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王侯 作者:黃梁生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2-15 11:49: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4 341314
王烏鴉 發表於 2019-1-25 10:27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擺明車馬(一)

  “你們可能沒人讀過聞香教的經典,如果讀過,就知道了。聞香教不教人念阿彌陀佛,也不教人燒香,只教人一件事,那就是拜天子。萬歲是神靈化身,只要大家高念我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就可消災解難。我們的一切,都屬於皇帝,萬歲想要,我們就得給。所以你們的女兒進宮,是你們的造化,而不是你們的籌碼。你們現在就可以左右地方庶政,操縱米價,就連衙門都要看你們臉色。若是讓你們成了皇親,這天下又有誰,能制的住你們?”

  聞香教這種皇帝膜拜的教義,四位員外是知道的,但是沒人往心裡去,他們可能信鬼神,但是不可能信皇帝。不管郝雲龍展現過多少神通,他們也只當這是個很出色的江湖騙子,最多當成個旁門左道之士,卻絕不可能真的因此而去把皇帝當神拜。

  楊承祖說的這種觀點,類似于後世的學生行為規範,從文字上挑不出有什麼問題,但是當成真正的生活守則,就難免讓人覺得彆扭。因為現在天子強勢,又要對田稅這部分動手,四大家可以把女兒送進宮裡,換一個皇親身份。但是這種行為不是因為他們支持天子,只是為了確保自己家業不墜。

  當他們的女兒受了寵之後,他們還是會用這個身份,繼續兼併田地,增加自己的產業,與曾經做過的一樣。包括對蒙古的交易,也不會因為成了皇親就停止,相反,有了這個身份後,他們做起邊境貿易會更為得心應手,肆無忌憚。

  楊承祖的分析,差不多就是四大家真正的用意,暫時先退一步,等到成為皇親後,再把失去的東西拿回來。楊記不管再怎麼做,也是萬歲的產業,等到自己成了皇帝的家人,楊記也沒法拿自己怎麼樣。

  這種心思,其實可以算做陽謀,就算被楊承祖看出來,他們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馬洪圖道:

  “大都督,您說到聞香教,據我們所知,聞香教成立時,還是正德朝。如果說天子就是神,那這就比較奇怪,到底武廟是神,還是當今天子是神?如果天子是神明,那又怎麼會掉進水裡就駕崩了。”

  “我們這些老不死,就是些莊稼老漢,太多的大道理,我們是不懂的,但是知道一點,做人該適可而止。既然是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咱們都點個頭,有什麼不好呢?大都督說的或許真的,但是對你沒有什麼損失,我們的生意在九邊,在塞外,不會動楊記的地盤。趙全那二十萬人,你可以去傳你的聞香教,讓他們給你當信徒,拿出產業來交奉獻。可以讓他們為楊記做工,或是為天子種田。天子要田,陝西的地,我們可以先不收,天子要錢,我們可以為天子籌措錢糧。這些都是可以的。我們最多是在山西收一收田,再做一點鹽業,大家共同發財,這又有什麼不好呢?”

  楊承祖面色如常“列位,你們說的條件,看上去是很優厚的,換個人,也許就答應了。可惜,在下是錦衣官,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耳聰目明。一些情況,別人不掌握,本官卻是知道的,也就對各位提出的條件,不敢答應。現在的糧價,山西雖然也在降,但依舊比別處都高幾成。有些山西人,開始向外省逃,然後他們的田,就被幾位員外收了,這事總是有的吧。現在你們收田,朝廷損失還不大,左右你們也要交稅,如果你們想著把田寄到別人名下,把租子賴掉,最後也會有人跟你們講道理。可是一旦你們成了皇親,這個田就成了皇家的田,到時候收稅,就麻煩了。”

  “還有,就是鹽稅。揚州那邊查鹽稅,據說查到劍拔弩張,巡鹽禦史張嘉胤先是被人彈劾,後又遭人行刺,差點連性命都丟了。如果我記的不差,幾位的家人中,就有人在揚州販鹽吧?這事和他們有沒有關係,我不清楚,慢慢查,總可以查出端倪。可如果你們成了皇親,那鹽稅就成了死帳,誰查的動?所以,你們想要送女兒入宮是可以的,前提是,這是臣民對君王的孝敬,而不是什麼交易。就算你們成了皇親,該交的田租也要交,該納的鹽稅也要納,做皇親可以享受一點便宜,但是有其極限。你們所擁有的產業,早就超過了優惠的上限,你們確定,還要把女兒送進宮麼?”

  王現咳嗽幾聲“大都督,揚州的事,我們還不清楚,暫時沒辦法和你談。至於你說的田地,在西北開荒,很困難。即使是豐年,收成也不高,捐稅之事,還請三思。朝廷用錢的地方多,可也要給下面的人,留一條活路。就像你說的糧價,楊記的糧價太低,所以才讓掌櫃們離心離德,如果我們也把糧價這麼落下來,家裡的人,又該怎麼活呢。”

  “幾位員外家裡經營著錢莊、綢緞、糧食、茶葉、馬匹、生鐵。一路可以做到蒙古,賺銀子的地方很多,糧食,只能算是裡面的一項。本官辦楊記,就是為了給商人提個醒,有些生意,只能朝廷控制,另外一些生意,不管誰做,都不該賺錢。像這糧食,就是不該賺錢的營生,如果幾位員外沒興趣做,我們楊記,願意接手。”

  “大都督,我知道楊記對於糧食生意有興趣,但是飯要一口一口吃,一下子吃這麼多進去,你不怕撐破肚子麼?我們幾個人,也不是不知進退的,只要我們的條件達成,山西的糧價我們會……”

  “你們會推上去。”楊承祖冷聲道:“你們現在不是皇親,就算要維持山西的盤子,也不容易,所以暫時還影響不到外省。但是九邊之地,干係重大,我們楊記的糧食,在山西處處碰壁。賣低價糧,居然像賣私鹽一樣,要躲著別人的追蹤還要防止打砸,這就是幾位員外做的。若是你們成了皇親,身上有了護身符,這陝西的糧價,一樣維繫不住。你們本來就負責九邊的運輸,到時候,整個邊關的軍糧,又會恢復到過去的價格,鹽價糧價,都會推到一個高價。楊記可以維持住腹裡地區的米價,卻要失去九邊的糧食控制,這件事,我沒法同意。”

  張自勉手中揉著核桃,“大都督,其實你維持住腹裡地區的糧價,已經很不容易了,你岳父是聞香教教主,你也該讀過一些佛道的典籍。天下萬事不必強求,強要求圓,反倒是落了下乘,害人害己而已。該放手的時候,就該學會放手。九邊之地,民風應該悍勇一些,只有如此,才能抵住北虜的入侵。腹裡地區,人的日子好過一點,朝廷不生變故,這是好事。九邊之地,糧價高一些,人們為了活下去,就得賣命,朝廷才能保證始終有強兵在手。所以九邊米價高,對這個天下,是有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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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1-25 10:28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擺明車馬(二)

  王現道:“大軍未動,糧草先行,這次朝廷想要複套,歷年朝廷要防邊,這些事都需要糧食。九邊地貧,指望百姓自己種田屯糧,是行不通的,出產的糧食,根本就不足以滿足開銷。想要邊儲充足,就得讓商人有利可圖,只要銷售糧食可得巨利,就會有人把糧食運到九邊來。讓商人有利可圖,九邊才會軍糧充沛,靠強求,是不行的。要是楊記始終維持這麼低的糧價,最多十年之內,九邊之地,將無糧可用。楊記的低價,實際是誤國,害民!聽我一句,糧價的事,就讓百姓自己決定,隨行就市,朝廷只要稍微控制一下,降低一下成本,其他的事,就不要管了。”

  楊省身指了指身後那幾位教首“你搞的低價,結果就是現在這樣,難道大都督還不明白麼?人不管有多大的權柄,也不能逆天而行。萬物都有它自己的規律和道理,不管多強的力量,都不能破壞這些規則。而人的規則,就是逐利。你不讓人逐利,就只能眾叛親離,所以,該放下的時候,就得放下。大都督,意下如何?”

