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全球影帝 作者:黑心火柴 (連載中)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2-10 14:43
第二百三十章 《錯愛》研討會

  《活著》的第一支預告片在當晚並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畢竟普通老百姓也不會特別關注一部片的預告片會什麼時候發佈。

  而且發佈的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雖然明天是五一,但大部分人們在這個時間都已經進入了睡眠。

  真正的發力點是在第二天的早上,天橙聯手乾世嘉開展了大範圍的宣傳活動,通過網上狂轟亂炸式的熱炒,當天上午各大APP上都有了《活著》宣傳片的影子。

  各大博主紛紛現身說法,對預告片中透露出來的內容進行沒有任何依據的嗶嗶,只是從色彩佈景,主體內容,和那個破舊旅店做延伸和猜想,其實在知道劇本的人看來,這些評論簡直歪到了奶奶家,但架不住那些喜歡深沉的影迷不斷地追捧。

  這是一個國內十分罕見題材,沉重的主題,壓抑的鏡頭,絕望中等待死亡的那雙雙眼睛,在不斷地刺痛那些想湊湊熱鬧,過去看兩眼的影迷。

  從色彩上就能看出來,這並非是曾經上映的兩部同類型電影《滾蛋吧,腫瘤君》和《藥神》玩的套路。

  這部《活著》絕對是消極的,沉重的,嚴肅的,畢竟莊羽這孫子上一部作品也是消極的,有之前的案底,鬼才信他能拍點積極向上的東西。

  所以這部電影的票房注定不會高,雖然有陸澤這個強大的隊友,但題材絕對會勸退一大波人,這是為硬核影迷準備的黑暗料理,普通影迷絕對欣賞不來。

  之後的幾天網上有關於《活著》的話題不少,並且天橙在三天之後也公佈了第二支預告片,同樣的沉重,同樣的人讓內心恐慌,不過這次的主角並非是陸澤,而是王臻。

  而此時的陸澤心卻並沒有放在《活著》這部電影上,畢竟宣傳這方面不是他拿手的,還是得專業人士去做,自己只需要老老實實地等著上映就行了。

  在香江玩了三天,陸澤每天都會看看牙叔,這老人快死了,或許第一天記住了陸澤,第二天陸澤再過來,他就又把陸澤忘了。

  他現在只能記住兩個半的人,一個是他的兒子阿生,一個是他兒媳婦芳嫂,剩下那半個,就是那個站在他面前他不認識,卻總掛在嘴邊的賈長偉。

  「阿生,老子能自己走,對了,阿偉去哪兒了?」

  這句話成了兩人每天談起次數最多的話題,賈長偉也偶爾開起了玩笑,說阿偉已經死了,卻讓牙叔發了很大的火,賈長偉是賈家唯一的獨苗,就算他死了,也不可能讓賈長偉死在他前面。

  在這句話說出來之後,賈長偉的眼睛總是紅的,牙叔是惡人,但也是忠臣,他不敢認賈長偉做自己的兒子,但卻比對待兒子,還要關心許多。

  在這個時候,陸澤是邊緣人,就算牙叔非常喜歡陸澤演的賈賀龍,但陸澤仍然被他忘卻在腦後。

  享受了三天的港式生活之後,陸澤背起行囊,重新出發,坐上了飛往帝都的飛機,開始為下一部作品做準備。

  上午十點,他到了嘉興傳媒給他準備的五星級酒店商務房,今後的幾天,他會在帝都生活,因為要參加劇本的研討會。

  這東西陸澤之前從來沒參加過,畢竟每個導演工作流程都不同,之前陸澤認識的導演都沒有這個習慣,都是在家各自研究劇本,等到劇組集合的時候,在開拍前留出一天兩天的時間,給演員們磨合。

  說實在的,這種研討會陸澤覺得沒太大的意義,因為戲是得上鏡拍出來的,不是你坐在會議室,一幫演員喝著茶水,聊幾天劇本就能聊明白的,還是得真刀真槍地上去幹,才能磨合出效果,研討出來東西。

  在開拍之前,幾個演員關在小黑屋裡,拿著劇本開始比比劃劃,從早對到晚,把前幾天的劇本對好,就OK了。

  像研討會,就坐著,跟其他演員聊天,你就能把整個劇本聊熟了嗎?不可能的,只會讓你閒得身上長小蘑菇。

  還是得在拍戲的過程中和其他演員對戲,來保持你最好的狀態,每一天除了吃飯睡覺,其他時間都去練習,這才是最有用的辦法。

  說到底,這個研討會的真實目的,其實就是讓大夥兒在開拍之前混個臉熟,不至於到了現場互相不認識發生尷尬,大家互相接觸,熱絡熱絡就完了。

  這個規矩估計就是出於肖鳳英對於震懾劇組能力的不自信,而且主要不自信的來源就是因為陸澤.......

