暖和了才去睡。

    只大年初一就壞事了,村裡停電。外面大風大雪的,怎麼檢修?周家將炕燒起來,一家人都盤腿上坐上面取暖,耳邊除了風聲雪聲別的都聽不到。

    “媽,這風也太大了。”鄭涵抱著有些不安害怕的周昊鈞,滿眼擔憂,“咱們家這屋頂不會被掀了吧?”

    “放心吧不會的。”俞蘅安慰她,“當時用的就是好材料,請的又是外面的工程隊,地基也打得深,這房子結實得很。”

    老亢村左右都有山,那風穿過山間鑽過林梢,奔過平闊的大片田野之後,風聲變得淒厲又可怕,聽起來跟鬼哭狼嚎差不多。又因為它拍動門窗,門窗再結實也會產生一些悶響,明明是白天,屋子裡黑得跟晚上似的,臥房裡點了蠟燭,那風好像能鑽牆而過,將燭光震得左右晃動,映得人臉如同鬼魅。

    大自然的磅礴力量,帶著一股子無法忽視的壯觀美感,而人類身處期間,又是那麼地渺小不堪一擊。

    這樣的環境不得不讓人心中惶惶。鄭涵需要的就是幾句安慰,她點點頭定神,低頭繼續哄著周昊鈞,讓他別害怕。

    俞蘅閉上眼睛,靠著軟枕養神。看家中長輩這麼鎮定,鄭涵和周清榮也不再害怕,家中照常吃喝睡,只將自己的身體看顧好。

    沉悶著很快到初六,雪一點都沒有變小。周家這一整排新建沒幾年的房子自然是結實的,可村子裡並不是每家每戶都住新房子。那些舊房舊院落不堪風雪折磨,這幾天倒塌了不少,其中就有周家比較親近的親人,不得已,那些家坍塌的周氏族人分散著到其他人家中避災。

    俞蘅家也接待了一家人,這家人自然也姓周,按輩分是周建軍爺爺的堂弟的孫子。雖然這家人和周建軍一個輩分,可年紀卻比周清榮大不了多少,名字為周建安,才三十六歲,帶著兩個兒子、妻子和老娘,一家五口住到周家。

    這家人被安置在空餘的左邊臥房,那邊沒砌炕,周清榮搬過去一個煤爐和一個火盆讓周建安一家取暖。這家人算起來和周清榮這一輩關係已經遠了,平時也少有聯繫,不過總算是同一個祖宗的,自有一份親近在。周氏族長也是村主任,這一次安置受災村民時,他的目光就放在村中那些房屋較新的人家,周家這一排新院自然也在他的計畫內。

    這樣的事情能幫就幫,反正家裡有空餘,俞蘅沒有反對的意思,只跟村主任說要自己挑,挑來挑去選中周建安一家。周建安一家住進來之後,果然懂禮數進退有度,和俞蘅家沒有產生矛盾,相安無事。

    舊房的坍塌才算第一步,要命的是祠堂塌了。

    周清榮等人被緊急叫出去,冒著大雪去祠堂搶修,回來後他就病倒了。外面零下二十幾,周清榮的身體素質已經比一般人都強,這都能病倒,其他人就更別說了。

    俞蘅說:“人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不准再去祠堂了。”壓著周清榮不讓他再出門,那樣的暴雪和強風,出門不是找死嗎?!

    “咳咳咳、三叔呢?”

    “他在家,趕緊閉眼睡吧。”俞蘅沒好氣地往周清榮穴位上一戳,周清榮欲言又止的表情退去,緩緩閉上眼睛。

    “媽,你去睡吧,我來照看清榮就好。”

    “我來,你去睡吧。”俞蘅拒絕了,如果晚間病情惡化,他還能及時應對。

    炕邊的矮桌上點著蠟燭,俞蘅回想起傍晚周清榮倒在門外的畫面,心裡還是有些生氣。村主任挨個打電話讓每家的出一兩個青壯年去祠堂,他們家當然是周清榮去了。宗族信仰在這個普通的村子非常重要,他也理解這一點,如果不想今後被排擠在外的,周清榮是非去不可的。

    周清榮也收拾得很齊全,結果這一去就是一整天。本來俞蘅以為,祠堂塌了,短時間內也修不了,將祠堂的排位香爐等重要的東西收起來也就是了。結果族長愣是將人留在祠堂一天,說排位不得移動,一定要留在祠堂裡。可祠堂塌了怎麼辦?修!搶修!