  楊承祖見四人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顯然是吃定了自己必須同意,冷笑了一聲“四位員外,有一件事,可能你們不是太清楚,聞香教,其實只是我岳父在經營。但是這個教從無到有,從章程到流程,都是我一手制定的。也就是說,這個教,是我把它立起來的。”

  聽到他這句話,四位員外愣了愣,這麼一個規模超過百萬的龐大宗教,在短短幾年時間內,從無到有,一直到蔓延數省,簡直可以算做奇跡。在他們看來,這裡面肯定是有朝廷的手,在裡面推動,說楊承祖是聞香教的最大功臣,也沒什麼錯誤。但是真說到建立教門的具體過程,肯定還是郝雲龍等人一手打造的。

  他們出身邊軍,後來又混過江湖,對於一些江湖手段,自然是知道的。用這些東西建立教門,搞些歪門邪道,也不是想像不到。大概是他們懂一些左道之術,糊弄了很多愚夫愚婦,再有官府支持,就有了今天的規模。

  在四位員外看來,楊承祖對於聞香教只能是個粗疏的管理,或者發揮力量遙控,但是對於教裡面真正的情形,是不大懂的。他們可以把聞香教當籌碼談判,就是自己掌握了那些教首和頭目,只要自己控制著這些人,就算錦衣衛用力量壓下來,強行把郝青青捧成教主,最後也是寸步難行。

  聞香教發展到現在,就這麼被分解,然後消失掉,楊承祖心裡肯定不同意。要想保住這個基業,就得和他們妥協。事實上,即使楊承祖答應他們的條件後,聞香教裡,他們依舊可以擁有大量的棋子。郝青青又不可能長期坐鎮西北,只要自己家的女人在宮中受寵,將來聞香教還是能被他們控制住,最後楊記的力量,還是會被擠出西北。

  可是楊承祖說的這句,差不多粉碎了四位員外對聞香教的全部認知,就這麼一個不到三十的年輕人,就是聞香教的實際創立者?計算年齡,六年前的他,不過十八歲,就能一手締造這麼一個大教,這是人,還是妖孽?

  “你們可能不信,不過這不重要,我沒必要讓你們相信這些,你們信或者不信,對我也沒什麼影響。事實上,我能建立這麼一個聞香教,就能一手摧毀它。就拿這幾個教首,他們誰的身上,沒有一堆爛帳。無非是我錦衣衛把事情壓著,不讓人動他們,如果我想動,只要一句話,現在就可以把他們全拉出去斬了,又有什麼不行?”

  “大都督,我們……我們不是說既往不咎麼?”一名教首出身綠林,與郝雲龍是換過貼的,他的案底還在陝西衙門裡,只要說一句話,斬了他也沒什麼不對。

  見他這麼驚慌,楊承祖面上笑意更盛“既往不咎的前提,是你們聽話。既然你們已經背叛了神,那麼神對你們的庇護,也就失去效力了。你們手上有十幾萬信眾,就以為自己很了不起是吧?有種去招呼一聲,看看會不會有人跟著你們造反啊。再說的明白一點,你們真的以為,你們說一句話,那些教徒就跟你們走?我知道你們中有人出身白蓮教,現在,又和自己的老朋友接觸上了,就又有了活動心,我只能說,天作孽有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猛的拍了一掌,腳步聲從外面響起,一身仙裳,飄飄如仙女下凡的冷飛霜,從外面緩步而入。在身旁跟隨的,則是埃米葉娜。

  她的衣服穿戴,都是特意挑選的,雖然已經為了人婦,可是此時看上去依舊如同九天仙子,不沾染半點煙火氣息。事實上,經過雨露滋潤之後的冷飛霜,法相萬千,氣度比起當初的少女,吸引力反倒增強幾分。

  那些教首能在聞香教裡任要職,手段和各種歪門邪道的東西都是懂的,可是一見冷飛霜之下,還是有些目瞪口呆。有的人忽然叫道:“這是……這是聖女?”

  “曾經是。”冷飛霜含笑點頭,與眾人打了個招呼,隨後就站到楊承祖身邊“小女子現在是天妃教教主,也是相公的側室。我與青青姐本來就是金蘭,現在更是姐妹。這個聞香教如果相公不想做了,就讓我的天妃教來這裡傳教好了,將來,我要到南方去,北方教務,就交給青青姐處置了。”

  “四位員外,你們既然知道北商南下,對於天妃教的名字,總不陌生吧?你們覺得,如果我讓天妃教到陝西傳教,用幾年時間,能吃掉原本聞香教的產業?朝廷能捧出一個聞香教,就能捧出一個天妃教,聞香教是我一手建立起來的,裡面有什麼破綻,哪裡是弱點,沒人比我更清楚。至於教內人員的名冊,根基,我也一清二楚。錦衣衛在教裡遍佈耳目,如果說讓青青做教主,或許會有問題,但我要拔掉這根刺,卻不會有任何問題。要不要跟我賭一把,聞香教換了東家,又有多少時間可活?”

  楊承祖指了指幾位教首“你們幾個,還有一個機會,現在過來投誠,為時還不算晚。要是堅持下去呢,就只好死了。別指望四個員外,他們是商人,只會做生意,不會行善,不會幫你們的。”

  他看了看四位員外,手搭在冷飛霜肩頭,拉著她坐到了一邊。埃米葉娜則乖巧的替楊承祖捶打著肩膀,神態悠閒以極。十幾名東廠番子,則開始將聞香教的帳本,名冊,搬運出來,放到冷飛霜面前,隨後,郝青青也由知了攙扶著進來,與冷飛霜坐在一處,如同一對姐妹一般說笑著,當著眾人的面,翻閱起那些帳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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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1-26 02:39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軟硬兼施(一)

  這些帳本名冊,算是聞香教裡最為核心的東西,只有決定了誰是教主之後,才有人有權對其進行處置。在選出新任教主前,這些東西都被存在郝雲龍生前所用的靜室裡,有一支郝雲龍個人的衛隊負責警備。郝青青雖然是郝雲龍的女兒,卻也沒有許可權,對這些東西進行調閱。

  那些大教首也有人想過把這些東西拿過來,但是都沒成功,楊承祖把這些東西抬出來,也是在證明,那支核心力量,已經被自己所掌握。

  冷飛霜天妃教主的身份,在北方知道的人有限,到了西北,就更少一些。而她是楊承祖側室的身份,知道的人就更少一些。她與郝青青兩人氣質上大相徑庭,前者像極了一個仙子,後者就像是山裡的農婦,但是在楊承祖身邊時,表情氣質之類的東西又差不多,對這個男人的依戀相差無幾。

  那些女兵從外面拿進來糕點,兩人邊吃邊看,時不時的,冷飛霜就指著上面的一些東西問郝青青,後者一頭霧水的看了一陣,最後只能尷尬的笑笑:

  “我不知道啊,我一直在家裡,要不就是陪著相公到處去轉,沒管過這些東西,也說不明白。再說,我也不是很喜歡看帳,看不懂的。”

  “你要是還跟過去一樣,對帳本沒興趣。那以後我就不讓你當教主,只讓你當我天妃教的北方護法長老,那就不需要你看帳本了,只需要掄刀使弓就好了。”

  “好啊好啊,這個差事我喜歡。”

  兩人說笑著,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卻沒把四個員外和那些教首放在眼裡。郝青青上山之後,原本以為肯定會支持自己的一些叔伯長輩,也站在了對立面上,很是感受了一番背叛的滋味,包括一些舊人對她態度的變化,過於功利的接觸態度,都讓她大受打擊。只有此時,才感覺到一絲家庭溫暖,加上冷飛霜與楊承祖聚少離多,並沒有把她相公搶去多少,兩下芥蒂不深,這種姐妹之情,倒不是裝出來的。

  馬洪圖等人屬意海貿,對於天妃教的情形,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對於冷飛霜的情形,知道的終究有限。看到她和楊承祖的親近樣子,這才發覺,自己之前的一些設想,似乎有些地方出了偏差。

  天妃教、聞香教,一南一北,兩個新興教派發展速度都快的驚人,已經在各自的領地內,形成了極強的勢力和影響。兩個教主一個是楊承祖的岳父,另一個就是他的女人,那他說聞香教是他一手創立,這話也未必就是假的。

  想到天妃教與楊記的關係,再想一下聞香教與西北楊記經營之間的聯繫,他們不得不考慮一個事實:自己面對的,可能是自己人生中見過的最大的妖孽,一手打造了兩個大明朝最有生命力的組織,並且建立組織的目的,不是為了給自己謀取利益,只是為了讓天子的控制力變的更強。

