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鐵劍玉珮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28 14:36:2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3 11355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29 13:15
七十

  語氣一頓,接道:“請問姑娘芳名是……?”

  秦茹慧道:“姓秦名茹慧……”

  凌長風一怔,萬萬想不到自己竟然救出了他們兄妹心目中一代梟雄秦羽烈的女兒。

  凌長風並未進入“祥雲堡”中,只在凌菲口中聽說過秦茹慧其人,卻未見過。

  目下,凌長風最感到意外的,是他妹妹會和秦茹慧作數日之聚,更加使他意外的,他素知凌菲的性格,她絕不肯和一個心目中厭惡之人相處。而秦羽烈父女是凌菲所厭惡之人。

  是什麼原因使凌菲對秦羽烈父女的看法改變了呢?凌長風不禁有些困惑不解了。

  在他陷於沉思之際,秦茹慧問道:“凌少挾如何發現茹慧被困呢?”

  凌長風靦腆地一笑,道:“不瞞姑娘說,在下在杜曲鎮口上因見姑娘於黑夜疾行,引起好奇之心尾隨在後,湊巧看見了姑娘中毒入陷的情況。所以在下又跟隨到此,待冷老魔離去後,在下正想搭救姑娘,剛好冷山紅那小魔頭又起了淫心,若不是他心犯邪念,也許在下還不易得手哩!”

  秦茹慧道:“少俠所使用的金鉤真是絕妙,真是前所未見的武功。”

  凌長風微笑道:“在下既不會動刀,又不會使劍,只會這點左道旁門。不過,今晚要不是那幾隻金鉤,在下既進不去,姑娘你也出不來,因為茅屋的四周滿是毒蛇毒蟲,根本無立足之地。”

  秦茹慧四下里張望了一陣,道:“凌少俠!還得勞累你再背我一程,此處並不安全。萬一他們追來,就不好應付了。”

  凌長風道:“姑娘請放寬心,在下聽冷山紅向屬下吩咐過,未經他召喚,不得擅入茅屋之內,在天亮前,他們還不會發覺……”

  語氣一頓,接道:“在下不太明白,姑娘何以武功喪失的。”

  秦茹慧黯然道:“被冷山魔派地的手下以‘五毒點穴手法’封點了我身上好幾處大穴,因而內力盡散,武功盡失。”

  凌長風大驚失色,道:“除了冷家父子及其屬下外,再無人能為姑娘解穴了呀?!這……”

  秦茹慧接口道:“女兒家清白為先,生命次之,未遭辱身,雖死何憾。凌少俠適時相救,全我清白,我已感激不盡了。”

  凌長風不禁對秦茹慧有了欽敬之心,道:“秦姑娘!在下立刻送你回堡吧!也許令尊……”

  秦茹慧搖搖頭,道:“我不想回堡……”

  語氣一頓,接道:“此處離三老峰有多遠路程?”

  凌長風微一沉吟,道:“若是在下一人,全力奔馳,明日午間或許可到,如背負姑娘,可能要多走上一天半日。”

  秦茹范道:“後日晚間可到嗎?”

  凌長風道:“若無阻礙,應該可以到了。”

  秦茹慧道:“那就請少俠背負我前往三老峰頭上去吧!”

  凌長風訝然道:“姑娘穴道,被點情況嚴重,因何要去那三老峰頭呢?”

  秦茹慧道:“冷老魔約家父於後日子時前往三老峰頭與之見面,到時或許有機會脅迫冷老魔為我解穴……”

  語氣一頓,接道:“而且令妹已登三老峰頭,少俠也許能與令妹一見。”

  凌長風振聲問道:“舍妹還在三老峰頭嗎?”

  秦茹慧明知凌菲已離三老峰頭,前去尋訪“子午谷”的所在。但她唯恐凌長風不願前往,因道:“她好像是在三老峰頭尋訪什麼,一天半日還不會離開。

  凌長風沉思一陣,點點頭,道:“好吧!在下可能要加快腳程,請姑娘……”

  猶疑一陣,方道:“在行走之時,請姑娘一定要抱緊一些。

  秦茹慧輕聲道:“我知道。

  言罷又攀附在凌長風背上。

  凌長風縱下蒼松,兩腳如飛地向高處奔去。

  秦茹慧這才發現凌長風的輕功不弱,背負一人,在峭壁巍岩之間奔行,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在行走之間,秦茹慧仰看那一彎如鉤的下弦月,心中暗忖:怕有三更天了。

  「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從昨夜三更,到今夜三更,柳南江已來到這條狹長的山谷中一個對時了。

  這條狹谷位於兩道峭壁之間,最寬處不過二丈,狹窄處不及一尺,全長約有二里之遙,目有朝北一面有處谷口,朝南面是一道無絲毫縫隙的峭壁。

  左右兩道峭壁的最高處成拱橋之勢,只有一絲空隙,除了午正和子正能地進一殘陽光和月光之外,其餘時刻都是一片漆黑。想必這就是名之為“子午谷”的原因,從這一點上柳南江也肯定了他確已來到了“子午谷”中。可是,在他搜索了一日一夜之後,他卻異常失望。

  因為他毫無發現。

  秦羽烈認為“子午谷”是醜老人的結廬之所,顯然判斷錯了。

  峭壁間,雖有不少天然洞窟,但他每一個洞窟都進去搜索過,有的很淺很窄,有的雖然深長,卻是積木齊腰,沒有一個洞窟是適宜於住人的。

  這就是萬人爭來的“子午谷”嗎?

  像這樣一處毫無價值的地方,有人動問時,還值得醜老人動怒殺人嗎?

  一連串的問題相繼在柳南江腦海中浮現,他卻無法解答任何一個問題。

  他戀戀不捨地在谷底走來走去,腳底踩著潮濕的腐葉和滑腳的青苔,他反覆地思索還有什麼地方沒有搜索到,似乎已經沒有了。

  想了許久,才想起在狹谷南端的峭壁間有一地寬約一丈的飛瀑。水從何處來?流向何處去?這好像應該探索一番。

  一念及此,不禁精神抖擻。找到了他堆放鬆脂之處,拿起一把松脂,取火石打火引燃,向狹谷深處行去。

  他一邊走,一邊向兩旁觀看。也不過盞茶光景,就到了飛瀑之前。

  驀然,“咕咕”一聲,一頭飛鳥向柳南江的火把撲來。

  使得腳南江微微一駭,慌忙閃身避開,同時也看清了是一頭貓頭鷹。

  貓頭鷹一撲未中,凌空一個盤旋向那飛瀑飛了過去。

  柳南江的目光一直在留意貓頭鷹的動靜,只見那貓頭鷹穿入飛瀑之中,卻未見飛出。

  柳南江心頭一動,莫非被飛瀑遮住的那片山壁之上還有什麼洞窟不成。

  那是一定有的,否則,那頭貓頭鷹在何處築巢棲身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29 13:15
七十一

  柳南江有了此一發現,不禁雀躍萬分,高舉火把貼壁從飛瀑的側面望去,那飛瀑與山壁之間約有尺許的空間,而目山壁上毫無水漬。

  柳南江盤算方才貓頭鷹飛入之處,離地約莫十丈。一躍凌空十丈,柳南江自忖尚無此能耐,幸而壁間突出的石筍甚多。柳南江算好距離,看好了落腳之點,一吸丹田之氣,倏然飛身躍起。

  當他從飛瀑與山壁間的縫隙間穿進時,發現山壁之上竟然有一個高約丈餘,寬約五尺的洞窟。

  這所洞窟正好隱藏於飛瀑之後,若非那頭貓頭鷹築巢在此,柳南江絕對發現不到。

  有了這一發現,柳南江連忙伸出左手在山壁上一搭,人已借一搭之勢,竄入洞窟之中。

  “咕咕”一聲,那頭貓頭鷹想必因受驚而撲出,正好撲滅了柳南江手中的松脂火把。

  柳南江只得蹲下身子重又取出火石,打火將火把引燃。

  當他再高舉松脂火把站起來時,不禁嚇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在洞窟的入口處每邊各站了四名執戈武士,八隻眼睛一齊盯在他身上。

  他再一細看,卻又驚上加驚,原來那八名執戈武士都是死人,每人的心窩上都插著一輛短劍,連劍被釘在石壁之上,衣衫上的血漬已是灰褐之色,但是柳南江卻不解這些屍首因何未曾腐化。

  洞窟從入口處前行二丈即向右轉,在轉彎處的石壁上刻著“子午索魂洞”五字。但是當中那個“索”字卻又加上了一道“×”形改為“斷”字,柳南江可以看出是用“大力金剛指”的指法寫上去的。

  柳南江暗中尋思:如果多年前這裡曾經發生過一件慘案的話,毫無疑問那個以“大力金剛指”將“索”字改為“斷”字的人,必是元兇了。

  師父教他一定要到“子午谷”一地去看看,並沒有對他詳說個中情由。只告訴柳南江隨時記取“機”“緣”二字就行了。

  當時柳南江是唯唯啥啥,如今也是滿頭露水,難道就是要他來看看這慘案現場嗎?或者要他為死者緝兇復仇呢?

