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幻想] 南柯計劃 作者:蘑菇 (連載中)

mk2258 2018-12-15 14:21:42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 6268
mk2258 發表於 2018-12-16 11:31
十五、封建





      “耽龍之亂”具體的情況,如今很少被人提及。

      現在的南衛國王城,既不叫慕康城,也沒人用眈龍城這個名字,只以“衛王城”或“王城”代之。

      耽妃在王城忙得手忙腳亂時,耽妃的家族,唐家族長、唐公的叔父,一個八十歲的老者來江左鎮,送唐氏子弟入學並拜訪丹溪書院山長。

      回程時,唐氏族長不知怎麼與當時年僅十一歲衛公子起了衝突,又不知為何“失足落水”不知所踪。

      唐家以此遷怒於申衛,各地郡守、城主趁機互相聯絡,上書要求嚴懲申衛王子。

      他們是藉這件事發洩對耽妃攝政的不滿。

      內有不久前因“眈龍之亂”引發的那場大亂還未徹底平息;外部,江左五國各王室、貴族紛紛傳書,表示關切。

      耽妃沒辦法,只能取消了衛公子儲君與王子的身份,申衛的封地江左鎮成為無主之地。

      那時,江左鎮已逐漸成型,上繳王都的稅負超過了南衛最繁華的郡,南柯郡一郡的總和。

      江左鎮,是個令所有人眼熱的香餑餑,尤以江北的唐家最為眼饞。

      女王殿宣布,將江左鎮劃為南申國的經濟特區,由王室直轄,也就是她親自管理,不會分封給任何人。隨即在江左鎮建立行宮,即江左鎮東北角的楓丹白露宮。

      半年後,有一天,大王子的兒子,三歲半的申田突然不見了。

      同時,叛亂者轉移到江北赤仙山,打起了四王子申衛的旗號,表示要擁戴衛公子為南衛國君。

      耽妃對此應對是,把江左水師一分為二,在江左鎮組建守備禁軍,即如今的三千青羽衛。

      江左鎮的守備力量,增加的了一倍!

      每個月,女王殿下都會不辭辛苦地在從王城趕到江左鎮,並住上幾天。

      此後,南衛國雖然底下暗流湧動,大致上卻還算平穩。

      儘管如此,江左五國,可說是這亂世之中難得的避難桃園,也可說是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的異類。

      由於遠離北方也遠離江南,五大世家的影響,還不具備左右各國王室能力。

      尤其是松岳之戰後,江左五國的五大世家的分支,忽然變得低調了,不再公開反對耽妃攝政南衛。

      其原因,據說是因為耽妃率領的南衛禁軍,在江北之戰時,展示出了兩種十分“嚇人”的武器:火砲與火銃。

      他們都被嚇壞了?

      “後來呢?”王奇山聽得正過癮。

      “這是第二個問題嗎?”毆雪君笑問。淺露之下,王奇山看到了她整齊潔白的牙齒和嬌嫩的嘴唇,象牙般白皙的頸部肌膚。

      “欠你兩道菜。”王奇山胸中所學別的不敢說,隨便搞搞,都是好吃的。

      毆雪君繼續開講,王奇山定定心神,邊聽邊思考。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不是為了泡女神。

      大部分研究過那場著名的松岳之戰的將帥認為,南楚大軍不是被打敗的。

      六年前,耽妃率領的王都禁軍在第一次江北之戰時,使用了兩種新式武器,火銃與火砲。

      火銃火砲是從未出現在戰場上過的新武器,它們激發時發出的巨大聲響,使得南楚軍、尤其是騎兵們的戰馬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南楚前軍瞬間潰散,沖散了中軍後軍。將帥沒有大敗的心裡準備,收攏不及,只能隨之大潰。

      也就是說,南楚五萬大軍不是被正面堂皇擊敗的,是被耽妃那個無恥的女人用陰謀詭計嚇敗的。

      各**事家們很快就得到了新武器的秘密,並開始生產類似的武器。

      火銃與火砲傳到北方,中原地區的將領,尤其是北地三大公國的軍隊,也曾將這種武器用來對付五胡鐵騎、妖魔鬼怪,效果不甚明顯。

      火銃的缺點在於,發射頻次低,射程近,生產成本高。

      火砲太重了,運輸不便,要耗費大量的寶貴的生鐵或青銅。

      王奇山腰間就有一把火銃,據說是江左鎮最厲害的兩件火器之一,衛公子為了表達善意,借給他查案時自衛用的。

      六年前,女王殿下只搞出了火銃和火砲,以江左酒榭連通花花世界的便利條件,這幾年搞出更先進的炸藥、機槍,基本上是分分鐘的事,沒有任何技術、工藝問題。

      但是,女王殿下沒有!她只搞出了最原始的火銃和火砲,點亮了這株科技樹的下層之後,就沒有之後了。

      沒有,就是最大的問題。

      既然女王殿下決定不去觸碰,一定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了。

      兩年前,在偵破“假幣案”時,王奇山得到的信息是,南衛國最核心的工業基地就位於江左鎮。確切地說,是江左鎮鎮北的工坊區。

      那裡沒有高爐,沒有現代大型工業化流水線,沒有研發機構,除了火藥坊與火器坊,沒有多少能顛覆這個世界基本認知的東西。

      只有一座座按照規劃建設在山坡上的農莊模樣的工坊,和以耽記和衛記產業為主的各新鮮、好玩的產業。

      最大的作坊是燒製石料的水泥廠,最神秘的地方是青羽衛轄下、金烏左衛重兵把手的鑄幣坊。

      鑄幣坊鑄造金銀幣,裡面的金屬加工工藝與合金技術水準,在王奇山看來也相當的原始,只比歷史上的秦王朝的鑄劍坊高出一個層級而已。

      江左鎮工坊區最尖端的科技,應該是耽記.寶鋼坊的精鋼了。

      那隻是兩座中型焦爐,出產的精鋼,只比一般鐵匠舖的百煉鋼的質量穩定一些罷了。

      耽記各兵工坊打造冷兵器,都是天價,基本上沒幾個人能用的起。

      綜合各種信息分析,女王殿下的科技樹,應該就是在這時期突然停擺了。

      一定有什麼“不可抗力”的出現,才能讓傲嬌的耽妃屈服!

      毆雪君又一次避開了這個問題,王奇山也不好多問,只能繼續討教社會發展問題。

      “第三個問題,江左五國很奇怪,為什麼沒有發生互相吞併的情況?”王奇山拋出另一個疑問。這個問題,是能全面地理解這個世界的要點。

      “或許是因為,江左五國周圍,還有大片可供發展開拓的荒原吧。”毆雪君對這個問題興趣缺缺,王奇山不好繼續問下去了。

      一個政權的建立與延續,不是簡單的拳頭硬就能創出一片天。

      南衛國的南柯郡算是江左五國中發展的最好的地區了,但土地開發利用還是以城鎮為中心,向外以農莊為單位輻射。耕作範圍多在以農莊為中心的半徑五里。超出這個距離,就會遇到狼群、虎豹的襲擊。

      上溯千年,西周、春秋時期的諸侯豪門,無一例外,都是靠搞“開拓荒原農莊”之封建運動起家的王n代、貴n代、士n代們建立的小家族。

      農莊壯大為莊園,可分裂出數座農莊。中心農莊變成工匠區與物資交換的集市,集市變為市鎮,再得到君主的封號,就可以立城了。

      每年的秋冬兩季,野*配、哺乳期,城鎮領主都會帶領部曲私軍外出狩獵,清掃附近的野獸,主要是土著野人、狼群、虎豹等大型猛獸。

      那個時期,狩獵,不是一件貴族階層專屬的娛樂活動,而是作為一個封建領主必須承擔的責任,是檢驗家族子弟、親信武士是否具備封建能力的試煉比試。

      中原大平原是華夏文明的搖籃,其中心區域簡稱豫,也就是大象縱橫之地的意思。成群的大像是農莊最大的威脅,都是被一代代的封主以狩獵活動滅掉的。

      市鎮多了,可修建道路與主城相通,武士家族封建有成,可順理成章地晉身士族。

      之後,再向外拓展、嫡系旁系子弟四處封建出附屬城鎮,城郭以道路農莊連成片,部曲私軍控制一片區域的安寧,封主晉升諸侯,基本上就具備跑馬圈地之立國的資格了。

      春秋時期黃河流域、漢江流域數百諸侯國,基本都是這麼來的。貴族、士族世家,也是憑此脈絡、基礎上發展出的大家族。

      江左貴族,也是如此。

      
mk2258 發表於 2018-12-16 11:31
十六、圈地為王,重啟封建





      在這個以世家、家族為基礎單位的世界裡,貴族與大家族的部曲私軍是一**隊的主要組成部分。

      國君要對外征伐,首先不是外出聯絡,而是內部溝通。說服國內各城封主帶領部曲私軍集合,支持國君的征伐令。

      國君的直屬軍隊,比如耽妃的羽林衛和王城禁軍,實際上是部曲私軍的放大版。

      這也是春秋諸侯敢於立國、敢於挑戰周王室的時代背景。接下來,就是互相吞併,吞併出了春秋五霸、戰國七雄。

      江左五國之上沒有周王室,五國能延續二百多年時光還保持“互不侵犯”“互不眼紅”“互不吞併”,簡直是“人心向善”天下大同之範本。

      毆雪君給出的答案,比敷衍還敷衍。

      請教、討論進行到這裡,似乎進入了一個死胡同。王奇山不知怎麼問,毆雪君也有點無聊的樣子。

      “雪君,能否告訴我,大唐是如何滅亡的嗎?”王奇山又一次試探。

      “只有秦漢魏,沒有大唐。漢魏之後,九州動蕩了百餘年。後,大江以北突發天災,江河氾濫、地動山搖。暴雨與雷火肆虐大地,妖魔並虎狼席捲鄉村。洛陽、長安等大城相繼被地震或洪水襲擊。門閥以軍鎮自保、世家以部曲守堅城,百姓以家族為群四散逃逸,政權崩潰,群雄並起。對了,這是人話。如果用別的語言的,會比較難懂。”

      “大江以北?”王奇山奇道。漢魏之後……沒有晉和南北朝?