  像是聞香教這種東西,他既然能建立,就可以毀掉,以冷飛霜的相貌能力,想要吞併聞香教另起爐灶不會太難,有幾年時間,就能讓北方變色。她的手段比起郝雲龍厲害的多,如果真的過來,自己再想像過去一樣控制一部分教內高層,通過這些人為自己謀取利益,影響決策的構想,可能就成功不了。

  原本以為,把聞香教控制住,西北的情形,就能歸自己掌握,現在卻發現,如果天妃教傳過來,可能比聞香教更糟糕。幾個員外的臉色,都變得不是太好看,至於那些教首,已經面無人色,開始琢磨著該怎麼找退路。

  “四位員外遠來辛苦,現在也可以回去休息了,聞香教的事,是我們的家事,原本就不該讓幾位員外參與。至於送女入宮之事,我的態度始終沒變,你們願意獻,萬歲肯定會歡迎。但是我不是負責此事的官員,也很難幫的上什麼忙,生意上的事,我們隨後慢慢談。這些聞香教的帳搞的亂七八糟,本官暫時要忙著弄這些東西,就不奉陪了。”

  四位員外趁著這個機會,也告辭離去,來到客房裡,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辦。楊承祖這種態度擺出來,到底是要動自己幾家,還是要更多的東西?如果維護現有的利益,又該怎麼在變化中,讓自己的利益變的更大,幾個人顯然要好好權衡一些了。

  那些教首中有幾人也拱手告辭,還有兩人想要套套交情,青青卻搖搖頭“我累了,兩位世伯有什麼話,明天再說。或者跟我相公說也可以,我是他的女人,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很快,客廳裡就只剩了這一家人,馬氏、岑蓮、么娘、鐵珊瑚等人就都被叫進來,她們中大多數人不怎麼懂得看帳本,但是馬氏好歹懂一些,可以教著她們。冷飛霜則笑道:

  “這些帳本看不看,也沒什麼用,記的本來就是一團汙,大家出身綠林,記帳這種事不是太擅長,指望帳本弄明白什麼,很難。但是青青姐做的不錯,上山后雖然沒能得位,但起碼看住了倉庫,教裡的財物流失的不會太多。”

  “多也沒有關係,不管流失了多少,最後都會被送回來。我給他們時間,也是讓他們可以歸還財物的,如果要錢不要命的,那我就送他們去死了。”楊承祖哼了一聲,將手搭在馬氏肩上“娘娘,以後聞香教這面,你要多幫一幫青青,她腦子不夠用,你多費心。”

  “我……我身份特殊,不適合吧?”馬氏聽到自己可以參與到正事中,心裡自然是有些激動,但是她的身份比劉五兒強不了多少,不適合抛頭露面,心裡還是有點抵觸。

  楊承祖笑道:“我自然會為你安排妥當,也不用你長駐西北,最多就是當個客卿就好了。珊瑚、么娘,你們幾個也是。回頭都在聞香教裡掛個長老的名分,這份基業是我創建的,自然要歸我掌管,誰也拿不去。不懂看帳的,就和飛霜好好學,別人家的小妾都想要財權,我給你們財權,你們自己看不懂,不就虧了。”

  他說笑著,在幾個女人臉上一路親過去,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體,向外便走。不多時,伸手敲響了馬洪圖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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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1-26 02:39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軟硬兼施(二)

  “這份口供,是我錦衣官校審問出來的,可以確保沒有問題,馬老爺送的兩位姑娘,乃是白蓮教天刑部的刺客。您說她們是您從小養在府裡,教授技藝的,難道是說,您是白蓮教的大長老?”

  看到楊承祖遞過來的這份口供,馬洪圖的臉色也在瞬間變的十分難看,他是與其他三人會談時,被下人叫過來的。本以外楊承祖是要來勒索什麼,沒想到,卻給自己看了這些東西。

  那兩名女子,只是送的見面禮,如果楊承祖喜歡,這樣的女人晉商人家隨時可以送幾十個出來。她們確實也是自己養在家裡,請了大同的名紀傳授了諸般侍奉男人的技藝,專門當成活玉送人。

  白蓮教在山西有很強的基礎,民間乃至官府,都有人信教,像是馬洪圖自己,家裡也供著彌勒菩薩。但是他終歸是個員外,信教求個家宅平安,永保富貴,這些都是有的,要說他參與行刺欽差都督,這種事根本就不可能去做。

  雖然是大商人,但是白蓮教謀反,這依舊是紅線,以馬家的財富,如果被這種事牽扯上,朝廷定個族滅,也並不奇怪。謝家殷鑒未遠,這位錦衣都督現在只要說一句話,就會有人把自己拿下,另外三位晉商,也不會多說半個字。

  再者,白蓮教怎麼把手伸到了自己的內宅裡?到底又到了哪一層?如果他們真的想要謀奪自己的家業,自己豈不是時刻活在危險裡?

  想到了這些,馬洪圖頭上、臉上,都有豆大的汗珠流出來,楊承祖反倒是安慰著他“馬老爺,也不要急成這樣,我沒說您一定是白蓮教的人,這件事,我們還要慢慢調查。如果我想把事情鬧大,剛才在見面時,我就把東西丟出來了。我還是願意相信,馬老爺是無辜的,只是身邊有了魔教妖人,讓您做出了錯誤判斷而已。人不要怕犯錯誤,只要犯了錯誤能改,就是好的。但是您身邊的人沒能查清楚,送女入宮之事,是不是就太草率了?天家身邊,必須保證安全,如果您送去的人也出現問題,那可真的是天王老子,也護不住您。”

  “大都督明見,小老兒冤枉,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啊。那送女入宮之事,就當是小老兒說個夢話,您不要往心裡去了。”

  馬洪圖這時已經明白楊承祖為什麼態度那麼鮮明的反對自己家女兒進宮,換做是自己,怕是比他還要過分一些,方才的一點憤懣,現在已經被感激所取代。他主動摘下了手上戴的一串手串:

  “這串佛珠,乃是五臺山智空大師開過光的,欽差戴在手上,可保免災去厄。山西馬記四十八家票號錢莊,見到這串手串,就如同見到老朽。大都督如果想要調頭寸,只管開口。楊記以後到山西做生意,老朽願意全力配合,聞香教的事……”

  “馬老爺子,您也不必這樣,本官只是不希望無辜的人被冤枉,不是要拿這些東西當籌碼,與您交易什麼東西。我更沒想過,和晉商為敵,我們楊記也是商人,對於同行,一向是與人為善,只是同行多不能理解我的苦心,對楊記有很多誤解,我也心痛的很。”

  楊承祖十分誠懇的陳述著,馬洪圖則隨聲附和,大家都是生意場上的人,等價交換這個道理是懂得。原本四大家過來,就是想要和楊承祖談生意,但是現在送女入宮的事徹底別想,自己的把柄又在人家手裡。就算楊承祖真的要馬家出血,他也只能點頭,現在倒是搞不清,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你們都以為,楊記是不讓大家賺錢,這話真的是錯的。楊記其實是個賺錢的商號,但是一個賺錢的商號,不代表所有的商品都要有利潤。糧食這東西,涉及到朝廷安穩,我沒想過要它賺錢,必要的時候,是要讓它虧錢的。至於鹽,這個可以賺,但是價格也要向下壓。這些事我都認,可是楊記一樣有賺錢的生意,像是海貿,還有絲綢之路,這些都是賺錢的。其實我一直想,和幾位員外一起開發絲綢之路,把這條黃金路線打通,大家就都有錢拿。”

  自漢唐以來大放異彩的絲綢之路,在明朝同樣重要,永樂年間陳誠四出西域,與貼木兒王國進行訪問。至正德時,雖然朝廷的使者斷絕,但是西北商路上,一直有番商往來。

  在這條商道上,有著深厚的經濟潛力。但是想要經營絲綢之路,也不是容易的事。隨著吐魯番王的勢力越來越大,哈密衛被侵吞,以及蒙古人的力量,讓這條商路變的充滿危險。不管商隊有帶多少護衛,遇到亂軍,也是死路一條。

