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科幻】異世鶼鰈之朝若青絲 作者:伶牙之禍 (已完成)

 
li60830 2019-1-6 17:22:27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 7761
li60830 發表於 2019-1-6 18:58
七十

  撫著臉頰,在心底問自己。短短一年過去,朝若青絲,我竟已習慣了做你了。

  “雲兒。”

  霓雲懷抱著琵琶,正像看自己的得意之作一般笑望著我。冷不防地被這一聲喚拉回了魂,愣愣地應著。

  “去給我找一串小鈴來,要能剛好戴在腳踝上的。”這樣的準備,是應著我今晚要唱的曲子。

  “……是,小姐。”

  ……

  一串細碎地銅製鈴鐺,穩穩扣在了我的左腳上。一切就緒。

  老皇帝,我想要看看你冊封隔日的刻意冷落,卻於今晚大宴來使時盛意邀請究竟所謂何來……

  鏡皇宮,延慶殿

  一別數月。這宴請鑰國來使的宴會比之中秋的家宴,可說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氣派。

  殿門旁的兩排儀仗隊伍整齊而肅穆。大殿,以上座為中心,兩側各有六根蟠龍華柱,逕自延伸下來。華柱上纏繞著明黃色的錦緞,柱頂承托著碩大的夜明珠,珠子縈繞在一片熒潤的柔光之中。每個華柱兩邊均是對稱排列著矮幾,按照官位品級依次列開,錯落有致。

  暮辰雪作為鏡國太子被安排在上座近旁右側的位置,我按例坐在他的身邊。我右側的一席坐的則是冥羽菡——聖上親封的昭和郡主。而我們正對著的一席此刻尚未坐人,按想,這皇帝的左手邊位置坐的必定是就是今天宴會的主角鑰國使者……

  “鑰國使臣——攏鑰候,覲見!”

  隨著太監總管的一聲,在座眾人紛紛望向殿門處。

  一個身著絳紫色錦袍,腰素淺金緞帶,面若冠玉、身材頎長的男子帶著兩位侍從款款行來。走近了些,才發現這鑰國的候爺,眸子竟是如同海水般的湖藍。剎那,那似乎天生笑著的眸在夜明珠映照著的大殿內熠熠生輝。只見他右手撫在胸口,彎腰致禮,旋即抬頭微微地一笑。那笑容恰似初春裡第一抹綻放的桃紅,無比生動並優雅……

  全場不覺噤聲。

  我開始有點明白,為什麼鑰國的皇帝要派出這樣的一位候爺做使臣。這要是擱在了現代,什麼“絕世X男兒”、“超X男生”統統可以閃邊邊販白菜了……(那什麼什麼的粉絲別揍俺……)這樣一位丰神如玉的偶像級外交官一走出去,幾乎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簡直忒無敵了!

  ……

  “咳咳,咳咳!”

  額……回魂,望向身惻幾乎“怒髮衝冠”的某男,立刻低頭,作“鵪鶉”狀。

  “……哈哈哈,想我鏡國與鑰國一向是比鄰而友好……”(此處省略五百字)

  “呵呵,陛下所言極是……”偶像在講話耶!“想必這位就是貴國的太子殿下吧?早聞太子殿下出類拔萃,文采武功皆風流。今日一見,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

  “候爺客氣。”身邊的臭小子,對著這樣的偶像級人馬,竟然堅持一貫地惜字如金……

  “額……呵呵呵呵。但不知,太子殿下身邊的這是……哪位公主?”

  ……

  失心咒

  “……但不知,太子殿下身邊的這是……哪位公主?”

  “笑話!”雪的面色倏的一冷,“本太子身邊必定是太……王妃。”

  那攏鑰候似乎並不想就此罷休,饒有興致地追問:“哦,王妃?據在下所知,貴國皇帝陛下只有兩位皇子,除了太子殿下您,還有一位尚在襁褓之中。這王妃莫非是太子未受封時娶的妃室?那如今豈不是相當於……”

  “侍妾。”這一聲很清脆,卻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正來自我右側的昭和郡主冥羽菡。此時,她眨著無辜的大眼,笑望著我。

  眾人皆是臉色微變,吃不準這攏鑰候為何要就此發難。紛紛在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老皇帝的表情高深莫測,看不出在想些什麼。而暮辰雪此時自然更是惱怒,卻又不好當場發作。白皙的臉頰漲的通紅。我心下定了定,暗暗在桌子底下伸過手去覆住雪的手背,衝他輕輕頷首。這樣的偶像級選手會突然把矛頭指向我,我是萬萬沒有想到的。但是,如果想借此動什麼心思,也未免太小看我鏡國無人。

  殿內漸漸安靜下來。

  我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面朝上座福了福,又對著正對面的攏鑰候施了禮。道:“不知各位可否聽賤妾一言?候爺?”這賤妾二字,我承認是故意說給對面的惡人聽的。

  “王妃請說。”

  “妾身乃一介女流,懂的道理並不如候爺多。但是尚且知道身為女子嫁入夫家,當以恪守婦道做一個好妻子、好兒媳為己任。妾身以為當今聖上與太子殿下待我一如家人,並沒有什麼苛待之處。這名分、地位之事何須如此介懷?正如我鏡國普通百姓與朝中諸位大員,在聖上與太子眼中皆是我國子民一樣。這侍妾與王妃在我看來都是皇家的兒媳。侯爺以為妾身說的可對?”

  頓了頓,我微微笑著繼續道:“如若候爺覺得這侍妾的身份,按貴國禮數不能與您同席。那麼,妾身即刻可以退下。但是,在此之前請允許妾身代表夫婿和家翁對您表示感謝。畢竟以候爺的尊貴身份如此關心我鏡皇族的家務事,還真是有勞了。”

  我這樣說話明顯是將了他一軍,說完了這番話也並不真的退下。而是靜靜地直視著這攏鑰候,不卑不亢。

  我在等他的反應。

  “王妃言重了。”聽了我的一番話,那攏鑰候笑地頗有些尷尬。那雙凝住了我的湖藍色眸子微微漾出了幾分迷惑、幾分探究。“是在下逾距了。”

  ……

  “哈哈哈哈,果然是朕的好兒媳。說的好!”老皇帝朗朗地笑了起來,眼中滿是激賞。“來人,給太子妃賜酒!”

  皇帝開了腔,又是一句“太子妃”,滿座的官員也開始熱熱鬧鬧地恭維起來。終於,場面回暖。

  這個時候,殿堂一側排列整齊地舞伎陸續進入,隨著曲樂翩翩起舞。

  一時間,觥籌交錯。酒酣耳熱。

  我這才悠然落坐,轉頭衝著身旁的雪調皮地擠擠眼睛。雪那千年冰塊臉此刻的表情可以稱的上是生動,彷彿用了很大的力氣憋住笑意,只是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嗔怪了句:鬼丫頭。

  ……

  舞樂漸止,正在一眾人等都沉浸在宴會的和諧之樂時,那好事的候爺又站了起來,大力拍了幾下手掌。旋即又是衝著上座施禮道:“皇帝陛下,在下在途中時可是聽說這貴國的太子妃很是了不得,中秋夜一曲可謂技驚四座。方才見識了辯才,不知可有幸親耳聆聽太子妃的歌喉呢?”

  這丫的是不是暗戀我啊?怎麼老跟我過不去?

  我心底暗暗想著,不由抬眼望向對面,這不看還好,堂堂鑰國的候爺此刻竟公然地在大殿之上衝著我擠眉弄眼。那表情,極像是兒時愛揪我小辮的淘氣男生。雖然只是一瞬,我卻目瞪口呆……

  “青兒?”老皇帝難得地慈祥,想是經過剛才的事心情大好。

  我心底暗暗詛咒著這該死的攏鑰候,面上卻只能認命地應允:“是!兒臣這就去準備。”

  失心咒

  一陣琵琶的樂音清清淺淺的傳出。

  彷彿露珠滴落在清晨的樹葉上,些微地滾動著,緊接著一滴一滴,越來越多,洋洋灑灑……

  “傳說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個叫做大理的國家。大理的雲弄峰下有一處蝴蝶泉。每到春末夏初繁花滿樹時,各種形狀的蝴蝶都會飛去那裡聚會……”
li60830 發表於 2019-1-6 18:58
七十一