  柳南江定了定神,緩步向洞窟深處行去。前途也許還有更令他吃驚的事,因此他心凝形釋,心無旁騖。同時將火把交到左手,右手搭上了劍把,他不得不防備有突如其來的襲擊。

  在行進途中,柳南江發現四壁之間有刀斧開鑿的痕跡,顯然,洞主人經過一番經營的苦心。

  幾個轉彎以後,柳南江發現了一座石室,左右又有兩個執戈武士被短劍釘在牆上,屍首依舊未曾腐爛。

  石室內目有一張石桌,石桌之後有一具盤腿而坐的骷髏,手臂還交疊地置故在腿間,項間有一串念珠。死者若是男性必是和尚,若是女性,則一定是尼姑。

  柳南江遊目四顧,再無任何發現,石室已經是洞窟的盡頭再無去處了。

  這裡有什麼隱秘可言呢?

  充其量這裡曾發生過一樁慘案,但是這樁慘案與整個武林又有多大影響呢?

  是這個出家人被奪去了什麼嗎?

  這種想法當然也能夠成立。不過,從那座骷髏的安詳坐姿看來,不像是被害死的。

  也許,那十個執戈武士是被這個出家人用短劍釘在牆上的。

  一個皈衣佛祖的人會如此心狠手辣嗎?

  柳南江想起師父臨別時告訴他“機”“緣”兩個字。當時他師父是將這兩個字分開來說的。

  “機”代表什麼呢?機會?機智?或者?……

  柳南江開始運用他的機智來觀察現場的狀況,石室內沒有一樣用品,甚至連燈盞火把之類都沒有,更沒有飲食用具。

  不食人間煙火者或有此人,而不飲水者有嗎?那麼,居住洞內之人最少也該有一個取水的用具才對。

  可是,什麼都沒有。

  經人搜刮過嗎?可能的,不過不會如此乾淨:經人清掃過嗎?恐怕沒有誰有這份磁性,而且若有心清除現場,最該清除的應該是那些死者的屍骸,而不是室內的用具雜物。

  因此,柳南江有了一個假定,這間石室中必然還有收藏物品的秘密之所。

  柳南江將身邊佩劍解下,用劍把在四壁之間敲打,但是聽起來聲音卻是一樣。

  他又去察看那張石桌,那是一方約有千鈞的青石板,擱在一個石鼓之上。

  柳南江將火炬伸到石桌之下去察看那石鼓,約有一抱之圍,上面還刻著花紋,刻工非常精巧。

  他站起來回顧四壁間的刀斧痕跡,顯然不是出於一個工匠之手。

  換句話說,這個墊在青石板下面的石鼓,是從洞外帶來的。

  柳南江心中一動,立即將火把及長劍靠在壁間,嘗試著去搬動那方青石板。

  他運用三分內力嘗試著用雙手向上抬動,青石板約略動了下。柳南江已估計出了這方青石板的重量,遠比他原來的估計要重得多。

  他將力量加到五分——七分,仍是無法抬動青石板。

  他不再使用蠻力開始去用他的巧思,那個石鼓架在青石板的中央,使青石板四平八穩地擱在上面。如果慢慢推動青石板,使重量傾向一邊,那就容易掀開這個青石板的桌面了。果然,他的方法奏效了,雖然仍是耗力不少,總算將那方青石板弄翻了。

  柳南江的想法初步證實了,那石鼓是空心的,那裡面是否藏有東四還不得而知。

  他伸手向石鼓內摸去,不禁欣喜若狂,原來石鼓內放著一本書,若非秘笈之類,何必又如此慎重地藏在石鼓之中呢?

  當地將那本書拿出來後,卻又大失所望,原來那只是一本可以在坊間要到的莊周南華經,和他師父賜給他早先誦讀的那一本完全一樣。

  柳南江翻開書面,只見扉頁上寫著一行蠅頭小字:“得此書者非禍即福,蓋福禍之別皆出於一念之間,不可不慎。”

  柳南江不禁望著那一行字發起怔來,這一本莊周南華經又會引起什麼禍福呢?

  他又繼續翻閱下去,除了字裡行間,有朱紅之漬用以斷句之外,別無所有。

  但是,他很快地發現了異常之處。因為這本書他已讀得滾瓜爛熟,有些不該斷句之處卻點上了一點,該斷句之處卻又沒有加點,應該讀破音字的沒有加圈,不該讀破音的字卻又圈上了破音記號。

  毫無疑問,這裡面有難解的玄奧。同時,他也意識到師父要他熟讀莊周南華經也是別具用心了。

  到目前為止,“子午谷”之行看來已經終止了,目前他要作的,該是去解開這本書內所隱藏的奧秘了。

  柳南江路那本莊周南華經貼身藏好,拿起火把,依戀地看了石室一眼,退了出來。

  柳南江退出洞口時,又將那十把穿透執戈武士心窩的短劍仔細察看一番,完全是一個形式,顯然是出一人之手。一個人帶著十把短劍出門是不可能的,那麼,殺人者也許是武林中的一大幫派了。

  屍體因何未曾腐化呢,這也是柳南江所想知道的事情。

  他翻看那些武士的衣袋,終於有了發現,每名武士身上都有一包麝香,那就是不腐的原因,至於那些被殺的武士因何身帶麝香,柳南江就一時想不出來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29 13:16
七十二

  柳南江又從飛瀑中退出,來到谷底後丟棄了火把,向谷口奔去。

  出了谷口,柳南江才發現天色已是寅末,再有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此刻,他必須盡速離開,然後找一僻靜之處,來思索書中所隱藏的玄奧。

  他沉思未已,驀地眼前閃過一條白影。柳南江發現赫然是那白衣女郎。

  白衣女郎聲音輕柔地問道:“相公進入谷中去了嗎?”

  柳南江點點頭,道:“在下剛自谷中出來,不過——”

  他還沒有說完,白衣女郎插口問道:“請問相公有何發現?”

  柳南江對這位神秘的白衣女郎已然起了疑心,她既然知道子午谷口的方法,因何自己不來,卻要告訴他?當他按圖索驥來此以後,她卻又尾隨其後,此時又來盤問他有何發現。

  許多跡象都顯示白衣女郎的動機可疑,因而使柳南江提高了戒心,當即搖搖頭,道:“在下在內盤桓一日一夜,毫無所得。”

  白衣女郎道:“真的嗎?”

  柳南江喟然道:“江湖中有許多傳言是不可輕信的,比如說這‘子午谷’中就無隱秘可言。但是,卻有許多人為了這個傳說引起紛爭,甚至殺人拚命,真是太不值得了。”

  白衣女郎道:“不知相公因何對‘子午谷’一地引起興趣的?”

  柳南江道:“在下也無非是想證實一下這個傳言罷了。”

  白衣女郎突然聲音一沉,道:“原來相公並非一坦蕩君子。”

  柳南江心頭暗驚,但卻不動聲色地問道:“姑娘何出此言?”

  白衣女郎道:“妾身以誠相待,用公動對以欺騙之言,自然不能算是坦蕩君子了。”

  柳南江道:“姑娘倘若不信,在下可陪同姑娘進谷一看究竟。”

  白衣女郎冷笑一聲,道:“相公,妾身也曾去過這‘子午谷’中。”

  柳南江已開始覺察到這位神秘的白衣女郎可能有極為險惡的企圖,一面提高警覺,一面淡笑著問道:“姑娘找到了什麼嗎?”

  白衣女郎搖搖頭,道:“毫無所得。”

  柳南江道:“姑娘在先,在下在後,姑娘既無所得,在下空手而回自可想見。”

  白衣女郎冷關了一聲,道:“相公你必然得到了什麼東西。”

  柳南江溫和地道:“多蒙姑娘指點迷津,在下感激不盡。但姑娘此時一口咬定在下入谷有所收穫,卻又未免太肯定了。”

  白衣女郎道:“飛瀑後的洞窟妾身也去過,那十具未曾腐化的屍骸就應該是駭人聽聞的發現,根公因何不提。”

  柳南江只好對這件事也不認帳了,如果承認的確去過飛瀑後的石窟,方才卻隻字不提,這證明他一定在石窟中得到了什麼東西,所以才加以隱瞞。如此一來,這件事無法善了。

  因此,他連連搖了頭,道:“在下並沒有發現飛瀑後的洞窟啊!”

  當然,那白衣女郎現在去察看會發現石桌已經翻過,可是柳南江早就可以趁機遠離了。

  白衣女郎道:“看在妾身指點相公迷津的份上,也該將入谷所得見告吧!”

  柳南江道:“在下的確是一無所得。”

  白衣女郎輕叱道:“你要狡辯!你分明去過飛瀑後面的石窟,你卻不予承認。這證明你在石窟中發現了什麼不欲告人的隱秘。”

  柳南江不悅地質問道:“姑娘何以一口咬定在下去過石窟?”