    老天爺!零下二十幾攝氏度,在那裡修祠堂?!

    俞蘅都要爆粗口了!

    周清榮還不傻知道回家來,可他三叔在那裡呢。周建業等人,都覺得族長說得有道理,為人子孫的,怎麼能讓祖宗沒地方住?老的不肯走,小的也只好留下。

    太意氣用事了!

    如果不是周清榮病得起不來,俞蘅得揍他一頓,怎麼那麼不會變通的?三叔不肯回來,你不會把人敲暈扛回來?就那麼在冰天雪地裡修祠堂,真是氣死他了。調理身體不容易,毀掉卻是一瞬的事情。

    “媽,建安嬸請你過去看看,說建安叔又燒起來了。”

    鄭涵低聲跟俞蘅說,俞蘅剛剛也聽到敲門聲了,猜想也只能是周建安那邊有事。周建安病得比周清榮還嚴重些,你說這叫什麼事兒?

    “那我去看看。”

    到隔壁去,房間裡又悶又冷,周建安躺在床上發著抖大聲咳嗽,手電筒的光照下,他的臉色透著不正常的紅暈。

    “嫂子!嫂子你趕緊給看看!”周建安的妻子著急地說,“剛剛咳嗽咳個不停,你看這臉這麼紅!”

    “是啊侄媳婦,你趕緊看看這是怎麼了?臉這麼紅身上卻冰冷冷的!”

    俞蘅一看就暗道不好,他坐在床邊,叮囑周建安的家人將光打在周建安身上,仔細一檢查,周建安的四肢凍傷實在太嚴重了,一摸都硬了。“給他用溫水擦過了嗎?”

    “有!聽你的早弄過了!沒效果啊!”

    “去客廳灶上去弄盆溫水來。”俞蘅手下快速地給周建安按穴位,那邊周建安他媽已經將水端來了,難為她摸黑還能走這麼穩。

    俞蘅伸手去拿拿盆裡的毛巾,結果觸手差點跳起來。“這麼燙?你沒有兌冷水嗎?”

    老太太搖頭:“溫水要敷到什麼時候才暖起來,還是熱水好。”

    “……”俞蘅無奈極了,“不能用這麼燙的水,我一再強調過要溫水!”怪不得呢!周建安進家門時,情況只比周清榮差一點,畢竟都是年輕力壯的青年人,只要緩過來讓四肢回暖,其他的就是小問題了,慢慢調理就好。誰能想到周建安的家人竟然直接拿沸騰的熱水來敷,怎麼這麼不聽勸?

    忙活了大半夜,周建安的生命體徵才穩定下來,俞蘅囫圇睡了一覺,醒來時鄭涵高興地跟他說:“清榮沒事了!”俞蘅起來後給周清榮檢查了一遍身體,點點頭:“還好你平時勤鍛鍊體質好,不然的話有得你受的。”

    “嘿嘿。”周清榮有些鼻塞,說話的時候帶著厚重的鼻音,問:“三叔怎麼樣?”

    “昨晚你三嬸打電話說發燒了,我再問問。”昨天周清榮和周建安一起回來,他先照顧周清榮,再給周建安治療,累得倒頭就睡,還沒再問那邊的情況呢。

    手機接通,三嬸香蘭說周建業還在發燒,俞蘅嘆了一口氣,收拾妥當出門去。一夜的功夫,院子裡大門外的積雪已經高至腹部。俞蘅戴著防雪眼鏡,摸著冰冷的牆面挪到周建業的家。雖然有些著惱周建業這一次這麼糊塗,私心裡還是希望周建業能夠沒事,因此他才過來幫忙看看。

    周建業家氣氛有些凝重,一見他過來香蘭就拉著他的手:“你怎麼過來了,下那麼大的雪呢!”