  商隊損失越來越大,走這條路越來越危險,絲綢之路於近年,已經開始荒廢。楊承祖提出這條路,馬洪圖愣了愣,隨後搖搖頭“這恐怕不容易。我們是生意人,可是對面是強盜,還是貪得無厭的強盜。就算我們給了錢,他們還是要殺人越貨,這路,太危險了。”

  “我當然知道它危險,但是,同樣可以看到它所蘊涵的商機。所謂危險,是因為我們一直是想要喂飽他們,對於狼,喂飽不行,必須打疼。只有讓他們知道厲害,才能跟咱們安心做生意。這次複套,就是一次力量的證明,我們有力量收復河套,就有力量打到哈密、吐魯番。只要朝廷大軍表現出足夠的力量和決心,吐魯番王,也會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再說,他們自己也有通商的需要,我們需要賺錢,他們的商人,也需要賺錢,這個有的談。至於蒙古方面,等朝廷收回河套之後,我想蒙古人的問題,會解決的。”

  楊承祖此時的表現,比起方才談判時,要友善的多,他微笑著看著馬洪圖“我知道,晉商人家和蒙古的大汗,有交情。這不是什麼秘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商人麼,求的是財,不是求氣。你們和北虜做生意,是因為有利潤,但是我現在是想向員外提個醒,有些時候,腦筋要放靈活一點,不能抱著舊的商路不放。”

  他揮了揮衣袖,那份口供被掃到了地上,又從袖子裡取了一張地圖,在馬洪圖面前,緩緩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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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1-26 02:39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絲綢之路

  晉商人家重利輕義,無節操這些問題,楊承祖在前世就有所瞭解,在這一世,因為楊記的關係,以及錦衣衛方面的情報,對於這些情況,算是認識的更深入。這是個認錢不認人的群體,於國家並沒有多少歸屬感,也不大可能真的指望他們去為國出力。

  他們並沒有多少節操,也不介意出賣,與蒙古人做貿易,可以做的心安理得,吞併田地時,也可以不顧吃相。

  但即使是有這些缺點,楊承祖依舊覺得,他們比楊廷和那些人更好打交道,也更值得打交道,原因就在於,他們認利益。這些人行事並非沒有規則,只是其規則的核心,並不是什麼家國大義,也不是為萬世開太平,而是很單純也很直接的利益。

  跟蒙古人做交易,因為有利可圖,收地,因為那是安家立業的根本所在。只要給足了他們利益,這幫人就可以反水,不會因為堅守著某種義理,而跟人死磕到底。楊記的出現,對於晉商的利益造成影響,所以就遭到了這個團體的打壓。但是當楊承祖可以拿出足夠多的利益時,他們也完全可以成為暫時合作的夥伴。

  那份地圖,是一份河套的草圖,上面有各部落簡單的牧區劃分,以及基本的地形地貌,畫的很簡略,也沒有多專業。但是在馬洪圖看來,這份地圖卻比那些軍用的地圖珍貴的多,在上面,標出了不少地方有可能有礦藏,還有各部落對於貿易的需求以及支付能力,各部落頭人或聰明或愚蠢,喜歡什麼東西,為人如何。部落裡一些有權勢者,他們的喜好是什麼,又該如何與他們建立關係。

  這種地圖對於商人來說,乃是萬金不換的寶藏,有了這份地圖,在河套各部都能順利的貿易,賺取高額的利潤。比起自己一點點摸索,不知道要省多少力氣。

  “這份地圖,是我們楊記在河套那邊經營時,由掌櫃及夥計自己摸索的,未必都準確,算是個大概吧。像這樣的地圖,我手裡還有很多,都是這幾年楊記經營過程中,所取得的成果。將來朝廷複了套,蒙古人一樣需要買我們的東西,到時候,類似這樣的地圖會更多一些。即使是朝廷收復了河套,也不會把北虜都殺掉,大部分人無非是改做大明子民。事實上,很多蒙古人都做了大明子民,這也沒什麼不好,他們還是需要買東西,還是需要我們的貨物,各位的生意,還是能做下去。”

  “等到河套換了主人,那裡的地,就要進行重新的劃分,河套土地肥沃,不但適合於放牧,用來耕作,其實也很合適。只是蒙古人不善於弄這個,守著膏腴之地,也未必能種出活命的糧食。趙全在河套又紮不住根,否則,怕是他連內附都不會。這次他請求歸順,條件就是要在河套開一片地,供他居住,就是看中了那片地方。這麼好的田,我為什麼要給他?幾位員外如果喜歡的話,這些地,我們可以談。包括未來的絲綢之路,我們也可以談。”

  現在絲綢之路的運行方式,與海貿類似,番國的使者以朝貢的方式,向大明朝進貢,並在京師進行貿易。再把回賜之物帶回本國,進行銷售。明朝商人可以在陝西境內,向使者銷售自己的貨物,獲取利潤。這部分利潤並不算低,但是比起把貨物直接銷往對方的國家,終究還是比不了。

  海貿的巨額紅利,幾位晉商老爺心裡是有數的,但是這個圈子很難擠進去,那些海商不會放他們進來分潤,所以他們才想要成為皇親。現在出了這起刺客的事,皇親的事,暫時是不能考慮,海商的路,也基本走不通,這條絲綢之路的路子,也就變的有了吸引力。

  “那些番商可以千里迢迢從他們的國家到我們大明貿易,我們為什麼不可以銷回去?說到底,還是我們的力量不夠大,不能靠武力威懾他們。這種事,暫時急不得,只能一步一步來,可以先和一部分番商簽定契約,讓他們擔任總商,收他們一筆總商費。由他們把我們的貨,向著西番代消,這種和現在的模式差別不大,我們的利潤一開始也看不到。但是這只是開始,將來,我們的商隊可以向那邊一點點挪,前提是官軍的力量夠強,可以震懾住他們。不一定是要和吐魯番人打一仗,只要讓他們知道,大明的軍隊是可以保護自己的商人,並且願意保護自己的商人的,那些番人,就不敢輕舉妄動。路不是一天走出來的,但是總歸要走,才會有路。幾位員外都是打出偌大家業的老前輩,這個道理,你們比我懂。”

  馬洪圖聽的不住點頭,這條商路雖然艱難,甚至在他這一代,未必能夠走的成,但是這確實是一條好的路子。而且與海商不同,絲綢之路比較固定,摸索出一條可以通行的路線,別人就算想插手也插不進來。到時候,自己的後輩子孫,就靠著這條路,就可以世代吃喝不愁。

  作為一個老商人,他當然知道開闢這樣的商路,要承擔極大的風險,但是作為晉商,什麼時候又怕過風險?一想到這條商路所能帶來的利益,這些許風險,也就算不得什麼。

  再者大明內部的經商環境越來越惡劣,可以預見的是,未來的市場會更加難做,如果可以把生意做到西番去,那自己的家業不但不會受影響,還有可能振興。這個年輕人也不是一拍腦袋的臨時衝動,顯然有著相當完備的計畫,兩下聯手,彼此都有好處。

  他端詳著楊承祖,半晌之後,忽然問道:“大都督,老朽要問你一件事,你不敢把我家的女兒送進宮裡,這我能理解。現在就算是老朽,也沒這個膽子了。可是你有沒有膽子,娶我家的女子做妾?”

  “做妾?馬翁,您老在拿我開玩笑了,我家中妻妾成群,再進新人,不但自己要受氣,恐怕我也很難有時間去照顧她。到時候,不是辜負了佳人大好青春?”

  “那是老朽要考慮的問題,不是你要考慮的問題,你只要回答我,敢還是不敢?我那孫女乃是嫡出,本來是準備送到宮裡的,現在,我決定把她許配給你做小。至於說被你的妻妾欺淩,或是被你打罵冷落,那只能說,她做的不夠好。如果在你的內宅裡,她不能活的如魚得水,那麼到了宮裡,也是枉送性命。老朽不會因此生氣的,只問你,願意不願意與我做親戚?”