  隨著這樣的一個開場白過後,一陣清脆的鈴鐺聲慢慢響起。

  六個舞伎手持羽扇,圍繞著我緩緩進到大殿中央。我懷抱著琵琶輕輕撥動,抬首,神色坦然而自信。舞伎翻轉著手中的扇子,次第散開,翩翩起舞……

  “我看到滿片花兒都開放,

  隱隱約約有聲歌唱。

  開出它最燦爛笑的模樣,

  要比那日光還要亮。

  蕩漾著清澄流水的泉啊,

  多麼美麗的小小村莊。

  我碰到淡淡飄動的雲兒,

  印在花衣上。

  我唱著媽媽唱著的歌謠,

  牡丹兒繡在金匾上。

  我哼著爸爸哼過的曲調,

  綠綠的草原上牧牛羊。

  環繞著搧動銀翅的蝶啊,

  追回那遙遠古老的時光。

  傳誦著自由勇敢的鳥啊,

  一直不停唱。

  葉兒上輕輕跳動的水花,

  偶爾沾濕了我髮梢。

  陽光下那麼奇妙的小小人間,

  變模樣。

  我唱著媽媽唱著的歌謠,

  牡丹兒繡在金匾上。

  我哼著爸爸哼過的曲調,

  綠綠的草原上牧牛羊。

  環繞著搧動銀翅的蝶啊,

  追回那遙遠古老的時光。

  傳誦著自由勇敢的鳥啊,

  一直不停唱。

  一直不停唱……”

  [黃雅莉——《蝴蝶泉邊》]

  一曲唱罷,樂聲漸隱,我撥動最後一個尾音,六個舞伎環繞身邊停止了舞動呈眾星拱月的造型,完美地結束了這一段演出。

  大殿之上,鴉雀無聲。

  ……

  “妙!妙!妙!太子妃這一曲猶如天籟。曲妙人更妙!在下今日真是大開眼界了!”攏鑰候這一席稱讚打破了寂靜。他湖藍色的眼眸彷彿被點亮了一般,直直地望住我,流轉著灼人的光芒。

  朝官甲:“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間哪有幾回聞哪!”

  朝官乙:“正是正是!可稱得上是餘音繞樑啊……”

  朝官丙:“天籟之音!天籟之音吖!”

  ……

  舞伎們施了禮後紛紛退場,我卻逕自抱了琵琶站在原地。

  “父皇,兒臣尚有一曲想獻給我們的貴客。不知當否?”我從容地淺笑,目光晶亮。

  “哦?”老皇帝看看我,眼裡是掩飾不住的欣賞。“難得青兒歌藝如此出眾。朕以為在坐的臣公和候爺當是求之不得的……”

  四下一片點頭稱是的聲音。雖然沒有轉頭,我卻一直感覺地到那攏鑰候的視線從頭到尾追隨著我的一舉一動。

  “准了。”

  悄悄地衝著雪安撫似的一笑,卻不小心瞥見那冥羽菡也正詭秘地笑著。我心下疑惑卻也不好在這個時候深究。旋即回轉過來面朝上座繼續道:“啟稟父皇,兒臣尚且缺少個道具……”

  “但說無妨。”老皇帝撫著長長的鬍子。

  “鼓。兒臣需要三個小鼓。”

  ……

  失心咒

  站在依次排開的三個用木架承托的小鼓中間,我緩緩除下狐裘。

  “Flyaway,不管流下多少眼淚,

  堅持下去的動力還在,

  NothingIwillbeafraid……”

  隨著高亢的一聲,指尖輕擊小鼓,由緩到急……

  “清晨的微風,如此的平凡。看似簡單,霧氣驅散,

  溫柔的陽光中,慢慢醒了過來。準備面對挑戰。

  在新的世紀,該拋開過去,是好是壞要放的開。

  往夢想的路,沒有想像簡單,我還要更勇敢。

  回憶就像漩渦它將我拉走,

  時間的鐘想起我不該逗留。

  Flyaway,不管流下多少眼淚,

  堅持下去的動力還在,

  NothingIwillbeafraid。

  Flyaway,不管未來有多困難,

  我仍然能感覺到心跳還在。

  NothingIwillbeafraid……”

  [飛兒樂團——《Flyaway》]

  一曲終了。

  罔顧滿場的喝彩,我的視線定定地鎖住那攏月候,一字一頓道:“NothingIwillbeafraid。沒有什麼能讓我(讓我們)害怕。”

  小樣!用眼神殺死你!殺死殺死!
li60830 發表於 2019-1-6 18:59
七十二

  他,執著酒盞,微微挑眉。

  ……

  正在我們的目光於空中“激戰”時,突然,彷彿是地底又像是從遠古的時空中傳來一陣虛無縹緲的歌聲。說是歌聲其實更像梵文的咒語。那聲音那麼悠遠卻又似近在耳邊,一遍又一遍……恍惚中,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彼岸之花,

  花開葉逝,葉生花謝,

  千年離恨空悠悠,

  花葉相錯不得見。

  失心咒,

  情至濃時怨念起,

  血濺四野意方覺……

  情至濃時怨念起,血濺四野意方覺。

  情至濃時怨念起,血濺四野意方覺。

  情至濃時怨念起,血濺四野意方覺……

  “啊!”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我看到暮辰雪焦急的目光,看到冥羽菡滿意的笑容,看到攏月候的驚詫……接著頭疼欲裂,失聲驚叫,再後來……再後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青絲——!”

  暮辰雪失神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眼前的小小女子,她珍愛的妻,竟有著那麼多與眾不同的面,時而如稚子一般純淨,時而如綻放的罌粟,嫵媚地奪人心魄。她低眉淺唱時的羞澀,她擊鼓放歌時的灑脫。那洋溢著異域風情的曲調,在鼓點契合下渾然天成。她唱的連髮髻上的珠花脫落了都毫不知曉,也正是那忘情歌唱的剎那,銀發紛飛,唯美,一如九天神女墮落凡塵……

  而正在眾人久久不能平復地沉浸其中時,陡然間,那雙淡定的美目漸漸迷離……

  “青絲——!”暮辰雪眼見著這眾人注目的黃衣的人兒像是失了重心一般,瞬間輕盈地如風中淺羽,飄搖欲墜。心急之下脫口喊出。

  而隨著這一聲。那身影竟倏的站定!凌亂的發絲輕垂,掩蓋了大半的面龐。

  大殿之內,鴉雀無聲。

  許久過後,

  “……青兒?”老皇帝看著座下面對著自己長時間怔怔立在原地的朝若青絲,終於忍不住出聲詢問。

  正在此時,那佇立著的人兒像是猛的被喚回了魂魄,驟然抬頭。

  但……

  但那目光中的流轉的神采卻是陌生、陰鬱而肅殺的!

  是的,肅殺!

  只見那白皙而纖長的手指緩緩伸向腰間……

  修羅忒,橫空而出!泛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殷紅!猶如烈焰一般!而那並發的雙鉤暗如極夜,隱隱散發著嗜血的光芒!

  青絲,笑了。

  不!她彷彿不是朝若青絲!

  ……

  “父皇!”

  “皇上!”

  “護駕!”

  ……

  似是故人來

  那一夜,大殿之上紛亂奔走的眾人。

  那一夜,此起彼伏的驚呼。

  那一夜,橫在當今聖上喉前半寸的修羅忒。

  那一夜,最終頹然昏倒的匪夷所思的“刺客”——當今太子妃朝若青絲。

  ……

  關於這驚心動魄的片斷,關於這生死一線的細枝末節……後來的我,聽過無數個不同的版本。但是,那是在很久很久之後了……

  我清醒過來的當時,週遭是無止盡的黑暗。恍然間,懵懂不知身在何處。渾身的痠痛像是經歷了一場漫長的跋涉或者艱辛無比的勞役。而當我嘗試著挪動身軀時,驟然,那束縛四肢的沉重鐵鏈發出暗沉的金屬碰撞聲。

  茫然……

  儘管再怎麼努力,我依舊想不起那一曲終了後發生過什麼。

  立於殿前,引吭高歌的我,怎就到了這樣的地方了呢?

  “吃飯了!”隨著不遠處一方窄門猛的打開,一抹光亮刺激著我的眼球。“哐”一聲,器皿落地微微搖晃,裡面盛著的灰綠色湯羹潑灑出了半數,散發著濃烈的餿臭味道。

  這兒,竟是地牢?

  “讓我也看一下嘛,這可是鏡國第一美人兒……”

  “你不要命啦,她那武功可邪門的很!”

  “鐵鏈都綁著呢,怕什麼!”

  “這可是重犯!去去去!吃你的去吧!”

  ……

  那光亮如驟然出現一般,又驟然消失。四下恢復了無邊的黑。

  仔細傾聽,似還有兩個獄卒細碎的對話、抱怨聲,卻漸行漸遠……

  我無心去理會那半碗簡直不能稱做食物的東西,只是怔怔地發呆。而身體的痠痛彷彿又更劇烈了一些,左肩大約是受了利器的割傷,方才初醒時沒有察覺,此刻卻火燒火燎似的疼起來……

  雪,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雪,你為什麼沒來看我呢?