  白衣女郎冷笑道:“如果你不發現那座石窟,你此刻必然重回谷中再去一探,不至於無動於衷?而且你身上留有麝香之味,這證明你不但去過石窟之中,而且還翻看過那些被殺武士的衣袋。”

  緩步走到柳南江近前,伸出手來,道:“相公應該大方點,所得何物,不妨拿出來讓妾身瞻仰一番,妾身指引相公前來,也算功不可沒吧?”

  這白衣女郎此時言辭咄咄逼人,神情與前完全不同。

  鉚南江沉聲道:“姑娘逼人太甚了!不要說在下並無所得,即使在下有所得,不拿出來也是在下自由,姑娘豈有一再相逼之理?”

  語氣一頓,接道:“雖然如此,在下對姑娘指點迷津之情,仍然永記胸懷。”

  言罷,掉頭而去。

  白衣女郎卻一閃身,攔住柳南江的去路,沉叱道:“慢走!”

  從那白衣女郎移形換位的身法看來,顯然有過人的武功。

  柳南江立即全神戒備,同時發問道:“姑娘意破何為?”

  白衣女郎沉聲道:“相公難道忘了你我訂定的‘子午之約’嗎?”

  柳南江驀然想到那張訂約之箋,忙問道:“杜曲旅店中那張紅箋是姑娘留下的?”

  白衣女郎道:“正是妾身所留。”

  柳南江道:“在下以為這是片面之約,並未獲得首肯……”

  語氣一頓,接道:“而且也沒有說明,入谷如有所得,應由二人共享。”

  白衣女郎冷笑道:“相公說出此話,可稱無情無義已極。妾身得知‘子午谷’之方位後,即告與相公知得,因妾身尚記得與相公訂有‘子午之約’,雖未曾約定如有所得該由二人共享,但是由二人共知,應該不算是過分的要求。”

  柳南江點點頭,道:“的確不算過分,不過,在下並無所得。”

  白衣女郎一擺頭,道:“妾身不信。”

  柳南江道:“不信又該如何呢?”

  白衣女郎道:“讓妾身搜一搜你的身上。”

  柳南江不禁勃然大怒,厲叱道:“姑娘也過分放肆了!”

  白衣女郎福了一福,道:“請恕妾身放肆。”

  話聲一落,右手閃電般閃出,向柳南江的衣襟處抓去。

  出手之快,為柳南江生平僅見。

  柳南江連忙展開“射影掠光”的身法,終算堪堪躲過。

  可是,那白衣女郎第二抓又到。

  只因師父曾告訴他,“子午谷”中的一樁隱秘對今後整個武林有莫大的影響,因此柳南江才寧可欺瞞而不將實情告訴這個白衣女郎。

  但是,他心中卻因此而萌生一種愧疚之情。所以白衣女郎向他動手時,他並沒有想用劍去抗拒她:何況對方所抓的只是他的衣襟,而沒有指向他的要害。

  第二抓柳南江又以“射影掠光”的身法閃開。

  白衣女郎輕叱一聲,雙掌同出,左手去抓他的衣襟,右手卻抓向他腰際的“會池”大穴。用意非常明顯,是想教他顧此失彼。

  柳南江說道:“姑娘逼人太甚!”

  叱喝聲中,左掌橫胸一格,右手也準備拔劍出鞘,抗拒對方的攻勢。

  “叭”的一聲,柳南江的左掌和那白衣女郎的左掌硬碰硬地接住。而他的長劍也沒有拔出來,原來他的右腕被那白衣女郎握住了。

  兩人距離不過數寸,那白衣女郎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射出逼人的光芒,冷聲道:“相公最好不要動,妾身知道相公長劍一出,濺血方收,到時妾身因不願濺血當場,必是全力一搏,對你我均無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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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柳南江此時不禁心頭狂駭,兩人左掌接實,在內力的較量上是平分秋色,不分上下。

  可是他的右腕因抓住劍柄時,被對方柔荑扣住,在這一方面他顯然已落了下風,難以討好。

  柳南江驚駭之餘,強持鎮定,道:“姑娘究竟有伺企圖,不妨明說吧!”

  白衣女郎道:“妾身私心自問,確實不願頂撞相公,可是事非得已,務請相公見諒。”

  話聲中,右腕突一用勁。

  柳南江頓時覺得有一股暗勁直搗內腑,忙不迭地運力抗拒。

  那股暗勁有增無減,柳南江為了不使自己受到傷害,只得將全部內力部移向右腕。

  如此一來,在掌已毫無抗拒之力。

  那白衣女郎突地一轍左掌,復又往前一探,“嗖”地一聲,那本莊周南華經已被白衣女郎自柳南江懷中奪到了手中。

  白衣女郎看也不看,就揣入懷中,問道:“是武林秘笈之類嗎?”

  柳南江忙叫道:“那是在下早晚誦讀的莊周南華之篇,姑娘拿去毫無用處。”

  白衣女郎笑道:“相公早晚誦讀的那本莊周南華經早就在曲江池畔‘倚水閣’旅店中被人偷去,這本必是方才在石窟中尋得的。”

  柳南江駭然張目,道:“你?……”

  說了一個“你”字,卻也說不出話來。

  白衣女郎道:“如果相公答應與妾身共享本書,妾身立即奉還,否則……”

  語氣一頓接道:“若身攜書遠離,相公未必能追得上,妾身也許解不出書中奧秘而毫無裨益,對相公卻是一種損失。”

  柳南江疾聲道:“是福是禍,目下還不得而知,姑娘……”

  百衣女郎接口道:“福也共享,禍也共擔,只要相公答應一句。”

  柳南江已無選擇餘地,只得點點頭,道:“好吧!”

  白衣女郎道:“君子一言九鼎,諒必相公也不是出爾反爾的小人。”

  言罷,鬆開石手,同時取出那本莊周南華經交給柳南江。

  柳南江活動了一下右臂的筋脈,苦笑道:“姑娘好快的手法!”

  白衣女郎笑道:“相公一味相讓,才使妾身僥倖得逞,請勿見怪。”

  柳南江道:“姑娘芳名如何稱呼?”

  白衣女郎連忙搖手,道:“相公何必來這些俗套……”

  語氣一頓,接道:“妾身很想找一僻靜之所與相公傾談,相公可願往?”

  此時,天色業已微明。

  柳南江首次在明亮的光線中正視白衣女郎,她的面容有一股端莊之態,而且有一股特殊吸人的氣質。

  顯然他很想明了“子午谷”中所藏的隱秘,卻不想只出一己之貪念。

  同時他方才已答應與她共同享有這本莊周南華經,於是點點頭,道:“好吧?我等也應該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

  一語方罷,驀然,聽得一聲冷笑,道:“已太晚了。”

  柳南江一驚回頭,發現醜老人和歐陽玉紋自一高峰上飄落。

  柳南江手中拿的莊周南華經還沒有收進懷中,只是已來不及收藏,只得強持鎮定地一笑,道:“原來是老前輩駕到。”

  同時將拿著書的左手負向背後。

  醜老人目光向二人一瞟,沉聲道:“想必你們已經進過‘子午谷’去了。”

  柳南江微笑道:“此處就是‘子午谷’嗎?”

  醜老人厲聲道:“娃兒你少向老頭兒我裝瘋賣傻!想必你早已看到了壁上刻著的‘子午斷魂洞’五個字,當然也看到了那十名用短劍釘在牆上的執戈武士。”

  柳南江道:“不錯,晚輩正在猜想是哪一個狂徒的傑作。”

  醜老人沉聲道:“是老頭兒我的傑作!”

  柳南江不禁大駭,那白衣女郎也面現驚芭,這完全在他們意料之外。

  醜老人又說道:“那些都是貿然闖進‘子午谷’之人,老頭兒我殺了他們之後,換上武士衣衫,讓他們執戈看守洞口……”

  語氣一頓,接道:“老頭兒我念在與你師父曾有舊誼,已然放過你一次。可一不可再,你們兩個要作第十一名、第十二名執戈武士。”

  柳南江心頭一凜,尚來不及答話,白衣女郎已搶口道:“相公稱你一聲前輩,妾身少不得也要稱你一聲前輩。不過像你這樣強詞奪理,卻一點不像作前輩的樣子,‘子午谷’不准人進,你可以將谷口堵塞,既然有路,怎怪我們走進去呢?”

  醜老人眼睛一掄,沉叱道:“你這女娃兒,老頭兒我在終南山中已不止見過你一次,原來你也是要到‘子午谷’來送死的。”

  白衣女郎道:“前輩越說越不像話了……”

  轉頭向柳南江一擺,道:“我們走吧!”

  醜老人暴喝道:“走!哪有這樣容易?……”

  目光射在柳南江面上,沉聲問道:“娃兒!你手拿何物?”

  柳南江語氣淡然回道:“家師教晚輩誦讀的莊周南華之篇。”

  說著,順勢將書納入懷中。

  醜老人似乎對那本書不十分注意,目光將二人一瞟,道:“是要老頭兒動手還是你們自行了斷?”

  柳南江賠笑道:“晚輩只是信步一逛,前輩又何必如此動怒呢?”