      毆雪君很認真地說:“大江以南還好,只下了幾場大雨,半數之地成澤國。”

      “政權崩潰,群雄並起。真的,就這麼簡單?”王奇山決定賭一把,最後一次試探。

      毆雪君笑而不言,從托盤上捏起一枚不知是她還是歐文君啃過的雞爪,丟進王奇山面前的茶杯裡。

      王奇山先是被她的動作吸引,衣袖下的玉碗,膚如凝脂,修長的手指美麗而精緻。即便是捏起殘羹雞爪,也表現得淡雅自然。

      雞爪沉入杯底,慢慢地,一點油花浮起,在水面上形成一個小小的圓;第二點、第三點,更多的油花浮起,小圓互相融合,整個水面都被油花佔據了。

      “有點明白了。”王奇山搖動茶杯;“妖族的出現,將所有的已經成型的秩序、規則,都打亂了。就如一潭安靜的湖水中,忽然多出一群大魚,權威被推翻,湖水中原本的生態系統,勢必要經歷一個重新排序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原來處於社會中層的士族,因為其所掌握的知識與管理地方的經驗,以及與社會各階層的密切聯繫,成為最大的獲利者。瑯琊周王寺,文廟學宮,是由此而來?”

      毆雪君依舊笑而不答,眼睛裡,有點欣賞的意味了。

      王奇山拍拍自己的臉,與毆雪君這番交流,收益良多。由於妖族這個變量的突然出現,人類社會正在經歷一次大的震盪、調整期。

      總結起來,南柯世界的現狀,可用八個字概括:圈地為王,重啟封建。

      某個外來力量,在魏晉之交,將妖族釋放到這個世界,於是,一切都變了。

      原有的食物供應鏈條破碎,通訊渠道中斷,商業網絡消失,等於將帝王、貴族階層的權威抹殺了。人類社會為了自保,必須以更小的社會單位團結起來,以一城一鎮、一村一莊、一家一族核心單元,抵抗身邊的妖族。

      妖族似乎也不是全方位出現,江南就不多。北方是妖族的重災區,那裡的震盪已經趨於平和。人類,初步適應了妖族的存在,社會秩序正在恢復。

      北方大城中,掌握有威力超過耽妃搞出的“火銃”“火砲”的武力,不然,就無法解釋他們為什麼能抵禦住妖族的攻擊了。

      江左五國是獨立於這個世界而存在的世外桃源,是某種力量庇護之下的實驗區,試驗的對象,也包括他們這些穿客們。

      毆雪君,似乎是“掌握真理”的少數人之一,還不說人話……最討厭這樣的存在了。

      酉時二刻(花花世界時間,晚六點)的鐘聲想起,有侍者奔走在儒雅樓廳堂內外,人聲鼎沸中,點亮所有的燈籠。

      毆雪君起身施出福禮:“仔細算來,王君共欠雪君八道菜式。為了這些美味,請君珍重,後會有期。雪君倦了。薛公子,就拜託給王君了。明日小崑山雅集盛會,望能再次領略奇山君的風采。”

      “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會加油的。只是……”王奇山轉身迴避。

      欠下八道菜式……欠一百零八道才好呢。

      “只是什麼?”毆雪笑問。

      “雪君應該知道,我和陳洲都來自花花世界,隨時可能回去。能在此停留多久,不是我們能決定的。”王奇山老老實實的擺明自己的問題。

      “這樣啊;”毆雪君盯著他,眼睛中的能量感又出現了。她,似乎在做出某個決定前,進行最後一次的觀察、權衡。

      王奇山勉力維持著《斜陽聖經》2.0版不崩潰,坦然又滿含期許地與她對視。

      “王君,希望留下來嗎?”毆雪君問道。

      “這裡是夢中桃園,誰會不希望留下來呢?”王奇山心頭如小鹿亂撞。

      莫非,毆雪君,能讓他長久地留在這個世界?

      “在花花世界,你這樣的帥哥,沒有牽掛?”

      這個問題是如此的女性,王奇山稍微頓了下,才赫然答道:“有過,因為職業的關係,聚少離多,都淡了。 ”

      “你是個警官;”毆雪君笑了,眼睛中的能量,隨著笑容悄然消融;“明日的小崑山雅集之會,若王君能好好表現一番,或許會有機會。”

      抱琴侍女歐文君取出幕離,幫毆雪君帶上。

      王奇山嘴上諾諾,心裡吐槽:這算什麼?小崑山雅集,那個頂級文人雅士的聚會,我有機會去?“你是個警官”……這個信息,只有耽記的人和陳洲知道。

      在毆雪君面前,他公開的身份是江左鎮鹽酒監水門署署理。

      王奇山很確定,毆雪君的背景來歷,比自己和薛二看到的,都要神秘。

      他不敢再亂說什麼,一路恭送毆雪君出儒雅樓。迎來眾多文人雅士的關注。

      行至大廳中部,看到二叔與一個穿黑色兜帽的女子,對琴台上的四位演奏江南絲竹的歌姬說著什麼。

      二叔看到王奇山與毆雪君,連忙迎上來:“毆大家,王署理,這是要走嗎?”

      “雪君還有事,在此麻煩大半天,謝陳老闆關照了。”毆雪君微恭施禮,二叔連說不敢。

      帶兜帽的女子轉過頭,卻是位肌膚似雪、金發碧眼的歐洲少女。

      北她揪著一縷金色捲髮,點著王奇山與毆雪君,以生硬的漢語開口道:“我和姐姐的旋舞很受歡迎,他們可以作證。”

      原來是昨晚在江左酒榭跳舞的兩個大食女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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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黃金馬車





      少女叫做艾麗。

      闖來儒雅樓是希望得到一份在大廳裡跳舞的工作。

      她說,要盡快掙到一大筆錢。

      王奇山誇獎艾麗姐妹的舞蹈確實很美,毆雪君沒有搭腔。

      艾麗有點失望地,她能看出毆雪君比王奇山更有影響力,但還是感謝王奇山的讚美。

      又行數步,一格子間內忽然響起清脆的鈴聲,卻是一位衣著樸素的中年文士舉著左手,修長的指間,有一串精巧古樸的銀鈴。

      他盯著王奇山,很認真地說:“君將病,若不走,切勿獨行。”

      王奇山不知道對方什麼來路,也不明白該如何應對。

      毆雪君停下,將一枚金幣丟進格子間中的茶几上,卻不說話。

      男子點點頭,從懷裡抽出一寫有紅字的黃色紙條,凌空一展。

      紙條無風自燃,化為一道青煙飄到王奇山頭頂,奇異地消失了。

      “謝先生。”毆雪君躬身一禮,男子笑笑,坐下把玩那枚金幣。

      “他是誰?”走出數步,王奇山低聲問。

      “江左奇人,信則鈴。”毆雪君道;“他是位神龍不見首尾的異士,能被他看一眼,是君的機緣。”

      王奇山沉默了,江左鎮這潭水,比想像的更為幽深啊。

      他心裡閃爍著一種奇怪的預感:如果他再不有所表現,或許,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與毆雪君見面了。

      又行十幾步,將要到門口時,王奇山鼓其勇氣,伸出魔爪,抓住女神那隻誘惑了他半個下午右手。

      反正也要走了,不牽白不牽。牽掛牽掛,手都牽不住,哪裡來的掛?

      毆雪君頓了頓,出奇地沒有拒絕,沒有回應也沒有看他,只靜靜地任他牽著,與他攜手而行,很是曖昧。

      在花花世界,牽手是男女交往中的最重要的一個臨界點,過了或許能欣賞到一處隱秘的怡人風景,過不去,就什麼都沒有了。

      已是夕陽西下時分,儒雅樓門前車馬縱橫,錦繡風流。江左附近的名士大儒、貴婦名媛,幾乎都匯聚與此。

      一步、兩步、三步……步出儒雅樓的大門,正好九步,王奇山不得不鬆開美人玉手。

      儒雅樓外,眾多的文人雅士、江左貴人、貴女正從車馬上下來,準備進入者江左第一文化名樓宴請、聚會。

      他們,將是王奇山研發的新菜式的第一批食客。明日的小崑山丹溪雅會,是他們最關心的話題,吃什麼,其實並不重要。

      毆雪君登上喜來登提供的四輪馬車,撩起幕離,回眸一笑。

      “多謝雪君青睞。”王奇山低聲說罷,舉起染香之手放於胸前。

      “我是不是該回一句,望君珍重?”毆雪君的輕輕笑語,使得王奇山這廝,竟然臉紅了。

      他與毆雪君之間的距離,在這簡短輕鬆的談笑間,變得異常遙遠。

      昨晚之前,大家都以為薛二是她的護花使者。王奇山現在以為,薛二是個跟屁蟲,沒有毆雪君,在這個妖族肆虐的亂世,僅憑金陵候的名頭,薛二或許都到不了江左鎮。

      陣陣馬蹄聲遮住了儒雅樓門前的人聲。

      一隊威武的藍衣騎士,風一般刮過濱江路,暗紅色的披風鼓起的煞氣,並騎槍閃著寒光的矛尖銳氣,將儒雅樓門前的錦繡榮華風情,一掃而空。

      接著,又是一隊同樣裝束騎士,以稍慢的速度提馬行來。每隔三十步,都有兩位騎士離隊,於濱江路兩側相對而立。

      騎士封路,誰也走不了了。

      “女王殿下好大的威風。”抱琴侍女不滿地嘟囔著。

      正有一位騎士立在十餘步外,聽到歐文君的抱怨,回頭怒目而視,喝到:“放肆!”