  雪,你在哪兒……

  意識隨著傷口的疼痛越發模糊起來,身子卻越來越熱……

  恍惚中,我竟然見到自己還坐在書房的電腦桌前,嫻熟地操縱著鼠標,鍵盤間或發出清脆的敲擊聲。那個彷彿前世一樣的遙遠場景,這一年來從未如此清晰。舞兒,逆舞兒,顯示屏裡滿頭白髮的卡通人物似在對我微笑,那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真實,真實到終於幻化成了有血有肉的朝若青絲。

  朝若青絲?是我麼?不是……那我是誰?

  ……

  夢中的場景倏的轉換,彷彿是座氣勢輝煌的廟宇。祭祀用的香燭,供台十分精緻且一應俱全。那燃著的香爐飄著淺淡的青煙,真切的彷彿近在眼前,我甚至能聞的到那上好的供香散發出的味道。

  而為什麼,我的視角卻是面對著廟門的呢?

  掙紮著,想要動卻怎樣都動不了……

  接著,又是鋪天蓋地的鮮紅!那是血的顏色。

  ……

  就這樣半夢半醒,就這樣渾渾噩噩,我知道我一直在發著高燒。

  在這地牢裡度過了大約兩天的光景,傷口在這樣陰暗潮濕又滴水未進的惡劣條件下竟在漸漸地癒合。燒,也漸漸退了。我開始思量著該如何脫離現今的困境,開始想著是否為了滿身的傷痛,為了弄清楚事情的始末,為了要一個明明白白的說法,逼自己去吃那些不堪入目的食物……這個時候,卻見到了一個此生都沒料想過還會再重逢的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9-1-6 18:59
七十三

  蒼月無暇!

  似是故人來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沉默與分離,

  有的只是錯誤的相遇。

  “青絲,你沒想到我還活著吧?”陰側側的語調。依舊的一襲紅衣萎靡地綿軟在木製輪椅之中。那身著紅衣的人半靠著椅背,昔日跋扈的神色此刻卻明顯地蒼白了。想來竹林那一面之後,我已許久沒有想起過她。大概是下意識地愧疚於自己在神志不清時殺死了她,可竟未曾想過……

  “朝若青絲!本宮來看你了!”她費力地彎下腰身,湊近了些,一字一頓道。想來那莫名加諸於我身上的恨意此刻早已根深蒂固。她的眉眼因為身體的衰竭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光彩,整個輪廓卻又顯得那樣深刻且透著股狠絕的味道。

  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這樣的重逢,我不禁暗暗嘆息,今天這一劫看來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了。

  ……

  傾王府,書房

  暮辰雪正背對房間裡的人,負手立在書架前。

  整個房內氣氛沉寂而壓抑。

  那雙交疊於背後纖長而白皙的手,此刻攥的死緊。以至於指甲早已深深地陷入掌心,克破血肉也毫不自知。殷紅的鮮血就這麼從指縫中汩汩而下。

  “雪,”盈風烈微微皺著眉,沉聲道:“不要被眼前的事矇蔽了眼睛。雖然當初我並不贊成你娶朝若青絲……但,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暮辰雪緩緩轉過身來,原本就習慣涼淡的一張臉此刻跟結了霜似的。深若寒潭的眼眸泛著徹骨的冷冽。“我從來都不信她會為了朝若風去刺殺父皇,況且,那樣的場合成功的幾率很小。”

  “那……究竟是什麼人可以指使得了朝若青絲呢?而這個人若是明知道不會成功,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暮辰雪勾了勾唇角,那冷笑幾不可見。“這件事能夠禍及的只有兩個人而已……”

  “朝若風和你?”盈風烈的眉皺的更緊了,“對於你,皇位似乎指日可得。那麼,這個人指使青絲的目的只有一個!”

  “呵!恐怕……不是指使!”

  ……

  一盆不知名的液體頃刻潑灑了我一身,頓時,滿頭滿臉刺鼻的腥臭氣息,令人作嘔。口鼻中也被灌入了不少,頓時我劇烈地咳嗽起來。胡亂披散在面頰兩側的發梢都在滴答著暗紅色的水滴。

  “娘娘!黑狗血恐怕鎮不住這妖物。待貧道開壇作法吧!”蒼月無暇的輪椅旁站著的身著一襲灰色道袍的老道士,很是殷情地舉著所謂的桃木劍。語氣是一派堅定地除魔衛道。

  黑狗血?呵呵,怪不得。還真看的起我!

  蒼月無暇沒有應聲,只是微微頷首。目光定定地望住我,那眼神彷彿要把我生生的灼出個洞來!

  ……

  “塵歸塵,土歸土……嗎咪哄!金木水火土……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唔……”

  ……

  “呸!”用力吐盡口中的污穢,我冷冷地看著這個可笑的圍著我又蹦又跳的江湖騙子。禁不住又是一陣猛咳。

  蒼月無暇抬了抬手,示意那道士暫時停止。接著緩緩移動輪椅靠近。

  我半躺在地上,斜睨著她。此刻的我如案板上的魚肉,連掙扎的氣力都沒有。

  “啪!”冷不防一個響亮的耳光煽過我的面頰,我吃痛地偏過了頭,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加上間或流進傷口的狗血,一時讓我皺攏了眉頭。喉間一股猩熱之氣直往上湧。微微喘息著,我咬緊牙關不肯喊痛。眼睛死死地瞪著眼前的紅色身影。

  “娘娘,打這樣的妖孽會髒了您的手。還是讓貧道代勞吧!”

  “啐!學道之人比個狗腿子都不如。”我勉強用了全部氣力吐出這些話。

  蒼月無暇臉色突然一喜,猙獰地笑道:“好!給我狠狠地打!就要這狗腿子都不如的東西來打你這孽畜!哈哈哈哈!”

  似是故人來

  那老道當真是個稱職的狗腿子!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也算他有職業道德了!哈!

  一記重過一記,他似乎在使盡全身力氣抽打著我,整個人也幾乎跨坐在了我的身上。我的面頰早已麻木,口鼻中噴出的鮮血鹹鹹的,浸淫了整個感官……就在我半昏半醒時……

  “娘娘,這小妖精長的還真不錯呢……”

  死,死狗腿子!臉都被你打的跟饅頭一樣了,還能看出不錯來,你也算不容易……

  “哦?”矇矓中,我聽到蒼月無暇嘲諷的聲音,“呵!道長也動起凡心來了?這妖孽還真是神通!”

  “這……打死了也怪可惜的……嘿嘿!”

  “那你隨意吧,本宮出去外面。”

  接著,是一陣木頭輪椅碾過地面聲。

  ……

  “嘩!”

  衣襟撕裂的聲音那麼清脆,胸口頓時一片沁涼。

  但,我卻連睜眼的勁都沒有了,從來沒有這麼絕望過……

  雪,你在哪兒?

  為什麼還不來救我?

  ……

  感覺得到那污濁並粗糙的手漸漸撫上我的肌膚,那些突兀而厚實的老繭摩擦著脖頸處的細膩,剎那間,渾身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早已殘破不堪的衣衫隨著那老道越來越急切的撕扯,終於徹底地褪了開去。

  我能做的,只是更努力的閉緊雙眼。

  淚,

  就這樣無聲地順著眼角緩緩滑落。

  ……

  夕陽西下,一騎紅塵。

  盈風烈麥色的皮膚在落日餘韻中忽明忽暗,他眉頭深鎖,不斷地揮動著手中的馬鞭。心急如焚。此刻,他正往那鏡國北隅的地牢方向疾馳而去。馬蹄紛踏而過,一時沙塵飛揚。

  “恐怕……不是指使……”?

  雪的話久久迴蕩在腦海中,不是受人指使那是什麼?

  ……

  昔日自己曾為保護雪而不得不一心要置之死地的那個女子,那個迷一樣的朝若青絲,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作為朝若風的女兒,她的立場是什麼?又在承受著什麼?有什麼不得已而又無法擺脫的使命呢……

  如果並非受人指使,那麼,她此刻會很危險吧?

  “烈,像守護著我一樣去保護她、救她……因為,我不能沒有她。”
li60830 發表於 2019-1-6 18:59
七十四

  雪,不能沒有她……

  但願,還來得及……

  似是故人來

  死亡,

  該是可怖的吧。

  哀莫大過於心死。

  絕望,

  像是殘破的靈魂般瞬間漲滿整個身體,

  又漸漸抽離。

  能夠立刻死去,

  竟成了此刻最大的願望。

  無論如何,

  總比任由自己受這般凌辱要好的多……

  那毛茸茸的大手緩緩從頸間下移,伴隨著粗重淫穢的喘息。我能感覺到身體輕微的顫慄,口齒間腥鹹的氣息愈演愈烈,彷彿在暗示著我,快行動吧,用你所有的氣力!