  醜老人暴喝一聲,道:“少囉嗦!仲秋之夜,老頭兒已告誡過你,你偏不信。今天你們不要想活著離開此地!”

  柳南江道:“晚輩奉家師之命一探‘子午谷’,前輩既與家師……”

  醜老人冷聲道:“老頭兒我寧可讓你師父殺我抵命,今天你也休想活著離開。”

  柳南江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他目光向白衣女郎一瞟,只見她也是滿面沉重之色。

  醜老人道:“諒你們也不甘願自行了斷……”

  向乃徒歐陽玉紋一擺頭,道:“玉紋!你對付那個女娃兒!我……”

  白衣女郎疾聲叱道:“且慢……”

  目光向醜老人師徒二入一掃,又道:“螻蟻尚且貪生,為人豈不惜命?我等自然不會甘願受死。不過,我要向前輩挑戰。因為這位相公的師父與前輩曾有舊誼,動起手來難免心有顧忌。”

  醜老人縱聲狂笑道:“好個不知死活的女娃兒!來!來!來!待老頭兒稱稱你的份量。”

  說罷,將手中的黑竹竿給了歐陽玉紋,磨拳擦掌,開戶亮式。那模樣兒雖有點滑稽,行家一看就知道是一個難纏的高手。

  柳南江耳中突然聽見那白衣女郎以“傳音術”道:“妾身自信有把握和這老傢伙拼關二十招以上,相公趕快戰敗他的女徒弟,快快走開,不然,你我二人都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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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柳南江聞言之下,激動不已,那白衣女郎先明是捨命助他脫走。

  柳南江自然不願一走了之,一眼瞥及白衣女郎正要蓄勢待發,忙喝道:“且慢……”

  橫身在白衣女郎和醜老人之間,向醜老人道:“前輩所作諾言是否還記得?”

  醜老人先是微微一愣,繼而點點頭,道:“不錯!老頭兒我說過要讓你三招!”

  柳南江道:“輩有點非分之想,不知前輩可否答應?”

  醜老人道:“說說看!”

  柳南江道:“前輩既然答應相讓三分,晚輩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如果三招之內,晚輩能使前輩皮破血流,就請前輩網開一面。”

  醜老人哇哇大叫道:“好狂的娃兒!你別以為你的‘雷音八劍’有多麼了不起,讓你師父來,也未必能讓老頭兒我在三招之內皮破血流。”

  柳南江道:“前輩是否答應?”

  醜老人道:“慢說應破血流,你能在老頭兒我的皮肉上劃一道印痕,老頭兒我也讓你們走路。”

  柳南江拱手一揖,道:“多謝前輩!”

  就在他直腰之際,長劍已然出鞘,一招“朗日焦雷”,長劍向醜老人當胸捲去。

  醜老人喝道:“娃兒!好快的劍法……”

  身子往後一仰,柳南江立即走空。

  柳南江早已想好了戰法,因為這三劍的成敗,關係著他與白衣女郎的生死。

  第一劍走空原在柳南江意料之中,猛一振腕抖劍,接著就施出了“雷音八劍”中最厲害的一著煞招“八方霹靂”。

  在旭日初升,萬道金光之中,像有千萬支長劍向醜老人當頭罩下。

  只聽醜老人怪聲道:“娃兒!你是存心要老頭兒我的命嘛!”

  人卻鷹隼衝開般騰起起二丈有餘,遠離那萬朵劍花的威力圈外。

  柳南江是故意逼迫醜老人騰空躍起的,因為人在半空中拙於向橫閃躲,而且柳南江在對方相讓之下又可以貼身攻擊。

  因此,當醜老人躍起的同時,柳南江也緊跟著騰身而起。

  到這個時候,他才施展出“雷音八劍”中最快速的一招劍法——“天際閃電”。

  只聽得“嘶”地一陣裂帛之聲,二人雙雙落到地上。

  丑者人胸前三層衣服全被柳南江的劍尖挑升,但是卻沒有傷到他的肌膚。

  丑來人也面有訝色,良久方哈哈大笑道:“娃兒!真有你的,可惜你功虧一簣,沒有傷到我的皮毛,你還有什麼話說?”

  柳南江原指望最後一劍一定要使對方帶彩,想不到卻被對方閃過了。

  柳南江正在發愣,目中又響起那白衣女郎的聲音道:“相公!不能坐以待斃,妾身先向那個老傢伙動手了,相公最好快逃!”

  驀見那白衣女郎雙手同出,向醜老人“靈台”“肩井”兩穴抓去。

  出手快速無比,抓向部位辛辣,顯然想把握先機。

  醜老人顯然非始料所及,哇哇一聲大叫,飄退一丈有餘。

  可是,那白衣女郎卻似如影隨形般跟蹤而至,兩手又同時向醜老人的“璇璣”“玉枕”二穴。

  從白衣女郎一輪猛攻狠打的情勢來看,她要與醜老人戰上二十招大概還不成問題。

  柳南江靈機一動,自己如果在白衣女郎落敗之前制住歐陽玉紋,情況也許還有轉機。

  一念及此,低喝一聲,道:“歐陽姑娘接劍!”

  長劍一抖,只聽“嗡”地一響,一劍“聲震寰宇”向歐陽玉紋咽喉刺去。

  柳南江雖不想置歐陽玉紋於死地,卻是一種拚命的手法,一出手就用出全付勁道。

  那聲“嗡”地一響,在歐陽玉紋耳際卻猶如一記響雷,震耳欲聾。

  急切中,橫竿一格。

  “叭”地一響,柳南江長劍被封住去路,歐陽玉紋卻登登登連退三步。

  那邊醜老人雖然一上手略居下風,迭遭後手,畢竟功力探厚,目下已拉平了局勢。

  一見乃徒和柳南江拉開戰局,忙揚聲叫道:“這兩個娃兒是守洞的上好武士,玉紋不要掉以輕心,務要全力以赴。”

  歐陽玉紋應道:“徒兒知道。”

  柳南江無半點相讓之心,一招得勢,不待歐陽玉紋出招,長劍一橫,“朗日焦雷”向歐陽玉紋腰際掃去,勁道之猛,無與倫比。

  歐陽玉效一套“蓮台七式”已達爐火純青境地,輕叱一聲,道:“相公好劍法!”

  擰腰、抖腕,黑竹竿不去封架柳南江的長劍卻向他的頭頂劈下。

  這是一拼兩亡的打法,柳南江萬想不到一個女孩兒家也會用出這種狠招。

  不待招式用完,柳南江長劍向下一順,招式變為“天際閃電”,撩向對方小腿之處。同時展丹“射影掠光”身法將頭頂致命一擊閃避開去。

  “嘶”地一響,歐陽玉紋左小腿的褲管被柳南江長劍挑開,雪白的小腿上也出現了一道鮮紅的紅槽。

  “雷音八劍”在勁道上本已壓倒“蓮台七式”,柳南江又是全力施為。柳南江一輪猛攻,佔儘先機,再加以歐陽玉紋以竹代劍也無形中減低了“蓮台七式”的威力,致被柳南江得手。

  柳南江並沒有就此停手,反而施展出“雷音八劍”的煞招“八方霹靂”,一蓬劍花向歐陽玉紋兜頭罩下。

  歐田玉紋心頭大駭,連忙一吸長氣,回身飄退。

  柳南江暴喝一聲道:“哪裡走!”

  人到劍至,劍尖抵住了歐陽玉紋的咽喉,將她逼在一座石壁之上。

  柳南江攻勢收得快,不然長劍早已貫穿歐陽玉紋的咽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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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柳南江制住歐陽玉紋後,立即揚聲叫道:“前輩請住手,否則令徒將喪命於‘寒星’劍下。”

  那邊,醜老人施展出一套無以為名的怪掌法,已然搶到上風。

  白衣女郎已然只有招架之功,最多三招之後,她就難逃喪命之厄。

  柳南江的叫聲,使得醜老人略一分神,掌勢不禁一緩。

  高手相搏,一絲契機也不容忽視。

  白衣女郎就乘醜老人略一分神之際,連接攻出數招,將醜老人逼退一丈有餘。

  醜老人邊退邊叱道:“娃兒!你殺了玉紋,你也逃不掉。”

  柳南江道:“請前輩立即停手,否則晚輩無法考慮後果。”

  歐陽玉紋叫道:“師父!別理他!你老人家先斃了那個女娃兒再說!”

  醜老人本來已在猶豫,聽見歐陽玉紋如此一叫,愈加激發了他對歐陽玉紋的疼愛之心。立即飄身後退二丈,高聲叫道:“娃兒!你贏了!”