      毆雪君無動於衷,王奇山上前一步,擋在車前。

      對面的騎士舉起騎槍,附近的兩騎士縱馬,緩緩向這邊靠近,隱約呈圍堵之勢。

      這時,第三隊騎士,護著一輛巨大的金黃色的五駕四輪馬車駛來。

      馬車整體呈橢圓形,由五匹雪白的駿馬拖曳,鑲滿翡翠寶石、美玉珠寶,五彩風鈴隨車叮噹作響,完全顛覆了這個世界對馬車的認知。

      最前端的白馬上,端坐一位英俊的騎士。玉面銀盔,雪白披風,手持一桿方天畫戟。

      “提馬的是呂將軍!”儒雅樓周圍想起陣陣驚呼聲,就連毆雪君,也發出一聲輕“咦”。

      “這駕馬車是第一次出現?”王奇山隱約看出它的出處了。

      黃金南瓜車,水晶鞋與灰姑娘的故事。連車兩側的侍者,都是一副奇怪的裝束。

      女王殿下,果然是個腐女啊。一旦成女王,不能在別的地方肆無忌憚,服飾車馬方面,真真是為所欲為。

      “前所未見,聞所未聞。如此一台車馬,可說富貴蔽天,也就她能想得到,做得出吧。”毆雪君輕嘆道。

      所謂天子駕六、諸侯駕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這座五駕黃金馬車,可謂是公侯中登峰造極之人,才敢於去嘗試。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天子了,雖說王國眾多,但頂多是公侯之國。每個想要稱“帝”者,其下場都慘不忍睹。

      南衛只是個伯國,這般做派,被有心人說成是女王殿下有登基女皇,挑戰五大世家藩籬的心思,也不為過。

      看到這架黃金馬車,王奇山猛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如今的五大世家,實際上只是一家;對於這個世界而言,他們組成的瑯琊周王寺與文廟士族團體,在某種意義上,等同於歐洲中世紀的羅馬教廷。

      薛二的父親金陵候,之所以犧牲薛二,把他培養成一個只會讀書的紈絝,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場,不得不為之。

      女王殿下的黃金馬車,是當著天下所有人的面,很清晰直白地向瑯琊周王寺,伸出了一根中指,無聲地念了一聲:操!

      看到這輛超奇幻的馬車,王奇山對她六年前搞出“眈龍塔事件”,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了。

      只是,女王殿下在這個外敵壓境的敏感時期,最好的選擇不是低調嗎?

      咦!王奇山忽然看到馬車後,兩個騎士小心翼翼地護著一匹神駿異常的紅色寶馬。回頭又看看呂將軍,怎麼看怎麼像是溫侯啊。

      是不是女王殿下用什麼妖法,真把呂布呂溫侯招來了?

      以穿客腐女耽妃的心態,那個戰力爆棚的帥哥,是僅次於四阿哥的存在。

      這個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黃金馬車緩緩停下,似乎是女王在車內踩了剎車之類的製動裝置,提馬扮演白馬王子的呂將軍準備不足,差點跌下馬去。引得貴婦名媛們陣陣驚呼。

      當然,這只是個“小意外。”,呂將軍很快就控制住了五匹駿馬。

      “可是歐大家。”黃金馬車南瓜形的車身上打開一扇窗,一帶黑色幕離的女子,手執一柄金色權杖制止了將要包圍他們的騎士。

      “正是雪君,殿下安好。”毆雪君起身,施出福禮。

      “此地雅人甚眾,恐擾人清淨。雪君可願去楓丹白露小憩?”女王殿下撩起幕離,露出半張功能魅惑眾生、顛覆人倫的俏臉。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王奇山低頭,暗自吐槽:女王與女神相見,果然不會說人話。“停車小意外”引發的驚呼,自然被女王、女神聯手壓制了。

      女王以權杖敲敲車身,然後關閉小窗。呂江軍催馬,黃金馬車再次啟動,緩緩前行。

      耽妃不敢帶王冠,卻搞出了黃金馬車,黃金權杖!她在花花世界,到底是什麼人啊?

      
mk2258 發表於 2018-12-16 11:32
十八、閱兵式





      一位騎士,替換下喜來登酒店的御者。

      毆雪君乘坐的馬車,併入女王殿下的隨駕車流。

      黃金馬車……黃金馬車可是相當的穩定啊,坐上去一定相當舒服。

      女王殿下車駕過後,是一聲嘹亮的軍號,濱江路氣氛變得肅殺緊張。

      整齊的軍鼓聲中,一個百人組成的步軍矛隊方陣行來。

      鐵甲覆面,長矛如林。行伍整齊,步調一致。嚯嚯的踏步聲,震入心機。

      矛隊後是同樣由百人組成的刀兵步隊,銀盔銀甲素羅袍,左手執半人高的盾牌,右手執出鞘的鋒利唐刀。

      第三支百人隊是輕騎兵,背插短矛,鞍側有馬刀,左右腰間掛兩柄短弩。馬鞍前部,橫亙一柄半長火銃。

      第四隊是十輛四輪戰車,由雙馬拖曳。

      前方一個御者,車上四位輕裝軍士,持半長火銃肅立。戰車黝黑的擋板兩側各有一排射擊孔,車後有一大孔,探出一截烏亮的砲身。

      接著是一隊重甲騎兵……

      整整九個裝備精良、訓練完備的方隊過去後,是一鼓樂隊。

      領頭的鼓車立一魁梧的赤膊大漢,兩側各有一手持軍號的號手。

      鼓車行至儒雅樓前,大漢高高舉起巨大的鼓槌,擂鼓。

      “咚咚咚咚……”,三通開場鼓後,號手吹出長音。

      後隊鼓樂齊鳴,濱江路上登時熱鬧非凡。

      鼓樂隊前兩排是行軍鼓,又兩排吹著一種類似嗩吶的銅器,接著是兩排腰鼓,兩排敲鑼的。

      最後兩排,是盾劍兵護衛隊。他們以厚脊短劍敲擊圓形盾牌,也十分之整齊。

      壓陣的是三輛塗裝軍綠迷彩,雙馬拖曳的長管禮砲車;只隨隊行進,沒有點火鳴炮。讓儒雅樓前的眾人,都鬆了口氣。

      這番熱鬧過後,道路兩側的騎士收攏隊伍,舉槍致意,隨鼓樂隊列隊離去。

      王奇山被雷得目瞪口呆,這是……閱兵式好不好?

      隊伍遠去,雄壯的鼓聲中,軍號聲還隱約可聞。那旋律十分之熟悉,是軍訓收隊時的必放曲目,拉歌的首選。

      “此地雅人甚眾”,你這是“恐擾人清淨”的樣子嗎?

      女王殿下的示威,你們懂不懂?

      女王與女神去小憩,今夜,不知要有多少人睡不著覺?

      儒雅樓門前逐漸恢復秩序。

      文人雅士們的眼神裡多有不屑,他們不認為女王殿下有什麼資格享受如此大的榮耀。簡直是兒戲!

      儒雅樓前並非只有文人雅士,他們只是點綴。

      更多的是江左五國王室顯要,五大世家宿老、江南諸侯來此的貴客嘉賓。

      王奇山能感覺到,有幾個男子望著遠去的“閱兵方隊”,神情複雜。

      他不了解這個世界的戰爭方式與裝備水準,但他很清楚江左鎮的鐵器與兵器價格,那可不是一般的貴。

      又一車隊在騎士護衛下停在儒雅樓前,卻是南柯郡守淳于賢到了。

      王奇山退到人群後,仔細觀察這個聞名遐邇的大人物。

      在江左五國,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活得如淳于賢這般瀟灑。比如這次,他在江北大敗,連丟七城,讓對手攻破國門登堂入室。

      這個時候,任何一個主帥包括女王殿下在內,說是不打仗了,良辰美景難得,風花雪月更美,要丟下戰場上廝殺的將士跑到江左鎮舉辦什麼雅集盛會,都是作死的節奏。

      只有淳于賢,在宣布小崑山雅集的消息後,南楚羋尙都快要攻上松岳城城頭了,也不得不悲憤地罵一句“算你吊”,然後退兵十里,宣布暫時休兵停戰。

      女王殿下聽到這個消息,只嘆息一聲,就巴巴地帶著精兵良將上船趕來江左鎮,準備給他擦屁股,

      要回答這淳于賢為什麼會如此吊,這個比較弱智的問題,必須從三十多年前說起。三十多年前……要從二百多年前說起。

      二百年前的歷史,要從一隻鳥說起。

      那個時期,江左五國,南楚,南吳、南韓、南周、南衛,當時稱作南楚五國,只是四個躲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苟延殘喘的沒落貴族世家,與一個打著楚國貴族旗號的漢江氏族,結伴南下遷徙的家族組合而已。

      南楚,是個不怎麼靠譜的帶路黨。

      江左五國王旗的左上角,都有一黑色的玄鳥圖案。

      那隻玄鳥,就是帶領他們繞過千山萬水,突破重重阻礙,來到江左這塊風水寶地的吉鳥。

      關於這隻黑鳥,有很多的傳說……

      總而言之,在五國王室貴族們看來,玄鳥不是鳥。

      五個家族在玄鳥的帶領下總算苦盡甘來,初臨貴地。

      看到如此一大片肥沃的土地,皆欣喜若狂。隨即四散開來跑馬圈地,各自自我封建,佔據一塊風水寶地修建農莊,開拓荒原。

      三十年後,他們不約而同地築起城堡,紛紛宣布立國。與一千多年前,他們祖先的祖先的祖先,開拓黃河流域時的所作所為,幾乎一模一樣。

      立國後,他們都面臨同樣的難題:山民蠻族襲擾,缺少國民,缺少工匠,缺少……除了糧倉裡的糧食,什麼都缺少。

      經過商議,初步站穩腳跟的五國年輕的王室成員們,決定合力打通通往北方的通道,引北地小家族與流民進入。

      據說,又是玄鳥帶路,北上通道順利打通。

      收買或哄騙、搶劫的一大批北地流民來到之後,在這一片富裕的沃土上,江左五國鞏固王權,子弟帶領流民四處封建,開枝散葉,土著山民能吸收的吸收,不能吸收的都被趕進西部的大山里了。

      如此過了三代還是五代……人口穩步增長,各國封建成果斐然,都建起了十幾個城邦,州郡也初具規模,倉儲豐盛,對知識與文化人才的需求開始顯現。

      為了吸納人才,鼓勵教育,江左五國聯合起來,到中原、江南地區各大城做廣告,開榜納士吸引人才。

      他們宣布不問出身不問來歷,誰都可以參加五國聯辦的科舉考試。

      這一招,不僅吸納來了知識人次,也帶來一個意想不到的收穫:一批數以百計的以小家族為單位的南遷隊伍,趕著馬車帶著妹妹和工匠,趕來在江左五國落戶。

      中原地區崔、盧、鄭、王、李五大世家,就是在這個時期,各自分出一個小的家族分支遷徙進入江左五國。

      最初的三季的五國聯合科考,上榜的狀元、進士當然以出身五大世家的子弟為多。這就造成了一個尾大不掉的尷尬局面:五國各部、郡的重要官員,都快要被五大世家的子弟壟斷了。

      他們憑藉所掌握的文化知識與管理地方的經驗,在江左五國之中,快速形成知識官僚階層,即士族階層。

      為了限制崔、盧、鄭、王、李五大世家的勢力膨脹,士族階層的氾濫,五國國君秘密商議後,五國聯合科舉的第四季被喊停,藉口是沒有那麼多的官位了。

      這個理由、勉勉強強也算說得過去。

      畢竟,那個時期的江左五國合起來算賬,人口也剛過百萬,州郡不過十,城邦不過百。

      五國王室自己家的家族子弟都沒地方吃飯,不得不帶著部曲私軍到處開荒封建,哪裡會有那麼多的官職讓外人去做?

