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俠】靈鷲飛龍 作者:劉建良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6 21:30:0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 12328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6 22:49
五十

  綠竹的聲音似乎來自遙遠的天際:“師父,你怎麼可以對他用天狐攝魂大法。”

  “這小和尚犟得很,不用天狐攝魂大法,他如何肯乖乖的聽話。”

  一束靈光從一靈腦中鑽出來,似乎一注清涼劑,浸潤著一靈的心神,他的身體雖然燥熱欲炸,心底卻是古井不波。

  一靈盤膝而坐,手結蓮花法印,迷茫狂熱的眼睛慢慢閉上。

  汗珠從他的每一個毛孔冒出來,給火熱的身子一蒸,化成淡淡的一層霧氣。由於藥性的催動,一靈全身的肌肉不住的跳動,但他禪坐的身子卻一動也不動。

  這種怪異的現象叫狐女師徒目瞪口呆。

  在一靈的飲食裡,狐女下了天狐露,這是天狐門獨有的舉世無雙最酷烈的激情藥,一靈全身肌肉顫動,身如發火,大汗淋漓,正是天狐露藥力所致。

  房裡,狐女點了天狐媚香,凡是聞著這香的人,神智必定陷入迷亂之中,象醉酒,又像在雲裡飄。

  天狐攝魂大法可以說是以女色亂人心神、攝人靈智這一類邪門秘技之集大成者,二、三十年來,只要狐女施出天狐攝魂大法,無一人不被迷去心智,任其擺佈。便好似她的木偶,她要東便東,要西便西,再無一絲抗拒。

  天狐露,天狐香,天狐攝魂大法,武林中人只要聽見這三者之一任一個的名字,沒有不臉上變色的,但今天狐女三件法寶齊出,卻撼動不了一靈的禪心。

  綠竹看著一靈肌肉跳動,大汗淋漓,心中不忍,對狐女道:“他師父是大德高僧,禪心穩固,外力引誘不動,枉自叫他身子吃虧……”

  狐女斜視著她:“怎麼,對他動了真情?”

  綠竹臉一紅:“不,我……”

  “玉女忘情,你要記清楚了。”狐女厲聲冷叱。冷冷的看著一靈,道:“我若制不住你,天狐門就此解散。”手一揮,一條紅線自袖中飛出,直射一靈鼻端,紅線原來是一種粉狀的藥末,給狐女內力逼凝成線,隨著一靈深長的呼吸,紅線如一條小紅蛇,鑽進一靈體內。

  “烈陽鑽心散。”綠竹一聲驚叫,俏臉慘白。

  “烈陽鑽心散”是狐女以淫藥與毒藥合制而成的一種秘藥,藥性發作時,中者情慾如火,全身欲炸,情慾升到極點時,化作火毒,如箭鑽心,其中痛苦,難以言喻,七天之後,火毒攻心而死。

  “烈陽鑽心散”沒有解藥,世間惟一能解此毒的只有狐女練成了玉女神功的身體。

  狐女在一靈鼻端輕輕抹了一下,解了天狐媚香的迷神藥力,一靈睜開眼來,只覺全身發軟,一時間竟站不起來,體力都給天狐露消耗光了。

  狐女冷冷的看著他,道:“你中了我天狐門獨門秘藥,若不依我的吩咐,七天之後,毒火攻心而亡,而且這七天中每日的子午二時,你還將飽受痛苦。我給你三天時間,讓你在痛苦煎熬中好好想一想,到底是痛足七天而死,還是乖乖的聽我吩咐,三天後我去找你。”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6 22:50
五十一

  第七章 陰魔情魔

  一靈深深呼吸數口,緩緩站起來,微一合十,轉身走出大帳,一聲未作。

  綠竹叫了一聲:“一靈。”

  一靈不應不停,徑直走了出去。

  狐女冷冷一笑:“我看你犟得多久。”

  月上林梢。一靈在山道孓孓獨行,柔和的春風拂過臉頰,撲鼻而來的是不知名的野花若有若無的香氣,蟲鳴四野,此起彼伏的鳴叫聲裡,一靈似乎又回到了昔日與師父在一起的,毫無機心的日日夜夜。

  “原來綠竹是巫山狐女的弟子。原來她也想成為武林之主。”一靈想著,看著遼闊的夜空,瑩瑩的明月,突然領悟到天地的博大,人類的生死榮辱爭鬥,其實渺小之極。

  回到忠義谷,鐵血盟弟子接著,從他們默默注視的眼睛裡,一靈感覺到了尊敬。

  “我要讓他們好好活著,決不將他們牽入血腥的爭鬥中。”一靈想。

  陸雌英、李玉珠兩女都還未睡,兩女心細如髮,見他臉色憔悴,都是一臉關切,齊迎上來,一左一右拉住了一靈的手。

  一靈在途中已打定主意,這時臉一扳,甩開了兩女的手,兩女都有些吃驚,李玉珠道:“你怎麼了?”

  一靈冷冷的看著她,道:“李小姐,我真的喜歡我嗎?我想不是真的吧,你爹要把你嫁給我,無非是想借我之力,滅了群英會,最終達成一統江湖的目的而已,我說的沒錯吧。”

  李玉珠沒想到他突然會說出這種話來,退了一步,驚呼道:“自雄……”

  一靈不再看她,轉眼看向陸雌英,同樣的冷哼一聲道:“陸小姐,取火芝那日的眼神我永遠都記得,別的就不必說了吧。”

  陸雌英俏臉慘白,緊咬著嘴唇,定定的看著一靈,一聲不出。

  “話已至此,兩位回去吧。”一靈背轉身,他實在是不敢面對陸雌英的眼睛,硬起心腸道:“轉告會首和龍頭,請他們各自收兵回去,三派既誰也吞不了誰,也做不了親家,還是維持原來的老樣子吧。”說完,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心中暗叫:“英姐,玉珠,不論你們對我是真是假,我都不能留你們,我已只有六天好活了啊。”

  陸雌英兩個連夜離去,一靈下令緊閉閘門,再不放兩會的任何人進來,第二天,李青龍一早到牆下,一靈拒不出見,午後,群英會率先撤走,第三天,李青龍也帶著青龍會撤回了江南。

  三幫苦鬥月餘,血雨腥風,到這會兒,終於徹底平息了下來。

  惟有一靈,卻在苦受煎熬。

  熱毒一日盛似一日,這日子夜,藥性又再發動,一靈咬牙苦撐。對於體內潛藏著的傳燈大法的奇異潛能,一靈自己其實也有一定的感應,然而絞盡腦汁,除了“苦海神燈”和“回頭是岸”,再想不出任何東西,所有的一切,一定要到用時才出得來,無計可施,不由想起師父。心中狂叫:“師父,救救我。”

  此後,一靈一直陷在半昏迷之中,似乎置身在一個大烘爐裡,全身每一塊肌肉都浸足了油一般在熊熊燃燒著,然而他盤膝而坐的身子卻始終一動不動,這是大拙的禪心定力在起作用。換作其他人,勢必狂呼亂叫,亂舞亂摔,狀若瘋狂。

  也不知過了多久,遍佈全身的燥熱慢慢凝聚腹中,化成一條細線,向心脈鑽去,在一靈的感覺裡,就好像一根燒紅的鐵條,在心脈裡一寸一寸烙過去。

  這種痛苦簡直不是人所能承受的,一靈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在不停的顫抖,但他的禪心卻反而更加清明起來,心靈似乎超出了肉體,痛苦彷彿變得遙遠起來,有一種夢幻般的不真切的感覺。

  大約一個時辰左右,藥性過去,靈智慢慢回到一靈身上,耳中聽著急促嘈雜的聲音,甚至還有哭聲,他睜開眼,只見四面圍滿了人,辛無影、古威幾個都在。

  “盟主醒了。”古威大叫,所有的嘈雜聲一下子全部靜止。所有的眼光都望著一靈。

  辛無影一臉憂急,道:“盟主,你怎麼了?”

