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科幻】異世鶼鰈之朝若青絲 作者:伶牙之禍 (已完成)

 
li60830 2019-1-6 17:22:27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 7764
li60830 發表於 2019-1-6 19:00
八十

  “你!咳咳……咳咳咳……”一時氣極令我劇烈咳嗽起來。而這咳嗽竟像是瞅準了發作的時機,愈演愈烈。“咳!咳咳……”

  胸膛隱隱發熱,我第一次咳的完全順不過氣來,臉頓時漲的通紅。

  “……青絲?你怎麼了?青絲?青絲!”他好像也意識到我的反常,陡然焦急起來。定了定神,暮的把我橫抱起來往候府趕去。

  “我,咳咳!我不礙的。你,咳!你,你把我放下……”說話變的斷斷續續,沒有氣力。

  “都什麼時候了!還逞強!給我閉嘴!”他顧不得說更多,只是一心往回趕。

  這個驟冷驟熱的懷抱,

  這個多少還是擔心著我的人,

  這個其實很孤獨、像孩子一般執拗的男子……

  “小姐,真的不用瞧下大夫麼?”綿兒遞上溫熱的茶水,不無擔心地再次確認道。

  “沒事,老毛病了。”我接過她手上的茶,輕啜了一口,緩緩道:“之前就是如此。大約是天氣越來越涼的關係,身子有些不適應罷了。”

  “可是候爺那……”

  “他不是被召進宮裡去了嘛。好綿兒,你不說我不說,他不會知道的。”我衝著綿兒眨眨眼睛道。咳嗽確是舊患,沒必要大驚小怪。更何況被當個病號一樣會得到更多“關注”。這個煜池瑾恐怕一時半會兒也是說不通的了。以後能躲還是躲著的好。

  綿兒得了令,去廚房為我燉水梨湯去了。

  而我經歷了這一早上,咳的有些心緒煩亂。不覺又想著雪,他到底是尋不著我,業或是根本沒有尋找呢?

  木頭的窗子雖是關上了,卻被秋風吹打的劈啪作響。

  而屋子裡,薰香冉冉,散發著幽暗的味道。若有若無。

  山雨欲來

  天若有情天亦老,

  月如無恨月長圓。

  這接下來的半日,過的倒也算平靜。

  是夜,

  我只披了件薄衫立在窗前,端看一輪明月緩緩升至中天。

  夜,如此幽然、而靜謐。

  這時,窗外隱隱傳來一陣笛聲,曲調清婉而柔和,恰似冰凌碎落,又似晨露滴答在竹葉間。那種空靈的調子卻是我聞所未聞。似乎是異域的樂曲,頗有風致。我饒有興致地細細聽來,心下暗想著,這攏月候又唱的哪一出。

  笛聲彷彿應了我的好奇心,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明朗起來。而那曲子的節奏也漸漸歡快。倏的,嘎然而止!我怔愣著從窗口探出身子,四下張望。這才發現正是煜池瑾獨坐在園中一側的石椅上,含笑望著我。

  他見我探身出來,似乎得了什麼獎賞似的,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我心下有些尷尬,正色冷冷道:“更深露重,候爺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說完,也不去看他,兀自關起窗戶。現今絕情一些都是為了他好,我堅信這一點!

  可,還未等我關上窗,手卻暮的被牢牢抓住了!

  煜池瑾一手包住了我,用空出的另隻手隔住了窗,而後深深地凝視,似嘆息一般幽幽說了句:“如果可以,多陪我一會兒。好嗎?”

  陪他?

  現在?還是……

  抿了抿唇,終究沒有答話。

  “罷了,你……早些休息!”短促的一聲過後,待我再抬頭已不見了他的蹤影。只餘的滿園零落,秋意殘。

  ……

  “也是個痴情的,可惜,遲了也錯了……咳咳……”

  綿兒掌了燈,取了件外袍走近窗邊,柔聲道:“小姐,您的身子……真不要緊麼?”

  我衝她笑笑,替她攏了攏鬢邊的碎髮,細細端詳著這個靈秀乖巧的丫頭,怔仲片刻,道:“不礙的,你也早點休息去吧。”

  ……

  如此深秋明月夜,場景如此熟捻,

  大半年光景,身邊的人終是來了,又走。

  “霓雲,你,可還好麼?”

  ……

  這一夜,輾轉不能成眠,我竟似個老人一般開始回憶這一路走來經歷的風風雨雨。遇到過的人,一個一個剪影似的出現在眼前。半夢半醒間,往日的甜蜜、酸澀、苦楚、溫馨像走馬燈,在腦海中氤氳一片。

  隔日,天濛濛亮,我就醒轉過來。

  也或者,根本就沒有入睡罷。

  窗外,陰雨霏霏。似是應著我的心緒,淅淅瀝瀝的……

  “是嗎?這怎麼看也就是個普通的珠花。珠子是挺圓潤的,也不見得比候爺贈于小姐的好吧……”是綿兒的聲音,像是有些不屑的樣子。

  “這怎能相提並論呢!你別瞧這珠花的樣式簡單,單是從手工來說就絕非尋常首飾。你忘記我本家娘舅就是做這生意的了?就我說,這恐怕是皇家的東西呢!”這語氣頗有些自豪,聲音卻是陌生的,隔著牆我一時聽不出是誰。

  不過,估計是兩個小丫頭得了什麼賞賜,私下在比較呢。我莞爾一笑,正想著,又聽門外綿兒的聲音響起。

  “咦!臭丫頭,瞧把你美的!呵呵……”

  “那可不嘛,如果不是我今兒起的早,這珠花又恰巧落在了園子裡頭。這等物件怎麼著也輪不到我這粗使丫頭身上啊,哈哈!”

  落在花園裡的珠花?

  據我所知,平日攏鑰候的這個府邸很少有生人出沒,最近也沒有什麼貴族親朋來拜候,且煜池瑾尚無妻房……三更半夜遺落在園子裡的首飾?若真是皇室的東西,倒有幾分蹊蹺了!

  “綿兒!”我出聲喚道,“屋子外頭雨大了,叫你的小姐妹進房裡來說罷。”

  “……額,是,小姐!”

  山雨欲來

  跟著綿兒進來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皮膚黝黑,體態略顯得豐腴。看著像是長期做慣了體力活很麻利的樣子。粗略詢問下,果真是在廚房打雜的丫頭,叫做小虹。而她手中正攥著一支鏤金雕紋珠花,這珠花……

  ……

  “大人許了我們奴婢半天假。等用過午飯就可以出門了!嘻嘻!”

  “這是要回家還是會情郎去?”

  “我……沒家。我和小姐妹約好了,下午要出去逛逛買些東西。”

  “雲兒,這個給你。”

  “這不成的。使不得……”

  “傻丫頭!我送給你的。沒什麼使不得!你若不要,我可當你是嫌棄了!你服侍我這麼久,拿了這個本是應該。除非你覺著這珠釵是我用過的……”

  “啊!不不!不是的……好吧,我要。謝謝小姐!”

  ……

  回憶恰如靈光乍現一般,一幕一幕瞬間在眼前鋪陳開來。這珠花……分明就是我當日送給霓雲的那一支!那天是中秋節,是我第一次進宮的日子。我彷彿還能看到自己當時走到妝台前,打開最上面的紅木小匣,把它取出來……

  “霓雲,是你來了麼?”我怔仲著,自言自語。

  ……

  鏡國,璽潤宮內。

  一聲急似一聲的咳嗽,像是要把枯竭的身體掏空了一般。躺在雕龍畫鳳的床帷之中,被明黃的被縟包攏,更顯得那孱弱、乾瘦的人已是油盡燈枯。

  御醫滿滿噹噹地跪了一地,均是秫秫發抖。四下安靜的彷彿掉落根針頭都能引起一番震動。而女眷一律未被允許入內。殿外,嚶嚶的抽泣聲像是被漫天烏雲壓抑住了一般,一切都彷彿在隱忍著等待暴風雨的肆虐,等待嶄新的黎明。一如涅磐後的重生……

  鏡皇帝,病危。

  “天不假年……咳咳……咳……宣,宣太子吧……咳咳咳咳……”床上的人掙紮著揮揮手,而後又重重地垂落了下去。

  “宣!太子殿下覲見——”

  ……

  鏡,潤德三十七年秋,睿帝駕崩,遺詔宣於璽潤宮,太子暮辰雪於三日後正式即位,改年號為玄麒。

  由此,這段關於“朝如青絲暮成雪”的異世情緣與江山、天下縱橫糾結。

  結局,往往在不經意的歷史更迭中塵埃落定。

  而歷史,總是悲多過喜。

  ……
li60830 發表於 2019-1-6 19:00
八十一

  此時,身在鑰國的我對這些變故是全然不知的。

  臨窗細聽,秋雨催落了最後的枯黃,頹唐一地。那些凋零的殘葉彷彿是我對過去的思念,緊一陣慢一陣,直直扣住了胸臆,煩悶異常。

  小虹如此喜愛那朵珠花,我也就隨了她去沒再追問。只是霓雲真的來過鑰國麼?她是來追殺我業或其他呢?