  有醜老人這一句話,柳南江立刻撤招收勢,還劍入鞘。

  那邊,白衣女郎也停止了對醜老人的攻擊。

  孰料,歐陽玉紋卻飛身猛撲,一槍手中的黑竹竿自柳南江腰際掃去。

  柳南江自然不會再和她動手,連忙閃身避開。

  醜老人大叫道:“玉紋不得亂來……”

  歐陽玉紋只得聽從她師父的話停手,卻悻悻然瞪了柳南江一眼。

  柳南江向歐陽玉紋一揖道:“在下為了保命,只得冒犯姑娘,望祈恕罪。”

  歐陽玉紋既不還禮,也不受禮,閃身躲開,賭氣似地背過了身子。

  醜老人已走到柳南江面前,道:“像你娃兒這樣好的劍法,殺了你作地洞武士太可惜,應該讓你活著去多殺幾個魔徒。只是……”

  目光一瞥白衣女郎,接道:“讓這女娃兒也跟著你沾了光。”

  白衣女郎福了福,道:“晚輩一樣感激前輩不殺之恩。”

  醜老人頗有得色地“唔”一聲,接著問道:“女娃兒,你叫什麼名字?”

  白衣女郎笑道:“自幼離群而居,根本就沒有用姓名的必要。”

  醜老人道:“老頭兒我也不會逼你說出姓名來……”

  語氣一頓,接道:“‘困龍八抓’是秦羽烈獨步武林的武功,你這女娃兒也會?而且看樣子,你比秦羽烈的功力還要深厚。”

  柳南江心中不禁一動,原來那白衣女郎用的也是“困龍八抓”,難怪出手那樣快速而又怪異,醜老人說她比秦羽烈的功力還要深厚,絕非虛誇之辭。

  於是柳南江將目光按注在白衣女郎面上,看她如何答覆。

  孰料,白衣女郎卻搖搖頭道:“晚輩這點彫蟲小技,不足為道,前輩誇讚了。”

  這分明是閃爍其詞。

  醜老人冷哼道:“老頭兒我最討厭和故作神秘之人談話……”

  語氣一頓,連連擺手,道:“走吧!走吧!記住多殺幾個無惡不作的魔徒,否則,你們就是白活了。”

  白衣女郎道:“多謝前輩。”

  言罷,領先走去,又回過頭來瞟了柳南江一眼。

  柳南江也立即向醜老人行禮作別,然後快步跟上,和白衣女郎相繼離去。

  兩人默然行路,約莫盞茶工夫,來到一座平坦的山坡。

  坡上綠草如茵,白衣女郎停步席地坐下。

  柳南江也在她對面坐下,喟嘆了一聲,道:“那位醜陋的老前輩是個好人,功力也深厚驚人,就是行徑有點乖張。”

  白衣女郎道:“若非相公制住歐陽玉紋姑娘,妾身早已粉身碎骨了。”

  柳南江沉吟一陣,道:“恕在下冒昧,姑娘真是無名無姓嗎?”

  白衣女郎怔了一怔,道:“因為那本莊同南華,妾身與相公已然禍福與共,自然不該瞞騙相公,人皆有名,妾身自然也有姓名。不過請相公不要追問,到時妾身自會奉告。”

  柳南江道:“為人皆有難言之隱,在下不問就是……”

  語氣一頓,又道:“姑娘因何也會‘困龍八抓’的武功呢?”

  白衣女郎道:“妾身如果對任問事都三緘其口,相公一定會懷疑妾身不具誠意,因此妾身願意回答這一問題,不過,請相公不要再加追問,也不要對外宣揚,妾身方肯直告。”

  柳南江點點頭,道:“那是自然。”

  白衣女郎道:“‘困龍八抓’是妾身教給秦羽烈的。”

  柳南江不禁瞠目結舌,這是他絕對想不到的一個答案。

  接下來,本該有一連串的問題要問,可是想到方才所作的諾言,柳南江只好噤口不言了。

  白衣女郎笑道:“相公不為妾身的身世去費神了……”

  語氣一頓,接道:“相公在‘倚水閣’旅店之中失落那本莊周南華,可知被誰偷去?”

  柳南江反問道:“姑娘知道嗎?”

  白衣女郎點點頭,道:“知道,不但這件事,還有許多相公極欲知道的事,妾身也可奉告。不過,妾身有一點要求,今後凡行事之間,務望接受妾身從旁所參加的一點意見。”

  柳南江不禁猶豫了,對方的心意如何,目前還不得而知,這怎麼可以胡亂答應呢?

  白衣女郎似乎察知了他的心意,又道:“相公不必猶豫,妾身可以盟誓以明心意,任何事情都會為相公的利益著想。”

  從對方的眼神中,柳南江已看出她的誠意,因此點點頭,道:

  “好吧!在下不敢肯定說全部接受姑娘的意見,但在下絕對會體察姑娘的善意。”

  白衣女郎笑道:“那就行了。”

  語氣一頓,接道:“相公那本莊周南華是秦羽烈派人偷去的。”

  柳南江不禁“噢”了一聲,原來他就有這種想法,後來因為和秦羽烈作了一席之談後,對他有良好的印象,故而又將這種想法沖淡了。

  白衣女郎又道:“七年前,‘關中一龍’凌晨霄在長安南關‘七柳齋’中被害,相公可知誰是凶手?”

  柳南江道:“據‘斷魂娘子’古寒秋猜測,凶手可能是秦羽烈。”

  白衣女郎一點頭,道:“正是他。”

  柳南江訝然問道:“姑娘難道有所憑據?”

  白衣女郎淡淡一笑,道:“請相公相信妾身所說的每一句話就行了。”

  柳南江又問道:“可知秦羽烈在凌震霄處掠得何物?”

  白在女郎道:“得到一方玉珮,那本是肖雲達所有,凌震霄殺害肖雲達後,掠取了那方玉珮,結果他又被秦羽烈所殺,真所謂報應循環,毫釐不爽了。”

  柳南江不禁大大震驚了,那方玉珮正是師命所尋訪的兩件遺寶之一,想不到卻在秦羽烈手中。不過,這白衣女郎因何又將這些事的來龍去脈弄得這樣清楚呢?難道她與秦羽烈有什麼親密的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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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第十一回 巧斗毒魔

  柳南江在思索中,目光不免向白衣女郎多看了幾眼。白衣女郎似乎察覺了他心中的疑念,因而笑道:“我知道相公對我的話不敢全信,我也無法明確地舉出證明來,這……”

  柳南江立即接口道:“在下並不是懷疑姑娘所言不實,只是在猜想姑娘何以知道得如此清楚。”

  白衣女郎喟然道:“許多事情,我也無法一時向相公說清,總而言之,秦羽烈是一個偽君子,他的每一句話都是花言巧語,不可輕信,否則相公就要上當。本來目下我還不宜將這些事情告訴相公,只是我已發現相公正逐步進入秦羽烈的圈套之中,故不得不說出來,使相公有所警惕。”

  柳南江道:“秦羽烈說,十五年前,他與家師相遇於川漢道上。”

  白衣女郎插口道:“完全一派胡言,十五年前,秦羽烈根本未去過川漢之境。”

  柳南江問道:“姑娘貴庚多少?如何能知道十五年前之事呢?”

  白衣女郎微微一怔,道:“不瞞相公說,妾身今年已有四十一歲了。”

  柳南江不禁一怔,再細看對方,嬌媚宛如處子,哪裡像一個四十一歲的中年婦人呢?

  白衣女郎又道:“本來早就想改正相公對我的稱呼,可是我又說不出名字,也沒有其他名分,只得由相公稱我姑娘了。”

  柳南江腦際突然靈光一閃:此女莫非是秦羽烈的妻子?!

  雖然秦羽烈說他的妻子是因尋訪一招劍法而離家出走的,但是,他也可能信口胡謅的。

  一念及此,不禁脫口問道:“你莫非就是十五年前離家出走的秦夫人?”

  白衣女郎神情一怔,繼而雙眉一蹙,道:“相公怎麼會想到這方面呢?”

  柳南江道:“因為你說,秦羽烈的‘困龍八抓’是你所教,而且你只知道十五年前秦羽烈根本未去過川漢之境。在下因而猜想你可能就是秦羽烈夫人。如果不是,就請恕在下失言吧!”

  白衣女郎浩嘆一聲道:“相公說到此處,妾身不得不將身世略作表白了。妾身名叫白玉梅……”

  柳南江脫口道:“家母也是姓白,名喚玉香。”

  白玉梅背過身去,喃喃道:“那倒是很巧……”

  語氣一頓,接道:“我並不是秦羽烈之妻,但是秦茹慧卻是我的女兒。”

  柳南江乍聽之下,有些胡塗,繼而恍然大悟,道:“原來秦茹慧不是秦羽烈的女兒?”

  白玉梅道:“這件事情除了我和秦羽烈之外,誰也不知道。”

  柳南江問道:“秦羽烈的原配妻子難道也不知道嗎?”

  白E梅搖搖頭,道:“秦羽烈根本就沒有娶妻。”

  柳南江道:“秦羽烈說:他妻因為一招劍法的遺失,因而於十年前仲秋之夜留書出走,揚言若得不到此招劍法,誓不再歸,連秦茹慧也如此說,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白玉梅長嘆一聲,道:“留書出走的就是妾身,可是並不是因尋訪那招劍法而出走的,留書所言,不過是不願讓茹慧知道內中情由而已。”

  這內中情由,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柳南江不想追問,可是又忍不住問道:“是別有隱情嗎?”