  一靈看著無數焦急的眼光,緩緩搖頭,道:“沒事。”聲音虛弱已極。

  一靈看一眼辛無影,再看看古威、白鶴年,打起精神,道:“三位都在,我說一件事。”

  辛無影三個凝神聽著。

  一靈看著古威道:“古堂主,嘉陵江歸你血魂堂管轄,嘉陵江上有位大拙菩薩,你知不知道?”

  古威點頭:“知道。大拙菩薩仁心慈骨,四十年來活人無數,是位真正以肉身成佛的菩薩。”

  “那大拙菩薩有個小徒弟叫一靈的,你知不知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6 22:50
五十二

  “知道,那一靈和尚今年怕有十七、八歲了,和他師父一樣,也極具仁心。”

  一靈微微一笑,眼光似乎看到了遙遠的嘉陵江,道:“一個多月前,七月初七的夜裡,大拙菩薩離開了人間。”

  圍著的人都是“啊”的一聲,語氣中有著深深的惋惜和尊敬。

  “大拙菩薩臨去前,囑咐他的徒弟一靈到少林寺去掛單。”

  “少林寺?”古威道:“莫非大拙菩薩竟是少林前輩高僧?”

  一靈不答他的話,續道:“第二天早晨,一靈拜別了師父,方要起行,這時來了六個人,一個中年人,四個壯年漢子,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那中年人和一靈說,他們正受一群匪徒的追殺,想請一靈幫個忙。讓一靈扮作他們的少主,吸引追兵。”

  “豈有此理,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古威叫。

  一靈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道:“一靈就和那少年換了衣服,那少年又剃下頭髮,用髮膠粘在一靈光頭上,然後就由那四條漢子,護著一靈逃跑,去吸引追兵。”

  古威嘆了口氣:“一靈真老實。”

  “四條漢子護著一靈逃跑,逃到古堂主屬下的兩江分舵。這時追兵趕來,兩江分舵袁舵主為了掩護一靈,身負重傷,生死不明。”

  辛無影、古威幾個眼中露出懷疑的神色,看著一靈。

  “逃出兩江分舵,護衛一靈的四條漢子只剩下一個,他叫馬龍。”

  “馬龍?”辛無影叫。

  一靈點點頭,續道:“馬龍護著一靈跑了一天一夜,再次給青龍會追上了,為了掩護一靈,馬龍自殺而死,便在這時,古堂主率人趕到了。”

  辛無影看看古威,再看看一靈,滿眼疑惑,古威卻是一臉迷惘,叫道:“盟主,你在說什麼?”

  一靈笑了起來,道:“我在說,其實我不是你們的少盟主仇自雄,我是大拙菩薩的弟子一靈小和尚。”

  “不,這不可能。”辛無影幾個一齊叫。

  “這是事實。”一靈微笑,一摸頭頂,道:“你們看我頂上的戒疤就應該想到了。”但觸手之處,卻摸著了寸許長的頭髮,“烈陽鑽心散”的藥力,竟使他一個時辰長出寸許長的頭髮,倒是一靈沒想到的,愣了一愣,道:“我頂上的戒疤,你們平時應該是看見了的。”

  古威搖頭:“不,這不是真的。”

  辛無影深深的看著一靈的眼睛,道:“盟主,你是不是……”

  “你是說我腦筋糊塗了?”一靈笑著搖頭,摸摸臉,鬍子倒沒怎麼生,道:“我腦筋沒糊塗,我只是中了毒,中了巫山狐女的什麼‘烈陽鑽心散’。”

  “巫山狐女?”古威怒叫:“老子剝了她的皮。”

  “其實綠竹不是我的丫頭,而是巫山狐女的小弟子。”一靈道:“她目睹了我和你們少盟主換裝的過程,但要脅我,強作了我的丫頭。”

  辛無影、古威兩個對望一眼,心中均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丫頭如此猖狂,不把主人放在眼裡,原來是這樣。”而同時,兩上心裡都相信了一靈說的確是實情。

  一靈道:“三位堂主,據我猜,你們真正的少盟主這時應該在大雪山紅衣老祖處,現在危局已過,你們就去接了他來吧。”

  辛無影、古威幾個面面相覷。辛無影劍鋒一般的眼光射向古威:“姓古的,你怎麼說?”

  古威的頭臉突然變得通紅,呼吸急促,猛地裡一昂頭,道:“一個貪生怕死,置祖宗基業、下屬性命於不顧,一個仁心俠骨,以假充真,甘冒危險,與大夥共赴危難。仇自雄雖是盟主之子,但他無情無義,一靈雖是不相干的人,卻是恩比天高。古威拜一靈做盟主,不認那無情無義的小賊。”驀地跪下,拜道:“血魂堂堂主古威拜見盟主。血魂堂下屬兩萬弟子,願為盟主肝腦塗地。”

  一靈正要相扶,卻聽辛無影大叫道:“好。血影堂辛無影拜見盟主。”也拜了下去,白鶴年也跟著下拜,四面的弟子都跪了下去,連殿外也跪滿了弟子。

  便在這時,一條漢子奔了進來,進門,見房中如此情形,不禁一愕。一靈一見他,卻跳了起來,道:“張大哥,你快來說清楚,然後領他們去見真正的少盟主。”

  原來張伯當回來了。

  辛無影、古威幾個回過頭來,與張伯當目光相接。張伯當道:“三位堂主,這是怎麼回事?”

  辛無影不答他,卻問道:“張領班,叫大拙菩薩的弟子冒充少盟主這回事,是不是真的?”

  張伯當看一眼一靈,略一猶豫,道:“是。”

  辛無影與古威對望一眼,辛無影道:“少盟主現在何處?”

  “在大雪山上。”

  “好。”古威叫:“好極了。”

  辛無影道:“你怎麼回來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6 22:50
五十三

  “少盟主叫我……叫我……”張伯當看著眾人,囁嚅著說不下去。

  “叫你回來看看,看鐵血盟還有沒有死剩下的,是不是?”古威怒叫。

  張伯當漲紅了臉,隨即喜悅的道:“不過我在路上聽說了,三位堂主大顯神威,打得兩會一敗塗地,不得不送女求和。”

  “放屁。”辛無影怒叫:“若是沒有盟主,鐵血盟早已雞犬不留,死盡死絕,什麼大顯神威。”

  張伯當身為仇天圖親衛領班,武功地位與三堂主向來持平,不思辛無影會向他發這麼大火,不由一呆。

  驀地裡屋外傳來一聲哭叫:“當家的。”一個女子抱著一個小男孩,牽了一個大點兒的女孩,直奔進來。

  張伯當霍地轉身,三個身子風一般撲進他懷中,夫妻父子摟住了,頓時大放悲聲。

  辛無影在邊上嘿嘿冷笑,道:“張伯當,若沒有這個假冒的少盟主,而是指望那個真的少盟主,你夫妻父子,只好到陰間相會了。”

  古威大聲道:“鐵血盟屬下七萬弟子,已拜一靈為盟主,與仇自雄再無半絲干係,張伯當,你怎麼說?”