    “我給三叔看看,我在C城的時候,到醫院做過兼職護工,有一點點經驗。我家也有一些常備藥,你看——”他將藥箱放在地上,拍拍上面的雪花。

    這樣的說辭沒什麼說服力,不過香蘭卻眼睛一亮,領著他進屋了,可見她已經到了病急亂投醫的時候。

    屋裡周建業的兒子媳婦都在,俞蘅讓人都出去,只留下香蘭。周建業的情況比周建安還不好,俞蘅在周建業家一呆就是一整天,等周建業的情況穩定才回去。婉拒香蘭熱情地讓兒子周清水送他,俞蘅自己再次摸牆走回去。

    才一天功夫,積雪更厚了。俞蘅站定看向遠處,隔著鏡片視野灰暗,風雪呼號又降低了視野清晰度。照這樣下去,房屋建築很難撐到國家研究院批量生產出防護罩的時候。他收回目光,繼續一步步往前走,心中琢磨起提前拿出防護罩護住這個村子的想法。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9 00:03
寒冬已至13

    可能是因為忙碌,也可能是因為外出受寒, 當天晚上俞蘅就有些感冒的症狀, 這具身體終究還是比不上年輕的身體有塑造性。他給自己配感冒藥吃下,想著這一次的主線任務。“生存兩年”, 在他歷屆的任務中屬於難度較低的,當年在古代殭屍世界裡, 寄身的身體十歲不到, 還要求存活五年呢。

    “一年了。”俞蘅想,接下來的一年, 環境肯定會繼續階梯式惡化下去。而想要活下去, 一要讓這具身體更健康,二是做好避難的準備。這座院子夠堅固, 擋風雪沒問題,就怕以後氣溫會更低。

    想到這裡,他看向窗外,白濛濛的一片天什麼都看不清,他閉上眼睛感受自己的傀儡替身,傀儡的“視野”也無法為他提供視線。他一直在監控著外面的情況,清楚地知道現在狀態不好。

    生出將防護罩拿出來的念頭之後,俞蘅再仔細琢磨一番, 決定將防護罩放在自己家,放在別處(他考慮過放在祠堂)的話出問題沒辦法及時應對。以自家為中心,將附近的村莊都覆蓋起來,短時間內國家力量沒有來測量的話, 是沒辦法得出防護罩的中心在他家的。就算來他家找,也保管他們找不到。

    說幹就幹,第二天藉著進倉庫找藥的理由,俞蘅獨自進入了地窖,將防護罩放了進去。

    “雪停了!”

    出地窖不久,鄭涵就高興地跟他說起這個好消息,他也跟著露出笑容:“那太好了。”

    老亢村停雪了,這雪停得有些突然,前一刻風雪滿天,下一刻戛然而止,連個過渡都沒有。唯一可惜的就是,雖然雪停了,天空還是灰濛蒙的,看起來如同罩了一塊巨大無邊的布。

    掃完屋頂的積雪之後,俞蘅出了一身汗,鼻塞卻通了。洗完熱水澡後神清氣爽,從衛生間出來時,他聽見鄭涵在說話:“好,我知道了,我會跟清榮說的。”

    “誰的電話?”

    鄭涵將話筒放下,低聲和俞蘅說:“是七叔,說讓清榮去祠堂幫忙。”周七叔就是周氏族長、村主任。鄭涵有些不滿,“媽,你說七叔怎麼做事這麼猴急,今天才停雪就著急修祠堂了,怎麼修啊水泥磚塊都沒有。清榮還病著呢!”也不急在這幾天啊!

    “我知道了,這事兒別跟清榮說,如果你七叔再打電話來,就說清榮病得起不來床吧。”

    這個小插曲俞蘅沒放在心上,他依次給幾個病人看診之後接到明明的電話。俞蘅心裡挺惦記著明明的,問他最近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我聽姨你的話,在家裡屯了不少東西,還買了煤爐煤球,停電之後也沒凍著。”

    一番閒聊之後,明明說:“姨,聽說你們那邊停雪啦?這是真的嗎?”

    “消息傳這麼快啊?沒錯,早上停的雪。”

    “網上都傳開了,說是你們整個巷牙鎮都停雪了,新聞都播了呢!”