      又經過數十年的發展,江左五國人口激增,新的郡城逐漸成型。

      北方五大世家的門客弟子不敢重用,五國王室自家人管理自家人、自己吃自己的弊端已成為五國國君“不可承受之輕。”

      “吸納新鮮血液”的想法再次擺上議事議程。

      五國王室議定,五國聯合科舉第四季,將限制崔、盧、鄭、王、李五大世家子弟參加科考的人數。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
mk2258 發表於 2018-12-16 11:32

十九、南柯故事(上)_南柯計劃





      此時的五國國君,已經不是當初“跑馬圈地”“互相幫扶”“親如一家”的狀態。

      江左五國封建江左,不覺間已經二百年了。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口增加,土地逐漸變得重要。

      大家在對外拓荒封建的同時,內部各國領地邊界的確立劃分,成為一個相當重要的問題。

      就是在這個問題上,江左五國中最大的兩國,南衛與南楚之間,由於南衛國江北郡君縣與南楚濱城之間的劃界問題,鬧得五國會議雞飛狗跳,一地雞毛。

      五國剛立國時,曾為了避免今後的邊界衝突,在歷史底蘊最為悠久豐厚的南周姬氏家族倡議下,有過一個邊界劃定協議,即各國以自然形成的山川河流為界,誰也不得撈過界。

      南吳、南韓、南周三國,與鄰國之間的界河都是大江大河,基本上沒什麼問題。

      出問題的是南衛與南楚之間的界河:發源於西部群山的蕭河。

      由於人口的增加,農業開發的深入,南周國境內的一條叫做沙河的河流,被封主截流改道,變成南周境內運河。

      沙河的截流,造成簫河的上游來水稀少,並逐漸斷流。

      這時間一久,舊河道消失,南衛與南楚兩國邊界也就模糊不清,糾紛隨之產生。

      大國間有矛盾,北方五大世家由於不滿被限制,乾脆就不允許門人子弟參考,五國聯合科舉第四季就變得有些難看。

      難看歸難看,這屆科舉考試,由於一位狀元的橫空出世與其後的傑出表現,可說是五國科舉考試四季中最為成功的一季。

      那個狀元,名叫淳于棼,自稱來自東平廣陵郡。

      進士好分,南衛國與南楚國間互相別苗頭,分別開出豐厚的條件,都要爭這個狀元。

      在披紅晚宴上,五國當時最美麗的公主,南衛金枝公主親手為狀元披紅掛綠。她還羞澀地對淳于棼言說,只要他去南衛,即賦以大郡南柯郡郡守之位,並可娶自己為妻。

      南楚沒有金枝公主,淳于棼歸於南衛,娶金枝公主為妻赴任南柯郡守。

      其後,淳于棼在南柯郡守的位置上乾了二十年。

      最初兩年,淳于棼集中起各城邦的部曲私軍,多次掃蕩郡內山林野獸、幫助各封主將城邦領地開拓至十里之外。

      掃蕩期間,淳于棼以懷柔之策,收攏了大批的山野蠻民併入南柯。並以他們為主力,組建了一隻不同於部曲私軍的職業化軍隊。

      同時。淳于棼說服各城邦王室封主拍賣荒地,鼓勵大家族開葉分支,在荒原建立農莊。並配套以興修水利、規劃農田等措施,並將自己掌握的、據說來自廣陵郡的先進農耕技術傳授給治下民眾。

      淳于治理南柯第四年,南柯郡稻米產量翻番。五年後,南柯郡內中小家族的生產熱情被徹底激活,耕作範圍迅速擴大,成為江左五國境內的大糧倉。

      其後,淳于棼大興教育,創辦南柯公學,並自任山長,每月都會抽出五天的時間登台授課。

      南柯公學不以經典子集為重,主要傳授實用之學,以數數商學、耕作農學、匠做技學、治理之術四科最為突出。

      它的出現,等於為五國貴族子弟提供了一條五大世家私學之外的求學之路。那些身體孱弱、沒有習武天賦年青一代貴族子弟,有了封建之外的發展空間。

      在南柯公學基礎上,淳于棼在南柯郡構建了一套嶄新的社會管理體系,和與之配套官吏制度、財稅制度,加之封主拍賣荒原的創舉將封建制度市場化,使得大批北方小家族集中到南柯郡,其封建土地市場發展的異常繁榮。

      如此,十五年的時間過去,南柯郡發展成為五國中最富有的大郡。

      郡內人口超百萬,城鎮練成片,荒原變桑田。江河中船桅林立,郡城內商貿繁華。

      隨著一批批南柯公學學生的離去,南柯的各項政策方針,逐漸被江左五國效仿,使得五國原本沉悶腐朽的肌體系換發出勃勃生機。

      南柯太守的又一個功績是,打通南柯郡至江夏城的航道,使得潛龍江航道直通大江,通過大江抵達江南。

      江左五國與江南的商路通順後,淳于郡守組建商隊,將江左五國的物產,主要是糧食、草藥和木材,通過水路運到江夏、金陵,換回江南物資到五國各城販賣,賺取差價的同時,帶動了南柯郡內各城邦手工業的發展。

      潛龍江通大江,這誰都知道。但五國底蘊不夠,缺乏造船的工匠。這條水路基本上就等於沒有。

      淳于太守會造船,會造大船。有了大船,抵禦沿江水盜的能力大幅提高;商路通順,物資來往順暢,人文交流也多了起來。

      南柯郡守的所作所為,等於間接削弱了崔、盧、鄭、王、李五大世家的對江左五國知識文化、政治經濟各領域的影響力。

      同時,也打破了南楚對北上通道的壟斷。

      那條通道,基本上只對南周和五大世家開放。

      南周國西北有山中高原,為周原,適合放牧養馬。每隔兩年,周原必須從北方引進優質種馬。

      南楚不懂養馬,需要以最低的價格從南周得到戰馬,不得不與其共享北方通道。別的國家,尤其是南衛,只能看著眼饞了。

      淳于郡主最精彩的演出,是十五年前的“太守傳書”事件。

      十五年前,江左五國西部山區的檀蘿國五萬山民蠻軍,在大將王拉納帶領下入侵南周國。

      南周抵擋不住,向五國王室求救,要求啟動五國聯防協議,共同對抗外來之敵。

      五國聯防協議與邊界劃定協議一樣,都是百年前的產物,已變得如一張廢紙般輕薄,五國貴族國王少有把它當回事的。

      檀蘿國山民的主體是本地蠻族野民。

      江左五國初來時,不可避免的與他們發生了諸如坑蒙拐騙、燒殺劫掠之類的激烈衝突。五國齊心協力,在南周英主帶領下,用了數十年的時間,才將他們趕進檀蘿山脈。

      蠻族們退入西部大山,以檀蘿為名,學五國建立檀蘿國,經常出山襲擾這些“侵略者”。

      南周立國西部平原,當然首當其衝。

      南周不忘歷史,完全佔據了南方牧馬高原,周原。

      因為有戰馬,南周原本是五國中實力最強的國家;因為檀蘿國,連年征戰,國力被逐漸消耗。

      十五年前,南周戰力雖強,人口、財富卻已是五國之末。

      南周使者,三王子姬亦奔走無望,只能求到在當時五國中頗具聲望影響的南柯郡太守淳于棼門下。

      江左五國歷史上著名的“太守傳書”事件被激活了。

      南柯太守淳于棼見過南周使者後,派出信使對五國長史、太尉傳書,言說:“今天蠻夷攻打南周,明天就可能攻打南楚,南周、南楚都陷落了,南衛豈能獨善其身?南衛若敗,則五國亡也。”

      南柯太守的傳書說服了五國長史,長史說服了國王,組建了五國聯軍,集合五萬大軍迎戰蠻族入侵。

      五國聯軍以南衛大將周弁為帥,在南周王城瑤台城外迎擊檀蘿國大軍。

      由於聯軍來自五國,聚集之初人心渙散,週弁指揮不暢。對檀蘿國第一戰,五國聯軍敗。

      淳于棼聞聽,請王令後,帥一千南柯精兵親赴瑤台城,囚禁週弁,自任五國聯軍主帥。

      淳于棼整軍,與檀蘿國二次接戰。

      他以南柯精兵為先鋒,撕破檀蘿國蠻隊防線,退敵三十里。

      三戰,淳于棼設計將檀蘿國蠻族軍隊誘致沙河故道,掘開河堤水淹三軍。檀蘿軍大敗,只主帥等百人狼狽逃亡。

      餘下的,不是被淹死殺死,就是做了五國聯軍的俘虜。

      五國聯軍一路追殺,連破十八山營,虜掠五萬山民而歸。

      參戰的各國,只售賣山民奴隸就發了一大筆外財,且聯軍傷亡不大,自然對淳于郡守感恩戴德。

      淳于棼攀上了其人生的第一個高峰。

      高處……不勝寒。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8-12-16 19:51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8-12-16 11:32
二十、南柯故事(下)





      五國聯軍擊敗檀蘿國,淳于棼解決了兩個問題:

      一是為協助南周抵禦檀蘿國入侵,促成了一份五國國君簽署承認的聯軍協議,期限是九十九年:

      二是恢復沙河故道,解決了南衛與南楚之間的邊界矛盾。

      從此,南周成為淳于棼的鐵粉,挺棼之心,海枯石爛永不變。

      瑤台城之戰期間流言四起,金枝公主心系夫君,抑抑寡歡患上重疾。大軍凱旋之日,金枝公主於南柯郡城悄然辭世。

      淳于棼知道後大慟,連夜趕回南柯,扶松公主靈柩回返王都。

      靈車到達王都,衛王和夫人穿著素服,在城郊哀哭。五國貴族齊聚,為公主舉喪。

      靈車到來,南衛王封金枝公主諡號為"順儀公主",重新備了儀仗、靈車上的華蓋、樂隊,把靈柩葬在王城東十里的盤龍山上。

      公主的喪事結束,淳于棼請辭南柯郡守,表示要在盤龍崗哀悼亡妻,並修建盤龍書院,今後只安心教育,不再接受任何官職。

      南衛國君再三挽留,無奈淳于棼心意已決,只能賜下萬金,助淳于棼修盤龍書院。

      淳于棼任南柯郡守十五年,由於南柯公學與南柯的造船業,掌握著通往江南的商業通道,他與江左五國貴族豪門都很有交情。

      “太守傳書”之後,江左五國豪門貴族,經常與他互動、宴請,沒有一個不和他合得來的。

      淳于棼交卸南柯太守官職回王都居住,五國大臣、使節經常與前去拜訪。

      盤龍書院碑立開山後,更是賀客雲集。

      江左五國貴族子弟紛紛離開崔、盧、鄭、王、李五大世家的私學,拜入淳于棼門下。

      淳于棼的聲望和影響力一天比一天高。

      這期間,最具影響力的,是淳于棼舉辦的三次盤山雅會,一次小崑山丹溪雅會。也就是邀請文人雅客於盤山之巔,小崑山丹溪,飲酒作樂、填詞做賦、笑傲江湖。

      淳于棼的每次雅會,都能吸引來有名望文人雅士的參與。

      最後一次雅會在小崑山丹溪舉辦,更有金陵書院的山長並江南名士士昌黎先生、江左隱士遇洲先生、北地名僧多寶禪師與會。

      小崑山丹溪雅會後,編纂出著名的《丹溪雅集》,因其收錄了淳于棼手書的昌黎先生的《榴花詩》,遇洲先生的《賞牡丹》兩首佳作,其影響力,遠飄江南士林,至今,仍為江左佳話。

      淳于棼的小崑山丹溪雅會期間,發生了一件趣事。

      眾名士在淳于棼陪同下乘船抵達小崑山下江左鎮時,忽遇潛龍江洄水灣出現海市蜃樓盛景。

      眾人觀之如醉如痴,皆連連讚嘆。

      江左鎮對岸松岳城主唐公,也就是耽妃名義上的家主、父親,聞聽雅會,攜一群美貌歌姬前來湊趣。卻被江左隱士遇洲先生以一句“此間高士無狎客,不是年長少歡情。”喝退了。

      自此,唐公頭上多了個“高士少年”的名號,很是不好意思出門,出門見人即被拿來取笑。

      江左鎮三大碼頭之高士碼頭,即由此而名。

      那次的小崑山雅會結束半年後,王城年終朝會上,四方封主貴族、各地郡守、城公齊聚。

      “高士少年”之南衛國松岳太守唐公,忽然上奏,說:“半年前,江左鎮蜃龍灣出現海市蜃樓異象,有大火焚天。臣請江北清水寺主持清水上人、君城朝仙觀西照道長為此卜卦。清水上人言,水上之火為無常之炎,傾覆之預兆。西照道長開壇推演,卦象預示國家將有大禍,王都將要遷移,宗廟將會崩壞。”

      由於淳于棼名字中有個“淳”又有個“棼”字,王都眾人議論,說淳于棼就是那無常之炎;還說由於淳于棼聲望超過本分,上天降下的“大火焚天”之預兆,要應在他身上。

      南衛國王下令削去淳于棼的部曲私軍,禁止他和別人交往,在府中閉門思過。盤龍書院與南柯公學,也勒令整頓。

      南周使臣姬亦正在淳于府做客,聞聽消息力勸淳于棼出南周暫避。

      淳于棼以心中無愧為由,不予回應。

      五天后,淳于棼於府中神秘的失踪。守住府外的軍士,都說沒看到他出去。

      南衛國王大怒,馬上派禁軍四處搜素,囚禁其子堪罪,並下令關閉了盤龍書院與南柯公學。

      南周使臣姬亦聽到消息,有人要放火焚燒淳于府,並趁機暗殺淳于郡守之子,年方十六歲的淳于賢。

      淳于賢,是淳于棼與金枝公主唯一的兒子。

      當夜,淳于府果然燃起大火。

      姬亦領三百部曲衝入淳于府,於火海中救出淳于郡守的兒子淳于賢,力士捶開王城城門,部曲掩護淳于賢破關而出,姬亦親為先鋒一路廝殺搏命。

      到達南周王城瑤台城外時,護衛淳于賢的姬亦三百部曲,只餘浴血八將。

      追殺淳于賢的,不止是南衛王城禁軍,還有一批來歷不明的黑衣騎士。他們下手最狠,追的也最遠,追過南衛南周的界河潛龍江,直到南周王城外,才不得不住手散去。

      南周三王子姬亦,過衛河時假扮淳于賢引開追兵,背插三支羽箭後縱馬入衛水,從此不知所踪。

      事情過後一年,眾人才慢慢回國味來,尤其受淳于棼救助大恩的南周國王姬贏,在臘月初八例行的迎新年五國國君瑤台會上,直言淳于君的離開,是江左五國受崔、盧、鄭、王、李五大世家蒙蔽、利用的結果。

      他們怕的不是淳于君,而是盤龍書院與南柯公學。

      南柯公學是初級學院,對中下層貴族世家子弟招生。盤龍書院的學生,可都是五國王室與高級貴族子弟。

      做國君的或許一時糊塗,但都不是傻瓜,事實很清楚,但面對五大世家,江左五國祇能低頭嚥下了這枚苦果。

      第二年春天,南衛國王親赴南周瑤台城迎接淳于賢歸衛,並任命他承接父親的職位,為南柯郡守。算是心有千千結的老國王,對淳于棼補償吧。

      這個糊塗的南衛國王,就是衛公子的父親。他從此一蹶不振,留下許多頗為不好的“名號”。

      淳于賢主政南柯後,南衛王族大受打擊人心散亂。老國王無心朝政,來小崑山丹溪休假,本有尋機滅掉松岳城唐家的意思。

      但是,他在江左鎮喝到了美酒翠湖春,看到了丹溪學堂,見到了被發配於此的四王子新納的王子妃,出身唐家的唐余丹唐豆豆,耽妃……

      那一年,是耽妃穿越來南柯世界的第二年。

      那一年,發生了許多事。

      有些事,被神秘地遮蔽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12-16 11:32
二十一、王十里





      有些人注定將青史留名。

      淳于棼雖然不在了,他的聲望卻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高漲。

      南柯公學與盤龍書院十年前就關閉了,此後也沒有再開。

      如今的五國貴族與郡城各級官吏中,多有淳于棼的學生。

      參與“倒棼”的五國國君,王室勳貴多對淳于棼抱有愧疚之心。

      PS::南衛國女王殿下耽妃態度可疑。

      在江左鎮,不用打聽,隨處都可聽到與南柯太守淳于棼有關的傳說。

      各處茶館、酒樓中,最受歡迎的說書人,都少不了講述幾段淳于棼的故事。

      不久前,南楚大軍突然發兵圍困君城。

      鴻臚寺卿王雲之,大司農盧秋共同上書,舉薦南柯郡守淳于賢掛帥江北之戰。

      消息一出,王城內外一片歡騰,舉國上下歡欣鼓舞,似乎只要淳于賢出馬,就必然能取得大捷的樣子。

      女王殿下閉門三天,也只能順應民意,拜淳于賢為大將軍。

      事實上,作為南衛國發展最好、最富裕的郡城,南柯郡確實有獨立迎戰南楚的資格和實力。

      只是,淳于賢不是他父親,太過笨蛋。淳于棼建立的南柯精兵,已不復當年了。

      淳于賢被羋尙打的頭破血流,南衛國上下集體無語,卻也沒人說什麼。

      他要暫時休假,去對岸的江左鎮小崑山丹溪召開中秋雅集,等於承認失敗了。

      躲在一旁等著看熱鬧的南衛耽妃殿下,一不敢說三到四,二不敢拿他和舉薦他的人治罪,還要乖乖地整軍備戰。

      女王殿下憋的相當難受。

      南周國王姬贏再次第一個站出來傳書五國,支持淳于賢的小崑山雅集,宣布派出公主儷與儲君季堯與會,其時間點相當之可疑。

      南周的傳書與淳于賢的雅會傳書,幾乎同時抵達五國各城。

      王奇山在儒雅樓混了兩天,幾乎每間格子中,都在議論淳于賢的小崑山丹溪雅會。

      說起來,淳于賢也並非一個徹底的笨蛋紈絝。擔任南柯郡太守的這些年,創新不足卻守成有餘。依靠南柯郡巨大的財富實力,很是做了不少文化藝術相關的事。

      尤其血統純正,相貌俊朗且談吐風雅氣質溫婉不俗,頗得五國貴女的愛慕。

      他發誓要替父制孝十年,至今未婚,是江左五國最炙手可熱的鑽石王老五。

      每逢淳于棼老山長的忌辰,都會有大批的南柯工學、盤龍書院曾經的學子,聚會南柯郡城隍廟。

      那裡,供奉著淳于棼的神像。

      南柯郡城隍廟,隱隱然,形成了一個以淳于賢為中心的“學術團體”。

      傳書到達江左各城,最先起來相應的,就是這些人。他們之中,不少已身處高位,具有相當的影響。

      五國貴族貴女樂得來江左鎮休閒購物,打打殺殺的最討厭了,紛紛收拾車船趕來參與小崑山丹溪雅會。

      十一年,江左五國有十一年沒開雅會了啊!總算等到淳于賢長大成人了,理當賀之!

