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〇
端昊這一笑,怡娃的心一下子就更亂了,彷彿馬上就要跳出胸膛了。怡娃再蠢笨,也能看出來,此刻端昊的眼神中多了些許情意,而就這淡淡的一層柔情,已經足夠讓怡娃難以消受了。
可是怡娃越這樣,端昊越覺得有趣,他眼神中的笑意也就愈加的濃烈。
怡娃實在受不了了,她一下子把什麼都忘記了,把一切都拋到了九霄雲外,也顧不得什麼規矩禮儀了,不依的嚶嚀一聲,扭動著身子,說道:“皇上,壞死了,幹嘛這麼看著人家……”
端昊看見她這個樣子,不禁哈哈大笑。
端昊的笑聲,讓怡娃更加的手足無措,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幹點兒什麼了。忽然,怡娃看見了桌子上,那杯深紅色的酒漿,她抓起酒杯,就在端昊的大笑聲中一飲而盡。她想用喝酒的動作來掩蓋自己的窘迫,可是,由於酒喝的太猛了,怡娃被嗆到了,不由的咳嗽了起來。
這一咳嗽,怡娃的身體也跟著劇烈的顫動了起來,她今天穿的衣裙本來就分外的單薄,這再一顫動,其效果也就可想而知了,看著她這幅樣子,端昊也有些把持不住了,情不自禁的走了過來,摟住了怡娃那柔軟的腰肢……
端昊的貼身內侍們,此刻都遠遠的站在院子裡執勤,忽然,他們就見宮外的小路上,亮起了一片火光——仔細一看,原來是有人舉著兩排宮燈,朝著這邊走來了。
內侍心中奇怪,看這宮燈的規模,應該是皇后宮裡的人來了,可是這個時候,皇后宮裡的人怎麼會到這兒來了呢?難道是皇后有什麼急事,派人來請皇上了嗎?可是,皇后從來沒有在皇上寵幸其他嬪妃的時候,遣人來叫過皇上啊,難道,是皇后得了急病,反正,肯定是出大事了,內侍心中不禁一片狐疑。
就在內侍胡思亂想的時候,宮燈已經來到了近前,內侍定晴一看,不禁嚇了一跳,因為在宮燈的照耀下,赫然站立的,不是別人,竟然就是皇后梨宮月。
只見梨宮月此刻不顧夜已深沉,露重風寒,穿的衣服非常的單薄,只是在一身月白色夾袍的外面,披了一條蛋清色的斗篷。頭上也幾乎沒有珠翠,只插著一根漢玉的竹節簪——梨宮月都沒有來得及換衣服,空著在自己在寢宮中的晚服,闖宮而來!
不知道是宮燈的光亮太過於清寒,還是梨宮月這一身打扮太過於素淡,反正映襯得梨宮月的臉頰分外的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由於梨宮月出現的太過於突兀了,以至於內侍都忘了行禮,直到梨宮月聲音略顯嘶啞的問道:“皇上呢?”
直到聽見了梨宮月的問話,內侍才清醒了過來,趕緊行禮,同時回答道:“在裡面。”內侍服侍端昊也已經很多年了,真還是頭一回見到梨宮月像這樣的態度神情,聽到她這樣說話,所以,內侍不禁有些慌亂。
一聽說端昊就在裡面,梨宮月就不再理會旁人,舉步就要進入怡娃的宮室。
梨宮月的這個舉動,可把內侍給嚇壞了——皇上正在裡面寵幸妃子,皇后卻要闖宮覲見,這種只是被當成前朝故事來聽的事情,怎麼今夜就發生了呢?
而且,前朝流傳下來的那些故事,無非也就是皇后吃醋吃急了,所以才要半夜闖宮,來壞皇帝的好事。可是眼前這位皇后主子,可是最賢德不過的了,怎麼會因為吃醋而做出這種事情呢?
內侍站在這裡胡思亂想,而梨宮月已經急不可耐了,她現在是心急如焚,唯恐慌再耽誤一刻功夫,端昊就要喝下那致命的毒酒了。
剛才,在中宮中,梨宮月反覆思量,越想越覺得自己做錯了,在這場權利的角逐中,她只有牢牢的和端昊站在一起,才能最好的保護好自己,保護好自己的兒子!
所以,梨宮月才會不顧一切的闖宮而來,可是沒想到,在門口卻遇上了阻攔自己的內侍。
“你讓開!”梨宮月語帶威嚴。她盯著怡娃宮室的窗子,看著上面透出來的燈光,真希望自己的目光能夠穿透這層窗戶,好看見裡面現在究竟發生了什麼,是不是大錯已經鑄成。
內侍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主子娘娘,請您體諒,現在您不能進去啊,因為……”內侍說不下去了,因為什麼不能進去,這還需要明說嗎?