  畢竟你不得不承認,女導演比男導演確實難混的多,就光在片場,人家男導演拍急眼了能拎著大棒子削你,女導演能這麼幹嗎,所以威懾力自然比不上男導演那一群虎逼。

  陸澤明白肖鳳英的想法,擔心自己成為劇組霸王,所以他參加研討會的目的,也只是讓肖鳳英吃顆定心丸,表達自己配合導演工作,聽從導演指揮的意思。

  「咚咚咚......」

  「呦,這幾天想我沒啊?劉哥牠這幾天鬧嗎?給你添麻煩了。」

  打開門,劉斌拎著貓籠站在門口,陸澤拎過貓籠,打開門把瘸子放出來,跟劉斌詢問了一下這幾天瘸子的表現。

  「好著呢,吃完也不亂跑,就在籠子裡睡覺,還能自己看動畫片呢,可聰明了。」

  「是嘛,你是真沒想我是吧?在劉哥家待舒服了,不想回來了對不對?嗯?」

  陸澤掐著牠咯吱窩給牠拎起來,逗逗這個最近發福的小東西,瘸子還是一臉苦相,跟陸澤對視,聽到陸澤的話也不叫,沉默著......給了陸澤一拳。

  給牠重新放回貓籠裡,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不早了,研討會估計現在都開始了,陸澤跟劉斌下樓,上了車,讓劉斌給他送到嘉行傳媒的大廈門口。

  .......

  「陸先生上午好。」

  「您好,酒店房間沒人,我不放心牠自己在家待著,能放在你們前台嗎?」

  「沒問題,用把您的貓放出來嗎?」

  「如果條件允許,那真是太感謝了,牠很老實,基本不挪窩,瘸子你老老實實躺著聽見沒?在這等我不許瞎跑。」

  養了寵物,就總是會對別人表示歉意和感謝,陸澤現在也是這樣,其實他拎著貓箱進去也沒人會攔住他,但在別人的地方還是得講規矩,才不討人厭,帶寵物進公司已經夠惹人煩了,陸澤心裡有數,所以還是聽從人家的安排吧。

  瘸子在前台睡覺,陸澤跟著前台小姐姐到了會議室門口,門口的玻璃是不透明的,陸澤看不清裡面是幾個人,跟前台小姐姐客氣地點點頭,他伸手敲了敲門,聽到裡面肖鳳英說請進,他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坐著六個人,陸澤都認識,但都沒見過面,見到陸澤後露出客套的笑容,對陸澤客氣地點點頭,說實話,這一屋子人,就屬陸澤名氣最大,無關年齡,他們也會給陸澤適當的尊重。

  「來啦,才從香江過來吧?快坐,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劇本的編劇鄧博,戴汐璐,你認識吧?女主角,飾演王孟君,丁之軼,飾演王孟琛,薛忠,老前輩了,飾演周奕的父親,王玉霞,飾演周奕的母親。」

  「您好,您好......」

  陸澤挨個握手,跟他們互相認識了一下,薛忠和王玉霞就不說了,都是入行十幾二十年的老演員了,熱度不高,在各大劇組做常年的綠葉,是那種臉熟,但叫不出來名字的演員。

  丁之軼則是小有名氣的青年演員,年僅二十一歲,出道三年,演技方面被很多人稱讚,也跟很多大腕合作過,目前在帝都電影學院上學,顏值上非常過關,是現在流行的小奶狗那一款,白白淨淨,十分俊俏,但是尷尬之處在於,他有一個外號,叫做小陸澤.......