  張伯當看著妻子兒女喜極而泣的淚臉,驀地轉身,撲通跪下,對一靈拜道:“張伯當拜見盟主,盟主山高海闊之恩,張伯當肝腦塗地,難以報答。”

  他妻子兒女也一齊跪在邊上叩頭。

  一靈連連搖手,古威呵呵笑道:“這才是好兄弟,良禽擇木而棲,你若是再跟著那無情無義的小子,咱們這兄弟可就做不成了。”

  張伯當站起身,不好意思的笑道:“是。”抱過兩個孩子,一個親一口,心中激動,看著一靈道:“多謝盟主。”

  一靈沒想到情勢會這樣發展,此時欲拒無辭,只好閉口不說,心中嘆道:“你們哪裡知道,我已只有六天好活了啊。”

  鐵血盟大敗兩會,一舉而成為黑道魁首,人人喜笑顏開,這夜大擺宴席,席間下屬弟子重新拜了盟主,然後傳杯遞盞,胡吃海喝。個個爛醉如泥。

  子時到時,一靈再受了一回苦刑,然後靜坐半個時辰,體力恢復後,在牆上寫了八個大字:“我是一靈,不是盟主。”偷偷的潛身而出。出了忠義谷,撒步狂奔,到一條小河邊,一躍下水。此時,辛無影等即便近來,也無人能從水中攔住一靈了。

  一靈躍進的小河,恰好是嘉陵江的支流。一靈在水裡,就像魚在水裡,他幾乎有在水中睡覺的本事,半睡半醒之間,給小河衝進了大江。

  水中自有許多可吃的東西,天亮後,一靈隨便撈了幾樣塞在嘴裡,便算吃了早餐,也不要上岸來,隨著江水,半沉半浮的在大山間穿行。遇著船隻,他有時潛過去,有時卻故意露出身子,裝著溺水的人的樣子,等船上的人大驚小怪的時候,他便突然跳起來,裝一個鬼臉,再潛入水中不見,嚇得一船人一驚一乍的,一靈卻遠遠的躲在水裡笑。

  不知怎麼,離了鐵血盟,不再當那鐵血盟的盟主,一靈心中,竟是說不出的輕鬆。重負已去,他又恢復了他赤子的本性。

  但到中午他樂不起來了。“烈陽鑽心散”像一把火,而他的血液一下子就像變成了酒,火點著了酒,他整個人就燃燒了起來,雖然浸在冰涼的江水裡,那種燒灼的感覺,卻仍然無處不在。

  一靈回過身子,逆流而上,在手足瘋狂的劃動中,心中似乎好過了一些,於是一靈潛身水中,拚命的往上游。由於沒看河道,只顧逆水而上,不知不覺中,竟游進了一條支流。

  不知過了多久,藥性漸漸退去,錐心的痛苦和瘋狂的游動消耗盡了一靈全部的體力,他實在是一根小指頭也動不了了。這時全身精力消耗怠盡,若順流衝下,身體失了抗力,撞到江礁突岩上,非將他撞成碎片不可,但奇怪的是,他的身子竟然停住了。

  靈智漸復,一靈微微一感覺就已知道,他游進了一個水潭裡,耳邊轟隆的水聲是一條瀑布。一靈心中暗叫一聲:“僥天之悻”。他慢慢睜開眼睛,潭水清澈之極。正午的陽光下,潭底的白石細沙都隱約可見,青綠的水草中,不知名的小魚在竄動。有幾條頑皮的小魚兒,竟向一靈的鼻子游來,一靈疲乏的一笑,轉過頭,突然全身一震。

  清清潭水裡,細細的白沙之上,立著一具女人的胴體。

  震住一靈的不是女人的胴體,女人赤裸的身子他已經見過了,綠竹的師姐們擺開天狐攝魂大陣時身上只披一件輕紗,跟什麼也沒披並無二致。

  震撼一靈心魂的是這具女體所散發出來的美。

  這女體的腰極細,極渾圓而柔軟,由腰往下,慢慢擴張,過胯部一收,然後直到腳踝,兩條弧線組成兩條美腿,完美到極點。併攏的兩腿之間,竟無一絲縫隙,雙腿之圓潤豐美修長,實難以言語相形容。

  腰以上,擴張並不是太明顯,但胸部豐隆的雙乳,卻形成了最優美的曲線。

  天狐門豔女以採補養顏養身,一靈所見綠竹師姐的十多對乳房,可以說夠美了,但等一靈見了這對乳房,那些便全成了爛肉。這乳房晶瑩、渾圓、尖挺,頂著兩粒小小的,紅豆似的乳珠,說不出的優美,看著這對乳房,甚至叫人難以起色心。那種美,已絲毫不帶半分人間的煙火氣。

  事實上這整個的女體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象玉刻成,似象牙雕成,散發著至美的聖潔的光芒,讓人只想頂禮膜拜,而不是想要去褻瀆她。

  一靈呆了好久,只是直愣愣的看著,這具女體難以想像的美麗象驚雷震散了他的心魂,他的腦子裡竟是一片空白,他幾乎已忘了呼吸。

  這時那女體卻動了一下,一隻纖美修長的手劃過胸脯,一靈一驚之下,沒壓住水,身子不由自主浮了起來。

  “嘩啦”一聲,一靈的頭露出水面。

  丈許開外,一張仙子般的臉龐呆立在他面前。

  一靈見過的美女不少,陸雌英、李玉珠、綠竹還有綠竹的師父和師姐,都算得人間少有的美女,但所有這些美女加起來,仍不及上面前這張臉蛋一半的美麗。

  一靈呆了,因為美,那美人呆了,因為驚嚇。

  隨著一聲尖叫,一股水浪挾著無邊的巨力擊在一靈胸膛上,竟將一靈擊得飛了起來,飛入小河,直向下游放去。

  一靈昏了過去。昏去之前,他沒想到這麼順流而下,即便不給礁石撞碎,也會給水怪吃了。事實上他什麼也沒想,整個心裡,就只有那張美麗的臉龐和絕美的身體。

  那女子的武功足可以比擬她的美麗。一靈曾苦捱過李青龍的拳腳,但這女子羞急間借水傳功擊過來的力道,卻比李青龍拳腳的直接轟擊,威力還要強大得多。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6 22:50
五十四

  那一瞬間,傳燈大法賦予一靈的潛能再一次發揮出驚人的威力,護住了一靈的內臟,否則一擊之下,一靈非五臟碎裂,魂歸極樂不可。

  也許一靈是唯一一個昏迷了仍不會被水淹死的人。昏迷的他,像一具死屍般,隨著河水流下。一漂十多里,繞過幾座山,又有一條小河斜刺裡穿出來,清靈靈的水面上,竟站著一個女子。

  武林中傳說有水上飄的輕功,但也僅僅是傳說而已。禪宗始祖達摩大師昔日渡江東來,也要借一竿蘆葦之力,並不是空足在水上飄。

  但這女子確實是赤足站在水面上,也並沒施什麼障眼法兒。因為她身上僅繫著一個小褂,下身也只是一條短裙兒。肩以外的玉臂,膝以下的粉腿,全都裸露在外面。她纖美的淡粉色的赤足離著水面大約在一寸五到二寸高的距離,就這麼懸空立著。

  這女子修眉鳳目,烏髻盤起,有一種獨特的氣質,正如她穿著的特異出群。

  她靜靜的等著一靈漂近,鳳目微微皺了起來,眉間眼角,可以看到深深的訝異。

  一靈漂近,這女子轉身,一靈的身體竟就隨著她逆流向裡漂去。

  經過長長的一條山樹遮掩的河道,前面又有一條瀑布,那女子從瀑布下穿過,她經過時,瀑布突然兩面分開,就似那女子頂上撐著一柄無形的雨傘一般。

  瀑布後竟是一個大溶洞。溶洞很高很長,往裡去,天光漸暗。黑暗裡漂浮了盞茶時光,漸漸的竟又有了光線。光線漸強,終於眼前一亮,出了溶洞。

  誰也想不到,溶洞後竟別有天地。

  這是一個小山谷,四周高山壁立,谷中遍開奇花異草,小山谷大約有四、五畝地大小,中間是接通溶洞暗流的一個小水潭,水潭四周,綠草鮮花之間,點綴著幾叢修竹。左面草地上,兩叢修竹之間,搭著一個涼棚,白茅為頂,修竹為柱,地下是一整塊的白玉石,一個與那女子差不多打扮的男子盤膝坐在裡面。

  那男子年紀與那女子差不多,都是二三十歲樣子,修眉入鬢,鼻直口方,不知如何,他就是坐在那裡,不言不動,卻非常的吸引人,如果他是個美麗的女孩子倒也罷了,偏偏是個男子,這就有些奇了。

  那男子定睛看著一靈,他看人的時候,有一種飛揚的神彩,說不出的動人。

  他看了一靈幾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難怪在這娃娃身上感應到天龍的靈氣,原來天龍做了和尚。以傳燈大法將一點靈光注入了這娃娃體內,咦……不對。”他語氣轉為訝異:“這娃娃中了毒,又受了傷,以天龍通天徹地的玄功,什麼毒他化解不了?什麼人能打傷他?”他喃喃自問,再次凝聚目光,從一靈雙眉間直看進去,神意深入一靈心海,細細探索,驀地裡再次哈哈大笑,嘆道:“天龍啊天龍,還以為你真的大徹大悟,原來不過如此,又捨不得四十年苦禪參悟出來的神功,又怕這娃娃仗神功翻覆江湖,哈哈,哈哈,如此放不下,你怎麼成得了佛。”

  那女子始終一聲不作,只是定定的看著一靈,臉上愛恨交集,聽著那男子的笑聲,嘆了口氣,道:“你這是何苦來,總是這樣的。想當年,你以絕世之才,雄尊天下,你只要一番掌,皇帝也都做了,卻偏偏怕什麼殺戳太重,故意去和大愚打賭,更故意能贏而不肯贏他,終於親手解散自己一手創立的天龍教,百萬教眾風流雲散,無數奇才異能之士受約束隱居山野,鬱鬱而終。而今天,你傳下這個弟子,卻偏偏又在傳燈大法裡加上禁制,使他難以發揮出你全部的才智和武功,你這是為什麼呢?要麼你就別留傳人,要麼你就讓他盡情施展,為什麼總要這麼吞吞吐吐呢?”