  ……

  “咳咳……咳咳咳……”這次的咳嗽不比尋常,像是應著這氣候的寒涼,越發肆意囂張起來。我扯過肩頭披著的外袍,攏了攏,回轉房內。

  空氣濕濕的,悶悶的。夾雜著似有似無的薰香氣味,氤氳成昏黃一片。

  “咳,咳咳咳咳咳……”

  催命香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

  應是綠肥紅瘦。

  把手中的筆輕輕擱在硯台上,望著一方墨跡未乾的句子,是李清照的《如夢令》。信手寫來,竟是此刻滿腔愁思的寫照。不禁搖頭一笑。

  “‘流光容易把人拋’……咳咳,咳咳咳……”我下意識地舉手掩住了口中洶湧的咳意。

  自從那次無意中發現了霓雲的珠花以後,這事就沒有了下文。而接下來的幾日煜池瑾也不知去向。也好,落的清閒。畢竟從內心來說,我還是個地地道道的現代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多不必要的情感和干戈,能免則免罷。

  只是,不知道這個痴情的傢伙什麼時候能從回憶的桎梏裡頭清醒過來……

  “咳咳,咳咳咳……”

  “小姐,”綿兒急急地進到跟前,遞上一方錦帕,擔憂道:“您這樣下去可是要熬壞了身子的。還是早些請個大夫瞧瞧吧!”

  我接過帕子,掩住了口,低聲寬慰道:“咳,不礙的,咳咳咳咳……”

  ……

  “啊!小,小姐,血!是血!您咳血了!”

  咳血?

  “我……”身體一陣眩暈,之後聽到硯台、茶盞碰落,再後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大夫,怎樣了?”一身錦袍的年輕男子僕一進門就拽過一側大夫的手臂,急切地詢問。一路風塵都未及洗去,他湖藍色的眸子裡滿是濃濃的焦灼。

  年界六旬的老人沒有言語,只是看看眼前的男子,又轉頭看向床榻上昏睡的人,撫了撫鬍鬚,重重地嘆了口氣。

  “究竟怎樣了?”年輕男子見老人如此反應更是焦躁,聲音也不自覺地揚高。

  “誒!尊夫人的身體原本就有舊患,近來似乎又中了某種毒物,雖不致命卻是與宿疾相沖。所以才會病情加重,以致咳血。本來,對於解毒之事老夫還是有幾分修為的。只要按照毒物的性狀加以調解是有機會痊癒的。可是……”

  “可是如何?”年輕男子握住老人的手不禁加重了力道,“倘若……有解藥也不行麼?”

  老大夫狐疑地望住面前的人,緩緩道:“候爺,不瞞您說,夫人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了。這原本是天大的喜事。但如今這樣的身子若是貿然用藥,定會傷及腹中胎兒。而如若再耽擱下去,恐怕……恐怕少則月餘,多則半年,到時孩兒未及誕下,還可能會一屍兩命!”

  一屍兩命!

  她懷孕了,懷了鏡國太子的孩兒!

  煜池瑾的腦子頓時猶如炸開了一般,一片空白。頹然地癱坐在床邊,勉強抬手揮了揮,示意那大夫下去。而後,定定地望住仍在昏迷中的人兒,神情木然。

  “是我害了你麼?青絲……”

  ……

  口好幹,喉嚨深處跟燒著了一樣,灼熱而腫脹。

  “水,綿兒,我要喝水……咳咳。”勉強開了口喚著綿兒,卻又是一陣輕咳。半杯溫水應聲端至面前,我吃力地想要坐起來卻是半分氣力都使不上,還好“綿兒”及時扶住了我,並在我背後墊上個枕頭。

  喝下兩口水,灼熱的喉頭終於輕鬆了些許。睡意襲來,我,又一次進入夢鄉。

  ……

  “……青絲,我究竟該拿你怎麼辦?”枯坐在床榻邊的,赫然是煜池瑾。他呆呆地凝住手中茶盞,喃喃自語。

  催命香

  我這一睡竟是過了整整三天。

  纏綿病榻的這三天,隱約中似是一直有人在身旁照應著,大概是綿兒吧。生了一場病,倒是拖累了她。

  ……

  “你醒了?要不要吃點什麼?”

  這聲音陌生的很,語調中聽不出絲毫情緒。我轉頭去看,是那初到別苑時煜池瑾點了名要留下的女孩子——柔。見到她,我多少有些意外。這也使得我特意細細打量了一番:此刻,她端坐在床前,一襲單薄的紗衣彷彿不是身處晚秋,而是在涼夏。她的面色並未因著衣著而蒼白,倒是紅潤的緊。但,眉眼如畫卻清淺,彷彿生來不沾世情,無愁無慾。

  可這樣的容顏卻讓我莫名地熟悉,彷彿除了初見那時,還在哪裡見過似的。

  “咳咳,找我有事麼?”此女多半非池中之物,與之周旋不如直奔主題。

  她沒有回答,只是用那雙平靜無波的眸子定定地看著我。

  我莞爾一笑,低聲道:“柔姑娘,以你的氣息吐納來看,武功修為定是不弱的。自打來到這裡,除了初時的照面一直沒見你出現在我眼前。恕青絲唐突,據我猜測你應該是屬於候府的暗使一類。其實,你從未離開過我周圍。對麼?你對青絲的照顧雖說是奉了命,但我承了你這份情。所以,若有事,但說無妨。咳!”

  “太子妃果然冰雪聰明。”她的神情微微鬆動,只那麼一下,旋即又斂住了。“我只想告訴你兩件事,一則是你身中莫邪香。另外,你已有兩個月的身孕。而這二者不能兼顧,你且早些做好取捨。”

  心,猛的一窒。

  怔愣了片刻,我止不住顫聲:“你告訴我這些,是為了煜池瑾。”

  她倒是沒有遲疑,道:“是。但你該知道,如若讓候爺選擇定是保你而棄了你腹中孩兒。”

  “你是怕我將來怨他,對麼?”極力控制內心的波濤洶湧,我抬頭看向她,“你不是個狹隘自私之人,他也不是。青絲在此謝過你今日的坦誠相告,當然,也不會怨恨於他。你且安心去吧,此事我自有計較。”

  “那……你好生照顧自己。”

  ……

  我,竟懷孕了。

  是我和雪的孩子……

  緩緩靠向床頭,怔怔地伸手,探向腹間。

  “咳咳……雪,這是我們的孩子呢……”

  秋,依舊寒涼而蕭索。

  而我卻因著這意外的消息而悸動、溫暖起來。

  在這種乍暖還寒的心緒交替中,平靜度過了兩日。我沒有見到煜池瑾,但我知道他很快會來。

  “咳咳咳咳……”我依舊終日臥在床上。沒有氣力走動是一方面,另外,我也確實怕稍許的碰撞會傷到腹中寶寶。畢竟,他(她)還那麼弱,那麼小……

  “小姐小姐!”

  綿兒這丫頭自從聽說我懷了孩子以後,興奮跟什麼似的。每日忙進忙出,靜下來也是在縫縫繡繡,比我這做娘親的還激動。這不,不知道忙活了半天在折騰些什麼,進了屋就莽莽撞撞地直奔到我跟前來。

  “小姐啊,您可別再老是皺著眉頭了。這樣對小候爺不好呢!你且寬心養著。我想候爺之所以不帶您回京都,恐怕是擔憂您動了胎氣。放心吧,等過了這幾個月,回了候府,老夫人見您一定會喜歡的。況且,您現在又懷上了她的曾孫。”

  我淺淺一笑,沒有言語。

  這丫頭,以為我煩惱的是名分。可笑的是,別說這候爺夫人的名分,即使尊貴如生命,此刻也斷不能與我的孩子相提並論了。

  是的,我沒有喝藥。
li60830 發表於 2019-1-6 19:00
八十二

  接連三日,送來的湯藥都讓我暗自倒掉了。

  孩子,天下又有哪個母親能妄顧你的安危而去保全自己呢?

  ……

  催命香

  一個人的性格和處事方式,與他所成長的環境總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我,一向這樣認為。

  這幾天,雖然沒有喝過藥,身體卻莫名的好了一些。彷彿從什麼桎梏之中漸漸掙脫出來了一樣。我有心力所能及地去調養,於是暗自重溫了一遍當日通幽所授,調息養生的內家心法。畢竟不為自己也為著腹中的孩子。但是,運起功時卻不似前些日子,力不從心。那些綿軟無法提升的內力像是在慢慢地回轉一般,進而延伸至七筋八脈。這種感覺恰如冰雪初融,萬物復甦。

  我頗有些不明就裡,怎麼想也想不通其中緣故。

  不過,有所好轉總是件好事,何必庸人自擾呢。

  ……

  “棉兒,”晨起活絡過筋骨後,面頰微微發熱。我進到屋內取過干手巾擦拭著臉上的薄汗,突然覺得這屋子裡頭彷彿少了些什麼,於是問起:“這幾天房裡怎麼不點薰香了?”