      南楚國君收到傳書,也只能走下王座,面南一拜,道:“淳于啊淳于……你兒子比你厲害”。

      然後指派王弟與女兒怡公主為代表,趕赴江左鎮出席小崑山中秋雅集,為淳于賢捧場,順便見見據說明年就要混出頭的衛公子……

      “敢問,當面可是'春風十里不如你'之王奇山,王十里嗎?”

      王奇山正在回想淳于賢牛逼的老爹的牛逼的作為,思量著怎麼找機會與之勾搭上,以得到一張明日小崑山雅會的入門卷。

      沒想到,南柯郡守二世淳于賢一下馬車,就大步走到他面前,躬身施禮。

      淳于賢濃眉大眼、鼻直口方,身材高大勻稱,談吐有趣,一看就是遺傳基因良好的上層人士。一襲裁剪簡單、選材考究的文士青衫穿在他身上,魅力爆棚,氣度儼然。

      這樣的帥哥,率軍對壘羋尙簡直是糟蹋材料,儒雅樓與小崑山丹溪,才是適合的舞台,你又不是呂將軍……

      淳于賢身邊,那個面容呆板的老者,就是淳于府內吏方先生。

      昨日午時,王奇山以偵查“公子遇刺案”為由,去拜訪過,並問過幾個問題。

      那時的方先生,臉上可沒看到這樣的笑,頭也不是這般低。

      “這個……王十里是……”王奇山連忙回禮:“郡守大人,小的只是江左鎮鹽酒監水門署署理,當不起大人如此抬舉。”

      “哈哈!昨夜王君以'人生若只如初見,春風十里不如你'的奇妙組合,擊中樂仙毆雪君芳心,以及一首'老了'歌謠,抱得美人歸的雅事,已傳遍江左。小崑山雅集未開,這句'春風十里不如你',已然為江左引來萬千風流。王十里之號,非賢首唱,卻深得江左士人文心。王君你,如今是江左鎮所有遊俠兒崇拜的偶像,世家子弟的公敵,舞榭歌台中的王子。明日的小崑山丹溪,少了誰都可,春風得意王十里,萬萬不可缺席。”

      春風得意王十里!這就算有名號了嗎?

      1.0版剛出爐,淳于太守談笑間又把2.0升級版弄將出來,真沒臉見人了。

      王奇山面紅耳赤,不知道薛二與陳洲聽到會是什麼表情,毆雪君會不會吐啊?

      馮唐老兄,還在花花世界活得正滋潤,他還沒有“春風得意馮十里”的名號呢。

      周圍已經有幾個世家子弟在躍躍欲試,有上來結交或找茬比試的意思了。貴婦貴女們看他,則是另一種眼神。

      春風十里與春風一度,細細揣摩,其實是一個意思啊。搞不好,明天的小崑山雅集上,就能聽再度變種的王十里3.0版。

      比如——王春風……

      王奇山只能收下淳于賢親手遞上的竹書請柬,答應明天一定去小崑山丹溪與會。然後抱頭鼠竄,急急逃離儒雅樓門前廣場,這個人文薈萃之地。

      好在,君子遠庖廚,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貴婦淑女,也少之又少。進入儒雅樓後廚區域,危機自動解除。

      王奇山急跑到二房外,看到薛二依舊在榆樹下逡巡,這才放下心來。

      女神特意交代要好好照顧的人,一定有特別之處。

      他坐下來,調整呼吸迫使自己靜下心思,將“春風得意王十里”什麼的驅散。把自己與毆雪君從昨晚到現在交往的細節,所有的行為舉止、語言交鋒會的信息歸納整理一遍,然後分析判斷地思索其中蘊含的意義。

      隱約間,他似乎抓到了點什麼。

      一刻鐘之前,毆雪君說“明日的小崑山雅集之會,若王君能好好表現一番,或許會有機會。”

      一刻鐘後,他拿到了淳于賢親手送上的竹書請柬。

      這其中有沒有什麼關聯?莫非,這次真有機會留在這個世界?

      二房內,陳洲負手挺胸,在三個灶台之間巡視,指點三個廚頭練習新開發出的菜式。

      學徒從十五個減少到了五個,或是學藝時間長或是與廚頭沾親帶故。只有自己人,才能學習新菜式的烹飪方法。

      陳洲動手能力極弱,但見識卻遠超三個廚頭。

      廚頭做出的新菜式,只有其形卻未得其味。好容易學會了使用那鍋高湯,味道有了,陳洲總覺缺點什麼。仔細一想,原來是他們做出的菜,都有同一個毛病,感觀不佳,這是用油太重造成的。

      總算解決了大部分問題,擺盤與雕花的問題又出來了。

      花心蘿蔔組合雕出的蘿蔔花,只能說可以湊合,好在熟能生巧。

      陳洲別的不行,擺盤卻是手到擒來,順便擺弄幾下又創新出幾道新菜式來。

      尋常菜式只要放在大盤裡,立碼有脫胎換骨的新奇感覺。

      俗話說,西餐之所以顯得高大上,主要原因在於盤子夠大。

      二房的學徒們有福了。

      他們被二叔派出去,要跑遍江左鎮步行街的店鋪,作坊,將所有看到的大盤,都買回來,任陳洲折騰。

      他還特意把幾位漂亮有學識的酒娘歌姬從包間裡叫來,配合陳洲為新菜式起名的工作。

      其間,一位學徒路過大榆樹,被王奇山叫住,索要好酒。

      學徒回二房向廚頭禀報,廚頭詢問陳洲,陳洲就拿出一枚金幣,讓學徒去賣兩瓶翠湖春。二叔在一旁看到了,把金幣還給陳洲,親自跑去取了一箱四瓶裝的五年陳釀翠湖春,送到大榆樹下。並讓那個學徒遠遠地在一旁伺候這二位爺,但不能去打擾他們。

      王奇山也不客氣,開箱取酒,一口氣飲下半瓶,然後隨手遞給薛二。

      沒想到,二叔給的翠湖春,是翠湖春一號,與江左酒榭售賣的翠湖春二號,完全不同。

      江左酒榭的翠湖春二號,是一種釀成後不久,即由調酒師加以由蜂蜜與沈香等數種香料精心熬製而成的調酒液,勾兌而成。酒精度數比原漿酒低了不少,卻更利於入口。

      二叔給的翠湖春一號是五年陳釀,酒釀出來後,原漿裝壇,然後放入酒窖存放五年。出壇後,不經調配直接裝瓶。

      這樣酒又叫原漿酒,酒精度數高,口味相當醇厚。卻只適合懂酒的老酒客細品,酒齡不到的酒客,喝起來會有些不適。

      半瓶陳釀翠湖春一號下肚,王奇山整個人都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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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斬妖





      薛二清醒了些。

      兩個年輕的世家子弟出來小解,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轉到此處,招薛二去交流了一會兒。

      薛二回來後,變得神采奕奕。

      他打開一瓶翠湖春一號與王奇山對飲,喝了沒兩口就開始發瘋,大笑道:“人生若只如初見,春風十里王奇山。”

      王奇山大怒,抓起薛二便打。

      薛二雖是文士,打起來卻絲毫不落下風。

      王奇山奇怪,這薛二,明明是三腳貓的架勢,卻筋骨堅韌氣力頗大。

      王奇山使出渾身解數,出了一身大汗,也按不住他。

      薛二,竟然能抵擋住他苦練數年的擒拿手!

      陳洲忙完了二房的工作,拿著一隻裝滿金幣的錢袋,正看到王奇山與薛二,在老榆樹扭打在一起,當即嚇了一跳。

      學徒從暗處出來,禀報導:“房長,他們已經打了一會兒了。我不敢上去,他們都喝醉了。”

      陳洲上前分開他們,與學徒一人扶一個,從側門走出儒雅樓。

      王奇山與薛二打了半晌,酒勁上湧,都不知人事了。

      陳洲看看天色:一輪明月懸掛在純淨高遠的夜空,那皎潔的月光令陳洲想起了自己的家鄉、父母。

      他呆愣了片刻,又想起了這個世界的妹妹小月。

      二叔過來了,陳洲拜託二叔找人去南門外跑一趟,對小月說自己今天晚上要照顧朋友,南門落鎖前是回不去了。

      二叔叫來個年輕伙計,據說之前與陳洲很熟。

      陳洲拿出五枚金幣,讓伙計去交給妹妹。並囑咐道,兩枚金幣還賭賬,另三枚讓小月隨便花,主要是買幾件好些的衣服。還說自己明天就找房子離開南門,換個舒適的住處。

      二叔似乎很感動的樣子,連說陳洲長大了,懂事了,陳家有後了,小月有福了……

      德化街上,陳洲一人牽著兩匹馬,蹣跚而行。

      王奇山趴在一匹馬上,右手摟著馬脖子喃喃亂語,似乎在罵人;左手一巴掌一巴掌的亂舞,像是在打人的樣子。

      他還算是好的,麻煩的是另一位。

      薛二被綁在另一匹馬上,雙手四處亂擺,嘴裡哇哇亂叫。在濱江路上,他只是來回念叨“人生若只如初見,春風十里不如你。何事秋風悲畫扇?春風一度王奇山。”

      出濱江路拐上德化街後,薛二模式轉換,開始大唱“當你老了……”

      陳洲進入餐飲業時間不長,見識過的醉鬼卻不在少數。

      一路行來,他只安心牽好兩匹馬,對薛二的嚎叫充耳不聞。

      經理說,對付一個醉漢的最好辦法,就是不搭理他。對付兩個醉漢,最要緊的是把他們分開。

      陳洲行走在兩匹馬的中間,左邊是王十里,右邊是薛二。

      這兩匹馬一是鹽酒監的公務用馬,一是喜來登為客人準備的出租用馬,都是騸馬,比較溫順。

      離路口漸遠,大紅燈籠的光亮變得若有若無,周圍逐漸被黑暗籠罩。陳洲不敢看街道兩側的樹影,不敢看身後走過的道路,總覺得有個老妖在暗中窺視,隨時可能跳出來把自己按倒、奪舍。

      此時此刻,他無比想念上海午夜那冰冷或溫暖的街燈。

      “范冰冰、李冰冰、白冰冰;陳圓圓、李媛媛,高園園;鄭明明、趙明明、蘇明明;關之琳蔡依林楊丞琳……蔡依林……看我七十二變……”