  白玉梅唏噓地道:“真是說來話長……”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接道:“我與茹慧她爹因一念之差,而鑄成大錯。雙方家規很嚴,致使我們無法結合……”

  柳南江不禁插口問道:“兩情歡悅,因何不能結合呢?”

  白玉梅道:“因他已有原配。”

  柳南江輕“噢”了一聲,未再接話。

  白玉梅又道:“當時妾身已懷有茹慧,此事若被家父知道,妾身定遭鞭笞至死,妾身死有餘辜,腹內茹慧何辜?因此妾身不告離家,從此亡命天涯。”

  柳南江所得神往,見白玉梅將話頓住,不禁又問道:“以後呢?”

  白玉梅唏噓不勝地道:“那日在關洛道上,大雪紛飛,茹慧行將臨盆之際,妾身已身無分文,棲息於破廟之中,正好與秦羽烈相遇。承他熱心助我,母女才不致成孤魂野鬼……”

  語氣一頓,接道:“妾身因茹慧無父,成人後難免被人譏笑,乃佯裝與秦羽烈結婚,茹慧算他所生。其實,妾身與秦羽烈有夫妻之名,無夫妻之實。因妾身矢志為茹慧之生父保守貞潔。”

  柳南江喃喃道:“可敬也復可悲!”

  白玉梅望了他一眼,又道:“秦羽烈總算有恩於我,妾身乃以家父所創之‘困龍八抓’相授,以為答報。”

  “當初妾身曾與秦羽烈取得協議,他也答應妾身為茹慧之生父保守貞潔,日子一久,他竟然忘卻前言,要妾身與其同房。妾身自然不肯,後來他竟以殺害茹慧相挾,妾身只得再次亡命天涯,秦羽烈不見妾身之面,就不會再萌生邪念了。”

  柳南江道:“你因何不帶茹慧同行呢?”

  白玉梅道:“她跟著我只有受罪,而且難免受人譏笑。”

  柳南江道:“你走以後,就不怕秦羽烈殺她以洩憤嗎?”

  白玉梅搖搖頭,道:“他絕不會殺害茹慧,因他疼愛她至深。如我在而不遂其心願,他也許會惱羞成怒而殺害茹慧的。”

  柳南江道:“想不到內中情由竟然如此複雜……”

  語氣一頓,接道:“你出走後,再沒有和家人見面嗎?”

  白玉梅浩嘆一聲道:“此生恐怕再也難見家人一面了!”

  沉靜了一刻,柳南江道:“還有一件事情,在下不太明白。‘困龍八孤’既為令尊所創,如今秦羽烈借此顯名,令尊一定知道。也必定知曉這種武功由何而來,當也會想到可能你已與秦羽烈結合,怎麼令尊竟然不聞不問呢?”

  白玉梅道:“相公有所不知,妾身無兄無弟,只得姐妹二人,妾身居幼,家父最是疼愛。他研創的這套‘困龍八抓’,只有我和他老人家知道,當時只有八個招式,並沒有名稱。‘困龍八抓’是秦羽烈為之取名的。近五年來,秦羽烈以此成名,而家父卻早已作古了。”

  柳南江“噢”了一聲又道:“秦羽烈以前學的是什麼武功?”

  白玉梅道:“他的武功很雜,他人聰明,底子也不錯,許多深奧的招式,他都一學就會。那套‘歸真劍法’他也練得不錯。”

  柳南江道:“提起‘歸真劍法’在下倒想起來了,能告訴在下從何處所得嗎?”

  白玉梅道:“乃是家母所教。”

  柳南江追問道:“令堂又是從何處得來呢?”

  白玉梅搖搖頭,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柳南江沉吟了一陣,道:“能請教令尊令堂的名號嗎?”

  白玉梅嘆了口氣,又搖搖頭,道:“有女如此,何必使他們二位老人家蒙羞呢?”

  她不肯說,柳南江自然不便追問了。

  沉默一陣,白玉梅才說道:“相公能談談你的身世嗎?”

  柳南江面色頓時陰沉下來,遲疑了一陣,方道:“在下本不願傾談身世,你既然對我盡情傾訴,在下自然不願保留……”

  語氣一頓,仰首望著蔚藍的長天,聲音沉緩地道:“在下姓柳名南江,自幼隨一高增長大,教我武功,但知母名白玉香,其他一概不曉,如此而已。”

  白玉梅有幾次欲言又止的神情,到最後她還是沒說一句話。

  沉默片刻,柳南江又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請,不知是否答允?”

  白玉梅道:“相公直言無妨。”

  柳南江轉過臉來,滿面赤子之情,懇摯地道:“初見之時,因見你嬌媚宛如處子,故以姑娘見稱。現在既知你年長我二十,若再以姑娘二字稱之,非但不敬,也顯得不倫不類……”

  語氣一頓,接道:“在下孑然一身,了無親人,而家母適巧與你同姓,名也只差一字,在下擬以姨娘相稱,不知是否有高攀之嫌?”

  白玉梅神情顯得無比的激動,疾聲道:“那如何使得?”

  柳南江道:“莫非嫌棄在下出身鄙薄……”

  白玉梅連忙接口道:“既如此說,那我只有點頭答應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29 13:17
七十七

  柳南江深深一拜,道:“姨娘在上,請受江兒一拜。”

  白玉梅笑眯眯地接受了柳南江的一拜之禮,柳南江心情也開朗不少,因為他從來不曾見過白玉梅笑過,而且她笑容顯得無比地雍容華貴。

  白玉梅對待柳南江的神情也改變了不少,她抬手摸摸他的面頰,柔聲道:“一天之隔,你已消瘦不少。來!到我的住處去歇息一下。”

  柳南江含笑點頭,於是二人聯袂向西北方奔去。

  入夜,在望鹿坡西北方一個隱秘的天然洞窟之中,柳南江吃了一頓熱湯及熱飯,這是自他入山以來唯一的一次美食。經過整日歇息,柳南江顯得容光煥發,精神抖擻。白玉梅也是笑逐顏開,披散的長發也挽了起來。雖是少女之容,卻有貴婦之姿。

  洞窟最深處也很寬敞,那裡算是臥室。地上鋪著灰褐色的狼皮,既是床榻,也是椅凳。

  壁上的松脂火炬,燃燒著熊熊的火焰。柳南江將那本莊周南華攤在膝上,反覆誦讀。時而皺眉,時而吱唔,顯然有不勝困惑之感。

  白玉梅在他對面坐下,伸手過去將他膝上的書合攏,笑道:“南江!別死讀了,在解開書中所隱藏的奧秘之前,我們應該先談談這本書是何人所有。”

  柳南江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那個死去的和尚所有。”

  白玉梅又問道:“那個和尚是誰呢?”

  柳南江頓時被問住了,瞠目結舌地答不出話來。

  白玉梅笑道:“南江!你不要以為我故意出難題。醜老人和那個死去的和尚是什麼關係?他為什麼那樣不惜以殺戮的手段來阻止別人進入‘子午谷’?你師父為什麼要你早晚誦讀莊周南華?為什麼只教你到‘子午谷’去看看,卻又不明說原因?”

  柳南江被問得眉頭縮在一堆,苦笑著搖搖頭,道:“姨娘!你問得太多了,我簡直答不上來。”

  白玉梅道:“還有,醜老頭顯然不知道那個和尚死後曾留下一本書,甚至不知道那個和尚生前是早晚誦讀莊周南華的。不然,他絕不會讓你將這本書帶走。”

  柳南江點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

  白玉梅笑道:“你能回答這些問題嗎?”

  柳南江搖搖頭,道:“一時回答不出。多加思索,或許可以假設幾個答案出來。”

  白玉梅顯得神秘地笑道:“用不著去思索,答案寫在書上。”

  柳南江先是一愣,繼而笑道:“姨娘真會說笑,誰解得出書中玄奧當然一切都明白了。

  白玉梅神情正經地答道:“扉頁上的那行字就是答案。”

  柳南江目光一轉,似乎一時不明白白玉梅的意思,喃喃道:“怎樣講?”

  白玉梅翻開莊周南華的書面,指著扉頁上的那行小字,道:“看這裡得此書者非禍即福,這句話說得很肯定,分明書中所隱藏的奧秘,不是一宗財寶。若是財寶,得到的人處理不當才會遭禍。即便得而復失,不過是無福享有,也不一定就有禍。”

  柳南江輕“唔”了一聲,點點頭,道:“再往下念吧!”

  白玉梅道:“接著蓋禍福之差於一念之間,不可不慎這是感慨語。分明是他是過來人,有過前車之鑑,所以提醒後人不可重蹈覆轍,由此可見,那個死去的和尚是含恨而終。”

  柳南江面顯驚色地道:“含恨而終?想必他作過一件錯事?”