  認准目標,果斷出手,當確信這個年輕人可以做盟友後,馬洪圖果斷拋出了自己的籌碼。在這種籌碼面前,楊承祖也沒有什麼可拒絕的餘地。等到他晚上回房時,身上就多了四份庚貼,四個本來決定入宮的女子,現在,都被自己的家族做主,送到了楊家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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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1-26 02:40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各取所需

  楊承祖倒是沒認為自己魅力如此之大,只不過轉了一圈,就讓四大員外甘心把自己家準備送到宮裡的女人,轉送給他做小。這種事說到底,還是個利益交換,各取所需。

  確定了自己家被白蓮教徒滲透的很厲害之後,馬洪圖肯定要在自己家裡搞一輪內部的整肅,另外三家的情形,也差不了太遠。即便是幾個員外中有人信白蓮教,在教裡有個長老、護法之類的任職,也是為了行事方便,而不是真的願意為了聖教付出一切。

  如果自己真的被雙胞胎刺死,天子震怒之下,四大家首當其衝,即使家族可以保住,四位家主肯定是保不住的。白蓮教這次是想一石二鳥,既打掉楊承祖,又把四大家的家主解決,可以想像,換上來的人,要麼是白蓮教教徒,要麼也是白蓮教中,更為激進也更為肯拼命的那一批。

  這種行為如果做成了,可以看做是一個比較成功的陰謀,但是失敗了,自然就是一拍兩散,四大家也不會對這種行為聽之任之。不管是內部的清理,還是身邊的梳理,都迫在眉睫。即便是一些用了多年的心腹,這回也得重新考察,確認他是否站在自己一邊。

  根據口供,這裡面已經涉及到了馬家一個得寵的姨娘,以及幾個老管事,乃至於兩房庶出子。那位派來青龍山的幕僚,已經有人前去抓捕,這人能被派來青龍山,本身在馬家也是心腹一級,居然也被白蓮教滲透,弄的馬洪圖也不敢對其他手下給予太多信任。

  這種事不可能只出現在馬家自己身上,其他三家,怕也好不到哪去。四大家內部,不知道有多少白蓮教徒的力量,這次整肅,必然是一場換血的方式,用的力量會很大,引發的反彈也就不會小。

  四位員外財雄勢大,以往做這種事,也並不費力氣。可是現在家裡成了這個樣子,讓他們對身邊的人也不敢信任,一個弄不好,打蛇不死,反倒把自己搭進去,這種情況也要考慮。要確保安全,只能借助廠衛之力,由朝廷派人對家族進行整頓清洗。

  朝廷對於白蓮教徒肯定要打擊,找廠衛借人借力,都不為難,但是將來怎麼送走這些神仙,那就是大問題。借了廠衛的力,廠衛借此生根發芽,賴住不走,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與廠衛大頭目成為姻親,也就是這種情況下所能想出的最不壞的解決手段。

  除了楊承祖外,陸炳那邊,也收到了類似的要求,四大家現在表面光鮮,實際已經到了一個比較危險的邊緣。搞不好,家主的性命都保不住。這種時候,就不能再講姿態,而要講實際,什麼嫡出女不能做妾之類的鬼話,就有多遠死多遠,先保證自己安全再說。

  陸炳的身份,也不會真的娶四家的女兒做正室,四家的想法也很簡單,同樣送幾個女人過去,給陸炳做小。陸炳面子嫩,連正室都沒有,做小的事,也不大好張口,最後還得是楊承祖做媒。

  兩人是結拜手足,他說一句話,陸炳也沒辦法拒絕。再一考慮到四大家可以為西征河套提供資金及糧草外加軍需運輸上的保障,楊承祖又講了一番捨身喂虎的大道理,以及聯姻對於複套的重要性,陸炳不管心裡多不高興,這事就只能先答應下來。

  家裡的女人,這次倒是沒有吃醋,那幾個女人都是預備進宮挑選的,年紀都在十四到十六之間,自家事自家知,自己男人對這個年齡的女子沒什麼興趣,想來進了門,也不大可能受寵。

  楊承祖已經提醒眾人,等到四家的女兒進門後,要做好防範工作,確保她們接觸不到真正機密的東西,就更讓這些女人心裡舒坦。來的最多是給相公暖床的奴婢,永遠走不進相公的心,也沒什麼可在意的。

  燈影搖動,冷飛霜像個普通的農婦似的,坐在凳子上,借著燈花納著鞋底,楊承祖從後過來,一把將她抱起來“天妃娘娘,你現在這個樣子被教徒看見,保證他們心碎了一地。天妃怎麼能給男人做鞋?”

  “我現在不是天妃娘娘,是楊家的妾室,為自己的夫君做鞋,有什麼不對麼?”冷飛霜笑了笑,輕輕掙扎著“我還有一點就弄完了,你先去找葉娜……討厭……人家剛學會的這個,還要多練一下才能做的好呢。”

  她輕聲抗議著,卻還是任楊承祖擺佈著,另一邊的埃米葉娜也湊過來助紂為虐,冷飛霜無力的任兩個人欺負,久久之後,才長出一口氣“這次能和晉商聯姻,距離那理想世界,終歸又進了一步。”

  “我還以為你要說,要給我生個兒子呢,不要說這麼掃興的話好不好?”楊承祖邊說邊把在她身上摸索著,埃米葉娜卻笑著開始撩撥著他,期待著稍後的繼續。冷飛霜笑了笑:

  “兒子肯定是要生的,那是要做,不是靠想的。既然要想,肯定是想一點大事才對。我不是青青,沒她那麼沒心沒肺,只要相公抱著,就什麼都好。我得幫你想著你想不到的事,聖教這次的做法,不夠聰明。等於是把晉商,往朝廷這邊逼,這種情況有點反常。”

  “我也覺得不太正常,白蓮教的重要財源之一,就是晉商的供養。兩下裡算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這次他們這麼搞法,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想要搞掉那些家主,換一批自己人上來。那些人被推到家主位置上,肯定是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最大的可能,就是兩下達成了什麼交易。”

  楊承祖想了想,晉商所能提供的交易,最大的可能就是錢。白蓮教並不是一個太缺錢的組織,短時間內,如果要籌集巨大的資金,甚至到了要幹掉四位大商人的地步,那麼所需的數字就不會少。籌集這麼大數字的經費,其不管是要做什麼,對自己,都不會是一個好消息。

  但是這次他們計畫失敗,四位員外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先從經濟上對白蓮教中斷供應,山西雖然是白蓮根基所在,可是斷絕了資金援助後,這個教區的覆滅,也就是個時間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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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1-26 02:40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選教主(一)

  “等這次你的事忙完,我就去一趟山西。”冷飛霜忽然說道:“我想好了,李福達對我有恩不假,可是他只是我的師父,你卻是我的丈夫。總歸是丈夫比師父要近一些,就算是背上忘恩負義的駡名,我也不在乎。我要去山西,把聞香教傳過去,把山西的白蓮教基業連根拔起,免得他們再出來害人。”

  “飛霜,我不希望你難做的,之所以不讓天妃教北傳,其實我也是擔心有這一天。李福達待你有恩,你在中間難做人,我都明白,這事我能處理。”

  楊承祖話音未落,冷飛霜已經用手按在了他的唇上“我知道,我的相公可以解決這些人,但是我作為妻子,卻不能看著你繼續犯險。女生外向,我既然是你的妻子,就要為自己的丈夫考慮,至於難做人什麼的,他既然動手殺我的相公,我也顧不了那許多了。”

  這位美貌的聖教仙女,此時的模樣,卻比往日更增幾分嫵媚,讓楊承祖大為意動。可是不等他再行撻伐,那位波斯美人卻已經騎在了他的身上。

  “這些人,是我們賺錢的絆腳石,自然要搬開他們。”埃米葉娜嫵媚的一笑,手指在楊承祖的胸膛劃過“親愛的,那四位大商人用家中的女人向你輸誠,聽說那都是如同花蕾般美好年華的女子,等她們過了門,我們這些老女人,是不是就該識相的離開了?我和我們的冷教主,都要表現的更好一點,才能夠一直擁有你。”

  “洋妞,你想太多了,那些女人進了門,也不會有什麼變化。”楊承祖邊說,邊採取主動,反壓住了埃米葉娜“她們絕對沒有你的本事,也不像你這個妖精會纏人。這些大戶人家的女兒,又是當皇妃培養的,肯定會很端莊,很賢淑,我就算拿了她們的嫁妝去找女人,她們也不會多說一個字。而你,會把我的耳朵咬下來。論起賢良淑德什麼的,恐怕連九姐都要自愧不如,可是反過來,沒意思。就是一群木頭美人,就連多玩幾個花樣都不肯的。所以我對她們沒興趣,她們也未必願意嫁我。這種事,本來就不是由大家決定,所有人都只能認命。那些晉商現在是沒辦法,不這麼辦,怎麼放心跟我合作?我也樂得跟他們聯合,先對付白蓮教再說。至於將來麼,如果他們真的以為送了女兒過來,就和我是親戚,可以讓我關照,我只能說非常遺憾,他們註定要失望了。”