  “何止這些,其實他做什麼不是這樣?”那男子道:“就拿你和靈鳳來說,你兩個都愛著他,他也愛著你兩個,可僅僅因為對亡妻的一句誓言,不能將感情放開來,最終造成千古撼事。”

  “你別說了。”那女子顫聲痛叫。

  “要我不說容易。”那男子道:“其實人人都知道,天龍雄才絕世,卻實在不是個痛快人。”

  那女子道:“他只是自律太嚴。”

  “人生得意須盡歡,婆婆媽媽的,不像個男子漢。”那男子長聲叫。

  那女子身子起了一陣微微的顫抖,突然一揚手,凌空將一靈的身子抓了起來,扔到草地上。自己過來,扶一靈坐起,伸嘴便往一靈唇上吻去。

  那男子驚道:“你做什麼?”手一伸,倏忽攔在兩嘴之間,說到就到,速度已超出了常人的想像。

  那女子轉頭看他,道:“我要將我一點陰靈,注入這娃娃體內。你不是說天龍不夠痛快嗎?等我的陰靈打開傳燈大法的禁制激發出天龍的全部潛能,天龍的才華、武功加上陰魔的魔性,到時你再看這娃娃痛快不痛快。”

  那男子略一猶豫,突然大叫道:“不是,你不是這個意思,你其實是想和天龍在靈境裡重續前緣。”

  那女子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那男子的臉頰,眼中愛憐橫溢,柔聲道:“我本來一心要陪著你,合籍雙修,共登無上情天。但我也不瞞你,我真的很愛天龍,我容不得他身上有半點瑕疵,也聽不得別人說他一句閒話。”她收回手,眼光突然變得堅定無比:“我已下定決心,捨棄這具皮囊,以我陰靈中一點魔性,助他成為具有火一般胸懷的轟轟烈烈痛痛快快的男子漢。”

  她說完,俯下嘴,兩嘴相帖,她以舌尖抵開一靈牙關,找著了一靈舌頭,兩舌纏繞,一點陰靈,直向一靈體內送去,與一靈體內天龍的真氣纏繞摻合,最終融為一體。

  合籍雙修之法,佛家有,道家亦有,以男女先天自有的一點元陰元陽互相添補而成一個陰陽的整體,最終以情入道,登達無上情天。

  佛、道修法略有不同,但身體觸點一致,下面兩陰相交,男陽氣由此入,上面兩舌相吸,女陰氣由此出。兩個觸點,便如兩道橋樑,搭通陰陽,以陽滋陰,以陰潤陽,陰陽互補,互相滋潤,久而久之,以太極入無極,無陰無陽,而達天道。

  此時這女子不納一靈陽氣,只以舌尖輸出自己的陰氣,有出無入,乃是要將自己陰靈強輸進一靈體內。她這種法子,比天龍的傳燈大法霸道得多,到一靈體內,也就自由得多,所以她說陰靈能控制天龍的潛能。

  那男子看著她俯下嘴,並不阻止。眼見她光滑粉嫩的皮膚漸漸蒼白乾枯,驀地裡大哭三聲,長叫道:“陰魔啊陰魔,枉我數十年苦戀,你最終還是隨天龍去了。”隨即又大笑三聲,道:“但你也別想得太美了,你無情,我無義,你要天龍成為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大英雄,我偏偏要他英雄過不了美人關,我要他成為第二個情魔。”倏地伸指點在陰魔後腦玉枕穴上,一股陽氣,追著陰魔陰氣,統統注入一靈體內。

  陰魔無法抗拒,驀地回手,抓在情魔肩上,指甲深入肉裡。

  情魔哈哈大笑,魔功加速運轉,猛地一加勁,一靈身子竟直飛起來,跌入潭中,隨著回流,向谷外流去。

  陰魔情魔相互摟著,一眨眼間皮焦骨枯,化為兩具骨髏。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6 22:50
五十五

  陰魔情魔都是與天龍同時代的不世魔頭。陰魔縱橫天下,人人聞名喪膽,情魔遊戲花叢,則不知採補了多少絕代佳麗的處子元陰。後來陰魔愛上了天龍,情魔卻愛上了陰魔,三情糾纏,陰魔情場失意,隨著天龍的退隱,也與情魔退出江湖,覽此谷合籍雙修。兩個以情入道,本已將臻不死之身,不想因緣際會,撞著了領受了天龍傳燈大法的一靈,最終鬧了個骨肉化泥。而一靈的師父,那個在嘉陵江江邊救人無數的大拙菩薩,便就是昔年縱橫天下,隻手創立天龍教的天龍,天龍向佛四十年,昔年殺意已收斂淨盡,他雖以傳燈大法將一身神功盡數融入一靈體內,卻又加了禁制,所以一靈腦中除了“苦海神燈”和“回頭是岸”兩招,其他武功均要逼才逼得出來。所有這些,一靈全不知道,綠竹雖看破他身受傳燈大法,卻也無論如何沒想到,傳燈大法融在一靈肚子裡的,竟是昔年的絕世之雄天龍的一身絕學。

  一靈傷勢立逾,“烈陽鑽心散”的毒性也化盡了,以情魔陰魔合體雙修的玄功,什麼淫藥媚藥能起作用?反壯了一靈的陽力。

  但陰魔的陰靈,情魔的怨氣,與一靈體內本有的天龍的佛心互相纏繞,各竟雄長。一靈腦子裡一鍋粥也似,一下子卻也醒不過來。

  一靈順流而下,由小河入嘉陵江,由嘉陵江入長江,這一漂便是幾千里,直到金陵城下。說來似乎僥倖,幾千里水路,江中河豚江豬,竟未將一靈做美食吃了。其實並不是僥倖,一靈本體昏迷,體內天龍、陰魔、情魔卻在大展身手,佛性圓通光明,魔性敏捷機變,身具此兩者之長的人,別說江豬,便是閻羅王,也未必抓得他住。

  一靈到金陵城下,半沉半浮之間,卻給一群青年男女看見了。這伙青年,都是十七八歲二十不到的年紀,都穿著輕薄的春衫,露著輕鬆的笑意。

  這伙青年共是五男二女,其中一個女子一瞥江面,突然尖叫起來:“看,那裡有一個人,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哪。”

  這女子叫水蓮柔,是金陵六順鏢局水六順的女兒。為人端莊善良,平時說話總是溫溫柔柔的,這時大聲尖叫,倒把同伴都嚇了一跳。

  其他五男一女也都看見了,紛紛雜雜道:“是有個人。”“快下去他。”“別是個死屍吧。”“這水可冷得很。”