  “哦?小姐喜歡那薰香味道?”棉兒自一堆鍼黹中抬首看我,眨眨大眼繼續道:“那香料本是候爺吩咐了送來的。這幾日遍尋不著,許是用完了吧。小姐若喜歡,我這就去問總管大人再要一些來。”

  我沉吟了片刻,擺手道:“專門去要就不必了。我也是恰巧尋思起來,並不是特別喜愛的。”

  “哦。小姐,您來瞧這小肚兜,看看樣式可還喜歡?”小丫頭拾起桌上的一方紅色繡了福字的肚兜,興沖沖地遞給我。

  我還在思索薰香的事情,怔怔的,總覺得哪裡不妥卻一時也說不上來。但願是我多心了……

  “小姐?小姐不喜歡這樣子,還是嫌棄奴婢手工粗糙……”棉兒扁扁嘴,有些委屈地喃道。

  “沒,不不!沒有。這是……”我回過神來,忙接過那精巧而可愛的小肚兜,一看之下不禁從心底漾出一片柔軟。於是,細細地端詳、撫摸起來。

  棉兒見我如此,盈盈地笑道:“這是奴婢近日天趕製的,當是送給咱們未來小主子的見面禮。”

  “……棉兒的手很巧呢!做的這樣精緻。我很喜歡,謝謝你。”我抬頭看向她,很真摯地笑著。沒有去辯駁什麼。

  小丫頭也是不禁誇,頓時開心的小臉都紅了。“小姐喜歡就好,喜歡就好!奴婢緊著這幾日的空閒多縫幾個樣式出來,將來小主子生下來就可以替換了呢。”

  看她這樣高興,我也不自覺地稍稍心寬,跟著笑了起來。

  午後,這說風就是雨的小丫頭交代了聲,說去採買做小衣裳的料子就緊趕著跑了出去。

  我獨自坐在房間外頭的院子裡,沏了壺茶,曬曬太陽,全當是補充維生素。

  深秋的暖陽不似盛夏那般灼人,溫溫柔柔地撒下來,覆蓋在身體上,很是舒服。我就這麼坐著,漸漸就覺得睏倦起來,眼睛慢慢眯攏……

  正當我漸進夢鄉的一瞬,面前倏的一暗,似有人影晃了過去。

  一驚之下,睡意全無。

  那人,好像霓雲!

  彌留際

  我站起身來,有些戒備地四下張望。

  許久,不見動靜。

  ……

  霓雲沒等來,卻等來個近日一直躲著我的人,煜池瑾。

  “候爺怎麼來了。”淡淡地開口。

  我承認,我心底多少有些怨恨。當然不是為著他這段時日的避而不見。

  “青絲,你一定在恨我吧。”他似乎瘦了一些,那雙湖光瀲灩的眸子也暗淡許多。他逕自走到我跟前,就著院裡的石頭桌子坐下,替自己倒了杯茶,淡淡抿了一口,接著,是一聲很輕很輕的嘆息。

  我心底尋思著藥和薰香的事,咬了咬下唇,不置可否地坐了下來。

  沉默,在這秋日午後。我們許久都沒有開口講話,各自盤桓著心底紛亂的思緒。

  ……

  直到——

  “主子。”難得一見的柔竟從院門那直直走了進來。近到面前她沒有看我,兀自朝著煜池瑾跪了下去。

  煜池瑾轉動著手中茶盞,目光定定地,沉聲道:“怎麼,沒有追上?”

  “追到了。但……屬下不能與她動手。”

  “哦?這事稍候再議,你先下去。”

  “是。”

  涼風徐徐,太陽不知什麼時候掩到了雲層後面,氣候也隨著時間流逝而重新變的寒氣逼人。

  我以為我們會相顧無言直到日落西山,他卻打破了這沉默。

  “青絲,你知道嗎?其實我並不介意你懷了他的孩子……”煜池瑾轉過頭看向我,眸中有著明顯的血絲,連日來的掙扎頓時在我眼前一覽無餘。他的語氣中彷彿同時包含著很多東西,疲憊、關切、痛心、失落,還有深深的自責……“可是,這個孩子真的會把你帶走,永永遠遠的帶走。……是麼?”

  四目相對,他眼中的哀慟讓我的心陡然震動。積聚多日,想要質問的話一下子全都哽在了喉間。

  “朝若青絲!你為什麼不罵我?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這麼平靜?你會死的!會死的你知道嗎?都怪我,都是我的錯!”他的手緊緊地捏住茶盞,彷彿要生生地把這無辜的杯子捏碎一般。而此刻他的表情幾乎看不出來是要哭還是笑了。所有的神采似乎都已被瞬間抽離。

  停頓了一會兒,他漸漸平靜了一點。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第一次見到你:那天我原本該中規中矩地做好一個使臣的本分,而在上殿之前我也都是這麼打算的。恰到好處的笑容,謹慎而疏離的辭令,哈!這些我一向拿捏的很準,也駕輕就熟。可是,在我進到殿內的一剎那,那一剎那我看到了你!朝若青絲!”他忽然抬頭,目光迷離地望住我,“當時,你就坐在暮辰雪的身邊,那麼安靜,淺淺地笑著。卻彷彿把整個延慶殿的光芒都聚攏在了身上。你知道麼?你有多引人注目?哪怕只是呆在一個小小的角落,都讓人很難去忽略……”

  “你注意到我難道不是因為納蘭粼粼麼?”我不自覺地問道。

  煜池瑾微微挑眉,笑了一聲。“呵。不,當然不!在今天包括來這裡以前,我一直都在欺騙自己。千方百計地去說服自己對你的特別只是因為我愛著粼兒,忘不了她。而你,牽強地去對比,確實與她有很多相似之處。但是,天知道我為什麼會在大殿之上再三招惹你,為什麼會在聽了你唱的曲子以後,怦然心動。為什麼不顧一切、不避嫌地去地牢帶走你……在那樣的場合,不惜一次一次地挑釁鏡國皇帝,難道就為了容貌的些許相似麼?如果只想要個外表相似的女人,那麼我告訴你,柔是粼兒的孿生姐姐!”

  孿生姐姐?

  是了,怪不得那日見她覺得如此熟悉。除了髮色和氣質,她和那畫中的納蘭粼粼根本就一模一樣……

  我的心陡然覺得沉重起來。“那麼,你想要告訴我的是什麼?”

  彌留際

  “那麼,你想要告訴我的是什麼?”

  “我喜歡你。”他定定地看著我,回答的毫不遲疑。片刻,他又緩緩閉上了雙眼。“青絲,我喜歡你,我喜歡上了你,我真的,我……事隔五年,我終於可以面對我自己,坦誠地去面對我可以放得下粼兒的這個事實!可為什麼!為什麼你已經是暮辰雪的妃子?這或許都不重要了,因為把你從大牢裡虜走的那刻開始,我就決定不再放手!但是,我竟然親手害死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啊!該死的我……怎麼能再一次失去?青絲,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聲音由控訴式的高亢漸漸轉為哽咽,雙手摀住整個面部,微微地顫抖。

  看他這樣,我所有的憤懣彷彿瞬間被撫平了。心,在那一刻變的很平靜。“瑾,如果我猜的沒錯,莫邪香本不是毒物吧?從那日在大牢裡你揮袖散出的香氣,到來了這裡以後每日房中薰香的味道。其實,我早該想到為什麼我的內力完全施展不出來,而在這個世上,能克制住我內力的東西必不是凡品。所以,你並非有心傷害我。對麼?”

  他依舊埋首在自責中,沉默不語。

  我頓了頓,自嘲式的笑笑,接著道:“瑾,我不怪你,真的。如果不是你,那日我早已死在了大牢之中。謝謝你的‘不顧一切’,謝謝你及時地來救我,也謝謝你能喜歡我。你看,你已經為我做了那麼多。關於莫邪香,關於生命的長短,並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不是嗎?”

  “可是你還是要死啊!”煜池瑾猛然抬頭,眼裡泛著盈盈水光。“……你,能不能放棄這個孩子?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喜歡孩子,以後還可以有很多。真的,你放棄這個孩子好不好?哪怕你說你現在要回去暮辰雪的身邊,我都可以答應!我能成全你,可我不能眼看著你死!青絲,我求你了,求你!你放棄這個孩子,好不好?放棄吧,好不好……”

  我眼看著他的淚水傾瀉而下,心中很是動容。但我知道我不可能放棄。

  手,不自覺地撫過尚且平坦的小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瑾,我想你來之前就該知道,我不可能放棄的。他……是一個確實存在的生命啊,是我和雪的孩子。我愛他,就像……愛他的父親一樣……”

  煜池瑾的身子驟然僵直,倏的,他站起身來走向我。大力地扣住我的肩膀,狠道:“你愛他,愛他是嗎?我可以殺死他的!你知道我可以!”

  “可是你沒有。”我淡淡地接口,“煜池瑾,你還站在這裡,就因為你不會扼殺他,扼殺一個無辜的孩子。”

  說完,我仰頭直視著他。
li60830 發表於 2019-1-6 19:00
八十三

  他像被電著似的,猛的放開了我。頹然後退。“我沒有。是,我沒有。天殺的我竟然下不了手!我只能這樣看著你死去,卻沒辦法勉強你!也沒辦法狠心為你選擇!你知道麼?這幾日你偷偷倒在瓦罐裡的藥根本不是什麼解藥!那些殺不了你的孩兒!都只是補藥而已……我該死的竟然不能決定,我怕,怕你恨我!你知道嗎?我怕你失去孩子以後,面對我的表情!為什麼我就不能再自私一點?為什麼老天一定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卻無可奈何!為什麼!”

  話說到最後,他幾乎是在嘶吼了。

  眼角一熱,我的淚,莫名地落了下來。

  ……

  彌留際

  煜池瑾跌跌撞撞地後退著,控訴式的眼神緊盯著我。那些湖藍色的淚越聚越多,氾濫成災。

  良久,我們都沒有說話。

  天,彷彿應景似的,漸漸昏暗。空氣中,有種讓人窒息的憋悶。

  ……

  “你連一個補救的機會都不給我麼?”他幽幽地開口。“你就一定要這樣在我眼前欣然付死麼?”