  由抓捕馬家幕僚開始的整肅之風,很快就在青龍山上彌漫開來,冷飛霜手段高強,對於白蓮教自己的各種把戲清楚的很,那名幕僚曾經想過自盡,但是連藏在牙裡的毒藥都被搜了去,又給摘了下巴,就來不及。就在楊承祖在她身上馳騁的時候,幾名白蓮教的內線,試圖進去滅口,卻不想中了官府的埋伏。兩下裡交了手,襲擊者武藝高強,可是敵不過官府人多,最終還是被拿下了。

  其中有幾個當場自盡,但也有兩個來不及自盡就被擒住,隨後就是審訊,霍虯等人拿出了手段,不到中午的時候,初步的口供已經問出來。

  楊承祖帶了一支親兵上山,加上過來護衛的錦衣衛,手上武力極強,抓捕工作進展的也很順利。有人試圖挾持楊省身,但是由於事先做了防範,並沒能得手。那個人,是楊家一個本房子侄,向來也算是得力,見到他被錦衣衛按住,楊省身的臉色也難看的很。如果不是這次錦衣衛準備充足,這個人想害自己的話,恐怕自己真的是逃不脫。

  “家門不幸,敗類!”

  他痛駡了幾句,手中的拐杖,毫不留情的在那名子侄身上一頓抽打。本來過來是要和楊承祖談判,沒想到事情變成現在這樣,反倒是自己要等著楊承祖救命。即使兩下已經定了姻親的事,這種時候,還是有些尷尬。

  楊承祖倒是很大度的寬慰著“楊老爺,也不要過於氣憤,家大業大,難免有一二不肖子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總算他們沒鬧出大亂子來,早一點暴露出狼子野心,其實是一件好事。如果他們養成氣力,將來反倒不好對付。這幫亂臣賊子,不管嘴上說的多好聽,實際,就是一群妖人。妖人,自然是要害人的,幾位員外家大業大,他們盯上了您潑天家私,就要殘害你們的性命,殺戮你們的子孫。護院、保鏢現在都指望不上,唯一能保護你們的,就只有朝廷了。”

  幾個員外乾笑幾聲,在這種時候,卻是沒什麼話好說,只能點頭聽從。但是有了這事在先,聞香教教主的問題上,他們自然全面倒向郝青青。

  同時,由於抓捕白蓮妖人的關係,聞香教那些大頭領中,已經有兩個人被拿,其他人也都坐不住,開始找關係托門路,希望不要受到牽連。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之中,楊承祖再次提出讓青青接掌教主的事,就沒多少人敢出來反對。

  聞香教中有身份的頭領都在山上,從大教首到下面的小壇主,也有幾百人。大家集中在山裡過去的練武場前,郝青青頭戴寶冠身穿道袍,打扮的倒是很有樣子,但是那隆起的肚子,還是把整個感覺破壞個精光。加上她本身就沒有教主氣質,被楊承祖牽著手走上台時,簡直就像過回娘家的小媳婦,讓那些頭領不住搖頭,不知道怎麼張口支持這位教主。

  楊承祖卻不管那許多,將人扶到了座位上,隨後就朝著下面道:“前段時間,青青也是在這裡,說要做教主,你們不點頭,事情沒有做成。我是她的男人,自己女人丟了面子,做男人的,就要把面子替她找回來。今天這個教主,她當定了。我知道你們想的是什麼,我也可以告訴你們,你們想的,都不重要。她是我的妾室,將來肯定是要跟我回京,聞香教的事務,我會委任一名總管,由他全權負責。但是我定期,會來審核一下,如果總管做事不行,我就會撤換他。青青的孩子生下來之後,不管是兒是女,都將是聞香教的新教主,她就是太上教主。”

  “你們中有人說她會多少典籍,問她有什麼神通?問出這話的人,就是對聖教不瞭解。我們聞香教拜的是天子,信的是陛下,教主的神通,都是忠於陛下,而得到的天授法力。聞香教誰當教主,歸根到底,要看萬歲的意思。所以哪怕她一個字也不認識,什麼神通也不會,只要天子支持她就是教主。你們大家,原本做什麼,新教主即位後,就繼續做什麼,皆大歡喜。如果誰不肯屈居於婦人之下,或認為自己很有才幹,很有本事,應該自己來做這個教主,那就自己站出來讓本官看一看。”

  演武場上,陷入一片混亂中,有人忽然喊道:“聞香教是大家的聞香教,不是一人之聞香教。誰做教主,應該由我們公選而出,朝廷不能一言而決。何況青姑娘是官眷,更該避嫌。”

  楊承祖向下看了看,冷笑道:“說的很有道理,與我打!”

  那人本來是混在人群裡喊的,認定不會被發現,哪知這個打字剛出口,就有十幾個人將他牢牢按住,拖拽而出。這些原本與喊話人一樣,都是教中頭領,可是此時,卻全在楊承祖面前一字排開跪好磕頭,隨即舉起棍棒,對著那喊話男子劈頭蓋臉的狠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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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1-27 00:41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選教主(二)

  提出公選教主,由教內頭領推舉自己的教主的提議,是早就在郝雲龍死時,聞香教內部提出的方案。最早的提議人是誰,已經無從考察,只能說,這個主意從一被提出來,就得到了教內大半以上有力者的支持。

  能不能做成是一回事,表現出自己的力量和聲音,讓教主意識到,必須倚重自己這些重臣,就是另外一回事。郝青青或許做不上教主,但不管最後教主花落誰家,都得討好自己這些人,這才是最關鍵的一點。

  抱著這種目的,上層的大教首想著與晉商合作發財,中下層的人角逐教主無望,就希望把教主更替形式,變成這種推選制。將來不管是誰當教主,自己這些中層的利益,都能得到保障。

  可是看著喊話著就那麼一棍子一棍子,從一個活人,打成了一灘爛肉,任是誰心裡,都難免有些恐懼。他們中大多數人出身不夠好,也算是江湖上悍勇那一類人。

  如果說拔出刀來斬人,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就在動手打人的同時,演武場四周,已經出現了大批楊家的護衛以及軍漢,手中舉著鳥銃、強弓,只要他們稍有異動,這邊多半就會殺人。

  官軍數量並不見得比這些頭領多,但問題是這些頭領現在,也沒法信任身邊的人是會跟著自己殺出去,還是會砍自己一刀。方才撲倒那大漢,乃至動手行刑的,就是之前一直說要同進共退的夥伴,現在反起水來不眨眼,其他人就有點吃不准。

  楊承祖在臺上看著打死了這個人,似乎頗為得意,手裡舉起鐵喇叭,大聲稱讚“做的不錯,這才是聞香教的門人,就得有這麼一份忠心。教主指向哪裡,你們就打向哪裡,將來朝廷,是不會虧待你們的。這幾年間,聞香教的發展離不開你們這些人的付出,下面我喊到名字的出來!”

  隨著他一個個名字叫出,那些在人群中的壇主、舵主、香主或是其他頭目,一個接一個出來,在楊承祖面前磕頭,然後退到另一邊。這一通點名下來,居然占了現場人數的三分之一以上。

  “這些人,都是我錦衣衛內的幹員,奉本官之命,借聞香教身份,查探不法,訪拿奸佞,現在他們功成身退,朝廷另有封賞。于聞香教教主交接上,他們就不再參與。方才不是有人說過,要公推教主麼,還有人沒有?”