  “大家聽我說。”另一個女孩子手一擺,頓如女皇玉旨,五個大男人一齊噤聲。

  這女孩子瓜子臉,細腰身,玉肌雪膚,明眸皓齒,正是典型的江南美女,說不出的嬌柔動人。她穿著一身水湖綠的春衫,春衫下驕傲的高聳著的雙乳,恰好喻示著她的難以攀折。

  她叫金鳳嬌,是江南四大武林世家金家的嬌嬌女。

  江南武林四大世家:朱、劉、金、張。金家排名第三。

  金家主人金富明養有一子一女,子名龍瑞,女就是這鳳嬌。

  年前金龍瑞已與水蓮柔訂了親,也就是說,水蓮柔是金鳳嬌未過門的嫂子,金鳳嬌是水蓮柔未來的小姑。

  水蓮柔名花有主,金鳳嬌小姑獨處。同來的五個男子,都是金鳳嬌的追求者,所以她開口,就等於女皇開口了。

  金鳳嬌將玉手反背身後,側歪著俏媚已極的小腦袋,明眸微轉,道:“我有一個好主意,看誰能不叫人,不下水,不架船,將那個人救上來,我就佩服他。”

  她頑皮機靈的眼光從五個男子身上逐一掃過。第一個矮而胖,不過還好,不難看,要是笑起來,叫人看了還挺開胃,所以金鳳嬌不趕他走。他叫錢有仁,他家有錢是真,有仁卻不見得,雖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卻不一定能叫鬼救人,金鳳嬌說過不準叫人去救,他便只有乾瞪眼。

  第二個是個鷹鉤鼻子。鷹鉤鼻子叫鄒青雲,據說算命先生算過,他一出生,他父親便會平步青雲,所以取這個名字,不過二十年來,鄒青雲老爹僅僅做到江寧府的知府,知府雖然不大,在江寧府他可是土皇帝,有權有勢,只是既說過不許叫人,那麼再大的權勢也沒有用。

  第三個第四個是一對兄弟,這對兄弟叫王龍和王蛟,父親是金陵水軍偏將,因此兩兄弟水性了得。不過金鳳嬌說過不許下水了。

  第五個是這五人里長相最好的,身材勻稱挺拔,臉上英氣畢露,只不過好像太自大了一點,當然,這自大絕沒有在金鳳嬌面前施展過,否則早叫他滾蛋了。

  他有自大的本錢,他叫張劍,是武林四大世家之末張家的老三,家傳的武功已有三、五分火候,他自己則認為已有七分火候,因為在家裡,他武功只比老爹和大哥二哥差。他功夫好,會駕船,若是弄條小船下水,救人不難,不過金鳳嬌說了不准駕船。

  於是五個大男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也沒辦法,誰也不動。

  水蓮柔急得頓足道:“哎呀,鳳姣真是的,頑皮也不看看時候。”轉眼看見上游放下一條客船,忙叫道:“快救人,快救人。”

  那客船順流下駛,看來沒有停的意思,水蓮柔大急,金鳳嬌微微一笑,突然揚聲叫道:“誰救了那個人,給十兩金子。”

  當真是金口一開,人人響應,客船馬上打橫,船上夫子客人一齊動手,將一靈救上船,送上岸。

  水六順的六順鏢局雖然賺錢,可也不是太賺錢。當時金貴銀賤,一兩金子值二十兩銀子,十兩金子就值得二百兩銀子。二百兩銀子可以買上好的水田二十畝,水六順可不會塞二十畝水田到女兒手裡給她鬧著玩。

  因此水蓮柔沒有十兩金子,眼見船伕伸出手,她不由漲紅了臉,看著金鳳嬌。金鳳嬌頭一撇:“給錢。”

  五個大男人立即搶著掏銀子,還各不相讓,看得船伕行旅一呆一呆的。

  一靈肚子裡沒有水,呼吸深長勻稱,心臟也咚咚的跳著,但就是昏迷不醒。

  水蓮柔幾個圍著擺佈了半天,毫無辦法。水蓮柔只得對金鳳嬌道:“我們帶他回去,請大夫看看。”

  她這句話叫金鳳嬌皺起了眉頭,於是尋五個大男人也都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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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一靈本來長得不錯,濃眉大眼,配著雄壯勻稱的身材,見了的人都要誇一聲壯小夥子。

  但現在可不一樣了,光頭上長出了長長的頭髮,嫩臉上鑽出了硬硬的鬍子,再給水浸濕了,鬍子頭髮纏在一起,亂七八糟,整個腦袋就是一個雞窩。認得人出,還是虧了水蓮柔替他拔開纏繞的頭髮,當然金鳳嬌也有功,不過她可沒這麼客氣,順手撈了根棍子,就在一靈臉上一陣亂拔,氣得水蓮柔瞪她。

  金鳳嬌極喜歡水蓮柔這位溫柔美麗善體帖人的未來嫂子,知道她心善,其它事胡鬧也就罷了,若是反對她救人,她一定不高興。因此心裡雖然不願意,也不敢反對,只嘟囔一聲道:“不知哪裡來的流浪漢。”有她這一句,那五個順著竿兒也就上來了。

  鄒青雲道:“這樣的流民草寇,所在都有,實在是殺都殺不完。”言下之意,既然好好的都要殺卻,這個半死不活的就更不要救了。他是官家子弟,揣摩上意這陞官秘訣給他用於情場,卻也正中金鳳嬌下懷。

  錢有仁道:“今年正月裡下大雪,江寧城裡凍死了好幾百人,這樣的窮鬼,實在是救不了這麼多。”

  王龍王蛟一齊點頭:“是。”

  張劍退了一步,道:“這人漂了這麼久,身上不知有什麼蟲子沒有。”

  他這話把金鳳嬌嚇了一大跳,忙跳開一步。

  水蓮柔訝異的看她一眼,金鳳嬌的臉不由微微一紅,她其實是個善良的女孩,只是給嬌寵壞了,給水蓮柔眼光一責備,慌忙補過,叱道:“找輛車來,未必要我自己去叫?”她不看水蓮柔的眼睛,低聲道:“這些傢伙,真不開眼。”

  水蓮柔微微一笑,低頭看一靈,不知如何,對這個昏迷不醒的雄壯的陌生人,她心裡竟生出一種母性的要保護他的情懷。

  這是陰魔的陰靈在暗中作怪。魔性最靈,稍有縫隙即會乘隙而入。水蓮柔的善心即是她心的縫隙,但她自己是不知道的。

  一靈不言不動而體內的陰靈卻可以作用於人,說起來似乎玄之又玄,其實並不稀奇,人與人之間並不一定要靠接觸交談才可以產生感覺,心與心的感應也是可以產生共鳴的,古人所說的神交,即是心的感應共鳴。

  叫了車子來,裝了一靈,幾個人回到六順鏢局,叫來郎中,那郎中也有趣,診了半天脈,竟說:“這小子什麼病也沒有,他只是睡著了。”

  竟有人能在長江裡睡覺,這大夫當真糊塗到極點,張劍五個聽了都哈哈大笑。

  然而這郎中是本地的名醫,他的自信並不因幾個毛頭小夥子的訕笑而動搖,一瞥那狂笑的五個,冷冷的道:“這小子的身體比你們五個加起來還要壯實,如果明天他死了,你們來砍了我腦袋去。”

  那五個更加哄笑不止,水蓮柔也是擔憂不已。竟有人能在滔滔長江裡睡覺,說給誰,誰又信呢?她叫來兩個趟子手,叫他們給一靈洗了澡,換了衣服,再給他一張床,靜待他醒來。

  一靈醒來的時候,自己給自己嚇了一跳。

  他是第二天天將亮的時候醒來的,醒來看見自己躺在床上,還以為又回到了飛龍宮,但隨即便知道不是,飛龍宮的臥室比這裡可要寬敞奢豪不知多少倍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裡,但他有一個奇怪的慾望,想照鏡子。

  這念頭實在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要知道,他原先是從來不照鏡子,不留意自己的美醜長相的。

  桌子上恰好有一面小銅鏡,他拿起鏡子,對著微熹的天光一照,可就嚇了一大跳。鏡子裡的人,一張大毛臉,老長的頭髮,鐵硬的鬍子,哪還像個小和尚,簡直就是一個浪蕩街頭的瘋子。

  他立即對自己不滿意起來,叫道:“啊呀,我怎麼這個樣子。”