  “……”

  “當年,粼兒在彌留時曾經哭著對我說,她說我一定會遇到一個比她更值得愛的人。她是為了教……為了她的目標甘心死去的。所以,她要我忘記她,要我好好地活下去。原本,我以為我這一生都不會再愛上誰了,活著不過是為了不得不背負的使命而已……那樣眼看著心愛的人死去,卻什麼都不能做。那樣的痛我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可是,可是現在老天讓我又遇到了你。這一次我以為我已經足夠堅強,我曾經那麼天真地相信我可以保護你,給你所有你想要的。但你為什麼什麼都不選,卻和她一樣要去選一條不歸路!為什麼?就因為這個孩子是你和暮辰雪的!是嗎?是嗎!”

  我怔怔地望著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低下了頭,深深吸了口氣。

  “我不相信暮辰雪會為了這個孩子眼看著你去送死。”煜池瑾緩緩朝我走過來,暮地把我一把把我摟在懷裡,抱的緊緊的。接著,在我頭頂上輕嘆一口,喃喃道:“青絲,不要執拗了。求你,不要死。我求求你……”

  心底,暖暖的。

  這個男人,哪怕我不愛。卻是真心在乎著我的生死。

  可是……

  “煜池瑾,你早就知道答案。何必再這樣為難呢?沒有人想要去死,我也一樣。但我現在是個母親,雖然我的孩子還那麼小,小到也許都沒有知覺。可我不能剝奪他活下來的權力……人的生命不在乎長短,在我的家鄉有這樣一句話,叫‘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呵呵,人活著,可以像焰火一樣短暫,但起碼它有燦爛過。青絲也是一樣的,有過真心關懷我,保護我,在乎著我的你們,那麼,就算是死又有何懼?起碼我知道,小猴會想我,會為我哭鼻子,還會像愛護我一樣保護我的孩子。對麼?咳咳咳……”

  “誰說的!”他猛的抓住我的肩,推開一段距離。皺眉道:“你要敢死,我就每天揍你的小孩!不給他吃東西!罰他拖地,刷碗,挑水,洗廁所!”

  我嘴角猛的抽搐了一下,有會拖地,刷碗,挑水,洗廁所的嬰兒麼?無奈。“行!你要他怎樣都行。別帶他去放你那‘大牛蛙’就好!我怕小孩子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會嚇到昏倒……”

  “……”

  “瑾,我的孩子認你當乾爹吧?”這個主意不錯,雖然小猴這個傢伙有時候行為古怪了一點,但多少還算是個好同志,多個人疼愛孩子總是不虧的。

  “為什麼是干爹?”某猴撇撇嘴,不滿道:“我要做爹!哼!”

  認,認賊做父?一大滴冷汗。

  ……

  “青絲,別以為我已經認同了你的做法!你等著,我一定不會讓你死的!”

  “好好,我知道了。咳咳……”

  彌留際

  初初停了薰香的時候,我的身體曾經莫名的好了一陣。

  可是,這兩天又開始反覆起來。而且,有日趨嚴重的跡象……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我半躺在床榻上,別說調息運功,幾乎連動彈的力氣都沒了。

  “小姐,您咳成這樣可怎麼是好!”綿兒皺著小臉,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一邊遞手巾給我,一邊手腳麻利地替我掩著被角。“候爺這幾天也不知去了哪了,都不來瞧您。你這要是有個好歹……嗚嗚嗚……”

  “傻,傻丫頭,別哭……咳咳……我這還沒死呢……咳咳咳咳……”對著這個感性的小丫頭,我只有舉手投降的份。還沒說幾句,眼淚就啪啪往下掉。都說女人是水做的,我看這丫頭肯定是用瀑布做的,明顯水分超標。

  “嗚……壞小姐,還開玩笑!”她接過手巾,不依的跺腳。“啊!小姐又咳血了!”

  ……

  鏡國皇宮,清新閣。

  “啟奏皇上,昭和郡主求見!”略嫌稚嫩的聲音來自新上任的太監總管——祥公公。此時,他彷彿意識到自己要被波及一般,弓著身子,微微顫抖。

  果不其然,內室突地丟出一卷書冊,冷冷的喝聲:“不見!”

  “是!”好險!差半分就砸個正著了!祥公公摸摸鼻子,轉身退出去,準備面對一個更難纏的主。

  ……

  “郡主,皇上早先就說了,今兒誰都不見。這不是?依奴才看您還是改明兒再來吧。這大晚上的,凍壞了您的貴體,奴才可不好交代。”

  站在殿外的正是那冥羽菡。此刻,她柳眉一挑就要發作,突的轉了念頭,眼波溜溜地一轉,道:“小祥子,你再去通報一次……”

  “這,郡主您可別難為小的了!”祥公公下意識要推諉,打心眼兒裡膩歪這個趾高氣昂的郡主。“這……要是觸怒了龍顏。奴才可是吃不了兜著走。您……還是回吧。”

  “死奴才!還由的你來指揮本郡主?叫你去你就去!不怕的。你就說本郡主有了朝若青絲的消息……”冥羽菡冷冷地一笑,蘭花指撥著狐裘上的繫著的緞帶。

  祥公公看她這樣的表情,心裡猛的打了個突。轉而回頭悻悻地再去通報。

  ……

  “你確定?”暮辰雪壓抑著心底的波動,淡淡開口。

  “皇上哥哥明鑑。臣妹的家奴都是自小研香的,所以斷不會出錯。這種香料只有鑰國皇室才能享用。而青絲姐姐當日失蹤的時候,恰巧有個鑰國的候爺在京城。並且,他走的也算是很突然的吧……”冥羽菡邊說邊觀察著面前人的反應,幾不可見地笑了笑,那笑容妖冶而刺目。

  好你個攏鑰候!暮辰雪的手在書案下緊緊攥成了拳。

  “皇妹先下去好生歇著吧,天也不早了。這件事朕自會處理。”

  “可是……皇上哥哥,小羽……懼黑呢……”冥羽菡嬌聲說著,眼神楚楚可憐。

  暮辰雪心底冷冷一笑,面色未變。揚聲道:“小祥子,加派幾個人護送郡主回去。”

  “是!”祥公公暗暗高興,又不能表現的太幸災樂禍,只好低了頭應著。

  冥羽菡的臉色明顯一僵,咬了咬唇什麼都沒說,轉身拂袖而去。

  ……
li60830 發表於 2019-1-6 19:01
八十四

  天空中,幾縷薄雲掩住了月色。

  夜,更黑了。

  皇宮的一隅,暗處,有人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哼,一個行刺先皇的犯婦,難道還能堂而皇之地進宮做皇后不成?她在那人的手裡,我們永遠都沒機會動手。接回來也好……到時候,我去求個旨意,一方面解了暮辰雪的燃眉之急;另一方面,人在我手上,還不是想怎樣就怎樣?哈哈哈哈……”

  ……

  彌留際

  倔強,是一種強勢的悲哀。

  很多時候勉強守護住的往往是可憐的自尊,而倔強的背後卻是獨自承擔。這意味著要付出更多的艱辛去爭取命運的妥協。而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些人,習慣用冷漠,堅強的外殼去應對一切,哪怕午夜淚濕,哪怕滿身傷痕。卻拒不承認。

  我以為,生與死之於當時的我,已是最難的抉擇。

  但我斷沒想到,還有更艱難的情節,等待著我……

  “咳咳,”原諒我,又用咳嗽做開場白。(病入膏肓的美女都這樣嘛。哈哈……誰!誰扔的白菜!)

  “小姐,喝點水吧?”

  ……

  綿兒也真算是個貼心的丫頭了,近段時間我的病就像是蝗衝過境一樣,呈壓倒性趨勢不斷惡化著。而這個小姑娘平素伺候完三餐起居,基本屬於“滿場飛”的人物。但是,這幾天得了空就安安靜靜地陪在床前,也不講話,只低頭默默繡她的花樣,我雖一直處在半夢半醒裡,終日渾渾噩噩。但有好多次隱約見她悄悄地抹眼淚。

  不在我面前哭,是怕惹我難過吧。

  這樣的單純地照料和陪伴,很久以前我以為我擁有並篤定不會失去…腦子…

  我承認,霓雲的事情過後,雖然表面上我的情緒沒有太多起伏。但,心到底是不容易再敞開了。

  突然很想唱《愛的代價》,“人總要學會自己長大”。

  成長,往往是太多的背叛和傷害累積起來的。人的心,隨著時間的和閱歷的增加彷彿背負上了蝸牛的外殼。這殼越積越厚,於是,我們變得冷漠、多疑、固執,失去了最初的真實。與這個世界,與週遭漸漸疏離……直到成為標準的成年人、世俗人、虛偽的人……

  “小姐?”綿兒見我直愣愣地望住帳頂不說話,頓時有些焦急起來。“有什麼不好麼?您倒是說出來啊!小姐?”

  我恍然回過神,轉頭衝著她輕笑。“咳,沒什麼不好的。咳咳……這幾日我吐出的血想是夠做好多豬血湯了……咳咳咳……”

  “豬,豬血……”小丫頭滿臉黑線。

  “咳咳咳……哈哈……腦袋到底是不大清楚了,竟自己給自己下套子……咳……”我咳的有些接不上氣來,很勉強地笑著。

  “小姐……嗚嗚……”綿兒突的丟下了手中針線,抱住我嚶嚶地哭。

  ……

  第一次,覺得自己離死亡好近好近。

  可是,我還是沒有等到雪……

  手,又是不不自覺地去撫摸溫熱的小腹,那裡平坦地一如什麼都沒有。

  小傢伙,哪怕等不到你那殺千刀的老爹,也千萬要撐著我,只要撐到你閃亮登場的日子。知道嗎?