  一下子去了這麼多人,其他的頭領才知道,朝廷對於聞香教的滲透,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剩下的人裡,到底還有沒有誰是錦衣衛,沒人說的清楚。自己平日裡對於教主、對於朝廷的言論,以及帳目上的問題,恐怕都被人摸去了。一想到這些,這些教中頭目的神色都不怎麼自然,有的人已經兩腿發軟。

  楊承祖又道:“大家怎麼不說話了?我這個人最公道,如果你們真的都不服青青做教主,那這個位置,我們就不要了。你們喜歡聞香教,那好,我就把聞香教送給你們了。不要看這個人被打死,我打死他,跟他說了什麼沒關係,只跟他做了什麼有關。這個人,是朝廷一直在捉拿的江洋大盜,看到了,當然打死他了……什麼,你說他不是?不要緊,待會我就拿出他的畫影圖形,就沒人能否認得了了。你們中,或許愛藏著一些江洋大盜,不過沒關係,反正人在山上逃不了,本官慢慢找,總能找的到。”

  馬洪圖咳嗽一聲,拄著拐杖出來“大都督,老朽說幾句話。我不是聞香教中人,但是與教中一些人,算是認識,這教裡,主要都是念經拜神的好人,也都是肯支持青夫人的。少數人受了奸人蠱惑,做了一些糊塗事,大都督還是該上體天心,給他們一個改正的機會。老朽不才,一直都是拜菩薩的,可是這幾天在山上,讀聞香典籍,夜夢金甲神人點化,如今已經決定,皈依聞香教。自即日起,我馬、張、王、楊四家,都願信奉聞香教義,並捐獻紋銀一萬兩,作為香資。”

  他說完這番話之後,主動來到青青面前,撩起袍服就要下跪,青青忙起身扶住他,又學著父親的樣子,為馬洪圖撫頂受戒,表示入教。隨後,其餘三家的家主,以及同行者,紛紛上來,表示自己歸入聞香門下,全都支持青夫人擔任教主之職。

  這些人不在於出多少錢,也不在於人數多少,他們入教的舉動,給了所有反對郝青青的人致命一擊。這些聞香教徒反對郝青青接任的原因很複雜,或是認為她沒有能力,或是不願意服從于女人的管理,又或者是和白蓮教有著某些聯繫,總之,心內的異志是早就存在的。但真正催化他們站出來反對的,還是四大家背後的挑唆與支持。

  現在連自己的靠山都倒了,繼續堅持,就成了一個徹底的笑話,除了白白賠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並不會有其他的意義。能夠在聞香教內做到中層的人,自然不會是蠢貨,但是之前的關係搞的太僵,現在想要修補,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落場勢,場面有些發僵。

  這個時間持續的並不算長,就在四大家的人接受了青青摸頂之後不久,一名聞香教的大教首,直挺挺跪下去“屬下見過教主,支持郝教主接掌大位。”隨後,就是雪崩似的連鎖反應,一個又一個的人跪下去,還有人放聲痛哭起來。

  或許第一個痛哭的人,只是傷感自己的位置不保,或是對於可能遭到的報復而心生恐懼。但是由他開了頭,整個演武場上,哭聲彌漫,比起郝雲龍當日出殯時的情景,還要悲哀幾分。

  楊承祖看了看青青,在她耳邊道:“你的面子,這回差不多就都找回來了,這些人啊,現在先放過他們。來日方長,將來一點點的對付,有他們真心哭的時候。”

  剩下的工作,已經不用他操心,無非就是流程化的儀式,一群人把郝青青從一個樸實的鄉下村婦女強盜,硬打造成女神仙。對於這種事,楊承祖是沒什麼興趣的,唯一有點念想的,就是等郝青青聲了孩子之後,找機會讓南北兩大新興教門的教主一起侍奉自己,那樣的事,遠比控制一個大型宗教更有吸引力。

  整個儀式還要持續很長時間,他並沒有興趣跟隨下去,只安排了冷飛霜等人時刻注意保護青青安全,自己則帶了一些人,開始對另一部分人的整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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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1-27 00:41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重見飛紅(一)

  “怎麼,做的好好的,居然就不做了?是不是楊記的薪水,給的不夠多。有什麼不滿意的,可以說出來。”楊承祖面帶笑容。

  對面,荊紫關客棧的老掌櫃,則是誠惶誠恐“不不,東家,您說的這是什麼什麼話,楊記的薪水,就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小人要是抱怨薪水少,那就是壞了良心,要折壽的。”

  “這麼說,是老掌櫃不想給楊記打工,想要自立門戶了?這也很好,有沒有看中什麼地方,說出來,我幫你想辦法。大家東主一場,我會幫你的。”

  “不不,沒有這回事。只是年紀大了,做不動了,家中也有百十畝田,用心伺候一下,總是可以生活下去。”

  “那好好的,令郎怎麼也不做了?”

  “他腦子笨,東家照顧老朽,賞他口飯吃。可是老朽不能看著他浪費糧食,還是讓他跟我回家,一起種田去。我們一家子,都吃楊記喝楊記,這樣是不行的,這次都回家種田,不能再占東家便宜了。”

  “就算不想做了,你的遣散費,也該算清楚,咱們楊記到了掌櫃一級有養老金,您再做幾年,就可以拿錢了。現在要走,我算算補償……”

  “不必了,小老兒已經加入了聞香教,卻沒交過什麼孝敬,我們父子的養老錢,就當做孝敬錢,分文不要。”

  能在楊記做到掌櫃的,自然不會是笨蛋,這次聞香教教主接任,楊記在附近縣城的鋪子裡,掌櫃一級的人,都被叫來觀禮。看到發生的事,這些掌櫃心裡也就有了決斷。聰明如老掌櫃的,主動提出辭職,只求一個全身而退。至於楊記裡的福利待遇,自然是不敢再想。

  對於這種上路的,楊承祖倒也不為難,表面上的功夫做的很好,儘量的挽留,說好話,然後就辦手續交接。還有幾位掌櫃則有些捨不得名位,卻是向楊承祖表示,自己有女兒或是兒媳婦相貌出眾,願意送到府裡跟東家學幾年規矩。

  對於這種人,算是失去了最後的機會的,接下來自然就是查帳,找問題,之後就是開革。總之楊記這次的內部整頓力度,不會比四大家小多少,一大批陝西地方的老掌櫃會被淘汰,取代他們的,將是一批新生力量。

  這些人的才幹未必比的上這些老手,但是勝在服從性好,大多是從小學徒提拔上來的,於這個飯碗看的極重。對於東家的吩咐,也是有令則行,不大會去思考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同時,能從學徒提拔起來,工作能力還是有的,未必有多少開拓意識,但是完成吩咐這方面,倒是沒什麼可指摘處。

  經過這次換血,那些保住了地位的掌櫃,也能明白東家要的是什麼人,未來一段時間內,不敢再出來鬧事。伴隨著聞香教的整合,楊記的整合也在進行中,直到兩天之後,整合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青青的離生產越來越近,聞香教的事,不可能真的交給她,她只是擔任了一個掛名教主,就由東廠裡選拔出了幾個人員分別執掌教內事項,又開始從教徒裡物色模樣出眾的女子,暫時充當傀儡。

  冷飛霜有著當聖女的經歷,對於如何培養聖女並不陌生,有她出馬,交出一個人來,還是沒問題的,唯一可以稱做問題的,就是對這名所謂聖女的控制。對此,冷飛霜倒是很有信心:

  “找個心思單純的,再把她的家人控制起來,就不怕她不聽我們的話。再說,等到先栽培幾年,再由我們的大都督出馬,把她摘了。到時候表面上是聖女,實際是大都督的私寵,就不怕控制不住了。這法子唯一的一點不好,就是一旦有了身子,就又得換人。”

  她說了這個話,幾個女子全都撲哧的笑起來,楊承祖無奈的攤攤手“你們啊,這全都是故意的。所以聖人說,女子小人難養也,明明我什麼都沒說,你們最後也要怪在我頭上。”

  聞香教的事和四大家的事處理的差不多,青龍山也就陷入了安靜之中,四大家的內部清整,還是個時間問題,錦衣衛的人手並不算充足,真要到山西去做這種事,還是需要從附近調兵。楊承祖一連寫了幾份文書,從四處抽調力量,四位員外暫時也只有待在青龍山才是安全的。

  一連過了三四天光景後,三邊總制楊一清的人馬,才姍姍來遲。本來他是陝西地面上的最高長官,手上也有兵權,如果早一點出現,差不多可以一錘定音,非要等到現在才來,讓楊承祖總覺得,這個人是在等自己搞定一切之後,才出來摘桃子。