    俞蘅笑:“之前讓你來我家你不來,現在後悔了吧。”

    “姨,我看到有人拍的照片,實在是太神奇了!好像有什麼東西將巷牙鎮隔離起來,跨出去一步就是大雪呢!天啊根本就是進一步風雪交加退一步天氣晴朗,姨你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我在家沒出門。”

    兩人就著神奇的現象談論一番,明明說完八卦之後嘿嘿笑,又問起周清榮。

    “他病了喉嚨沒聲,等他好了我讓他給你回一個電話。”

    掛斷電話後俞蘅上網看新聞,他一直忙著,沒想到這裡雪停的消息傳得這樣快。當地論壇熱鬧得很,因為停雪的只有巷牙鎮,當地其他地區的居民都羨慕極了,離巷牙鎮近的還說要過來避災。

    防護罩覆蓋了整個巷牙鎮,其實如果居住在巷牙鎮外圍及附近的人,肯定能發現其中的怪異之處。因此,網絡上關於巷牙鎮停雪的訊息熱度更高了。

    俞蘅看了一些視頻和照片之後關掉網頁,淡定地去做飯了。

    事態發展得很快,現在全國都處於寒冬雪天的狀態,只有雪大雪小的差別。巷牙鎮這個普通偏僻小鎮停雪,當地人美滋滋地在網上發佈吸引仇恨,本來不可能引來全國的關注,之所以現在全民熱議,還是因為那些視頻和照片。

    就像明明說的,一步有雪一步沒雪,這也太神奇了。被雪堵在家沒事做的人很多,一下子就將這個話題吵到最熱門。到了晚間的時候,整個老亢村不管老少都知道這個消息了,周七叔和其他村的幹部聯繫上,從他們那邊拿到了更加清晰的照片。

    “不得了,不得了哦……”他看向屋頂已經被補上的祠堂,念叨著,“肯定是祖宗保佑……”

    周家也在討論這件事,周清榮躺在炕上刷手機刷得飛起,周昊鈞窩在他懷裡一起看,父子倆的表情如出一轍。“哇!爸爸,這是不是外星人幹的?看起來好酷哦!”

    “也可能是武林高手做的,這是結界啊結界!”

    “小聲點兒,媽在睡覺呢!”鄭涵擰丈夫的胳膊,又把孩子抱過來,“昊昊我們睡覺了,別再看手機了,多傷眼睛。”周昊鈞正看得起勁了,哪裡肯去睡,扒著他爸不肯走,氣得鄭涵大力地又擰丈夫兩下。

    周清榮無奈將手機關機,“好了關機了,昊昊睡覺吧。”蠟燭被吹滅,他躺在炕上突然福至心靈,看向自己的左邊——隔著妻子和兒子,他媽睡在那一頭。他有一個念頭,這件事該不會和他媽有關係吧?不不不,肯定是自己想多了。周清榮吸溜一下鼻涕,閉上眼睛醞釀睡意。

    隨著防護罩的出現,巷牙鎮迅速活了過來,清掃積雪、修電路,印著鎮醫院名字的救護車在巷牙鎮不停穿梭……周建安也被送到鎮醫院,俞蘅雖然保住他的命,卻沒辦法在粗糙條件下去收拾他的腿和腳。那天周建安的親人拿滾燙的熱水去為他擦身,家人是出於好意,畢竟那麼用那麼滾燙的手去熱敷,家人的手也要受罪的。

    第三天早上,村裡恢復供電,俞蘅到鎮上一趟,在加油站買了兩桶油。加油站的老闆不願意再多賣一點:“這樣就夠發電機用啦,再多的你也帶不走。來身`份證還給你。”他只好作罷,能私下買到這些油已經很不錯了。

    開著摩托車回老亢村的路上,俞蘅見堵塞的車已經全部不見了,回到家時正好遇上週清水從他家出來,雙方打了個招呼。

    “嬸,你上哪兒去了,外面可冷呢。”

    俞蘅隨意搪塞過去,將車停在門口,問他:“怎麼就走了?走進屋坐坐去!”

    周清水連擺手:“我還要到堂叔家去一趟,下次再來坐。”

    進屋後,俞蘅見鄭涵他們在客廳收拾東西,鄭涵說:“清水剛剛送來的,說是早就準備好的,之前留在路上的大巴車上了。”

    “慶省特產啊?”俞蘅蹲下捏了捏被凍成石頭的肉丸子,“拿溫水化化今晚打火鍋。”

    “好啊!”