  他開始動手收拾自己,先把頭髮束起來,但鬍子可不易收拾,桌上有一隻茶杯,他順手敲碎了,捏一塊瓷片就刮了起來,刮的時候,手上自然而然生出內力,竟使得瓷片有如鋒利的刀片,所過之處,鬍子掃蕩一空,露出白嫩的肌膚。

  天全亮的時候,他也收拾好了,鏡子裡是一個濃眉大眼的英氣勃勃的少年。一靈看著自己,突然露出一個奇怪的笑臉。他從不知道自己竟會這麼笑的,頓時大吃一驚。

  他看看四周,幸而沒有人看見,但心仍嘭嘭的跳了好久。

  然而他心裡也承認,這樣子笑,有一種極其特別的吸引力,連他自己也愛看。

  “不過別人說不定會笑我的。”一靈在心裡對自己說:“見了人,可不能這麼笑了。”

  他不知道,這是情魔送他的第一個見面禮。隨著情魔的魔性與他的本心結合得越結密,情魔的魔性也會進一步擴大,若不出意外,最終他將變成第二個情魔,而天龍與陰魔將永遠受到壓制。

  漸漸有人活動,有說話聲。

  一靈想:“也不知道在哪裡?不知他們說些什麼?”這麼一想,耳朵突然百倍的靈敏起來,數重屋外的說話聲都聽得清清楚楚。然而麻煩的是,江南水鄉的土音,十個字裡,他聽不懂一個字。

  “我這是到了哪裡,不懂話,這可糟了。”一靈想著,探頭從窗外看去,只見不遠處高高的打著一面旗子,上面寫著:六順鏢局。

  “六順鏢局是江南七大鏢局之一,原來我到了江南了,難怪不懂話了。”一靈想。

  一個月的憂患盟主不是白做的,江湖上的東西,他實在已知道了不少。

  門外有腳步聲,跟著“吱呀”一聲,一個青年漢子推門進來,看見他站在房中,卻是一愣,四下一看,不見有人,再回頭看著他的臉,一臉疑惑。

  一靈不知如何特別的機靈,立即猜知他在疑或什麼,於是捏一片瓷片,在臉上做個刮鬍子的樣子,然後扮個笑臉。

  那漢子頓時笑了,道:“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兄弟,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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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他叫蘇大發,是六順鏢局的趟子手,挺活潑也挺好相處的一個年輕人,所以水蓮柔叫他來照料一靈,不過他的話,一靈一個字也沒聽懂。

  一靈躬身為禮:“多謝大哥救命之恩。”

  蘇大發慌忙還禮,連聲道:“救你的人不是我,是我家小姐。”

  走鏢的人,都會說官話,因此這回一靈聽懂了。

  一靈道:“那麼請大哥引見你家小姐,容我當面謝她。”

  蘇大發笑嘻嘻點頭:“是該謝,是該謝,我家小姐可是個好人,不僅人漂亮,心眼更和觀音菩薩似的。”

  一個極柔和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一大早找你不到,原來你在背後說我了。”

  蘇大發一吐舌頭:“小姐來了。”揚聲道:“快進來吧,人家醒來了,要謝你了。”

  一靈向門口望去,只見一個女子走了進來,這女子大約十七八歲年紀,容貌極美,較之他所見過的陸雌英等三女,有過之而不及。

  但叫一靈心靈震動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眼裡所流露出的溫柔關切。

  這女子正是水蓮柔,好心的她掛著昏迷不醒的一靈,大清早就來探視。她以為一靈還是昨天那個樣子,誰知一進房,一眼看到的,卻是個高大魁梧的年輕人,這年輕人的眼裡放射出一種奇異的光芒,四目對視的那一剎那,水蓮柔的心裡竟不由自主的咚咚的一跳,而身子竟有一種軟軟的、酸酸的感覺,說不出的怕人,卻又說不出的舒服。

  水蓮柔大吃一驚,弄不清這是怎麼回事,而更駭人的是,她覺得雙頰微微的有些發燒,莫非臉頰竟然紅了,那可要命。

  她心善,與任何人相處,總是很溫柔,但她是個端莊的女孩子,不起邪心,所以為人處事,也總是大大方方的。

  這次卻不知為什麼,面對這個陌生的年輕人,僅與他對視了一眼,她竟就有一種春心蕩漾的感覺。

  這時一靈已施下禮去:“多謝小姐療傷救命之恩。”

  水蓮柔慌忙還禮,道:“公子不必多禮,任何人見了都會這麼做的,只不過恰好叫我們遇上了而已。”口中應答,心裡警告自己:“水蓮柔,你是怎麼了,快別當眾出醜。”

  心裡想得好好的,但與一靈目光一接,一靈微微一笑,卻就像一陣春風,吹皺了她的心湖,她禁不住也報以嬌媚的一笑,這種笑,絕對只能給情人的,她卻不知不覺給了一靈,媚眼飛過,頓時心中大駭。而一靈也嚇了一跳,暗罵自己:“叫你不要笑的,怎麼又笑了。”

  情魔初顯威力,小試身手,立刻大見奇功,水蓮柔這不成氣候的小小定力,又如何是情魔百年魔功的對手,一靈當然也同樣不行。

  蘇大發看得眼也呆了,拍手道:“小姐今兒個特別好看。”

  水蓮柔一驚之下,紅霞上臉,嗔道:“胡說什麼。”對一靈道:“公子既然起來了,便請到外面用早點。”口中說話,卻再不敢與一靈對視。

  到外面,水蓮柔叫蘇大發招待一靈,自己卻進了內室。對於今早上大異往常的春情湧動,她實是又驚又怕,哪裡還敢再陪一靈。

  房裡,金鳳嬌還賴在床上,她來未來嫂子家做客,自然與水蓮柔做一床,聽見腳步聲,翻轉身,往水蓮柔臉上一瞟,卻就笑道:“好了好了,我的好嫂子春心動了,莫非想起了我哥。”

  水蓮柔魂飛魄散,慌忙背轉身,羞道:“你這小丫頭,亂說什麼,誰春心動了。”

  “啊呀,就比我大幾個月,這麼老氣橫秋的。”金鳳嬌跳下床來,跑到她背後,猛地伸手摟住了她,嬌聲道:“春心沒動,臉紅什麼?”這嬌嬌女僅繫了一個小肚兜,青春富有彈性的雙乳擠壓在水蓮柔背上,水蓮柔本來就身子發軟,這時更覺得站也站不牢,情急之下,叫道:“啊呀,屋上有人,露了春光了。”

  金鳳嬌不知是計,一聲尖叫,一彈到了床上,縮進被子裡。水蓮柔一笑,身子恢復正常,坐到床邊道:“好了,起來吧。你不是膽大包天嗎?也怕人看。”

  金鳳嬌才知是計,鑽出被子,嗔道:“壞嫂子,等嫁到我家啊,看我怎麼收拾你。”起床穿衣,突然想到一事,問道:“哎,昨天救的那人,醒了沒有?”

  水蓮柔想到一靈,心兒就不覺一跳,忙收攝心神,道:“醒來了,正在外邊廳上吃早點呢。”

  金鳳嬌皺眉:“啊呀,怎麼可以讓他在廳上吃早點,他這麼埋汰的,別人怎麼還有胃口?”

  水蓮柔眼前印出一靈高大的身材,蕩人心魄的笑臉,心中忽然泛起一種驕傲的情緒。竟好像那個人是她的兄長或者情郎。

  “如果你看見他,一定會多吃一碗飯。”她笑著說。

  金鳳嬌不信的看她,但水蓮柔的樣子不似作假。這嬌嬌女大奇,道:“我卻不信。”加緊梳洗打扮,剛打扮好要下樓,丫環卻來報:“五位公子爺都來了,問小姐起來了沒有呢?”