      陳洲開始默念並觀想《斜陽聖經》陳洲篇2.0版,念著念著,一個又一個美女觀想出來,孤寂逐漸遠去,身體逐漸發熱,對老妖的恐懼,似乎也變得淡了。

      “小子,我看你骨骼清奇,元陽圓滿,正是奪舍的好材料……”

      一股陰寒的氣息從身後襲來,耳邊傳來沙啞的聲音。

      陳洲嚇的大聲尖叫,卻依舊是那斜陽聖經大乘版“……鄭明明、趙明明、蘇明明;關之琳、蔡依林、楊丞琳;鄧麗君、毆雪君、卓文君……七十二變蔡依林…… ”丟開馬韁,蹲下身子,雙手在頭頂胡亂揮舞。

      “嘭!”的一聲大響,接著是一聲哀嚎。

      “你這老妖總算出來了,小爺等你半天了,上次把小爺坑的夠嗆!這次……TM的,又讓你跑了。”王奇山的叫罵聲,讓陳洲緊繃的神經鬆弛了。

      周圍一陣混亂,接著是一陣馬蹄聲,然後是光亮。

      陳洲壯著膽子抬起頭,首先看到的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王奇山站在十多米外,左手抓著一支毛茸茸的尾巴,右手提著的唐刀。他的頭頂,隱約籠著一團光暈,竟有幾分神聖天使的味道。

      “真TM的臭!薛二,薛二呢?”王奇山的馬,似乎被老妖奪走了。

      薛二的馬受驚,轉頭往回跑,這時,已快到濱江路了。

      王奇山甩甩那支尾巴,甩出一串腥臭的血滴。

      周圍的空氣中,充斥著一種極其難以忍受的騷臭味,聞之頭暈眼花。

      這片刻,王奇山頭頂的光暈淡去,他似乎被抽取了渾身氣力,搖晃著向下倒去。

      陳洲還能勉強移動。

      他屏住呼吸,拉起王奇山就跑,直到追上薛二,看到儒雅樓的燈光,才敢大口大口地呼吸。

      陳洲的背影尚未消失在街口,一道紫色圓弧斜斜地劈向他離開的那處空間。

      “噗”的一聲,圓弧被一隻紙扇攔住。

      折扇一合一展飛迴路旁的女貞樹,潔白的扇面上是一黑色的字母“C”。

      扇面一角,還有一暗紅圓形印記,印記的正中,是個“歹”字。

      圓弧散開成紫色電光,緊跟著折扇向上蔓延,揭露出執扇的手、手臂上的青色衣袖,以及一穿著青衫的素帶文冠青年。

      青年站在樹下,膚色白皙,體型勻稱;舒眉下的星目一閃,盯著路對面的樹影:“元君,黃老仙讓你失望了吧。”

      折扇輕搖,腥臭之氣迅速散去。

      “還不是你在搗亂。”樹影下走出個白衣人,一雙閃著藍色光點的眼眸,配合青白色的肌膚,使他具有一種近乎妖異的特別魅力。

      “他有信則靈的靈符護體,我真的沒做什麼。以我的本事,也制不住黃老仙。”青衫人的眼睛緊緊盯著白衣人左手掌心,那裡,有一枚電光四射的藍色光球。

      “反嗜!元君要走了。”

      “雪君來了我當然要走,如你小苗所言,再不走,就成一塊隨時可能爆炸的電池了。”白衣人雙掌一合,藍色光球消失;“小苗,請我喝酒。”

      “酒當然要喝,話先講清楚,你如此幫黃老仙,不合規矩。”

      “我看他可憐,不行嗎?雪君性情恬淡,大妖是個迷糊性子,只知道玩遊戲。我走之後,南門那片就沒人管了,黃老仙只好把尾巴加緊點。這筆賬很好算吧。”

      “去喝酒。”青衫人折扇一合,握住白衣人的手。

      兩人如一對好友般,攜手走向江左酒榭方向。

      樹蔭深處亮起兩盞燈籠,燈籠上印有“雲宅”二字。

      四個僕從裝束的人拿著掃帚、灰盆等,從一偏門走出,無聲地掃去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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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鎮守使





      濱江路上。

      王奇山已經不行了。

      陳洲只能把他放到薛二背後,牽著馬,回到儒雅樓門前。

      馬童們過來幫忙,把薛二和王奇山都卸下來,放到廣場一角的空地上。

      二叔很快趕來,詢問過經過,查驗過那條毛茸茸的尾巴後,直說陳洲好運,王奇山不愧是王十里。看這條尾巴的大小、顏色,少說也是一條千年以上的老狐妖。

      這樣的老妖,尋常人碰到,不死也要脫層皮。王十里能傷到它,斬下老狐妖的尾巴,一定能是神仙保佑的結果。

      離開案發現場已經很遠了,王奇山身上難聞的味道雖然淡了很多,依然難以忍受。

      這期間,一些剛結束晚宴的儒雅樓的客人聽說王十里遇到狐妖,並斬下狐妖的一條尾巴,紛紛圍攏過來。

      這些文雅之士,聞到那狐臭之氣,紛紛取出折扇快速扇動,揮出香風陣陣。

      有些膽大的,以扇掩鼻靠近端詳王十里後,皺著眉頭離開。

      此刻的王十里,真的有點不堪入目。頭髮散亂、雙目緊閉,臉色發赤。右手唐刀,左手緊攥著一根金黃色的尾巴。

      皮衣只剩右側的一半,左肩膀處,有一道血痕。

      白襯衣被扯爛了,胸口位置,還有一塊拳頭大小的可疑的黃色濕印。

      一年紀大些的貴人,低下頭仔細看看王奇山手裡的尾巴,搖頭道:“似乎不是狐仙的尾巴,好似黃大仙……”

      “姬兄,慎言。神鬼之事,君子當敬而遠之……”他馬上被朋友勸走了。

      二叔招呼兩個侍者,抬一半人高的酒壇過來。他取出個酒碗,從酒壇中挖起烈酒向王奇山身上潑灑。

      陳洲撕開王奇山左肩的衣服,查看傷處,是三道劃傷,不是很長,卻極深。

      一陣馬蹄聲快速接近,馬上的騎士老遠就詢問:“王署理出事了嗎?傷得如何?”

      得到回答後,取出一枚竹管。

      一道火光伴著尖利的嘯聲中著升起,在半空中炸出一團燦爛的紅色煙花。

      沒多久,幾個黑衣騎士護著一輛馬車駛來。騎士舉著燈籠,印著“鎮守使”、“迴避”等字樣。

      “鎮公所辦事,閒人閃開。”

      馬車上走下一身穿大紅官袍的年輕人,他人生的還算周正,只氣色不太好。

      他搖擺著略顯肥胖的腰身來到近前,指著王奇山與陳洲問道:“你們是哪裡來的,發生什麼事了?快快講來。”

      二叔連忙過去:“玉縣公安好。唐鎮守,他是小人的侄兒,在儒雅樓做廚師。這位是他的朋友。剛在德化街遇到狐妖,吃了些虧。不過沒什麼……”

      唐鎮守昂頭道:“你說沒什麼就沒什麼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怎麼沒見你派人報官?女王殿下與郡守大人都在江左鎮,出了事誰擔待,還不是我鎮守使!給我帶回去,好生盤查。”

      二叔吶吶,暗自給陳洲使個眼色。

      陳洲看到當官的,有些膽怯。這是才明白過來:鎮守使和城隍廟不合,被抓進去,只怕沒啥好事。

      他撲王奇山身上,奮力抵擋。

      怪異的是,唐鎮守帶領的黑衣衙役,對王奇山和薛二都毫不客氣,下手頗重。對陳洲,卻是有些畏縮的樣子,不敢真的對他動手。

      唐鎮守使正要發怒,旁邊有人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唐鎮守使無奈地抽抽鼻子,也只能看著他胡亂攪合。

      又一輛馬車停在旁邊,天一道長走下馬車,也不理會黃鎮守,指揮幾個披甲騎士將王奇山抱上馬車。

      “牛鼻子,別給臉不要臉,這是我們鎮公所的事,你們城隍廟不能插手。”唐鎮守使又來脾氣了,指著天一道長大罵。

      天一道長只哼了一聲,沒搭理他。

      名義上,江左鎮鎮守使是耽妃的“親弟弟”,這只能唬一唬外人。

      江左鎮鎮守使這個“肥差”,是前一代唐家族老的一條老命換來的。

      六年前,那個老唐公,在高士碼頭乘船時,對碼頭的名字不滿,命隨身侍衛去砸掉“高士碼頭”的標牌。

      那時,高士碼頭正在施工修建之中,除了燈塔,大部分建築尚未完工,只“高士碼頭”的標牌,也就是一三丈高的牌坊早早的修好了。

      衛王子作為本地封主,還只是個十來歲的少年,雖盡力阻攔,卻怎麼也攔不住。

      唐公砸掉“高士碼頭”,心滿意足地上船渡江。

      潛龍江里忽然湧起大浪,唐家的船被打翻,老唐公與他的隨身侍衛落水,最終只有兩人掙扎著游上岸,倖免於難。

      由於那場風波,衛王子丟了封號,唐家得到了江左鎮鎮守使的“肥差”。

      江左鎮檯面上的人都知道,耽妃實際上並不怎麼在意這層“親緣關係”,她時常來往王城與江左鎮之間,即便是年節大典,也從去過唐家的發跡之地,松岳城唐家堡。

      三年間,唐公曾數次拜見耽妃,都被她以一些十分奇葩的藉口推卻了。

      比如“天氣不好,不宜見客”、“水逆來襲,閉門謝客”、“吃壞肚子了”等等。

      如此種種,唐鎮守使與他的鎮守使衙門,在江左鎮顯得很是尷尬,尤其是碰到城隍廟的時候。

      天一道長身後閃出個年輕人,舉著腰牌道:“王署理是鹽酒監署理,這是我們的自家的事,不需唐鎮守操心。”

      “在這江左鎮發生的事,沒有我們鎮公所不能管的,這個人和這個人,都帶回去審審。”唐鎮守大怒,看身邊的人多,忽地揮舞皮鞭抽向頂撞他的年輕人;“我早看你不順眼了,小心點,再敢多說,把你也帶回去。”