  ……

  “候爺。”綿兒低低喚了聲。

  “噓!她睡了?”煜池瑾探頭看向內室,喃喃問道,“這幾天可有好一些了?”

  綿兒不無抱怨地嘟囔了一句:“候爺怎的都不來看望小……額……不大好呢,今兒個晌午又咳了血。好像越發的嚴重了……”

  煜池瑾聽了這話,秀氣的眉頭皺攏成一團。“不知她為什麼要這樣固執。可我……誒!就怕到最後,孩子和她都要不保……”

  “候爺,綿兒求您,求您了!您救救小姐吧。救救她,別放著她不管……嗚……”

  “……我又何嘗不想救她……誒……,對了,她除了咳血,還有什麼其他症狀沒?”

  “沒了。……哦!就是小姐夢著的時候常常喊著雪啊雪的,雪……是個人名麼?”

  “……”

  彌留際

  人生若只如初見,

  何事秋風悲畫扇。

  案几上的琵琶被擦拭的一塵不染,纖長的手指白皙而透明,此刻它正輕扣住其中的一弦,稍稍一撥,便是一個錚錚的單音,那聲響彷彿空靈而悲傷的思念,在房間內迅速蔓延開來……這手不似活人,更不似一雙男人的手。但,卻是屬於暮辰雪的。鏡國的君主——暮辰雪。

  此刻,他漆黑如墨的雙瞳猶如被蠱惑了一般,晦澀而空洞。睫毛半掩著了無生氣的眼神,極細微的顫動著。挺直的鼻翼在月光投影下泛著一如玉石一樣的光澤,而鼻下緊抿的雙唇,早已失了那粉潤若花瓣的顏色,此刻它那麼的蒼白。這個如今鏡國的萬民之主,這個曾經桀驁、涼薄得不沾紅塵的人物,這個往日白衣勝雪的翩翩少年,現下,彷彿死去了一般。

  是的,也許他真的已經死了。

  當靈魂交付的那個女子失了蹤後,這年輕皇帝的心也跟著失了蹤。

  ……

  “青絲,你真的在鑰國麼?”

  對著空蕩蕩的屋子,囈語一般……

  “皇上,費參將和王中堂來了,在外邊候著呢。”祥公公眼見著少年皇帝日益消瘦,被國事和情感的兩難處境時刻煎熬著,直覺著自己個兒的心也糾結在了一起。可是心疼主子也沒轍,該來的還是要來。這不……

  “皇上?要不今兒歇一下。奴才去打發他們明兒下朝再來?”

  案前的身影依舊緘默著,沒見有什麼動靜。

  “皇……”

  “宣吧。”暮辰雪用力地甩了甩頭,眸色微斂。終於低沉地開了口

  “宣費參將、王中堂覲見——”

  ……

  今年的冬天似乎來的遲了些。

  也或者,我一直不願意時間過地這樣快,於是固執地以為沒有落雪便還是深秋。

  但,一夜之間,冬,就這樣撲面而來。

  “快要下雪了吧?咳咳……”從來都是仗著健康的身體號稱耐寒,而這個冬日我卻不得不裡三層外三層的把自己包裹起來。驟然下降的溫度實在讓我猝不及防,屋簷上的冰凌在微弱的陽光下肆意昭示著水亮透明的美。而我,卻跟個粽子似的在狐裘裡瑟縮。

  “呀!小姐,你怎麼出來了!”綿兒這丫頭越來越像老媽子了,整日一驚一咤外加嘮嘮叨叨。“快些回屋裡去吧,這受了寒可怎麼好!走!”

  可憐的我不過是想靠著門站那麼一會兒會兒,結果立刻被她七手八腳地拖了回來。

  “誒……”只好雙手扶住窗櫺,眼巴巴地望著外面。嚮往……

  突然有種想要吶喊的衝動!
li60830 發表於 2019-1-6 19:01
八十五

  “放俺出去!那牛不是俺偷的!俺是無辜的!”嘶吼了完整的一句,果不其然,一陣猛咳!

  四下,驟然變的很安靜。

  “小,小姐……你,你你該不會是……”綿兒一副要昏倒的樣子。

  “瘋了?咳咳……才不呢!那是俺姐教的台詞……咳……”

  “……”

  “要不……咱一起喊?”我盯著綿兒,雙眼放光。

  小丫頭嘴角一抽一抽的,顯然是受不了一個長期關押在房間幾近抓狂的女人,恐怖的惡趣味。她一邊退後一邊囁嚅著:“不,不好吧……”

  ……

  命懸一線

  “她怎麼樣?”

  “時好時壞的,這會兒正睡的呢。小姐近來睡的時辰越來越長了……候爺,您既然這麼關心小姐。為什麼不肯來看她,親自問她呢?”

  “……氣候變了,這房裡的暖爐給我一直生著,她的身體經不起涼。還有,若缺什麼都去找總管,他辦不到的直接來找我。”

  ……

  “候爺,小姐醒著的時候一直說自己迴光返照……奴婢不知是什麼意思。但……其實,其實昨兒夜裡頭又咳了好多血……她不叫我跟您說。”

  “……”

  如何讓我遇見你,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

  當你走進,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樹葉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席慕容——《一棵開花的樹》]

  白霧繚繞的花園,光影重重。鼻息間充斥著青草與泥土的味道。

  微風中顫慄的嫩葉彷彿在羞澀地淺唱,那細細沙沙的聲響抖落了一大片燦金的陽光。爬山虎順著堅實的牆縫委委屈屈地蜿蜒,直至延伸到那園深處不知名的地方……

  “咯咯咯……”

  這……隱約聽來,像是個稚齡孩童的笑聲,清脆的彷彿是山澗裡的泉水,叮叮冬冬在調皮地跳躍。這笑聲莫名地吸引著我撥開眼前的枝椏,向源頭探尋。

  “咯咯……娘,娘親……來抱抱……”

  娘親?

  奶聲奶氣的稱呼有些口齒不清,但,我的心底暮的湧起一陣奇異的親切和……感動,從未有過的微妙情緒瞬間漲滿了整個胸膛,腳下的步子也不自覺地加快許多。

  “娘親來……來……咯咯咯咯……”

  孩子?

  是我的孩子!

  不知為什麼這般篤定,手上撥開亂枝的動作變的急切起來。

  “咯咯咯咯……娘親……寶寶……抱抱!”

  我的心隨著那一聲聲嬌嫩嫩的“娘親”溢滿了不能言說的溫柔,胡亂地不斷擋開眼前阻礙,疾步往前走。不知道穿過了多少雜亂的枝椏,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那粉妝玉琢似的奶娃娃赫然出現在眼前不遠處。

  這是園裡的一片開闊地。有些殘損的石頭桌椅。桌椅底部與地面相接的地方早就生出了青苔。而那小小的孩童正站在一邊,歪著頭,津津有味地吮著自己的手指。忽然,他/她燦若星辰的眸子隔空望過來,似乎是一下子就落到了我的身上,接著那小小的嘴角一彎,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又是一陣清凌凌的笑。

  只肖那麼一眼,我周身便跟定住了一般。那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啊,彷彿擁抱住了整個春天,融融的陽光,粉軟飛揚著的花瓣,清新的曉風似乎都只為著那稚嫩的身影存在。就算把宇宙蒼穹間最美妙的一切拱手給予都還嫌不夠似的……

  那是……我的孩子……

  “啊——娘親——”

  剎時,風雲激變,眼前的一切像太虛幻境一般驟然荒蕪,一聲尖利的“娘親”如利刃剜向心尖!

  “寶寶!寶寶?你怎麼了?你在哪……”

  沒有任何聲響回應我的呼喊。四下頓時一片殷紅。不是似曾相識的那樣漫天而來,卻彷彿是被鮮血頃刻遮蔽了雙目。

  孩子,我的孩子呢?這樣的血是……

  我手足無措地定在原地,卻是什麼都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心下的慌亂和銳痛如此真切,而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命懸一線

  正在我惶惶不知所措時,正在我還惦唸著那粉嫩的小小身子時,正在我對眼前殷紅的血色隱隱不安時,一串熟悉的樂音緩緩流淌而來,行雲流水般。宛若一雙纖纖素手輕輕按住額頭穴位,瞬間,所有慌亂、焦灼、恐懼、憂慮全都得以舒展。

  恍然間,彷彿回到了那個叫做東海灣的地方,聽潮水拍打著岩石,看一望無際的海岸被夕陽漸漸印染……不!這曲子不若海水的磅礴,那該是山花爛漫、蝶舞清風的景緻……

  “我看到滿片花兒都開放,

  隱隱約約有聲歌唱。

  開出它最燦爛笑的模樣,

  要比那日光還要亮。

  蕩漾著清澄流水的泉啊,

  多麼美麗的小小村莊。

  我碰到淡淡飄動的雲兒,

  印在花衣上……”

  嬌柔的女聲娓娓淺唱,傾訴著說不盡的濃情,話不完的蜜意。這歌聲彷彿撥開雲霧一般緩緩拉開了我眼前的帷幕……

  古色古香的房間內,妝台、棱鏡、雲母屏風……淺黃色的紗幔在床幃間微微浮動。這情景怎的如此熟悉?這房間彷彿是……我的臥室?傾王府內我和雪的臥室。
li60830 發表於 2019-1-6 19:01
八十六

  那麼……

  此刻背朝著我,正撫琴淺唱的女子是誰?