  金鳳嬌大沒好氣:“大清早的,趕喪啊,告訴他們,我剛睡下,要天黑才起來呢。”返身又回樓上,稀奇也不去看了。

  水蓮柔一笑,叫丫環拿了早點來,兩個在閨房吃了,都吃得有口無心。金鳳嬌是氣悶,水蓮柔卻是心慌,一靈微笑的雙眼似乎老在她眼前晃。她怕金鳳嬌看出來,便強迫自己去想金鳳嬌的哥哥金龍瑞,自己未來的夫君,竟也全無用處。

  金龍瑞和金鳳嬌這嬌嬌女不同,是個人物,金富明死得早,他死時,金鳳嬌八歲,金龍瑞十八歲。十八歲的金龍瑞一手撐起金家門面,他聰明早熟,練功下得苦而且有天賦。這十年來,金家不僅未衰落反而更呈興旺之象,金富明在世時,輔子不過十幾家,現在卻發展成了二十多家,田產也增加了不少。金龍瑞自己,則贏得了個玉面哪咤的稱號。

  哪咤是神道中極厲害的人物,玉面自然是稱讚他的長相了。年前水六順一支鏢遇到點小麻煩,金龍瑞出頭解決,水蓮柔見了他一面,確實是個極英俊厲害的人物。也就是那一面,金龍瑞對她一見生情,遣人提親,水六順自然無有不允,婚期便定在今年五月裡,不過一個多月了。

  平日裡,水蓮柔悶得慌的時候,便會想到金龍瑞,想著他英俊的笑臉和附在他身上的各種故事,心裡總會泛起甜甜的笑意。

  今天卻怪了,她沒法想金龍瑞,想到他就心煩意亂,只有一靈的一對眼睛,在眼前晃。

  最後水蓮柔沒有辦法了,只有咬著舌尖警告自己:“水蓮柔啊,你是訂了親的人了,可絕不能象鳳嬌一樣的招三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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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水蓮柔在房裡意亂情迷,苦苦和自己掙扎,外面的一靈也是心湖蕩漾,他竟彷彿感應到了水蓮柔的春心,而同樣的,他心裡也在掙扎,苦惱的想:“一靈,你怎麼成這個樣子了,怎麼可以對救命恩人起不良之心呢?”

  他不知道,魔性已深印在他心裡,他整個人都已經變了。但情魔未能控制他全體,他的赤子之心還在,佛心也還留著,所以他會不由自主的起色心,又會在心裡自責。

  一靈在廳上進早餐,蘇大發陪著,一會張劍、鄒青雲五個前腳後腳擁到,蘇大發對這五人沒好感,因而對一靈格外熱情。

  一靈穿著趟子手的衣服,論打扮自然無法與張劍五個相比,但身上卻散發著一種非常誘人的氣質,叫人看了第一眼,不由自主的還想看第二眼。

  張劍五個以為又添了一個強力的竟爭者,都大感沮喪。但隨後知道這人其實是昨天他們救起的那人,頓時又個個興高采烈了。一齊圍著一靈,七嘴八舌,添油加醋,設法為自己吹噓,一討一靈感激,二挫情敵信心。

  一靈自然感謝一番,心裡卻有一種把五人看透了的感覺,想:“五個紈褲子弟。”但心中隨即警覺:“我怎麼會這麼想呢?古怪,今早上我好像跟以前不同了。”

  他自己終於有了感覺了。

  裡面金鳳嬌兩個吃了早餐,水蓮柔笑道:“下樓去吧,只怕那五個早等得不耐煩了。”心裡卻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呢?”而心兒立即就給這個念頭嚇得咚咚直跳了。

  金鳳嬌一撇嘴:“哪怕他五個去跳長江呢,我才不急。”眼珠一轉,笑道:“我有個主意,考考這五個大笨蛋,看也有一個聰明的沒有。”拿過一張紙,一支眉筆,在紙上畫個合手的美人,旁邊寫兩個字:禾日。

  水蓮柔不懂道:“這是什麼?”

  “這是進香。”金鳳嬌笑道:“美人合手,代表我兩個,禾日相迭乃是個香字,意思是我兩個要去進香,看他們猜不猜得出。”

  水蓮柔笑著戳她額頭:“你這個鬼丫頭。”

  兩個下樓,躲到門背後,叫丫頭來吩咐了,拿了紙出去。

  丫頭叫紅菱,是水蓮柔的帖身侍僕,跟著未來的姑奶奶學,不大給鄒青雲五個好臉色看,冷著臉到廳上,道:“這裡有一個謎語,誰猜中了,姑奶奶有賞。”

  張劍五個一擁而上,看了紙上的畫和字,頓時大發怪論。

  錢有仁道:“我猜中了,我猜中了,小姐想去插秧,大家看,這裡明寫著,一雙手在日頭底下插禾嘛。”

  兩女在裡頭大笑,水蓮柔做了個插秧的姿勢,金鳳嬌輕罵:“插你錢呆子個頭。”而紅菱果然就罵了:“插你個頭。”

  鄒青雲搖頭:“哎,錢兄差矣,小姐萬金之體,怎麼會下田插秧,這畫上是說,小姐在讀詩,讀的是一句‘鋤禾日當午’,因此謎底應該是午時,小姐午時有約。”

  金鳳嬌在裡面又罵了:“約你個鬼。”紅菱則在廳上道:“那你就回家等著吧,笨蛋。”

  王家兄弟猜謎不行,眼見錢、鄒兩個明明都有道理,卻又都錯了,於是口也不敢開了。

  張劍見紅菱望過來,試探著道:“是不是一招武功?”

  紅菱強忍著笑,道:“那你就試著拆解看看。”

  一靈在邊上坐著,耳中卻聽出了金鳳嬌兩女就躲在門背後偷笑,不知如何腹中一熱,竟強烈的產生出一種爭強鬥勝的慾望。

  他走到紅菱面前,看一下那張紙。

  紅菱笑道:“怎麼,這位公子也想猜猜看?”

  張劍五個都以鄙夷不屑的眼光看著一靈,自己不行,卻並不妨礙他們看不起別人。

  一靈不看他們,看蘇大發:“蘇大哥,城裡哪座廟宇香火最盛?”

  蘇大發愣了一下,道:“是水月庵,怎麼,兄弟要去上香?”

  一靈搖頭:“不是我,是你家小姐,你備車吧。”

  蘇大發還在發愣,金鳳嬌卻拍著手走了出來,嬌聲道:“你就是我們昨天救的那個人了,心眼兒倒還不笨。”

  一靈本是斜對著門口,這時轉過身,眼前頓時一亮,心中暗讚:“好一個美人兒,與那水蓮柔倒恰是一對兩枝花兒,只不過一個是迎風招展,一個是幽香暗放。一動一靜,各具其美。”心裡想著,四目相對,他眼中自然而然放射出一股強大的莫可抵禦的魅力。這種魅力是情魔積百年御千女練成的魔功。金鳳嬌頓時也和水蓮柔一樣,給他一眼看得臉發紅,身發軟,心狂跳。

  追金鳳嬌的男子成百上千,她不像水蓮柔,要麼不動情,要就定一個。她是來者不拒,挑挑撿撿,見的俊男多了,卻沒一個人能像一靈般,給她這種感覺。

  金鳳嬌即激動,又不甘心,退一步,挽著了水蓮柔的手,眼光去一靈的臉上一溜,道:“你叫什麼名字?”她的話聲很平穩,水蓮柔卻通過她的手感覺到了她的緊張,心中暗叫:“天啊,這花心女竟動了情。”一股酸味,平白無故的從水蓮柔心底翻起。

  “一靈,王一靈。”一靈答。

  “一靈?這名字好熟。”金鳳嬌美眸往一靈臉上看去,一靈微微一笑,金鳳嬌竟然看呆了,好一會才醒悟過來,忙側轉頭,臉卻已經紅了,心中暗嘆:“他笑起來看好看。”

  蘇大發走進來稟報:“車子準備好了。”

  金鳳嬌轉頭看水蓮柔:“好吧,我們去進香。”說著話,眼光卻又在一靈臉上溜了一下,那意思,一靈如何不明白,但也就是太明白了,突然引發了一靈的警覺,心中暗叫:“哎呀,我是怎麼了,我總共只有七天的壽命,現在也不知過了幾天,怎麼還可去勾引女孩子?該死。”

  心中罵著自己,抱拳作個環圈揖,道:“多謝各位公子小姐救命之恩,我這就告辭了。”

  兩女幾乎同時一震,齊叫道:“怎麼這就走呢?”