    在明亮的環境下吃飯,感覺確實好多了,人類社會進步數百年早就習慣了電與光,點著蠟燭吃飯很不習慣。美美地吃了一頓火鍋之後,俞蘅開始收拾家裡種的菜,之前種的幾乎都凍死了,他打開耳房的鈉燈開始培育新菜苗,忙活了幾天之後他聽說,巷牙鎮派出所派人進入老亢村了。

    領路的人是周七叔,他帶人直接來到了周家所在的這一片新四合院。距離俞蘅打開防護罩已經過去五天,這時候才來人速度著實不快。俞蘅也有應對措施,早在調查隊進入老亢村他就通過傀儡替身提前察覺,因此進地窖將防護罩帶在自己身上。

    在他抱著一個箱子從地窖出來時,正好周清榮剛將族長迎進來。

    “媽!七叔來了!”

    說句實話,周清榮有些發蒙,他看著周七叔背後領著的那些人,那是警察吧?媽呀他家也沒犯事兒啊!難道是家裡祖傳的空間被發現了,國家要他們上交?胡思亂想的時候看見他媽從地窖出來,他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趕緊高聲招呼著。

    “七哥啊,這是怎麼了?”俞蘅將箱子往前伸,示意周清榮過來接,周清榮如蒙大赦趕緊跑過來。

    周七叔臉色沉重,看起來有些嚇人。他沉聲說:“警察同志有事情要來問你們,你們配合一下。”他也不知道來人要找什麼,一間間搜查、一個個詢問,搞得村裡人好像犯罪裡一樣,臉上就有些掛不住。

    “哦,什麼事兒啊?七叔,我們都是好人,可沒做過壞事啊!”

    看著老弟弟的遺孀,周七叔勉強露出笑容:“弟妹啊別怕,警察同志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就好。走走我們進客廳去。”

    一部分人開始問話,另一些人則在家中搜查,每個房間每個角落包括地窖,都查了一遍。俞蘅和周清榮他們接受詢問,肯定都說不知道巷牙鎮停雪的原因,周清榮他們是真不知道,一臉懵逼,俞蘅熟練地扮演迷信老太太,反問警員:“不是神仙保佑的嗎?”

    警員很快離開周家往隔壁去,周清榮摸著後腦勺:“這也太奇怪了,原來網上的消息不是假的是真的啊!那啥研究院的防雪罩被偷了?就在咱們家、不對!就在咱們鎮上嗎?”他的表情像是夢見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防雪罩,電視上看多牛逼啊,還能被偷?他心裡升起詭異的念頭,這也太巧了吧?他將目光落在俞蘅身上,俞蘅輕飄飄地看他一眼,周清榮嘿嘿笑著摸頭,小聲地問:“媽,這跟咱們家真的沒關係吧?”

    “想什麼呢,快點把箱子搬廚房去,裡面是掛面,讓你媳婦中午煮麵。”

    “哦。”

    俞蘅站在大門處,看著村長領著警務人員一家家地走,最後車子發動往別處去了。他若無其事地摸摸軍大衣大口袋裡才巴掌大的防護罩,之後關上大門回屋。

    原本的星級防護罩因為是星際產物,普通的任務世界並不能徹底研究透徹,畫皮容易畫骨難,最後仿製出來的不止性能單一,個頭也非常大和笨拙。道理和計算機的發展史比較相似,他寄出去的簡易版防護罩就是“大頭”版。巷牙鎮的異常雖然引起政府注意,可是他們對防雪罩已經有先入為主的觀念,這讓他們完全沒想到,防護罩可能藏在人身上。

    之後那些探查隊又滯留了數天,來周家又檢查了一次,畢竟防雪罩的覆蓋範圍就那樣,圓形覆蓋,核心就是那處地方。只是找了又找都沒找到,探查隊終於離開。

    不過警察探查隊的離開並不意味著老亢村就得以平靜下來,反之,整個巷牙鎮迎來了人口的大量流入,無數的周邊城鎮居民,甚至連慶省,都有人涉雪冒著嚴寒而來,只為這處沒有風雪的“綠洲”。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