  “太子哥哥!”女子暮的轉身。

  我看到了她的樣子!眉眼間掩不住的嫵媚,說話時嬌憨的神情,還能是誰?是她!

  但,她此時身著的並不是一貫喜愛的棗紅紗裙,而是一襲雪白的絲質長裙,這裙子領口袖邊鑲嵌著金色繡紋……竟是中秋夜雪開口要我做他的妃時,我所穿的衣裳!

  心狠狠地“咯噔”了一下,繼而沉了下去。

  “小羽……”一個涼淡的聲音在我身後倏的響起。不用回頭我都知道,是雪!

  我的身體被眼前的景象刺的秫秫發抖,止不住的哀傷和寒冷像是從腳下驟然升起。我怔怔地呆立在那裡,不知要怎樣艱難才能回轉頭去看那個縱使怨懟卻不能不思唸著的人。而他們,似乎完全看不到我一樣。

  不要,不要背叛我!雪,你忘了我了麼?你要與她在一起了麼?不要,不要——!

  彷彿應著我瞬間狂亂而糾結的思緒!

  突然,一聲巨大的響動!是琴被揮落在地上,砸的四分五裂!

  “不要再做蠢事!即使沒有她,也絕對不會是你!不會再有任何人!”

  原本顫慄的心情在忽的聽到這樣一句話後,猛的一窒!眼底剎那湧動一片濕氣。我倏的轉頭,是了!這冰雪一般剔透的容顏。“雪……”我動容地伸出手,恍恍想要撫摸這日夜思唸著的臉頰。

  冥羽菡陡然衝了過來,在我來不及作任何反應時,竟……穿過了我的身體!直直撲向了雪……

  我……這是?

  “為什麼!為什麼無論我怎麼做,你都不肯看我一眼!她有什麼好,她是個妖怪!妖怪!”冥羽菡瘋了似的拽住雪的手臂,用力搖晃。

  雪依舊平靜而淡漠,彷彿眼前的人和事完全不存在似的。他漆黑的雙眸迷離而空洞,透過拽著他的嬌小的身子漠然地看向遠處。

  正在這個時候,我彷彿有感應一般收回流連在雪身上的目光,轉向看向那冥羽菡。只見她嘴角微微一動,神情突然變的詭秘。順著她的視線,我看到了窗外的明月……那麼亮,那麼圓……

  疑惑,還未及疑惑。

  赫然,雪,竟幻化成一座雕像!雕像?木偶?

  這場景為何如此熟悉?

  不好!

  冥羽菡緩緩自袖間摸出一把精緻的匕首……

  “既然終究不是我的,那麼,毀了也罷……”她的眉眼瞬間綻出陰狠的光芒。舉手緩緩向著雪……

  “不要——!”我奮力揮出去的手阻不住刀刃下落!那個位置,是心臟!

  ……

  雪的頭頂,暗暗浮動著幽綠的光,那是七個大字:朝若青絲的夫君。

  “雪——”歇斯底里的呼喚充口而出。

  淚,滂沱。

  命懸一線

  眼前的一切,像畫卷一般輕輕巧巧地虛浮、收攏。

  而我,頹然地,癱倒在地。

  “52!你丫的是不是有毛病啊?一整天沒上遊戲,活動都不來!我還真當是遇著了帥哥在搞什麼情況呢!您這是打坐呀!”好友阿寶的臉頓時放大在面前。她還是那樣,一副“不把自己當外人”的熟絡樣子,自門外帶來的一身水氣此刻正浸潤著我的感官。

  哦!原來不是我在哭,是下雨了呢!

  “我……”愣愣地環顧四周,赫然是在我自己的小房間裡。電腦還停頓在進入遊戲的狀態,只是提示連接失敗!只是連接失敗而已?“我,穿回來了?”

  “……”

  “什麼鬼話?……完了完了!”阿寶七手八腳地把我從地上拽起來,探手撫向我的額頭。“沒發燒吧。我看你真該出去走走咯!‘宅’得太久會長綠毛的!真是黴女了!”

  我就這樣就回來了?那雪呢?還有……我的孩子……

  伸手恍惚地撫過腹部,觸感溫熱而真實,那裡——平坦如常。

  ……

  “餓了吧?”阿寶見我傻傻地摸著肚子,愣了一下,旋即轉身,拎起隨手擱置在桌子上的手袋,晃晃道:“誒,要不怎麼說患難見真情呢!我看你這麼反常地沒上遊戲,怕你餓昏在家裡頭。雖然說咱是輕傷不下火線,身體也是革命的本錢嘛!這不,看我帶了什麼……”

  “我真的回來了!”倏的,這樣一個念頭似已是在半空中飄忽了許久終於著陸一般,重重地砸在我的腦海裡!

  天!怎麼會就這樣回來?那,那我要怎麼辦?一切要怎麼辦?我不能回來啊!我不能現在就這樣莫名其妙就回來啊!怎麼辦?雪,雪怎麼辦……

  認清了眼前觸手可及的真實,我的慌亂在一瞬間如排山倒海,蜂擁而來!別說是開口講話,就連腦袋裡的思緒也是雜亂的完全沒有了條理!

  “那個詛咒!雪……不,不不!”我怔忪著,不自覺地後退,不受控制似的擺著頭。

  “52!你怎麼了?到底怎麼了啊?”

  阿寶的身影明明就在近前,而聲音卻像是隔開了很遠很遠,且越來越遠……

  我已顧不得去看,去聽,去想。

  心底只有一片執拗:我不要這樣回來啊!那個詛咒怎樣了,雪怎樣了?

  ……

  許久,

  四下寂靜無聲。

  暮的!

  你死了,詛咒也就死了。鏡國的一切都將覆滅。

  歸來吧!朝若青絲,以聖者的名義於鮮血中重生,庇佑鏡土,直至永恆。

  ……

  “該死的!她這個樣子有多久了?”年輕的男子旋風一般推門衝進屋內,直衝到了床榻邊。湖藍色的眸子此時佈滿陰霾,鬢邊的幾綹髮絲因為他的動作而垂落了下來,輕輕掩住那逐漸發青的側臉。

  “整,整整兩天了!”尾隨而來的小丫頭似乎從未見過主子如此動怒,不覺有些露怯,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

  “為何不來稟告!”聽到答案,男子的語氣倏的更冷,聲調也猛然拔高。“難道就這樣任由她昏著兩天,滴水未進麼?”

  “水都喂不進去……更別說是……食,食物了……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煜池瑾望著塌上蒼白而瘦削的人兒,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繼續問道:“沒請過大夫嗎?”

  “請,請請了!”綿兒腿一軟,伏倒在了地上。“奴婢稟了總管大人去請的,請了足有十來撥……”

  “說!”

  “大夫都說,說,說小姐怕是會一直睡下去,直到,直到……醒不轉了!嗚嗚……”

  醒不過來?

  醒不過來了?

  直到死去麼?

  恍如電擊!煜池瑾瞪大了眸子,重重地坐在了塌邊上。

  ……

  “侯爺,侯爺!外邊來人,說急事求見!”

  “不見!”

  “可是……”

  “聽不懂我說的嗎?不見!不見不見不見!誰來都不見——”
li60830 發表於 2019-1-6 19:01
八十七

  驟變

  “聽不懂我說的嗎?不見!不見不見不見!誰來都不見——”

  “臭小子!”來人像是完全不識眼色一般,啐了一口。兩撇白鬍子生動地一抖一抖,甚是滑稽。“我都不見了嗎?”

  雖說是侯府的舊邸,但這園子除了看似有了些年頭以外,真是十分精緻的。

  粉牆灰瓦,迴廊環繞,假山蓮池,綠蔭妖嬈。這裡,無處不彰顯著主人身份的特殊,但僅僅是特殊卻不奢靡、不誇張。自有一股子清淨舒暢的風格。彷彿這樣的宅院並不屬於尊貴的攏鑰侯爺,而是座別有洞天的書院。

  我披了件銀白髮紫的貂毛坎肩,手上端端地捧著個暖手爐。立在園裡。

  是的,我也驚異於如此大的轉變,那夜醒來的一剎那,彷彿脫胎換骨了一般,身上的毒竟憑空的不見了!連咳都不再咳一下!著實奇怪的很。

  而之前那些歷歷在目的景象,現下想起來,確不知道是夢還是幻……

  難道真如他們所說,我昏迷了兩天?那些情景不過是夢境嗎?

  ……

  最近都沒有見到煜池瑾。

  這傢伙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真是沒什麼義氣,好歹我也是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回來。竟然連個影子都不見!”