  白玉梅合起書本,搖搖頭,道:“現在先不去探討那個死去的和尚,我們且說那個綽號‘大酒簍’的醜老人……”

  頓住話音,深深吸了一口長氣,接道:“他當年也曾經在少林掛單住腳,後來又束髮還谷,進入丐幫,不過是一五結弟子,卻又因觸犯幫規被逐,他的出身不但複雜,而且也不入上流。但是他卻是一個心羅萬機的曠世奇人,這不是很奇怪嗎?”

  柳南江微一沉吟,道:“想必他有難以告人之隱秘。”

  白玉梅雙掌一擊,道:“對了!想必他也做過一件錯事。”

  語氣一頓,接道:“現在我們再來談談你的尊師。”

  不待白玉梅說完,柳南江就搶著問道:“他老人家怎麼樣?”

  白玉梅道:“尊師當年也曾在少林寺掛單住腳,本來有入寺為住持之傳說,卻突然離開了少林雲遊在外,有二十年不臨中原,這又是何故呢?”

  柳南江道:“也許他老人家不想過問俗務。”

  白玉梅笑道:“你錯了!既不關心俗務,又何必為兩宗財寶,遣你前來中原?”

  柳南江道:“那是本門所遺,自然應該尋回。”

  白玉梅追問道:“尊師掛單獨走,何來門戶?”

  柳南江結舌道:“這……?!”

  白玉梅接口道:“情形非常明顯。尊師二十年前突然離開少林,必然事出有因,而且和那死去的和尚以及那醜老人有牽連關係。”

  柳南江緩緩地搖搖頭,道:“單是他們幾位老人家之間的玄奧就很難解,再加上這本書中的玄奧,更是難上加難了。”

  白玉梅道:“解透了其中之一就是等於兩者都解透了。”

  柳南江道:“不過依我看,整個事件都與那把鐵劍和那方玉珮有關。”

  白玉梅點點頭,道:“那是必然的……”

  語氣一頓,接道:“這其中還有一層微妙的關係,你可曾想到?”

  柳南江問道:“什麼微妙的關係?”

  白玉梅道:“死去的和尚因何要將隱秘藏在莊周南華這本書裡面呢?與其說是不讓別人知道,不如說是他不想讓醜老人知道。而醜老人所以對‘子午谷’嚴加防範,說來說去不過為了防範尊師一個人。”

  柳南江面上透露出不解的神色,道:“那又是什麼原因呢?”

  白玉梅道:“正因為難解其中道理,才顯得關係微妙呀!”

  柳南江皺緊了眉頭,喃喃自語道:“真是奇怪!師父他老人家偏偏又不肯明說。”

  白玉梅突然掉轉話題,道:“對了!你和茹慧訂有後會之期嗎?”

  柳南江道:“明晚在三老峰頭。”

  白玉梅將兩道目光逼視在柳南江面上,問道:“南江!你說實話,你是不是有點喜歡茹慧?”

  柳南江微一沉吟,道:“請姨娘不要見怪,我不喜歡她。”

  白玉梅吁了一口氣,笑著問道:“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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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柳南江道:“她頗工於心計,我喜歡性格爽朗,心胸坦蕩的人。”

  白玉梅喟然道:“其實,茹慧心地很善良,工於心計是受了秦羽烈的影響……”

  語氣一頓,接道:“那個紅衣少女想必很逗你喜愛了?”

  柳南江微顯不安地訕訕一笑,道:“喜愛還談不上,不過我倒很樂意和她相處。可是有一個原因,卻使我不敢去接近她。”

  白玉梅皺著眉頭問道:“什麼原因呢?”

  柳南江道:“她是”關中一龍“凌震霄的女兒,與我尋訪兩宗遺寶的事情有莫大的關係,不宜相交過深,而且她年紀小,知道的事情卻很多,顯示她的背後隱藏著武林中有力人士。再加上她纏得太緊,雖然她還有些稚氣未脫,但我總懷疑她可能別具用心。因此我就要對她敬而遠之了。”

  白玉梅失笑道:“倒看不出你是如此少年老成……”

  語氣一頓,接道:“南江,我要交代緊一聲,今後不管遇見茹慧,或是秦羽烈,務必要不動聲色,否則對你有害無利。”

  柳南江點點頭,道:“這我知道……”

  正說之間,頭頂之上突然傳來步履之聲,白玉梅一揮柔荑,將壁上的松脂火炬煽熄。

  柳南江悄聲問道:“上面看得見火光嗎?”

  白玉梅道:“看不見,但是嗅得著松脂的香味呀!睡吧!要是睡不著,就想想那本書上的奧妙吧!”

  兩人分頭躺下。白玉梅因為日間為柳南江護法,所以一躺下就傳出均勻鼻息。柳南江精神飽滿,再也睡不著,一時之間,千頭萬緒一齊湧上了心頭。

  洞壁上面的步履聲還不時響起,上面的人似乎徘徊不去。

  柳南江真想出洞去看看,繼而一想,萬一將白玉梅的的隱秘之所洩漏,那就不妙了。因此,打消了出洞探視的念頭,閉目默誦莊周南華的章句。

  這個天然洞窟在一片巍岩亂石中,既不傍山,也不臨泉,很少有人到此。

  而此時卻有一個人在亂石堆上坐了下來,腳下不停地踢著那些亂石塊,顯示他此刻異常的心煩氣燥,焦灼不安。

  當然,在山裡轉了兩個晝夜,別說“子午谷”,連像一座山谷的

  地方都沒有找到一處,再加上腹飢口渴,自然令人心煩了。

  原來這個人就是兩日前和柳南江分手的凌菲。

  她原想跑到望鹿坡下的野橘林中去吃一個飽,走到此處時實在太累,就在亂石堆上歇了下來。

  坐了一刻,她打算站起來要走了,忽然在離她五十步左右的地方掠過一道疾速的影子。

  凌菲心中一動,伏下了身子,見到影子縱到一方巨石之上四下眺望,似在辨別方向。

  凌菲見那影子很矮小,猜想是個女子。那又是誰呢?莫非秦茹慧和柳南江分開了?

  想到這裡,她就離開了亂石堆,慢條斯理地向那影子走去。

  今夜二十二,下弦月尚未升起,四野一片漆黑。但是藉著微弱星光,仍可辨物,凌菲走過去,那人自然看見了。不過,他並沒有走開,反而在那方巨石上坐了下來。

  凌菲一縱身上了巨石,才看清那人是個梳著朝天辮子的小僮,正坐在地上大吃大喝,對凌菲看也沒有看一眼。

  凌菲正感口渴腹飢,一見對方大吃大喝,不禁淌下了口水,因而開口叫道:“喂!你在吃什麼?”

  那小僮這才回過頭來應道:“吃卷餅,喝山泉,因何動問?”

  凌菲在他對面坐下,道:“賣兩張卷餅給我。”

  小懂一搖頭,道:“不賣。”

  凌菲嬌叱道:“那我就要搶了。”

  小僮笑道:“用不著搶,要吃儘管拿。”

  凌菲倒是想不到,一笑道:“承你的情,姑娘我不白吃人家的東西。”

  小撞笑道:“我也不能收你的銀子,因為這些卷餅不是花錢買的,我怎能作無本生意。”

  凌菲失笑道:“原來你是偷來的。”

  一面說,一面拿起一張卷餅在嘴裡塞。

  小撞搖頭晃腦地道:“所謂飢寒起盜心,方才姑娘差點還要動搶呢!”

  凌菲不禁面上一熱,道:“你倒很會挖苦人,你叫什麼名字?”

  小僮應道:“我叫福兒。”

  凌菲想不到被他佔了便宜去,不過福兒逗人喜愛倒是真的。因而笑罵道:“別臭美了!我來問你,你幹什麼營生?”

  福兒答道:“我是書僮,不然我說話怎會這樣文雅?”

  凌菲笑道:“你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不過我看你不像書僮。”

  福兒嚷叫道:“誰還騙你?福兒為柳相公挑書箱,誰不知道?”

  凌菲微微一怔,道:“哪個柳相公?”

  福兒哈哈大笑,道:“哪個柳相公!你問得真希罕,鼎鼎大名的柳南江柳相公你都不認識?”

  凌菲真想大笑,因為這個小僮真會逗人,尤其是說起話來像個小老頭。

  但她卻沒有笑出來,語氣淡然地道:“說說看,如何算得上鼎鼎大名?”

  福兒霍地從地上跳起來,指手劃腳地道:“你聽著!柳相公出身書香門第,武林世家。文通五經六藝,武曉兵書戰策。揮筆成文,洋洋萬言,倚馬可得;動劍使萬人難近其身。別看他貌相斯文,溫文儒雅,上山擒虎易如反掌,下河摸魚一抓一條,野起來還會放屁崩坑,撒尿和泥……”

  凌菲差點笑得直不起腰,連連叫道:“別逗人了,我認識他。”

  福兒卻一點也沒有笑,將凌菲看了又看,才怪聲怪氣地道:“你認識他?你是第幾個認識他的姑娘家?”