  水蓮柔自出來一直不敢與一靈眼光相對,這時勇敢的看著他,道:“王公子,你的傷還沒好全呢,留下來休養幾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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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金鳳嬌道:“對,住幾日,先陪我們去進香。”眼光一溜:“謎底可是你猜出來的呢。”留戀之意,再明顯不過。

  但此時一靈心中,佛心與純樸的赤子之心牢牢佔據上風,搖搖頭,道:“我的傷全好了,不好意思再打擾小姐,多謝小姐。告辭了。”作一個揖,轉身出門。

  他一轉身,兩女的心都好像給勾走了一般,水蓮柔還強自克制,金鳳嬌卻是一臉的留戀幽怨,正恨開不得口,卻天降救星,一條漢子直衝進來,若不是一靈閃得快,一定撞個滿懷,那漢子一個踉蹌,一靈慌忙一把扶著。這下自然走不了了。

  兩女大喜,看那漢子,卻都是一驚,水蓮柔已叫了起來:“二哥,你怎麼了?”

  這漢子是水蓮柔的二哥水固,這時一臉慘白,半軟在一靈懷裡,竟是跑脫了力,嘴大張著,呼呼喘著氣,卻說不出話來,只用手指著。

  趟子手蘇大發最是乖巧,慌忙到裡面請了老爺水六順出來,一靈則扶水固到椅子上坐下,人家出了事,他當然不好說要走,便在邊上站著。

  水六順出來,水固也回過氣來,登時哭道:“爹,鏢給劫了。”

  “什麼?”水六順手裡托著一個水煙壺,一激靈,手抓緊,煙壺應手而扁,壺中混濁的老菸槍水激射而出,廳中登時瀰漫著一股刺鼻的煙味。

  水固今年快三十了,是條堅強的硬漢子,砍下腦袋也不皺眉頭的人,這時他卻在哭。

  水六順今年六十歲,江湖上闖了大半輩子,經過不知多少大風大浪,平素再大的事,也莫想讓他的手抖一下,今天卻捏扁了心愛的水煙壺。

  只因這支鏢太大了,那是十箱奇珍異寶,價值是三十萬兩銀子。

  水六順一生的積蓄再賣了祖傳的房子典了家中的一切,大約有三萬兩銀子,剛到鏢銀的十分之一。

  “天啊。”水六順仰天長叫:“是我錯了,我該親自護鏢。”

  這支鏢太大,因此水六順用了一個小小的計謀,將珠寶箱子混裝在十車藥材上。更只叫兩個兒子護鏢,以叫黑道賊匪堅信那不過真是值不了幾個錢的藥材,沒想到卻失算了。

  “在什麼地方失的鏢,是誰劫的?”他問。

  張劍幾個紛紛叫:“是誰,吃了豹子膽了。莫非不知六順鏢局與武林四大世家的關係?”“我叫爹爹派人去捉。”“我們出水軍助戰。”

  水固掃了一眼張劍五個,搖搖頭:“在黃蜂崗,是青龍會的人幹的,領頭的是青龍會白旗旗主劉湘。”

  張劍五個人都啞了。

  江南黑道武林多少對四大世家存有懼意,但青龍會除外。青龍會好手之多,人手之眾,四大世家從來都清清楚楚,因此對青龍會也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江寧府幾個欺軟怕硬的衙役,嚇唬老百姓也還罷了,敢去惹青龍會?敢去捉劉湘?就算他敢,有這個本事嗎?

  青龍會橫行長江,金陵水軍曾與李青龍打過幾仗狠的,可惜每一次都打敗了。以致到後來,每一任的水軍都統都竭力避免與青龍會打仗。

  水六順一屁股坐倒,一口氣回不過來,竟昏了過去。

  水蓮柔大驚,哭叫:“爹爹,你怎麼了?”

  一靈走過去,伸指在水六順人中上一點,水六順哎呀一聲回過氣來,睜眼看著女兒的淚臉,登時老淚長流:“蓮兒,鏢局完了,水家完了。”

  水蓮柔抱著父親,想說兩句安慰的話,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只有默默的流淚。

  青龍會太強,這支鏢無論如何也奪不回來,鏢太大,六順鏢局無論如何也賠不起。水家已走到了絕地。

  金鳳嬌柳眉倒豎,叫道:“蓮姐是我金家未來的媳婦,水家的事,就是我金家的事。李青龍這麼做,不是公然欺負四大世家嗎?我找他去。張劍,你去不去?”

  張劍漲紅了臉,道:“爹爹多次告訴我,惹任何人都沒關係,若是牽涉到青龍會,要出頭,一定要先告訴家裡。”

  事實上同樣的話金龍瑞也給金鳳嬌說過多次。青龍會實在是太強大了,與它作對,所有人都一定要考慮一下後果。

  金鳳嬌一頓足:“我不管,要麼你就跟我去,要麼你就滾,我再也不要見你。”

  張劍囁嚅著難以回答,臉漲得更紅了。

  水六順叫道:“鳳嬌姑娘,不要逼張公子了,不要說四大世家,便是五大門派,要李青龍退出巨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青龍會實在是太強了。”

  金鳳嬌道:“但今天的青龍會,已不是一個月前的青龍會了,四大世家未必對付不了它。”

  水六順搖頭:“只要李青龍還活著,四大世家就沒人是他對手。唉,若是江南第一劍朱環朱大俠還活著就好了。”

  他說的是實情,除了二十年前過世的江南第一劍朱環,四大世家確實無人是李青龍對手。金鳳嬌有氣也無處發,看著張劍五個,眼中冒火,喝道:“滾,都給我滾。”

  水蓮柔模糊的淚眼裡看見張劍五個狼狽而去,若在一刻鐘前,她一定會覺得很好笑,但現在她卻笑不出來了。一刻鐘前天是藍的,而現在,她眼前的世界是一片黑暗。

  她擦擦眼睛,看著一靈,這個只一眼就叫她意亂情迷的男子,方才她還在為這種不可思議的感情掙扎,但現在已經不必要了。

  “你走吧,王公子,我現在真的不留你了。”她的聲音仍如往日般溫柔,但這種溫柔卻只叫人心酸。

  一靈看著她淒然欲絕的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微笑,這微笑比痛苦更要千百倍刺痛人的心。一靈的心裡突然湧起無盡的柔情,心底有一個聲音在狂叫:“我要保護她,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他深吸一口氣,叫道:“水小姐,不要再傷心了,叫人帶我去找劉湘,我幫你要回那支鏢。”

  一眨眼間他彷彿換了一個人,他的聲間並不大,但兩眼雄光威發,那種虎視天下的氣勢,便好比胸中藏著百萬雄兵,又好似一個撐天的巨人,要把五嶽盡踏為平地。

  這是昔年的絕世之雄天龍的本像,終於由於情魔的刺激,誘發出來了。

  情魔為情而生,為情而死,情到深處,無所不用其極,體內所有的東西,自然都會毫不客氣的利用。

  蘇大發不自覺的一個踉蹌,退了兩步,水六順、水固父子卻一齊站起,金鳳嬌張大了嘴,水蓮柔眼中一亮,杏眼圓睜。

  “王……王公子,你……你……”一下子,她竟說不出話來了,她怎麼也想不到,面前這個青年,突然間會發出一種類似於帝王的氣勢,給她一種居高臨下的壓力。

  好不容易靜下心來,水蓮柔道:“王公子,你方才說……能幫我們把鏢要回來?”

  一靈點頭:“是。”望向水六順道:“劉湘劫了鏢,一定先回他的白旗香堂所在地,白旗香堂在白馬鎮,老伯,你叫人帶我去。”

  “不,我親自帶你去。”水六順響亮的叫,當先出廳。一靈霸王般的氣勢,竟叫他自然而然的懾服,心中竟沒有半絲疑惑。

  水蓮柔、金鳳嬌對望一眼,齊道:“我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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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