  猛的,我咬緊了牙關,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凝於舌尖!是的,只要一使力,一切就都結束了……

  雪,緣盡於此!

  ……

  突然,

  電光火石間,身上的重量倏的消失了!

  額?

  那道士連哼都沒哼一聲就頹然倒在了一旁,死了!他赤裸著胸膛、瞪大了一雙死魚眼,面目猙獰卻又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我吃力地微微支撐起身子,向窄門開啟處那一抹身影看去。

  霓雲!?

  竟是霓雲!

  可……

  此刻的她面無表情,既沒有淚流滿面的傷感也沒有重逢該有的欣喜。完全不似平素的她,雖然那道士屍身上的飛刀恰恰說明是她在千鈞一髮時救了我,但……那晦暗的眼眸和一反常態的安靜,讓我開始覺得危機並未解除,反而似有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正在揭開……

  她手中的匕首在微弱的光線下冷冷地閃爍著,而人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這樣的她不知為什麼竟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彷彿很久以前也曾有那麼一個人……

  對!像一個人!

  但是,是誰呢?

  “小姐,”霓雲收了匕首,表情稍稍緩和。“奴婢來為您梳妝整理一下吧。”

  梳妝?這個時候?

  “……”

  她並不待我回答,從襟口兀自摸出一把梳子緩緩走近。就像平日裡那樣輕輕扶起我坐正,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我凌亂的發。

  我沒有開口,因為我在等她說。

  她,是想為我打扮整齊一些以後……送我上路吧?

  霓雲!

  竟是我從未懷疑過的。

  “小姐……”

  “住口!”我的聲音很虛弱,卻不容置疑,“先告訴我,你把蒼月無暇怎樣了?”

  霓雲淺淺地笑了笑,道:“放心吧,我只是點了她的昏睡穴。等你死了以後她會醒來的,到時候所有的人都會認為是她殺死了你。”

  沒有力氣去推開身邊的她,這個我一直篤定天真無害的小丫頭。

  呵呵,或許我一開始就錯了。這個會埋伏在富甲山莊外,刺殺盈風烈的丫頭畢竟是個訓練有素的殺手,又怎會天真無害呢?

  我只能笑自己傻。

  “你笑什麼?難道……就不想問問原因麼?”霓雲依舊的大眼,此刻卻是一片冷凝。

  “謝謝你。”我坦然地衝著她微笑,“至少,你及時出手解決了這老道士,讓我在臨死前免受屈辱。”

  “……”

  “你,是為了夜月吧?”

  是的,此刻的霓雲,冷若冰霜的霓雲眉眼間酷似一個人!一個死去多時,以至快要被我遺忘了的人——夜月!

  “哈哈哈哈!朝若青絲,你知道麼?我的本名並不叫作霓雲!我叫冥彝雲,而冥夜月是我的親姐姐……”

  姓冥?

  ……冥羽菡……

  又是這個不常見的姓氏。

  黃雀在後

  天魔教,起源不詳。但確非鏡國國內的教派。這一支邪教以蠱惑類的咒術見長,控制人的心智以達到籠絡不肯為其所用之人的目的。教內除了擁有絕對統治權的教主外,以下分設四大聖女:羽、月、雲、粼。再下來是九使者,十八宮主。

  而自從前任教主納蘭琦失蹤以後,這三十多年,天魔教幾乎絕跡江湖……

  “是的,我和姐姐都是天魔教選定的聖女。”霓雲幽深的眼眸漸漸迷離起來,虛視著對面不遠的一角,漸漸停止了手中動作。“你能瞭解麼?作為聖女的我們都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卻是從記事開始就要接受極其殘酷的訓練。光是晨昏各一次的藥湯,泡在裡面就跟噬骨撥皮一般!每日固定四個時辰的練功,體質稍弱的相繼死去。而這些同伴的屍身都不會被好好埋葬!要用來練制血咒!你知道什麼是血咒麼?呵呵!至今,我還能記得那些瘦小的還帶著體溫的身子,記得我親手劃開他們的手腕,那血,顏色那麼鮮豔,那麼紅……就這樣汩汩地流進一方池子裡,而那池子彷彿永遠不會充滿似的。為了不做下一個生祭,我和姐姐咬緊牙關,忍受著各種非人的待遇……直到,直到十一歲那年,教主令我們潛進喋血盟……”

  她冷哼了一聲,轉頭望住我,繼續道:“服食了化功散之後,我們姐妹與一般十幾歲的小女孩是一樣的。於是順利地拜了毒娘子為師,順利地接近你,接近朝若風。”

  “接近朝若風?”我有些疑惑。

  “呵!三十年前的一役,在我和姐姐未出生時發生過的事卻要我們去了結!你說!這公平麼?”

  三十年前?正是那怪老頭納蘭琦失蹤的時候!莫非……和朝若風有關?

  這麼想著……突然間,我的身子莫名地發熱,接著竟似火燒一般,像有一股暖流緩緩自腰間凝聚並蔓延開來……霓雲也是倏的停止了言語,定定地看向我。

  “失心咒竟這麼快就失效了麼!”她猛地抽出匕首,瞬間一臉的殺氣,我還未及反應就一刀刺將過來……“朝若青絲!竹林那次你就該死了,今日我焉能放過你!”

  說時遲那時快!我居然能騰的彈跳起來,險險避過那致命的一刀。

  這……是怎麼回事?

  霓雲也是愣了一下,吶吶道:“不!不能讓你破了血咒!絕不!反正你遲早都要死的,那就今天吧!看招!”

  我知道,我身體的能量正在恢復中,但勉強閃避尚可,絕不能夠應付霓雲這全力的一擊。怎麼辦?難道我今天注定要死在這大牢之中麼?

  ……

  “住手!”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

  這聲音……似乎在哪聽過?雖然是刻意地掩飾,卻……似曾相識。

  一記利落的手刀,我眼看著霓雲的身體微微一滯,接著在我面前緩緩軟下,面前赫然出現了個用黑布矇住了口鼻的男子。

  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今日這地牢中竟也如此熱鬧,來的人一撥一撥的!

  那男子似乎笑了笑,冷不防衣袖輕輕拂過我的面頰,頓時,一陣撲鼻的異香!

  在陷入昏睡前,我瞥見了那雙很特別的眸子,

  海水一般的湖藍……

  黃雀在後

  盈風烈趕到的時候,只看到滿室狼籍。

  地上是撬開了的鐵鎖,牆上有斑駁的血跡,還有打鬥過的痕跡。

  牢門大開,空無一人。

  還是,晚了一步!

  ……

  傍晚的秋風似是一去不回的故人,決絕,沒有了春夏的纏綿氣息卻也颯爽。

  而我,卻感覺自己像是被困在一個密閉的船艙,雖是涼風有信,但奈何周身發熱,硬生生地憋住了一口氣,彷彿要活活窒息了。

  這“船艙”正晃動的厲害!

  熱,真是好熱!

  我不安地扭動著身體。

  矇矓中,一陣清婉的笛聲涼涼傳來。那曲調……是《蝴蝶泉》……

  倏的,我一激靈,陡然睜開雙眼!
li60830 發表於 2019-1-6 18:59
七十五

  《蝴蝶泉》?

  抬眼望去,哪是什麼船艙!分明是一輛行進中的馬車。紫紗環繞,錦緞鋪陳,內裡有翡翠裝點的四角,清脆的鈴鐺隨著車輛微微的顛簸響的十分歡快!這……是要去哪?好像在走山路?

  正在這時,笛聲嘎然而止。我撥開紗幔望向車外,卻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攏月候?”竟是他在吹奏!

  “叫我瑾。”他的眉眼間充滿著明媚的溫柔,語氣卻是那樣淡定。莫名的寵溺彷彿融融的暖陽,滿滿的,似要從他的唇角溢出來。而這樣突然又露骨的情誼讓我看的觸目驚心,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瑾?”我吶吶地重複。

  “煜池瑾,我的名字。”他的笑容漸漸加深,顯出幾分邪魅的味道。突的,他策馬湊近,湖藍色的眸子緊緊鎖住我,一字一頓,用幾近蠱惑地嗓音低聲道:“這也將是從此以後,唯一能和朝若青絲連在一起的男人名字!不!你不是朝若青絲!你是我的粼兒!”

  “粼兒?”

  “是的!今日起,世上再沒有朝若青絲。你!叫做納蘭粼粼!”