  “小姐,在說什麼呢?”綿兒笑盈盈地上前,手裡端著碗黑乎乎的東西。“該喝藥了。”

  我略有疑慮地轉頭看她,進而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

  “小姐莫要擔心,這是補身的藥,安胎呢!”見我如此反應,她抿抿嘴,寬慰似的笑笑,把藥碗遞上來幾分。

  接了碗,湊近嘴邊。“唔,好腥。”這藥不算很苦,卻著實有一股子奇異的腥氣。我微微仰脖,一飲而進。

  “柔姑娘。”綿兒輕喚。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向款款而來的年輕女子。

  她今日著了一身淺灰色的紗衣,銀線鑲邊。很是素淡。我望著她脂粉未施的面頰,心思流轉。自那天煜池瑾說出她是納蘭粼粼的胞姐後,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她。

  仔細瞧來,眉眼確是如出一轍,只是比起那畫裡的人要清淡許多。同樣的面貌,氣質不同竟能造就出如此南轅北轍的感受。難怪當時沒有發覺。不過,她出現在眼前的次數也確實是很少了。

  “咦?”我忍不住輕呼。她光潔的額角有些微紅,像是被硬物砸到。

  “青絲小姐,”柔沉吟了片刻,低聲道:“候爺……要你去見他。”

  “去見他?”我下意識地重複。煜池瑾這傢伙怎麼了?平日都是自己歡蹦亂跳地衝到我跟前來,今天卻難得的要去我找他?在耍大牌?還是……出什麼事情了?

  柔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像是難得沾染了些情緒,道:“小姐還是快些跟著屬下去吧。”

  我壓下了心中的疑問和擔憂,把手中的藥碗塞給一旁的綿兒,撥了撥衣袖。“前面帶路。”

  驟變

  “煜池瑾,你怎麼了?”行至一所緊閉的廂房門口,柔默默退開。我一手推了房門進到內裡,屋內靜謐而空曠,放眼望去,只有一幾一櫃一屏風,還有地上幾個散落的青灰色蒲團。

  沒人麼?

  我四下張望。

  “青絲。”伴著一聲低啞的呼喚,一陣車輦軋過地面的聲響。有人自屏風後出來。

  轉頭望去,果然是他。

  只是……

  煜池瑾斜斜地靠坐在木製輪椅上,面色發白。一襲素色長衫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外罩的淡藍錦袍歪了幾分,尤顯得不合身。而此時,他卻是笑著的,溫潤而平和地笑,不似一貫的嬉鬧。那雙湖藍色的眸子奕奕生輝,在這樣蕭索病弱的狀態下很不合襯。

  他,究竟怎麼了?

  思及那隻牛蛙風箏,那舉止乖張、匪夷所思卻一向待我極好的他,心底莫名地有些酸楚。

  定了定,我故作輕鬆地問:“你這傢伙,是不是又做了什麼奇怪的事,被人圍毆了?”

  他笑望著我,聽聞此言微微愣了下,旋即答道:“恩,傷了腿腳,沒事的。”

  “這樣還叫沒事?你到底怎麼了?難不成是當街調戲良家婦女,被人相公揍的?”我的語氣不自覺地加重,有些氣憤,氣他的刻意隱瞞,也氣他輕描淡寫。煜池瑾,這個亦兄亦弟,更像是哥們、死黨的男人,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在我心中佔了很大的份量。而他搞成這樣都要對我藏著掖著,著實讓我堵的慌。

  “……”

  我走上前去,扶住他的輪椅。繼續道:“不能說麼?那……很嚴重麼?要多久才會痊癒?”

  他有些艱難地調整了坐姿,抬頭望著我,眨眨眼,道:“說了沒事啦。休息兩三天許就好了。你這麼凶做什麼?身子好了了不起了是吧?欺負傷殘人士?”

  “怎麼,有種你上殘疾人保護協會告我去啊?”額,這個時代應該沒有這樣的組織吧?

  “什麼是殘疾人保護協會?”他歪著腦袋看我,疑惑地問。“竟有這樣的地方?是江湖幫派麼?”

  “額……”我皺皺眉,尋思著怎麼答他。“……你,別亂動!看樣子是傷的不輕。小心好不了做一輩子瘸子!”

  “……”他的眸子飛快地暗了下,似是一窒。突然,又笑了。“哈!瘸了也沒什麼不好的啊。讓你給我做車伕,推著我到處跑。想想鏡國第一的大美人每日伺候在我身邊,豔福無限啊。嘖嘖,豈不愜意的很?”

  “愜意你個頭啊!”我慫了下輪椅,板下臉來。“煜池瑾,你個臭猴子!不告訴我怎麼傷的就算了。這段時日你給我乖一點,好好養著。要是落下什麼毛病,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青絲……”他低聲喃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裡跟你犯衝!怎麼我好了你卻搞成這樣……”腦子裡滿是疑慮,一時亂成了一鍋粥。

  牢獄之災,鑰國之行,雪的沉默,瑾的感情,孩子,中毒,夢魘……一直到眼前這傢伙突然由活蹦亂跳成了這般德行。這些紛亂的情景快速地在腦海裡閃現、交疊,卻是怎麼也理不出頭緒來。

  “青絲?青絲……朝若青絲!”某猴按奈不住,看我突然地怔神,他拍著輪椅的扶手喊道:“咱們出去玩吧?”

  “玩什麼啊?”我沒他打斷,有些沒好氣。

  “逛逛啊,就在園子裡頭。”他柔聲要求,“陪我一天,只一天……好不好?”

  ……

  此時的攏鑰候,像個孩子一樣。只是那麼專注而可憐兮兮地望我,讓人不忍拒絕。

  離情

  那種拘天地之繁華,獨獨奉於你面前。

  那種擷嬌蕊之柔情,單單向你綻放。

  那種踏針氈之痛楚,翩翩為你起舞。

  那種碎心、刻骨,傾盡所有卻不得的心意,

  你,懂麼?

  煜池瑾靠在輪椅裡,初冬的氣候對現在的他來說,真是太寒了些。瑟縮了下,微微眯起眼。其實,也曾無數次地在心裡問自己,值得麼?真的值得麼?為了一個心中完全沒有他的女子,為了一個懷著他人的孩兒,日夜牽掛著另個男人的這樣一個女子……可是,還是做了。那麼心甘情願地……

  看著眼前的青絲與之前派若兩人,似乎一點都不畏寒冷,煜池瑾滿足地嘆了口氣。她在那絮絮叨叨地邊罵邊拾掇亂成一團的線軸呢!輕笑,故意揚聲道:“好了沒呀?叫你陪著出來放風箏,理個線團理了這麼久。笨的沒救了你!”

  “臭小猴子,你夠了啊你!”正埋頭在一團亂麻裡奮力搗騰的某人,聞言倏的抬眼,齜牙咧嘴地衝他吼道:“別太囂張,兔子急了也咬人!你怎麼不說是誰把這破風箏搞地這樣亂七八糟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9-1-6 19:01
八十八

  “破風箏?”煜池瑾挑眉,道:“我這可是蛙將軍!請了城裡最好的畫師畫的呢!”

  “嗤!蛙將軍?我還青蛙王子呢!我看,乾脆把線扯了,重新接一段吧。”

  “誒,第一美人呀……看著挺像那麼回事兒,怎麼就如此沒有耐性……”煜池瑾轉動著輪椅的兩個軲轆,緩緩移到某女身邊。“閃開,看本候爺的!……這風箏線哪,就是要原來的,否則不經風颳的……”

  “……切,還原裝進口呢!我準是腦袋被驢踢了,才會跟著你在這麼冷的大冬天出來放風箏……”嘀咕兩聲,終於把手中令人一個頭變兩個大的麻煩拋出去,某女悻悻地托著下巴悠栽旁觀起來。

  ……

  青絲,你知道麼?

  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所有去換你。

  看著眼前細緻而認真地撥弄手裡線團的男子,我承認,是有那麼一剎那的恍惚。

  他的睫毛在細碎的陽光下彷彿灑上了一層金粉,神情十分專注,彷彿眼前的風箏是個什麼嚴肅的大事情。而在他側面看不到那獨特的藍色眸子,只覺得連容顏都在光影閃爍中模糊起來。

  我不知道因為什麼,今日的玩鬧雖與以往相處的情形類似,但卻隱隱讓我不安,總好像有什麼變數要發生一般。

  我,迷惑了。

  ……

  “青絲,那日殿上你行刺鏡國皇帝……”他的語氣像在敘述晚飯要吃什麼一樣平常。

  “哦,”我呆呆地應著,突的,反應過來。“什麼?”

  他抬頭,衝我眨眨眼,繼續道:“唱到最後,某人突然獸行大發,沖上去就砍唄。”

  “……我,我……怎麼……”我張著嘴,一時不能消化這樣的消息。

  “你是中了失心咒。別!別問我為什麼知道。”他低頭,接著整理那團線。淡淡地說。“所以,無論暮辰雪知不知道其中緣由,以他的立場……呵,總之,你不該怨他。”

  “……”怔怔的,我沒有接話。

  “誒,多無聊!怎麼要我來對你說這些呢。你還是怪他吧,嘻嘻,恨他恨他。然後跟我在一起,我不介意做你孩子的爹爹。真的哦!”

  “……”

  心情,在瞬間糾結。

  離情

  那個下午,我心事重重,他卻全然無視似的興致很高。

  那個下午,隨風搖晃,緩緩升高的風箏離我們越來越遠。

  那個下午,最後,風箏線,還是斷了。

  “青絲,為我唱個曲子吧。”他從輪椅上側轉過身子,笑的雲淡風清。

  天黑了,園子裡說不出的蕭索。夜空像是個巨大的玻璃罩子把我們,把這個世界禁錮其中。鋪天蓋地的暗沉裡,偶有幾點星光微弱地閃爍著,像是破碎了的琉璃,又像是誰的眼淚。

  “為我唱個曲子,唱個其他人沒有聽過的,好嗎?”