      “你試試,看誰敢動我。”年輕人上前一步,雙肩一晃,硬把兩個攔阻的公差推開。

      “狐妖之事,也歸你鎮公所管?”這邊正在吵吵,淳于賢太守陪著兩老者出來了。後面還跟著位胖大的僧人。

      唐鎮守看到淳于賢,神情一滯,不知如何回答。

      鎮守與郡守,差的可不是一半點,比老爹……還不如自己找塊石頭比比硬度。淳于賢的老爹是南柯郡守一世淳于棼,他的老爹,是“高士少年”唐公。

      比貴族封號,他不過是個小小的縣公,江北八城之玉縣公。

      淳于賢,可是繼承了老爹的所有封爵。與唐家堡的唐公,可平起平坐。

      在儒雅樓前,這片人文薈萃之地,不用比只看圍觀者的眼神就知道高下了。

      “天一道長,有勞了。王十里已接受我的邀請,明日小崑山上,有他的席位。望道長多多費心。”淳于賢微笑著對天一道長拱拱手,事情就這麼定了。

      唐鎮守恨恨而退,王奇山被天一道長帶走醫治。

      臨走時,天一道長留下兩個騎士,讓他們協助陳洲照顧好薛公子。

      陳洲牽馬走上德化街,身邊有兩位陽剛之氣爆棚的騎士,打著“城隍廟”的燈籠,很有點鬼神避僻的意思。

      行至遇襲處,薛二忽然低下頭,輕聲問道:“陳房長……陳兄,方才老妖來襲,好像聽你念什麼'范冰冰、李冰冰、白冰冰……'老妖就不敢接近,轉而被王十里拿住。那是什麼?仙訣還是驅妖咒語?那些冰冰,都是什麼冰?”

      陳洲嚇了一跳,這廝……不是醉了嗎?

      不對,剛才在這裡……王奇山也沒醉,他是裝醉,要引老妖來襲。

      陳洲忽然覺得,自己的智商,似乎有點不夠用了。

      眾人皆醉我獨醒,醒的那個……一定有毛病。

      《斜陽聖經》什麼的,八成是王大哥專門搞出來對付老妖的東西,他以前大約有過被老妖奪舍的經歷,才會搞出這般的邪門的玩意兒。

      不過,看在《斜陽聖經》似乎真的有用的面子上,就不和他一般見識了。

      但這薛二,一天都對老子冷著個臉,去找你說話也半理不理的。這《斜陽聖經》的秘密,你就去猜吧。

      陳洲板起臉,薛二弄個無趣,繼續裝醉。

      那邊,陳洲回想著王奇山傳授的《斜陽聖經》,尤其是觀想那段,瞬間覺得元陽飽滿。

      他心裡一驚,忙將那化解法門,練將起來。

      
mk2258 發表於 2018-12-16 11:33

二十四、黃檞樹洞府





      南門已然羅鎖。

      城門樓上高挑兩盞大紅燈籠。

      兩個持矛軍士爬在燈籠旁,探頭向下張望。

      黃檞樹下的陰影中,突兀冒起一股黃煙。

      黃毛老乞丐捂著屁股跳出來,指著儒雅樓方向無聲地咒罵。

      幾頭小獸圍攏過來,紛紛伸出嫩嫩的舌頭舔舐老乞丐的傷處。

      老乞丐爬上黃檞樹,鑽進個樹洞。

      樹洞內別有乾坤,竟然是座不小的洞府。

      洞府的前廳佈置有桌椅家具,最多的還是些花花綠綠的小玩意兒,看起來很漂亮。

      比如洞府的頂部掛滿了玲瓏閣的風鈴“風、雅、頌”三個系列的全部作品,天燈坊的各式燈座、燈架,靠牆擺了一排,神石軒的玉石雕件雖然比較貴,桌子上也擺了不少。

      最多的還是各種玻璃製品,與酒壇子。

      玻璃製品都是藍魅兒弄來的,她是耽記.水晶坊的女掌櫃。也是黃老仙洞府中,唯二在江左鎮有頭臉的妖之一。

      酒壇子則是金毛金大牙帶回來的,他在衛記..杜康釀酒坊做內坊管事。那些酒,都是他拿來孝敬黃老仙的。

      小獸們散開,點燈的點燈,搬東西的搬東西,一會兒就給黃毛老丐整出個能舒舒服服趴趴在那裡的位置。

      他撅起屁股趴下,捂著只藍毛小獸的頭道:“你們啊……我說,這地盤越來越不能呆了。再呆下去,都要被那些花花世界來的混蛋們折騰死。”

      一金毛獸用一枚鋒利的小刀,熟練地劃開老丐背部的衣服,剃去毛髮。露出一上一下兩處傷口。

      “大仙,您的尾巴少了一條……”

      “噓,別告訴他,他會不好意思的,”

      “少不就是少了……”

      “你不說,誰會知道……”

      “看到不說不是好孩子。”

      “你都五百歲了,不是孩子是妖。”

      “是小妖,小妖也是孩子。”

      兩隻小獸“嘰嘰喳喳”地鬥嘴,黃毛老丐不耐煩地吼一聲。兩隻小獸委屈地跑去牆角蹲下,畫圈圈。

      “只要他們乖乖的,就不會有事。”藍毛小獸道。

      老乞丐氣得咬牙切齒;“你們只是一群山怪洞妖,不入仙集就沒有未來。牆角那倆,一鼠妖一兔妖。十年前是這樣,十年後……附近的孩子都長大成人了,他們還是這幅樣子,本事全學到嘴皮子上了。從丹溪學堂到清北附小,都畢業三次,這次還要去報名,吾的老臉都不知往哪擱。五哥和你是一同入學,人家現在都是將軍官人了。藍兒,不如這樣。再來拐子打你們的主意,就跟著他們去吧。路上乾掉他們,躲進深山修行幾年,早日進階換膚模樣再出來。”

      藍兒搖搖尾巴,堅決不同意:“山上有山君,河裡有大蟒、樹林裡有靈豹,天上有鷹隼。整天躲來躲去,很危險的,稍不小心就會被吃掉。還是這裡好,有漂亮的東西、好看的衣服、好吃的食物、好看的人,只要小弟小妹們守著南門,不讓外面來的偷兒偷東西,淳魚就會護著我們。也不會耽誤晚上 煉啊。”

      “面壁思過去。”黃毛老丐覺得沒法與這些後輩交流了。

      不經歷九九八十一番劫難,哪個妖族能成仙?

      黃老仙修行千年,曾混跡人間百餘年,在此立府已有數百年。人類來之前,雖然有危險、日子過得清苦些,但那總是妖們應過的正常日子。

      那時,只有金毛、藍毛兩隻小獸作伴兒,雖說江里有隻蜃龍,只要不惹那大魔頭,在這塊風水寶地上,也沒什麼危險。

      一一支軍隊來了,又一群人來了,黃毛老怪略顯神通,就沒人敢在附近動土。但附近的小妖們無處躲藏,漸漸的,就都聚攏到黃檞樹洞府。

      也是老妖心善,都收攏進洞。但這小妖多了,吵吵鬧鬧的,真是麻煩啊。

      最麻煩是,十年前,江里的蜃龍化形,被小王子救了,順便還招來個女魔頭。從此,一切都變了,黃老仙的悠閒好日子,到頭了。

      女魔頭伸手在江邊一劃,城立起來了,城門還修到他洞府外。女魔頭說是對門好,遠親不如近鄰,串親戚方便。

      誰跟你是親戚?唉!欺負妖都欺負到門口了,要不是……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傳來,穿過南門城門洞,停在黃檞樹下。

      金毛跑出洞府,一會兒又回來了。

      “老仙,五哥來了,說是讓你去解毒。”

      “解毒!吾還要找那小子要尾巴呢。“

      牆角的小妖抬起頭,向對面牆角的小妖抽抽鼻子:“看,老仙也知道尾巴丟了吧。”

      “五哥說,這個人是公子的貴客。”金毛湊近一點;“要不,讓藍藍跑一趟?”

      “吾困了,明晚妖族黑市,要多養些精神呢。”黃毛老丐隨手將兩個畫圈的小獸招來,扶著他們的頭:“鐵門啊鐵窗啊鐵鎖鏈,手扶著鐵窗我望外邊外邊地生活是多麼美好啊……

      兩隻小獸都捂起耳朵,翻白眼。

      幾年前,南門外洄水灣突顯海市蜃樓奇景,一群人從奇景中跌落,黃老仙帶著小獸們抓住個落水的男子,拉進洞府藏了起來。

      在黃老仙威逼利誘下,男子答應配合黃老仙奪舍。

      那次,黃老仙順利地奪舍成功,隨著男子去了花花世界。

      小妖們奔走呼號,度過了三天快樂的好時光。第三天子夜,黃老仙異常狼狽地回來了。

      從那之後,他就經常唱起這奇怪的歌謠,也不知道在花花世界經歷了什麼可怕的事。

      只是,黃老仙奪捨去花花世界心思,卻是越發地堅決了。在這之前,黃老仙也只是想想而已,根本不敢付諸行動。

      他怕本地大妖,更怕那個女魔頭。

      小妖們就不怕女魔頭,也不知道黃老仙為什麼會怕的那麼厲害,每次女魔頭來南門、,他都會提前躲起來,簡直比老鼠怕貓還要誇張。

      藍毛小獸跳出樹洞,瞬間變成個十歲左右的小丫頭。

      阿五騎在馬上,伸手接住她。提馬,駿馬掉頭,馬蹄踩在青石板上,蹄聲“啼嗒”。

      “還是阿五哥身上好聞。香!”

      小丫頭縮進阿五懷裡,瞇上眼。

      “我說,媚兒,你就不能變成白天的樣子?”阿五說道。

      “想佔老娘便宜?”小丫頭抬起頭,忽閃著大眼睛,做天真無邪狀。

      “你怎麼與老師一個腔調?”阿五不滿地說。

      藍媚兒正面迎擊;“你想泡老師?”

      阿五不說話了。

      他們是同學,丹溪學堂的同學。

      那時。藍毛妖是班長,阿五是副班長。

      現在,阿五是奮武都尉,青羽衛統領。

      藍媚兒,只是耽記旗下不起眼的小店,水晶坊的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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