  ……

  “寵主。”

  “說!”冥羽菡的左手劃過石桌案頭的古箏,發出一陣拖沓而凌亂的長音。這琴音正如她此刻的心境,雜亂無序又莫名地煩躁。

  “是攏月候。”來人以銅製的面具覆住了整個容貌,語調也是不緊不緩不高不低,讓人絲毫聽不出情緒。

  “是他?”冥羽菡的面色漸漸恢復了平靜無波,只是一雙眸子似是瞬間被烏雲遮蔽了光芒,濃濃的陰霾一點一點凝積,那青蔥玉指因太過用力地捏攏而驟然失了血色。

  ……

  “有人來了。屬下告退。”

  “去吧。”冥羽菡揮了揮衣袖,轉身便瞬間帶出一抹嬌憨的笑容。步履款款,迎向來人。“太子哥哥!今日上朝一切可還順利麼?”

  “小羽在此奏琴?”暮辰雪不答反問,微微勾了勾唇角算是笑了笑。

  “是呢!天氣尚好,小羽的琴藝可不能再荒廢了去。”她端起慣用的清澈眼眸,小心地掩飾住眼裡剎那閃過的精光,柔柔一笑繼續道:“太子哥哥可還是在為姐姐行刺一事憂慮?額……小羽相信姐姐的背叛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畢竟,那是她的親生爹爹呀……”

  冥羽菡說到這裡,面色一凜,倏的噤了口。

  良久,她抬眼去望那暮辰雪,卻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太,太子哥哥,不如小羽彈奏一曲。為哥哥解愁?”

  “好。”

  好!好你個冥羽菡!

  聰明反被聰明誤。本是意欲嫁禍的一句話……

  暮辰雪思及那日席間的那杯酒,心下頓時瞭然。

  琴音悱惻,在座兩人卻是各懷心事。

  ……

  第8卷 替身紅顏

  相見時難別亦難,

  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

  蠟炬成灰淚始干。

  曉鏡但愁雲鬢改,

  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

  青鳥慇勤為探看。

  在幾乎是被挾持著奔波的這幾日裡,我變的越來越嗜睡起來。難得清醒的時候就一直在思索這樣一個問題:千年的內力已經夠駭人了,為什麼這千年前的古人竟然能用毒用的如此出神入化?任憑我這樣的“高”手怎麼掙扎,都無法使出半點氣力,只能翻著白眼聽天由命。牛!真牛!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什麼“十香軟筋散”?

  說到香,那日大牢中,他揮袖間散發出的藥香可以說是似曾相識,但一時卻也想不起來。

  就這麼渾渾噩噩地整日躺在馬車裡發霉,雖說是超豪華馬車,可這顛簸也絕不是我這個現代人能忍受得了的,腰、背直至整個臀部……都徹底麻木了,不是一般二般的痠痛!而那莫名其妙給俺整了個新名字的某男,連個理由都不給就酷酷的閃到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裡去了。

  逃走?還是省點力氣吧。時不予我啊!

  ……

  正在我難得清醒,仰著頭胡思亂想兼扯著衣服角發呆時,馬車外傳來個低沉的聲音。

  “主子,歇在舊邸麼?”

  半晌,被詢問的人似乎在艱難地抉擇……

  “你和柔隨我們去舊邸,其餘人安置在行館吧。”

  “是!”

  所謂的舊邸,是攏月候尚未被封爵時住過的宅子。而這個地方叫做泊涼州,是鏡國入鑰的第一個城市,可說是兩國交界之地。想不到短短數日,我竟已從鏡國的京城被帶到了另外一個國度。誒,咱好歹也算出了趟國了!

  “粼兒,”煜池瑾今天穿了一件月牙色的長褂,肩頭披著紫貂毛的坎肩,瞧著真可算是丰神俊朗。他一邊喚著一邊掀了簾子上車來,那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在門簾掀起的剎那閃出了一抹碧綠通透的光華。“粼兒?”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私心吧。總覺得月牙色和白色的衣物,沒有人比雪穿起來更好看。那種清澈冷然而又渾然天成的感覺,彷彿皚皚的雪落在陽光之下,白的那麼耀眼卻又那麼涼淡。想到雪……不覺又是一陣心悸。

  “粼兒?”

  “額……你叫誰?”恍惚,為什麼我要叫納蘭粼粼?雖然古代沒有派出所也沒有戶口登記,但不能誰愛改就改我名字吧?虧好是納蘭粼粼,難道你想叫我本山或者孟達,我也得應著?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HELLO-KITTY?

  結果,沒等我發威,他先發了……

  海藍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他靠近了些,有些冰冷的手抬起我的下巴,彷彿是很鄭重地說:“本候就是在叫你!納蘭粼粼!關於朝若青絲和鏡國的一切,我想你最好全部忘記。這話,我不希望再重複!”

  切!你說忘記就……好吧,納蘭粼粼就納蘭粼粼嘛……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小子手勁真大!

  我悻悻地望瞭望他。

  他正轉頭望向車窗外,幾不可聞地說了一句:“還有半個時辰就到了。”

  到你個頭!鬱悶。

  心裡不服氣,不自覺地衝著他的方向伸出舌頭,猛的一陣擠眉弄眼……

  “你……在幹什麼?”

  “……”

  替身紅顏

  人總說夜涼如水,其實黑夜也可以溫潤地一如記憶裡的那些片段,那些海棠花下稚嫩的言語,那些杏樹林中青澀的過往……

  窗上,燭光綽綽。

  房中,形隻影單。

  那個頎長的身形久久地面壁而立,只是對著牆上懸掛著的一副少女畫像暗自出神。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

  ……

  “主子。”一抹橙黃,清淺一聲。

  彷彿被打斷了悠長的思緒,負手立著的人終於移開了視線,轉而望向窗外。

  許久,

  那湖藍的眸子閃了閃,“柔,都安置妥帖了?”淡淡地一句,似是詢問卻更像在陳述一個事實。

  “是的。青絲姑娘已經歇下了。”被稱做柔的女子不卑不亢地回答,一聲“青絲姑娘”卻洩露了倔強的心事。

  “她是粼兒。”煜池瑾面色微沉,手指習慣性地捲曲起來輕敲書案。

  “主子覺得是就是罷。”淒然一笑,接著道:“屬下告退。”

  “去吧。”

  夜,依舊平靜地似一潭幽深的湖水,卻不知早被狡黠的風吹皺,波光粼粼。

  “小姐,這羊肉爐可是您從前最愛的吃食兒……”
li60830 發表於 2019-1-6 18:59
七十六

  從前最愛?

  羊肉爐?

  還是饒了我吧!

  從前?這兩個字叫我心底暗暗一動,放下了掩住口鼻的手,問道:“從前?多久的從前?”

  可以確定的是,我沒有到過鑰國。

  那麼,朝若青絲呢?

  眼前忙著布菜的小丫頭,經我這一問明顯呆了一下,接著竟是聲音哽咽,泫然若泣。停下手中動作定定地望住了我道:“小姐,他們……他們都說您掉下了落日崖。說,說您再也回不來了。可是,可是綿兒不信。綿兒不信的!……六年了,整整六年了。候爺和我們都等了您六年……您終於回來了……”

  “六年……”下意識地皺皺眉,看著這個叫做綿兒的丫頭。六年前朝若青絲應該身在喋血盟,斷不可能跑到千里之外的鑰國來。並且,聽她口中所描述的這個“小姐”似乎是自小長在這這裡的。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把我認作那位納蘭小姐呢?是因為外貌的相似麼?

  納蘭粼粼?

  ……你,到底是誰?

  善意地笑笑,我試探著問:“綿兒覺得我與從前可有變化?”

  小丫頭很認真地瞧瞧我,旋即莞爾道:“小姐啊……比原先好看了!嘻嘻。不過呢,這一頭的銀發,這認真起來的神情都是絲毫沒變過的。”

  “額……府中可有我原先的畫像?”我正色道。

  “有是有的,就掛在候爺以前的書房裡頭。不過……自打小姐失了蹤,候爺……額,總之那書房從那時候起就鎖了,平時不許人進出的。”

  “……”

  屋子裡若有若無的薰香散發著獨特的氣味。

  我單手支著下巴,陷入沉思。

  煜池瑾,

  你明知道我不是納蘭粼粼吧?

  那麼,為什麼要固執地把我認作是她?

  ……

  替身紅顏

  “無言獨上西樓,

  月如鉤,

  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寫完了這幾句,放下手中筆,頓時有些怔神。未乾的墨色在昏黃的燭影裡泛出幾許寒涼。水漾的光澤與淡淡愁緒在空氣中旖旎、纏繞,漸漸韻了開來。

  不知怎麼會在深夜想起這首《相見歡》,輾轉反側,終不能入夢。只好披了件中衣下了床來。來到鑰國轉眼已有段時日,一切平靜地如同死水一般。我不知道是自己天生的隨遇而安,還是在暗自期待著什麼。

  當日地牢裡面對凌辱,千鈞一髮時,

  雪,你在哪兒?

  此刻隻身在鑰國,對你來說我已失蹤了許久,

  雪,你都不曾尋找過我?