  陸炳與楊一清相處甚好,對於這位邊帥也頗是佩服,一直向楊承祖誇獎著這位總制的手段。一行人下了山,遠遠的就見到了大片的旌旗,漫天的征塵,氣勢上頗是恢弘。

  等到楊承祖堪堪近了,就有一隊督標營的騎兵擔任引馬,將他與陸炳引著通過大隊,向著隊伍正中而去。遠遠的,就看見了幾十個金剛似的大漢,赤著上身,手中拿著長長的銅號、鐃鈸,邊走邊敲打吹奏,發出震天價的聲音。其後則是六匹高頭駿馬,拉著一乘巨大的象輅。只看這車駕,楊承祖就知道裡面坐的是誰,頭有些隱隱做痛。陸炳的臉色,同樣有些不大好看,似乎對於這象輅的主人從心裡有些畏懼。

  那名帶隊的標營將官面色也有點尷尬,指著象輅道:“我家軍門就在車仗之內,還請大都督移駕。”

  楊承祖來到車仗之前,見那御手也是長身大面,金剛一般的壯漢,心中想著這些人會不會是駱飛紅夜晚用來派遣寂寞的,他與駱飛紅不過露水姻緣,並沒想過要對方為自己守著什麼,兩人之間,也不會有什麼承諾。對於她和誰有什麼,倒也沒什麼吃醋的感覺,就在他剛剛來到車仗之前,還不等去掀車簾,卻見車簾已經從內掀開,一個粉雕玉琢般可愛的男孩從裡面探出頭來,與楊承祖四目相對。

  黑漆漆的眼睛,盯著楊承祖打量片刻,試探問道:“你是姓楊?京師來的大官?那你,就是我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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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1-27 00:41

第一千零六十章 重見飛紅(二)

  這個孩子的年歲比楊家的天賜略小,說話奶聲奶氣的,但是模樣很可愛,眉眼與天賜也頗有幾分相似處。楊承祖愣了一愣,隨後,那孩子就被車裡的人抱了進去,一個女人的聲音傳出來:

  “別亂叫,這個得有儀式,現在一叫,就顯的你沒規矩似的。到娘身邊來,一會娘讓你叫,你再叫。”

  隨後,一個溫和的聲音也自車裡傳出“大都督來了吧,有話請到車裡說。”

  這象輅裡的裝飾,比起當初京師外面初見時,更為奢華幾分,儼然一座移動豪宅。駱飛紅身上穿著桃紅色小緊身,將她那火辣的身材勒顯的格外惹眼。兩隻雪白的天足,足尖塗著大紅丹蔻,就那麼露在外頭。頭枕在手臂上,眼睛直看著楊承祖,目光中,露出無限的柔情。雖然這秋波是丟給楊承祖的,但是陸炳在一邊卻先受不了,把頭轉過去,不敢看她。

  那名可愛的孩子,被駱飛紅摟在懷裡,見了楊承祖之後,笑著指著他,眼睛裡充滿了好奇。

  在車廂的另一端,一個一身常服的高瘦老者,正襟危坐,雖然年紀已經過了花甲,但是肩背挺直,如同雪中蒼松,充滿了精神和力量。雪白的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目光清澈,炯炯有神。

  在這個老者面前,放著幾十份摺子,他隨手翻閱著內容,又與兩人打著招呼。對這個老人楊承祖並不陌生,正是現在陝西地面的最高統帥,曾經想要用來牽制楊廷和的名將楊一清。

  駱飛紅面前,放著許多水果,全都用冰塊鎮了,冒著白氣。她隨手剝開,喂著孩子吃水果,又把剝好的果肉送到楊一清面前“義父,您嘗嘗這個甜不甜,看看乾女兒的心意誠不誠。”

  “淘氣。”楊一清笑著搖搖頭,又朝楊承祖拱拱手“大都督,對不住啊。青龍山的事,老朽是該出手的,結果卻驚動大都督過來,死罪死罪。大都督是聰明人,很多話我不說,您也有數。複套之事關係重大,乃是朝廷近年來,規模最大的一次出征。即便是武廟在日,也不曾有過這麼大的干戈。事關十幾萬人命,幾百萬錢糧支出,身為總帥,老朽不敢掉以輕心,聞香教的事,實在是顧不過來。”

  “總制不要客氣,如果你靠著兵威,把聞香教的事壓下,那些晉商未必就會買帳,這件事其實還是解決不了。事情鬧到最後,很可能是四大晉商被人殺了。晉商人家鬧一個天翻地覆,最後白蓮妖人得利。現在這個結果,對我們大家都是好事,幾位晉商答應投誠過來,這次出征複套的糧餉,總算有了一個著落。”

  見兩人談起公事,駱飛紅美眸一轉,將水果送到楊承祖面前“承祖,你嘗嘗這個,味道還是不錯的。”

  楊承祖笑了笑“飛紅可汗有心了,我自己來就好,這次複套,飛紅可汗還要多多幫忙。你和你的人只要配合朝廷,我想制帥也不會虧待你,本官這邊,也會儘量滿足你的要求。”

  駱飛紅愣了愣,乾笑一聲“承祖,咱們有好幾年沒見了,見面就說公務,多沒意思。你看看這個孩子,怎麼樣,可愛不可愛?”

  楊承祖端詳了幾眼那孩子,又將一塊果肉喂了給他“很可愛的孩子,真招人待見,不知他的父親是哪位大汗?”

  駱飛紅仿佛被人劈面打了一拳,表情有些發呆,最後將孩子朝懷裡一抱,將頭轉向了車壁“大都督公務繁忙,這種小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不管他的父親是誰,總跟你沒有關係。你們男人之間說正事,我們女人不說話總可以了吧,寶貝,跟娘到這邊來。”

  那孩子並不怎麼安分,在駱飛紅懷裡掙扎著爬出來,向著楊一清那邊爬,邊爬邊喊著外公。楊一清也笑著將人抱過來“讓大都督見笑了,楊某沒有抱孩子的命,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孩子叫我外公,我很高興。你和飛紅汗的事,老朽不方便多說什麼,咱們還是先上山,有什麼話,慢慢再聊。”

  這一路上,車內的氣氛很有些詭異,駱飛紅仿佛個受了委屈的小女人,始終不回頭看楊承祖,在那裡時不時的抽泣幾聲,搞的楊承祖也沒心思和楊一清談什麼。那孩子輕手輕腳的又爬過去,用小手擦著她臉上的淚水,“娘,不要哭了,慈兒不淘氣了,不惹娘生氣了。”又氣鼓鼓的看著楊承祖“你讓娘生氣,是壞人。我要把你吊在旗杆上,讓兒郎們拿你做箭靶。”

  可話沒說完,就被駱飛紅在屁股上拍了幾記“小混蛋,兒子殺爹,天打雷劈,再說這種話,信不信娘打死你啊。”

  楊承祖一臉木然,這女人,果然是要用孩子來訛自己麼?他只覺得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荒唐,幾年不見,如果駱飛紅見面後撲過來,想要和他再來一次,倒是沒什麼意見。舉個孩子出來就要認爹,這女人,簡直是越活越蠢。

  楊一清帶的兵馬多,並不能多帶到山上,大半都在青龍山下擺開陣勢,少數精兵則護衛著他和駱飛紅,一路上山。楊承祖找了個機會拉住駱飛紅,沉聲問道:“這孩子是怎麼回事?”

  駱飛紅初時不想理他,但是最後還是長歎一聲:

  “這孩子是嘉靖二年生人,今年三歲,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你這個沒良心的,當初只顧著自己快活,不顧別人死活,可憐在草原上,連個靠譜的穩婆都找不到,生這個孩子,差點去了我半條人命。又費盡力氣把他養這麼大,你就好了,只要安心當爹,什麼辛苦都不用費。我們不鬧了好不好?我不會找你要什麼,只求你把兒子領回去,我怎麼都可以。草原上的事你知道的,一個孩子太容易出事了,他是你的骨血,應該享福,不該受罪。”

  楊承祖卻沒回應她的熱情,臉色反倒是有些陰沉“飛紅汗,你這又發的什麼瘋?這幾年,楊記答應你的東西,從來沒有短缺過。可是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懂得一個道理,貪得無厭的人,最容易被撐死。你不會認為隨便找一個孩子出來,我就會認,算了,你想要什麼只管說清楚,大家這麼熟,就不要用這種把戲,容易傷感情的。”

  駱飛紅的臉上本來浮起了兩團紅雲,可是聽到這話,面色變的冷下來,身子朝旁邊挪了挪,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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