  這是一個大V給起的外號,起初是用來稱讚丁之軼的演技有陸澤當年的風範,但網友們對於這個稱呼是不認同的,路人網友普遍認為他跟陸澤實力差距太過於懸殊,配不上小陸澤這個名號。

  而粉絲則認為丁之軼才不是陸澤二號,他就是他自己,雙方爭吵得厲害,但他們都忘記了,其實雙方都不想用小陸澤來稱呼他,最後這個話題越吵越厲害,甚至到了丁之軼工作室進行公關的地步。

  在一系列的公關之後,丁之軼本人也通過微博發聲,對陸澤表示敬佩和服氣,承認自己和陸澤有很大差距,還需要跟陸澤學習等話語,而陸澤(工作室發的)也對他的演技進行肯定和讚揚,雙方握手言和,這也是陸澤唯一一次跟他有交集,現在兩人在一個劇組了,也算是有緣分。

  「陸哥您好,總算是有幸見您一面了,我是丁之軼,認識您很高興,以後請多多關照了。」

  「客氣,互相學習才是,關照不敢當,快坐吧,不用站起來。」

  陸澤的演技比他好,收穫的榮譽比他多,大眾口碑比他強,年紀比他大,就算連陸澤的短板,出道時間也比他長,所以陸澤是以前輩的口吻跟他說話的。

  這確實不是陸澤豬鼻子插大蔥,而是這個圈子就講究這個,如果陸澤以平輩相稱的話,丁之軼也不敢接,但凡要是接了,流傳出去,那麼圈子裡的前輩對他的印象自然會大打折扣,對他未來的發展沒好處。

  畢竟國內的演藝圈雖然不像日·韓那麼變態,但是也是講究資歷和輩分的。

  而這位戴汐璐則是最近比較火的藝人,女團出身,後來單飛,今年二十四歲,演技也說得過去,但主要還是以流量支撐,現在是轉型的過渡期。

  這個陣容還算不錯,兩個老演員,一個實力派演員,帶一個青年半流量演員和一個流量明星,如果這倆孩子不拖後腿的話,以這個本子的質量和陸澤的實力來講,還是帶得動的。

  這也是現在比較流行的電影成員體系,流量明星吸引流量,實力演員在後面收割,既能使得電影可圈可點,多增加些看頭,也好引流,吸引目光,所以陸澤並不介意肖鳳英這麼安排,畢竟是愛情劇嘛,沒有現在流量明星這些俊男靚女,誰愛看倆豬腰子臉在屏幕上對啃啊。

  實在不行,陸澤也不介意給他們上上課,教教他們點自己演戲的竅門,雙金影帝說這話真的不算狂妄,有的是人拿錢希望陸澤給他上課都沒有門路呢。

  「陸哥您好,我是戴汐璐,很高興認識您,請多關照。」

  陸澤和戴汐璐握了下手,隨意地客套了兩句,這女孩人美聲甜的,很難讓男人產生反感,見陸澤回應,她也鬆了口氣,今天要不是聽說陸澤會過來,她是不會來研究劇本的,本來以為陸澤不來了,正打算走呢,現在她只慶幸自己沒走得那麼早,不然搞不好自己還平白得罪了陸澤。

  拉開了肖鳳英身邊的座位,從包裡掏出早就打印好的完整劇本、一個筆記本和水杯,看了六人一眼,這六人還在眼巴巴地看著陸澤。

  「肖導您說兩句?剛才我沒來的時候講到哪兒了?」

  「我就不說了,鄧編劇,要不我們重新說一遍吧,陸澤這剛來,之前說的他都沒聽見。」

  「不不不,您和鄧編劇繼續往下說就好,我接著往下聽,您說您的。」

  既然陸澤這麼說了,鄧博也就沒再客套,繼續往下講著劇本,陸澤從兜裡掏出手機,調至靜音,看了一眼沈靖寒發來的信息,關了手機屏幕放在桌角。

  消息上說《錯愛》的先前片酬已經打到了公司的賬戶上,整整五百萬元,等到片酬全到賬之後,乾世嘉自己去繳納稅款,抽成過後再發放到陸澤的銀行卡上。

  說道片酬,就不得不說沈靖寒跟嘉興談的合同了,在三十號當晚,沈靖寒選擇了等待,隨後陸澤成功奪得金像影帝,身價瞬間暴漲,這份電影的合同,一千五百萬!