  他的語速很緩慢,聲音也變的和這夜空一樣,黯然而縹緲。

  我躊躇著,面對如此情境、如此人,張了張口卻一時不知道要唱些什麼。思及早些時候他的那番話,心中不免又是一陣悵然。莫名的牢獄之災,莫名的鑰國之行,莫名的中毒、病癒,莫名的眼前人……而我竟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當眾行刺過皇帝?

  所以,因為這樣,對我不聞不問麼?

  回去或者不?我到底在遲疑什麼……

  “青絲?”

  “天不再是昨天,

  那緣也不像前緣,

  雙眼藏兩句誓言,

  還未說就已改變。

  線一人握一半,

  永遠消失在夢中的夜晚。

  一回頭熟悉的容顏再看不見。

  今生的愛走遠,

  來世的痛提前,

  風和雨說再見,

  心被霧深陷。

  今生的愛走遠,

  讓來世痛提前,

  誰丟失了時間,

  讓夢冬眠。”

  [孫楠&艾雨——《讓夢冬眠》]

  這一天過的很快,也很慢。夜深沉,就像一直不敢去深究的答案,它來的那麼突然。

  我的倨傲與等待是否敵的過曾經全心的依賴。

  浩瀚江山,

  遲來的辯白。

  該如何自處,何去何從,在這個午夜寒愴而潸然。

  皇城三里外,竹林。

  一襲棗紅色軟紗的年輕女子負手立在半坡之上,月至中天又是寒風凜冽,直吹得單薄的紗裙獵獵起舞,那些衣衫上綴著的晶亮珠片在月光下一如鬼魅的眼,閃爍著妖冶奪目的光彩。女子一頭烏黑的發並不若日間行走時的規矩模樣,此刻,它們被對稱的兩支赤紅色髮簪微微挑起,固定在頭頂兩側,而後肆意披散開來。

  這雙簪是血玉製成,這女子正是冥羽菡。
li60830 發表於 2019-1-6 19:01
八十九

  遠處,有人策馬而來。急促的馬蹄聲踏著月色,越來越密集,也越來越近。

  終於,一身玄色的來者下了馬,行進幾步直走到冥羽菡身後。

  而她也並不回頭,只是微微撇了撇嘴,冷笑一聲後低聲交代道:“去把朝若青絲帶回來,別讓任何人在途中對她下手。明白麼?”

  “可是寵主,為什麼不直接……”來人比了下脖子的位置,語氣頗有些不解。

  “你懂什麼!”冥羽菡面色一冷,接著道:“她在那人手裡,你帶不帶的回來尚且是二話。你只需記住,要趁四下無人時單獨與那朝若青絲接觸,就說是皇上要你去接的。”

  “是,屬下明白。”

  “還有,此番可能會有諸多阻礙。你要記得你是誰的人,只管照我吩咐去做,其他切勿理會。特別是……”

  玄色衣衫的男子稍稍抬起頭,似乎是沒能聽懂那“其他”是什麼意思。在他抬頭的剎那,臉上覆著的銅製面具泛出金屬特有的冷冽光澤。

  冥羽菡側過身來,斜睨了他一眼。沉默片刻也不解釋,擺擺手道:“去吧,把人帶到我眼前便是。”

  “是,寵主。”

  ……

  “朝若青絲,你的一切我都想要呢。”

  仰對一彎明月彷彿自言自語,想到那如今皇袍加身的絕世容顏,冥羽菡頰邊的笑意更深了些……

  別瑾

  “可是候爺發生了什麼事?”

  大清早起來,就看到柔直直地站在我床前。她未及言語先遞了塊木頭牌子給我。

  心下雖有些莫名其妙,也當是煜池瑾這傢伙又在搞什麼古怪。可沒想到,卻是催我動身回鏡國,還要由柔護送,立刻啟程。

  臭小猴!這是在下逐客令麼?

  對於現在回去這件事,我其實……很是掙扎。並且,這逐客令來的太突然了,似有什麼隱情。

  “青絲小姐,候爺就說了這麼多。請你莫要與我為難。”柔這個姑娘雖說一貫清淡,不苟言笑。但是幾次三番都是在為我著想,我的心底多少與她有幾分親近。可今天,她的神情冷然裡似有悲憫之色,光潔的額角上紅腫已然消失,可那雙斂低了大半的美目掩飾的太過明顯。

  我低頭細看掌中握著的木牌,說是木製的其實也不完全,因為木頭不過是鑲了個邊,把其中一大塊青灰色金屬整個包裹起來。而那金屬之上赫然寫著兩個大字:馭紫。

  “馭紫?”我挑眉。

  “是的,馭紫令。候爺囑咐小姐貼身帶著,自有用處。”她依舊沒有直視我。“如果準備好了,是否可以現在啟程?”

  “帶我去見他。”我淡淡地接話,語氣卻不容置疑。

  “候爺交代過了,不必再見。”

  “帶—我—去—見—他。”一字一頓。

  “……”

  我掀了錦被,撇開柔,逕自拿了外袍要出去。行至門邊,倏的,被她攔住。

  “怎麼?如今的我,你攔的住麼?”微微抬眼笑了笑。我直視著她的眼睛。此刻,不可否認我有些蠻橫,但是以煜池瑾一貫待我的好,若他有什麼,我又怎能不管不顧撒手就走呢?

  “小姐!此去永無再會之期,這是候爺的意思。不要強求了!”頓了頓,她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輕道:“……現今的情形,他是絕不可能見你的。”

  “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所有的事情你們都要瞞住我,總要到最後一刻才讓我知道?這樣我算什麼!柔,你是為了他才會來保護我,奉了命才護送我,除此以外我對你來說什麼都不是,對不對?那麼煜池瑾呢?他要我去見他、陪他,我就去,要我走,連個原因都不給就要我乖乖地走掉嗎?難道我們大家朝夕相處這麼久,連起碼的朋友都不是嗎?我在這裡到底算什麼!你說!”

  一股火氣瞬時漲滿胸臆間,終於爆發了出來。

  柔被我這一通吼怔住了,愣了好一會兒,才低聲緩緩道:“……小姐現在是有身子的人了,不宜動肝火。且,候爺特別吩咐過,您的內力在分娩以前切不可妄動,恐會傷及腹中胎兒。”

  “你還是不說,是不是?”我冷下了臉,逼視著她,“你不說我自會去問。讓開!”

  “青絲小姐!”她急急地喊了聲。

  “那日特地來提點於我,要我早做選擇的柔,是你麼?”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語氣冷凝,“讓開!別讓我說第三次。”

  “好,你既然執意要去,我不攔你。候爺,還在昨日那間廂房。”她放下了攔住我的手,繼續道:“但是請你答應我一件事,……以朋友的名義。”

  “什麼?”

  “若他不願,請不要勉強。顧全他的心意。”

  沉吟了片刻,我點頭應允。“我會的。”

  那時的我根本不相信煜池瑾也會有如此決絕的一天,

  當然,我更想不到他堅持不再見面的理由,竟然是……

  別瑾

  再見,再也不見。

  “煜池瑾你出來!”我氣勢洶洶地衝到廂房門口,大力拍打著門。“就算要立即送我回去,也要給個理由吧?為什麼這麼倉促?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給我出來說清楚!煜池瑾!”

  ……

  “你這樣算什麼?昨天把我喊來興高采烈地放風箏,今天說趕人就趕人!你什麼意思!出來!”

  ……

  “煜池瑾!你到底怎麼了!吭個氣吖!再不說話我破門闖進來啦!”

  ……

  “煜池……”

  “朝若青絲,”裡面傳來一陣車輪軋過地面的聲響,接著是粗啞的聲音,緩緩道,“不要鬧了,回去吧,趁現在我還沒改變主意。”

  “臭猴子!你這算什麼意思?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商量啊,我不信你毫無理由突然這麼急地趕我走!”我繼續衝著禁閉的房門喊。“告訴我怎麼了!”

  “沒什麼,什麼都沒發生,我想安靜地修養如此而已。所以,請你立刻走。”

  “你還是不願意說,是不是?你從來都沒把我當過朋友,是不是?我只是個無關的外人,是不是!”我的身體因為生氣而微微顫抖,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

  “是!你我本就毫無瓜葛。我錯不該一時衝動把你虜來鑰國,不該對你生情,更不該動了想把你留在身邊呵護一輩子的念頭!可是……你不願意的,不是麼?那我現在放你走,放你回去他的身邊。你還要怎麼樣?朝若青絲!你真要留下來嗎?呵!你會永遠留下來嗎?”

  擱著一道木製的房門,此刻,我和他卻像是早已遠隔萬里。他的這一席話,堵的我啞口無言。是,我又怎麼可能留下來呢?可是……

  “煜池瑾,就算我要走,你也不用如此決絕啊,難道我們就不能像朋友一樣,至少見個面道聲珍重?為什麼要弄成這樣?為什麼一定要說訣別?”我的語調不覺低沉下來。

  “我們從來就不是朋友。”他的聲音冷冷的傳來,“所以,這麼說也是一樣。如你所願,珍重。你走吧……”

  四下頓時變的好安靜。

  原來,他從未把我當朋友,我還能說什麼呢。

  ……

  “好,……我走。”我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有一種被放棄的感覺。“那麼,珍重,攏鑰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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