“讓開!”梨宮月真急了。
而就在這時,宮室內,忽然傳出了端昊沉穩的聲音,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端昊的聲音中帶著一種莫名的疲憊:“外面出什麼事了?”
一聽到端昊的聲音,梨宮月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一陣虛脫,險些跌倒在地上,一直跟在她後面的一個宮女,眼明手快,一下子就扶住了她。梨宮月靠在這那個宮女的肩頭,感覺到自己全身的力氣都好像被抽光了一樣:“謝天謝地,他還活著,他還活著……”梨宮月在心中喃喃著,經過了這轉瞬間的生離死別,梨宮月才真切的意識到,原來,她對端昊的感情竟然是如此之深!
這時,那個跪在地上的內侍,已經站起來,幾步走到窗前,說道:“回皇上,是主子娘娘來了,她說要見您。”
皇上的貼身內侍口中的主子娘娘,特指的就是梨宮月。
屋內的端昊沉吟了半晌,然後才淡淡的說道:“請皇后進來吧。”
“是。”
“還有,”端昊又補充道:“就請皇后一個人進來,其他的人都遠遠的站在宮門外,再由你把守宮門,閒雜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否則,殺無赦!”
一聽端昊的這一番佈置,內侍的心就是一沉!皇后突然深夜闖宮,而皇上竟然要單獨和皇后密談,看來,在這層層宮禁之中,又要不太平了。
梨宮月也聽見端昊的話,一聽端昊的佈置,她就知道,很可能是她一手安排的計畫已經敗露了,但是現在梨宮月已經不在乎這些了,只要端昊能活著就行,其它的她都不會再放在心上了,哪怕是自己的生命也不例外。
梨宮月走進了宮室,一進門,就見端昊背對著門口,直挺挺的站立著。
“皇上……”
梨宮月剛要說話,端昊就頭也不回的打斷了她:“你先把門關上。”
梨宮月依言,轉過身,緊緊的閉上了房門。然後又望向了端昊的背影,端昊直到這時,才轉過了身子,他面無表情的望了梨宮月一眼,而就這一眼,就讓梨宮月的心裡一激靈,因為端昊此時的表情和眼神都極其僵硬,沒錯,那不是冰冷,而是僵硬,是一種酷似萬年岩石般的,毫無生命色彩的僵硬。
“皇上……”梨宮月被他這種神情給嚇住了,喃喃道。
端昊望著梨宮月,沒有說話,而是輕輕的讓開了身子。梨宮月朝著原本被端昊擋住的地方一望,差點驚呼了出來,怡娃,正臉色鐵青的仰躺在地上,已經氣絕身亡!
梨宮月勉強鎮定住了自己的精神,望向了端昊,她想知道端昊現在究竟瞭解了多少真相。
而端昊卻沒有看她,端昊正在望著桌子上,怡娃為他所倒的那杯毒酒,回憶著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怡娃把她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就被酒嗆到了,劇烈的咳嗽了起來,身體也隨著顫抖了起來,她的胸脯劇烈的起伏著,顫動著,勾起了端昊的慾火。端昊真實性放下了已經舉到了唇邊的杯子,走過去擁住了怡娃,可是,就在他剛剛擁著怡娃走到了床邊的時候。端昊忽然發現,已經癱軟在了自己臂彎中的怡娃,竟然重重地向下跌去。端昊一把扶住了怡娃,低頭一看,不禁大驚失色——怡娃的臉已經變成了青色,嘴角也流出了一絲黑色的血液——端昊最直接的反應就是,酒中有毒!
端昊剛剛想到了這一點,怡娃就已經停止了呼吸。
從怡娃喝下了毒酒,到她氣絕身亡,前後還不到兩分鐘——好霸道的毒藥!
端昊離開了怡娃的屍體,重新走到了桌邊,望著桌子上那杯差一點兒就被自己喝下去的毒酒,額頭上不禁浮出了一層冷汗——自己剛才等於已經邁進了鬼門關。那時,這杯酒已經被他舉到了唇邊,而看現在怡娃毒發身亡的情景,恐怕這毒酒只要有一滴沾到了他的唇上,他就已經和怡娃一起,橫屍在這裡了。
端昊的心中一陣陣後怕,只覺得一陣冷風沿著他的脊柱直撞頭頂。端昊活了這麼大,頭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害怕!
看著怡娃的屍體,望著端昊那無邊的沉默,梨宮月的心反倒慢慢的平靜了下來,現在,端昊沒有死,而且也不會死了,梨宮月的心中也就坦然了,她久久的望著端昊,而端昊則一直望著那杯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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