  凌菲嬌叱地道:“什麼第幾個?認識他就行了。”

  福兒一本正經地道:“姑娘!小的要奉勸一句,可別對柳相公著迷,他樣樣都好,就是不愛和姑娘家打交道。因為夫子曾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可將這句話背熟了。”

  凌菲笑罵道:“你這個小鬼!滿口胡說八道,換了別人,你早就挨揍了。”

  福兒笑道:“姑娘吃了我的餅,自然不會再打我了。”

  凌菲收斂了笑容,一本正經地問道:“你上山來幹什麼?”

  福兒應道:“找柳相公呀!”

  凌罪心中一動,卻故意漫不經心地問道:“找他幹什麼?”

  福兒道:“找他要錢吃飯呀!這樣老是偷餅吃也不是辦法,萬一被人抓著,連柳相公的面子也要丟了,那時我只有跳河洗澡啦!”

  凌菲心想:“看不出這個傢伙倒是蠻狡猾的,口風緊得很。”

  但是,她肯定福兒找柳南江必有重要的事,因而故作淡然之邑,道:“柳相公到‘子午谷’去了。”

  一面說,一面察看福兒的反應。

  福兒微微一怔,道:“子午谷?!那是個什麼地方?”

  凌菲問道:“你可曾聽說過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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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福兒沒有回答她的話,卻反問道:“子午谷可有招商旅店,茶樓酒店?”

  凌菲沉下臉來,叱喝道:“福兒!你少跟我裝瘋賣傻!我和柳相公是朋友,有什麼重要的事趕快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找到他。”

  福兒訝然道:“姑娘這話可奇了!我裝什麼瘋?賣什麼傻了?”

  凌菲冷笑道:“你真是書僮嗎?方才你縱上這塊巨石的時候,真是身輕如燕,你以為我沒有看見?”

  福兒搖頭晃腦地道:“平日肩挑書箱走慣了,一旦卸下書箱,自然是身輕如燕啦!”

  凌菲冷叱道:“你再油嘴滑舌!當心姑娘我接你一頓。”

  福兒嬉皮笑臉地道:“你若動手打人,就變成野丫頭了!”

  凌菲想試試福兒的武功如何,借此機會,一掌向福兒的天靈蓋上拍去。

  福兒並未左右躲閃,只是將腦袋向脖子裡縮。那如何躲得掉,“拍”地一聲拍個正著。

  “撲通”一聲,根兒向後栽倒,四平八穩地躺在地上了。

  凌菲心頭一驢,頓時慌了手腳,在她的想像中,福兒一定會躲閃,因此,她不但出手快,而且還用了三成內功。

  如果福兒真不會武功的話,這一掌下去,天靈蓋一定粉碎了。

  她用手一探福兒的鼻息,氣若游絲,幾等於無。她又蹲下身子,湊近面孔,藉著星光去檢視福兒的眼珠,看看是否有救。

  福兒突然深深吸了一口長氣,霍地跳了起來,飄退丈餘。

  然後哇哇叫道:“我上當了。原想裝死聞聞姑娘面上香粉味道的,想不到卻是一股臭汗。”

  凌菲不禁心頭大駭,這小傢伙的天靈蓋上硬碰硬地挨了一掌,卻一點損傷也沒有,他有多深厚的內力自可想見了。

  凌菲定住心神,向福兒招招手,道:“小兄弟!別說笑話,我們說點正經的事。”

  福兒點點頭,道:“好!不過你不能再動手打人了。如果你喜歡打的話,最好打輕點,敲碎了腦袋瓜子就沒有吃飯的傢伙了。”

  說著,又在凌菲的對面坐下。

  凌菲笑道:“小兄弟!真想不到你這樣小的年紀竟然有一身好武功。”

  福兒笑道:“姑娘誇讚!”

  凌菲瞟了一眼,道:“小兄弟!我看你不像個挑書箱的書僮。”

  福兒將頭一偏,道:“哪點不像?”

  凌菲道:“憑你的功力和身手。”

  福凡眉飛色舞地道:“當然,跟著鼎鼎大名的柳相公,自然也學到一點。”

  凌菲試探地道:“我看你和柳相公一定是同門學藝的師兄弟。”

  福兒倏然沉下臉來道:“多嘴的媳婦不討公婆疼,姑娘要是不東問四間,這猜那猜,我倒願意多和你聊聊。你看,我可曾問過你貴姓大名?”

  凌菲柳眉一堅,道:“誰叫你不問?我姓凌名菲,難道還有什麼不可告人?”

  福兒“唔”了聲,接口道:“‘關中一龍’凌震霄的千金小姐。”

  凌菲訝然道:“你怎麼知道?”

  福兒振振有辭地道:“武林中姓凌而又能亮出字號來的有幾個?除了凌晨霄那條龍,誰又能生出你這一隻綵鳳?”

  凌菲笑道:“你倒真會捧人……”

  語氣一頓道:“柳相公和秦茹慧一齊到‘子午谷’口去了。”

  福兒搖搖頭,道:“凌姑娘的消息可能不太正確吧?”

  凌菲語氣肯定地道:“錯不了!原來我們三個在一起的。八成是秦茹慧唆使柳相公將我趕走了,然後他們兩人聯袂而往。”

  福兒搖頭晃腦地道:“盡可放心!柳相公絕不會作厚此薄彼之事。”

  凌菲急得跺足道:“你看!連你都不相信我的話,好像我是專門騙人的。”

  福兒連忙搖手道:“姑娘別急!我說話向來是有憑有據的。”

  語氣一頓,壓低了聲音接道:“昨晚秦范慧在杜曲東南十里之處著了冷老魔的道兒,看樣子是想以秦姑娘換回那把鐵劍。”

  凌菲訝然道:“鐵劍到了秦羽烈的手上?”

  福兒點點頭,道:“秦羽烈在大前天耍花招,在冷老魔手裡弄走了那把劍。”

  凌菲喃喃道:“想不到秦姑娘那麼精明,也會栽觔斗!”

  言下之意,雖多多少少有點幸災樂禍,卻也有幾分惋惜之情。

  福兒微微一笑,道:“姑娘用不著為她擔心,她的運氣不錯。”

  凌菲忙問道:“怎麼呢?”

  福兒故作神秘之色,壓低了聲音道:“據我早上得到的消息,不知那位高手又將秦茹慧從毒蟲窩裡給救出來了。聽說是個使釣鉤的人。”

  凌菲心頭不禁一怔,使釣鉤的除了她哥哥之外還有誰呢?

  心中發怔,臉上卻不動聲色道:“你的消息倒是蠻靈通的!”

  福兒輕笑道:“我可不是專門偷餅吃的,吃飽了總得幹點活兒呀!”

  福兒的話聲方落,驀然巨石之下響起一陣長笑,道:“老夫早知你這娃兒大有來頭,那天被跑了,今天看你往哪裡走?”

  話聲未落,人已縱到巨石之上,赫然是那“九指魔杖”冷如霜。

  福兒眼光四下一掃,才發現巨石之下已被十來個壯漢圍住了。

  凌菲已啟唇叱問道:“冷老魔!你想幹什麼?”

  冷如霜厲聲道:↑瀟湘書院獨家連載↓“女娃兒!還沒有輪到你……”

  轉面向福兒喝問道:“快說!姓柳的那娃兒到何處去了?”

  福兒應道:“你既然在暗處偷聽我們說話,就該知道我也正在找柳相公。”

  冷如霜又叱道:“那個使釣鉤的小雜種是什麼來路?”

  這一聲“小雜種”可教凌菲冒了火,立即沉聲道:“姓凌名長風,他是我的哥哥。你說話乾淨點,不然姑娘我可要教訓教訓你!”

  冷如霜縱聲大笑道:“哈哈,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你哥哥在我手裡弄走了一個女娃兒,正好拿你來湊數,走過來吧!”

  “嗖”地一聲凌菲已經抽出軟劍,“叭”地一響纏上了冷如霜手中的“九指魔杖”。

  福兒大叫道:“咱們兩人的年歲加起來也不過三十歲,聯手打你這個老不死的魔頭也不算丟人!老魔頭看掌。”

  趁著冷如霜手中魔杖被凌菲的軟劍纏牢之際,福兒一掌向冷如霜左腋拍去。

  冷如霜叱道:“娃兒自找死路!”

  叱聲中,左掌輕輕一揮,拍出了他的獨門武功“血印掌”。

  他太低估福兒這個年輕小娃兒,因此只用了三成功力。

  兩股掌力一接,冷如霜才發覺對方掌力勁道十足,暗道一聲不妙,就要卸勁後退。

  但是,他右手的魔杖卻被凌菲的軟劍纏住,退也退不走,除非鬆手撒杖。

  待兩股掌力接實,冷如霜的身軀被一股巨力推得急旋,從左邊轉到右邊。

  身形一轉,正後背部對著凌菲,她豈會放過這個機會,一抖皓腕,松下軟劍,突又向冷如霜腦子上纏去,若被纏上,必定身首異處。

  同時之間,福兒又連拍兩掌。

  這個老魔頭竟然被兩個小傢伙弄得手忙腳亂,連落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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