  ……

  有些悲哀地笑笑,第一次開始懷疑那些所謂的愛是不是真實存在的,而自己當初面對那些讓他煩擾的家國與情感選擇退讓,是否明智……

  “雪,你終究要負我麼?”輕輕地嘆息。

  我知道,我在等,等一個心急如焚的眼神,等一個遲來的解釋或……藉口。

  記憶深處,那馬車旁的微涼懷抱開始在心底氤氳、濕襦。

  “咳咳……”

  最近的氣候越發的冷了,而咳嗽似乎是被遺忘了的宿疾,在此時日漸囂張起來。

  肩頭陡然一熱,是一件淺粉色的外袍。那雙扶住我肩膀的手白的沒有人色、幾近透明,骨節處微微突出。

  我清淺地笑了笑,沒有轉頭。

  “不許想他。”低沉的有些沙啞的聲音,是煜池瑾。

  “呵,那麼……候爺是在透過我的樣子想著誰呢?”與預想的一樣,說完這一句肩頭猛的一痛,接著我被強行扭轉過來,四目相對。

  死寂,又像籠罩在某種低氣壓之下,空氣,剎那凝滯了一般。

  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他會打我。

  但……

  溫潤的唇倏的覆了上來,帶著股懲罰式的狠絕。我愣了片刻,開始奮力掙扎,雙手抵住他的胸膛往外推。可是,此時這個有著湖藍色海水般柔和的眸子的男子,卻像變了個人似的,死死地箝制住了我,這個吻如暴風驟雨一般,帶著掠奪的意味霸道地在唇齒間輾轉,四下,頓時充斥著除了雪以外的陌生男子的氣息……

  “粼兒,粼兒,粼兒粼兒……”他喃喃地重複。

  “你……放開……唔……”我怒瞪著他,卻苦於兩手都被牢牢地固定在身後,無法動彈。

  “粼兒,不要離開我。求你,不要離開……”他的聲音漸漸微弱,到最後幾乎成了嚶嚀。而這個吻也漸漸離開了唇畔,星星點點地落在我的額頭、眼瞼、臉頰……剎那間,柔腸百轉。

  他死死地摟著我,用一種宣誓式的力量,彷彿要把我嵌入身體之中。

  而我,緊咬著牙關,冷眼看著他微微顫動的睫毛。

  你的情深,與我何干?

  ……

  有那麼一瞬,閃爍的燭火讓我恍惚。

  但,我分明看到面前的這個男子,眼角滑落下的一滴……淚。

  窗外,樹影婆娑。

  替身紅顏

  那晚過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再見到煜池瑾。

  而那個吻,也似乎變的晦忌莫深。

  只是,那燭影重重中的一點晶瑩,多多少少震撼了我。

  “小姐,這袍子從何處尋到的?”綿兒拿起我順手置於床頭的粉色外袍,目光頗有些驚詫。

  我放了手中的書卷,微微側過頭:“怎麼?”

  “這,這……沒沒什麼。”她掩飾似的匆匆把袍子塞回了被縟裡,急急忙忙地藉口有事,跑了開去。

  見她吞吞吐吐的模樣我不覺有些好笑。一件袍子而已,至於這樣忌憚?況且,她若有心隱瞞,我也不便相逼的。只是……這丫頭喜怒形於色的嬌憨和率真倒讓我想起一個人,一個陪伴了我一路走來讓我從不曾設防的人,一個我以為會一直在我身邊可以同甘共苦的人——霓雲。

  ……

  此刻,獨在異國的我,除卻了早已不知所蹤的霓雲和……那個遲遲杳無音信的“他”,當真是孑然一身了。

  穿越到這個異世至今,我竟從未如此深刻地體會過孤單。

  雪,哪怕已等待了這麼久,我依舊不願相信你會丟下我……

  鏡國京城,西郊,一民宅中。

  “你確定擄走朝若青絲的人身上的香氣是莫邪香?”正在講話的女子身形嬌小,棗紅色的紗裙上珠光閃閃。‘莫邪香’三個字似乎嚴重刺激到了她,使得她本就碩大的明眸頓時瞪的渾圓,而說話的調門也不自覺的揚高了八度。

  “怎麼?寵主覺的我這戍邊之臣說話不可信?還是……今時已不同往日了?”霓雲挑挑眉,神情頗為冷淡。

  冥羽菡尷尬地笑了笑,軟聲道:“雲,你多心了。按輩分我們同屬聖女,按年紀和資歷,小羽怎能與你相比呢。合該我叫你一聲雲姐姐的!只是,這莫邪香……我想你該知道的比我清楚,這可是教主……”
li60830 發表於 2019-1-6 18:59
七十七

  霓雲聽聞此言,眸色瞬間暗了暗,旋即又正色道:“莫邪香的事你知、我知。”

  “那底下辦差的一干人通通……?”冥羽菡的手輕巧地橫過頸項,比了個“殺”的動作,狡黠地笑了笑。

  “不!他們至多是循著香找人而已。如今確定了人在攏鑰候那兒也算達成了任務。況且我們不說,沒人會知道那是莫邪香的。你只管管住自己的嘴就行。”霓雲厭惡地瞥了瞥面前的人,說完施展輕功,縱身一躍便消失在牆後……

  “哼!見過莫邪香就如此神氣麼?”冥羽菡眼看著霓雲離開,立刻冷了臉。“……教主的位子遲早都是我的!到時候看你還怎麼猖狂!”

  ……

  “寵主,”一直藏身在暗處的身影適時地走了出來,銅製的面具在烈日下反射著金屬的冷光。“那那些人……”

  “一—個—不—留!”輕啟朱唇,冷酷的決殺一如玩笑一般。

  “是!”

  陽光下,嬌顏如花的少女詭異地笑著,那笑容殘忍而妖冶,宛如盛放的罌粟。

  ……

  替身紅顏

  “霓雲,幫我把那件粉色的袍子取來。”剛剛起身,僅著一身中衣的我下意識喚著霓雲。

  “小姐,你在叫誰?”綿兒呆呆地立在原地,歪著腦袋看我。

  我心下一沉,勉強扯出個笑容道:“呵,習慣了。去吧,幫我取那件袍子。”

  綿兒聽我要穿那一件,似乎有些躊躇。

  “怎麼了?”小丫頭畢竟是年幼,什麼心思都擺在臉上。我有心想逗逗她,故意裝著什麼都不知道,繼續追問。“那件袍子有什麼不妥麼?穿不得?”

  “沒,沒有。”她急忙擺手,轉身往衣櫃處走,欲去取那衣服。

  我倏的伸手拽住她,定定地凝住她的眼睛。

  她先是疑惑,片刻,眼神就不自在地游移、閃爍起來。

  ……

  “哈哈,臭丫頭……咳咳,先出去吧,今天不必伺候我了。我想自己呆會兒。”

  “小,小姐。”她似乎有些歉意,低了頭,囁嚅道:“伺候小姐是奴婢的本分。而且,候爺若是知道了,要怪罪的。”

  “放心吧,要跑我早就跑了。況且,我要真走的出去,你們候爺也不會讓你這麼個小丫頭片子來看著我的。”

  她一臉被看穿的驚訝,隨即又有些委屈,低聲道:“小姐以前從不嫌棄奴婢的。想是如今都不記得奴婢是誰了……”

  我雖有心想寬慰她,但無奈時間不多。只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綿兒,就今兒一次,下不為例。我發誓沒有嫌棄你。只是……最近有太多的事情,我需要自己一個人好好想想。聽話,好麼?”

  ……

  是的,時間不多。

  因為我決定今天要去探一探那個書房,那個有納蘭粼粼畫像的書房。

  並且,粉色外袍的秘密早已昭然若揭。

  “還是查不到?”一襲雪色的長衫在林壑蔥鬱間猶顯醒目,領口、袖邊金線網成的暗紋隱隱傳達著主人非凡的身份。而如此裝束的這個年輕男子絲毫不見奢靡之氣,王者的風範渾然天成。

  曲膝跪在此人身後的是個精壯的中年漢子,此時他不發一言,只是垂首默默地等著。

  “雪……”立在一側的盈風烈似有勸慰之意,開了口卻又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了。

  暮辰雪回轉身來,扇形的雙睫在頭頂樹葉間偶爾投下的些許陽光裡,忽閃,一如即將振翅的蝶。此時,他白皙的面色明顯暗淡了,兩道英挺的眉緊緊皺攏起來。彷彿隱忍了天大的怒氣,他微微一嘆,擺擺手道:“去吧,繼續查。七日之內再無消息,你和你的手下都不必再回來見我。”

  跪著的漢子似乎明顯地鬆了口氣,忙不迭地謝恩退了下去。

  “烈,我對不起她……”

  “不要說了,現今的局勢你不能親自去尋她。我想,她終究會明白的。”盈風烈淡淡地說著,憶起初識時候那一如精靈般通透美好的女子,此刻竟生死未卜。心底不覺凝重起來。

  ……

  “她若有什麼,我必不能獨活。”

  暮辰雪目光幽深地眺望著遠處……

  一隻繡花鞋

  不知道福爾摩斯是不是也有穿著粉紅斗篷,躡手躡腳,隻身探察真相的時候。

  當我穿著那件做工精緻卻明顯是屬於他人的衣物,賊兮兮地靠近目標——書房時,終於明白到一個真理:原來當偵探和做小偷的工作環境有的時候是一樣的。只不過,指導思想和最終目標不同罷了。

  因為古代沒有身份證可以用來卡門鎖,並且門鎖的構造原理也不盡相同。於是,我在實施打劫……額,是偵察時,預先準備了如下物品:

  1鐮刀——系花言巧語從花房騙來的。

  2勺子——廚房的大嬸看我在那轉悠了半晌,硬要送給我的。

  3簪子——唯一一樣我的自帶產品。

  可是,一陣乒乒乓乓地。我實在有些懷疑那些關於書房封鎖的消息是誤傳。因為,竟然這樣都沒半個人蹦出來質問我。而我現在,正大搖大擺地叉著腰站在書房門口。

  ……

  盯著那雕花的大門,皺著眉,以嚴謹的、科學的態度認真觀察了半天。

  結論是:愣是沒找著鎖!

  就算鎖在裡面,或者是個暗鎖什麼的,它好歹得有個類似鑰匙孔的東西吧?可是,沒有。竟然什麼都沒有!

  ……

  於是,我顫巍巍地伸出食指,輕觸房門……

  “吱——呀——”

  門開了?

  門開了!

  門竟然這樣就開了!

  心底頓時湧現出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並且極其強烈!

  “TNND,被整了!”

  我攥緊拳頭,放下手中亂七八糟的所謂工具。深呼吸,再深呼吸,我忍!順了順氣,堂而皇之地一腳邁了進去。

  我今天之所以想要一探這舊書房,官方的解釋是:心病還需心藥醫,總要搞清楚這抽風候爺為什麼死活認定我是“粼兒”,其實他明明清楚我不是。那麼,這種想要借由我的存在來寄託對某女的無限思念的心情,基本屬於病態的畸戀範疇,是極其不健康的,無論對其心理還是生理都必將造成不好的影響。為了幫助階級同志早日擺脫這種不良情緒,我毅然決定以身犯險。而且,他以後萬一一抽抽起來,就衝我房間捧著我的臉啃個沒完,我也受不了啊!好歹人家目前也是有夫之婦嘛……

  而對於這一代號“書房探秘A計畫”的行動的實際解釋是:自從俺穿越過來第一次瞅見朝若青絲同學的小臉和小身段就已經超震撼了!我實在很好奇,這個世界上還能有一個長的和朝若青絲,當然啦,也就是我,一樣宇宙無敵超級霹靂美的……(下面是,讀者集體吐血時間!)

  不過,有句話叫作:好奇害死貓。
li60830 發表於 2019-1-6 19:00
七十八

  只是當時我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進入書房,第一眼我就看到了懸掛在牆上的畫像。

  怎麼說呢?這畫上的人兒年約十三四的樣子,粉面桃腮,已初具美人的神韻了。可以說和我長的並不十分相似。但,那揚眉淺笑的神情,那眼底清澈而略帶狡黠的光芒,那微微上翹的鼻子,那整個人散發出的氣質,幾乎讓我熟埝得像在照鏡子一般!

  並且,那些垂落在肩頭髮絲,竟也是銀白色……

  發,如雪。

  一隻繡花鞋

  那隻繡花鞋之所以會這樣筆直地飛了出去。

  原因是當時的我正怔楞於畫中人與自己如此驚人的類似,而房門恰恰在這個時候大開!

  “你在做什麼?”

  低沉的男聲傳來,我頓時有種被抓了個現行,“人贓俱獲”的窘迫,驚惶間連連後退……身子就這樣撞到了一側的花架!那栽著蘭花的、無辜的陶制花盆應聲而落,一陣清脆的響動後,碎裂了一地。而這木頭的花架一下失了重心又怎能承托住我的全身心的倚靠呢?於是,幾乎是毫無懸念的,整個人隨著花架歪斜倒落的幅度向後仰去……

  鞋,就在那的時候,筆直地飛了出去!

  ……

  正在我認命地閉上眼,準備後腦著地,並飛快折算著我可能會摔成白痴的幾率時,某位才進房門,俊臉差點與鞋底親密接觸的帥哥竟然一手握住鞋,另一隻手及時摟住了我。

  傳說中的英雄救美!

  緩解地心引力可能對我的智商造成毀滅性傷害的後果是:

  他和我,雙雙倒在了地上。

  當然,他在下面。

  正如無數前輩所描述的一樣:帥哥被當成人肉墊子的幾率,基本和他五官的和諧程度成正比。

  我看看他,再轉而看看他手裡舉著的繡花鞋,不禁“撲哧”一聲,樂了。

  他原先不知道是不是準備怒髮衝冠來著,但此時,他也樂了。

  這一樂,我們之間的嫌隙一下子就沖淡了許多。我很厚道地及時想起要先從他身上爬起來,於是,一通七手八腳。於是,我很豪爽地在他旁邊,席地而坐。

  煜池瑾湖藍色的眸子閃爍著我從未見過的光彩,彷彿打碎了的琉璃一般,在陽光下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芒。而那舒展開來的眉頭,以及嘴角深深的笑弧,無不說明著一個事實:現在是娛記挖料的最佳時間!

  於是,我也很有誠意地衝著他笑,很使勁地笑。

  ……

  “想問什麼就說吧,再笑下去你的臉快抽筋了誒!”

  “……”

  “你真的不想問什麼?現在可真是最好的時機哦。”

  “額……”被揭穿了。

  “進來這裡不是想知道納蘭粼粼的事麼?”他促狹地笑著,進一步誘導我。

  可是,可是看著這樣的他,我倒突然不知從何問起了。如果因為一時的好奇,打破些什麼,特別是挑起些某人不很愉快的記憶,是不是真的必要並且值得呢?

  ……

  “小候,我唱支歌給你聽,要不要?”片刻的思慮,心下已有了計較,我很善意地問他。

  “恩……恩?為什麼叫我小猴?”

  “……”

  順了順氣,調整了心緒,我微微仰起頭背靠著牆壁。那支歌此刻唱來該是恰到好處的吧,於是,娓娓唱來:

  我不是她,我是我。

  此刻你握著的手,和她的不同。

  我的眼睛嘴巴耳朵,

  你認清楚了沒有。

  我的名字,能不能別再喊錯。

  我沒辦法替她愛你,

  你的遺憾,我無能為力。

  你和她的過去,

  和我真的沒關係。

  可不可以別再叫我陪你回憶。

  我不是她,我是我。

  請不要再我臉上,

  找她的笑容。

  那個記憶裡的女孩,

  她已經離開很久。

  在這裡的人,現在是我。

  [盧春如——《我不是她》]

  雖然即興更改了一些歌詞,但我想我的意思他應該會懂。

  ……

  但,唱完很久,煜池瑾還是傻傻地望住我,一點反應都沒有。

  頓時,有些毛骨悚然。

  “小候?……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恩。”

  “我是朝若青絲,不是你的粼兒,懂?”

  “懂。”

  還好,他終於懂了!“那……你想通了?”

  “想通了!既然你不喜歡做粼粼的影子。那麼,就以朝若青絲的身份和我永遠在一起吧!”

  “……咳咳……”

  剎那,某女氣急攻心、口吐白沫,轟然倒塌。

  ……

  斷了線的風箏

  “啊!”抓狂!

  其實,我真的很不明白!

  為什麼我的才情,我的歌喉,我的偽淑女氣質……一到煜池瑾那裡就全都由藝術片變成了低幼型卡通片!並且令人無法想像的一點是,這個可以讓鑰國皇帝如此委以重任,權傾天下的堂堂攏鑰候,私底下的舉止……怪異到簡直可算匪夷所思了!

  這傢伙隔三差五地做出些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情,直讓我無奈地在心底默念:不知道白痴會不會傳染啊……

  比如:

  書房那晚之後,隔天的清晨,我剛起身正在漱口,就見他風風火火地衝進房中,直衝到我面前。當時我猝不及防,嚇了一大跳,還以為發生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了,結果……

  他詭秘地一笑,緩緩從身後掏出一大串珍珠項鏈,那項鏈若是掛在胸前足足能垂到腰腹的樣子,且那些個珠子各個大過拇指,渾圓潤澤。看的出這是個價值連城的東西。

  他洋洋得意道:“看吧,我這候爺可不比你那太子相公差,瞧!這珠鏈如何?送你的!”說著就跟獻寶似的直接掛在了我的脖子上。

  好重!

  他眯著眼仰高了下巴許久,像是……在等待讚賞?
li60830 發表於 2019-1-6 19:00
七十九

  我納悶,低頭打量那珍珠,又抬頭看看面前的傢伙。嘴角猛的一陣抽搐。

  “你吖的!戴這樣的項鏈,我又不是彌勒佛!你還不如直接給我個大金戒指,上面刻個發財的‘發’字呢!”

  “咦?你喜歡金戒指嗎?大的?要多大?”

  “……”

  再比如:

  某天傍晚。

  窗外的影子第一百零一次經過,並且也是第一百零一次嚎著那怪腔怪調的……歌:

  “富啦喂富啦喂,富啦喂!富啦喂!富啦喂……”

  ……

  本來,在別人的地頭我是下了決心忍耐到底的!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

  但!那歌聲已經從晌午一直唱到晚上了!唱的我簡直頭髮絲都要抽筋了!來到這裡,一向與我寸步不離的綿兒也終於忍受不了,落荒而逃。生死關頭,為了逃過那魔音灌耳也實在管不了職責所在了吧。

  這……難道是鑰國的語言?鑰國的名曲?蒼天哪!

  如果,只是普通的唱歌也就算了!可是這歌聲顯然已經到了曲調完全扭曲,令人髮指的地步!再聽下去,我幾乎連勒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並且,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是個怪獸候爺在乾嚎!

  怒火,噌噌地。你可以對我用刑,可以誣衊我,但是絕對不能用這樣慘絕人寰的方式間接折磨我!“忍無可忍啦!”

  待那人影行至門邊時,我倏的推門。

  “你在瞎嗷嗷什麼!”我想我此時的聲音真的足夠有威懾力!

  “我,我在唱情歌……”某猴吶吶道。“你們鏡國不是有這樣的傳統麼,在心愛的姑娘窗前唱歌,可以……”

  “情歌?哪個天殺的教給你的?”我發誓要去宰了他!

  “……你!”某猴很無辜地回答。

  “我?”直接呆掉。

  “那日你在殿上唱過的啊。”

  “……”

  富啦喂?我,我有唱過?

  ……腦海中猛的靈光一閃!難道是……Flyaway?

  當場石化。

  ……

  自那日以後,我很堅信一點:未來,我的人生無論再發生什麼,哪怕再凶險惡劣,我都可以挺的過去!

  因為,“富啦喂”……

  哦,讓我去死吧!

  斷了線的風箏

  天,湛藍湛藍的。

  彷彿一方無垠的絲帛,清透之上沾染了些許淺淡的心緒,於是延伸出萬里碧空,於是廣袤而舒展。遠處,如水墨畫中點綴著的蔥蘢翠色,青山綿延,一如偶然間滴落宣紙上的綠,一點一點就這樣暈染開來,那麼不經意又那麼恰到好處。

  置身於如此景緻之中,微風徐徐,人的心情也在剎那雲淡風清起來。

  但……

  “青絲青絲!你快來!”某候一襲月牙色素衫,本是玉樹臨風的典範。此刻他卻單手扯著風箏線,衝我這裡又是揮手又是吶喊的。

  “怕別人看不見你啊。”我小聲嘀咕,腦門上滿是冷汗,懶洋洋地走過去。

  確實,就他這樣連蹦帶跳,興奮到幾乎手舞足蹈的狀態。誰又能忽視得了呢?還好,也沒別人……否則,真是有夠丟臉的耶!

  “青絲——!”

  “別喊了,來了來了!”我有點沒好氣地答道。

  “你看我的牛蛙風箏呀,飛的有多高!哈哈!快來啊!”

  忘記告訴大家了,那如畫一般夢幻的景緻裡,那青山之上、碧空之中,有一隻巨大的牛蛙,正以睨視天下的姿態“翱翔”著……

  牛蛙?

  恩,是的!你絕對沒看錯!

  ……

  我一邊揉著眼睛,哈欠連天的,一邊半迷糊地挪著步子,終於,在耗時半柱香的功夫以後,成功移動到了某人跟前。抬頭看看那墨綠色繪著詭異花紋的大牛蛙,又看看拽著線兀自得意的某人,一陣迷茫。大清早拖我來看放“牛蛙”!這個世界,是不是真有那麼一些人大腦構造與眾不同呢?納悶……

  靜默了許久,

  “青絲,如果可以沒有顧忌地活著,自由自在,多好。”很突兀的一句,不像是從這麼嘻皮的某候嘴裡吐出來的話。

  “恩?像這隻牛蛙一樣麼?”我淡淡地望望身旁說話的煜池瑾,語氣多少有些不滿。起床氣未散,沒辦法。

  “……人,總有這樣那樣的責任和使命,彷彿從生命初始就被天生賦予了。一開始,我也很高興被重視,被期望,被信任。可是,在我去履行這些職責的同時,在我按照大家的希望去生活的同時……”說到這裡,他突然噤口,一改以往的嬉鬧,深深地注視著我。

  我的視線也從那可笑的牛蛙身上,再次轉回來。開始正視眼前的男人。“恩?”

  “最珍貴的東西往往也最短暫。總在你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悄悄流逝……”他的眸子似乎沾染了天空的素淡,變的清澈而坦然。嘴角勾起一抹笑,很淺,笑的無可奈何又很苦澀的樣子。

  我心中不由得一凜。

  也許,現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吧。我心底暗暗地想著。卻又突然生出點點不忍心和不習慣,比起此刻,我倒寧願他是真的那麼無厘頭。至少,不會讓我覺得窒息,甚至……心疼。

  怔愣了片刻,深深呼出一口氣,我刻意很“豪邁”地坐在了草地上。衝他打趣道:“小候,坐下來我們來唱‘富啦喂’吧?”

  他依言坐下,面對著我。目光卻依舊是深重。緩緩地,彷彿沉澱在了遙遠的回憶裡。“你知道麼?你真的……很像她。”

  我笑了笑,沒有接話。

  “那時候,她也是這樣安安靜靜地,靜到……被忽略。靜到我以為這份陪伴會是毋庸置疑的永遠……”煜池瑾定定地望住了我,湖藍的眸光迷離起來。

  我明白,他此刻看的並不是我,而是透過我凝望著記憶裡那個早已不可觸及的人——納蘭粼粼。不忍心去打破如此悲哀的思念,於是,我沉默。

  他緩緩地閉上眼,彷彿在感受昔日相處的氛圍似的。

  良久,

  四下一片寂靜,只聽的到樹葉在風中發出的沙沙聲。

  “給我個機會珍惜你,好麼?青絲。”

  山雨欲來

  “給我個機會珍惜你,好麼?青絲。”

  我直直地與他對視,看那顫抖的手巍巍伸來,遲疑著落在我的肩頭。他的面龐緩緩靠近,像是呵護稀世珍寶一般輕輕把我擁入懷中……

  他的懷抱有一股特別的味道,似乎是藥草香,沉重而綿長。又彷彿枯黃的回憶,帶著些微的咸澀。但此刻的我,心底卻是一片清明。

  ……

  “煜池瑾,你在騙我還是在騙你自己?”閡上眼瞼,我嘆息著開口。

  摟住我的人頓時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你問問你自己,你想要的是我麼?還是,你只想要一個昔日重來的機會,去彌補,去挽回?”

  倏的,他鬆開我,濃眉緊皺。“你是在介意粼兒?”

  我勾了勾唇角,不以為意。看看這個執迷的人,輕聲道:“我跟她不過是外貌相似而已。其實,你比誰都清楚的。不是麼?如果說是只為了讓你心裡好受一點,那麼留住我並不是明智的。因為……我始終不是她,也不可能成為她……”

  “不許說了!不要再說了!沒人要你成為她。我是真的喜歡你的。”他固執地低吼。

  “喜歡我?”凝住他閃爍的眸子,我一字一頓:“煜池瑾,你需要的是走出來。而不是製造一個荒誕的幻影,放任自己沉湎的更深。”

  我知道,這樣一針見血或許有些殘忍。但,我是真的不想看他再繼續錯下去。

  “朝若青絲,你不要逼我……”他面色驟冷,甚至帶著憤恨。“不管怎樣,你休想要離開我身邊!我—絕—不—容—許!絕不!”這麼說著,他一把扯過我的手腕,瞬間大力地將我帶進懷中。此刻的他再不是那個如同一汪碧波般的深情男子,周身都似暴風驟雨一般充滿陰霾。而我跌入他的懷中一如破碎的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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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