  四部電影,兩個影帝,無爛片,這麼高效率的演員放眼全國挑不出來第二個,現在陸澤已經成為了整個行業的香餑餑,片約不斷地進入乾世嘉的傳真機,一千五百萬真的搶著要。

  擰開水杯喝了一口,鄧博在說著戴汐璐飾演的角色的特點,和起初為什麼要給女主角這樣一個設定的原因,跟陸澤的關係不大,但陸澤也在安靜地聽著,強化其他角色的性格特徵,再結合自己的角色,形成一個完整的關係網,對表現是有很大益處的,好的演員不光要對自己飾演的角色瞭如指掌,還得對其他跟自己聯繫很大的角色有很深的認知。

  在本子上加上陸澤,四個演員不斷在本子上寫寫畫畫,讓沒有太多演戲功底的戴汐璐有點難堪,他們的專業卻暴露了自己的業餘,這是非常丟臉的,她只能跟著在本子上像是做筆記一樣寫著鄧博說出的話。

  時間飛快地流逝,轉眼到了中午,大家一起出去吃了個午飯,薛忠提議大伙小酌兩杯,卻被陸澤拒絕了。

  這男人四十來歲了,居然還不顧忌工作時間不能喝酒這個最淺顯的道理,雖然陸澤知道他是有想跟陸澤拉關係的意思在裡面,不好意思,交朋友陸澤歡迎,但得看時間和場合。

  對於薛忠,陸澤也沒什麼可說的,只能說,有些老演員之所以被稱之為老演員,而不是老戲骨,不是沒有原因的。

  不過這樣,氣氛就稍微顯得尷尬了些,簡單地吃了點飯就回去繼續開會,一直到了傍晚五點,今天的討論才算徹底結束。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2-10 23:58
第二百三十一章 首映儀式

  這場美名其曰研討會,實則就是劇組的歡迎儀式,又或者可以被稱之為聯誼會的會議在五天後宣告結束。

  就像陸澤想像的那樣,他們只是在座位上一字一句地練習著台詞,等到有拿不準的地方就詢問一下肖導和鄧博的意見,然後在劇本上寫上標注。

  這樣一來導致了每個人的劇本上都是亂七八糟、五顏六色的字體,像是高中學生順帶記筆記的課本。

  原本能在筆記本上寫的東西非要挪到書上,在打印字的附近寫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這個毛病是大家跟著陸澤學來的。

  包括兩個老演員在內,論起實力來,誰都比不過在座的陸澤,所以在這段時間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模仿著陸澤的練習習慣,希望能從中學習到有用的東西。

  中途丁之軼鼓起了勇氣向陸澤請教問題,陸澤也毫不吝嗇地給予了解答,讓大家這幾天對陸澤嚴肅刻板的印象轉變了一些,一旦劇本有了問題,就連肖鳳英和鄧博都會跟陸澤討論,並且開始建立和陸澤的個人友誼。

  通過這幾天的瞭解,大家也都簡單地瞭解了陸澤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在業餘生活中還是挺開朗和善的,但是一涉及到工作,就透露出了一種和生活中截然相反的氣質。

  說他對自己要求嚴格、嚴於律己也好,還是說他刻板、嚴肅,像個老學究也罷,他就是這個態度,對於表演和劇本的研究十分斤斤計較。

  達不到他的要求,他就不會停止對於劇本的研究,甚至比起鄧博這個寫出故事的人更加富有探索精神,賦予了這個帶著科幻色彩的愛情故事重新的生命,給了它一個更為深層次的寓意。

  這幫人終於知道金像獎為什麼把專業精神獎頒發給陸澤了,就這工作狀態,你要是不給頒獎都是黑幕好嗎?

  雖然大家都明白這個研討會的意義何在,但陸澤並不希望這五天完全浪費掉,還是得做出點實事,在陸澤的帶動下,大家都打起了精神,最終研討會的效果要比起肖鳳英預想的要好得多。

  五天之後,陸澤回到魔都,連休息帶熟悉劇本,度過了十二天的時間,在前一天的晚上,到了魔都金融會展中心一樓進行了《活著》的綵排,今天,《活著》首映儀式正式開始。

  二十號當天,陸澤來到一家私人造型店理了頭髮,造型師把大把的髮膠塗抹在陸澤的頭上,油頭做完之後,陸澤感覺腦袋都沉了好多。

  簡單地做了點遮瑕,換上服裝設計師為陸澤專門設計的黑色藏藍紋西裝,黑色的襯衫紐扣扣緊,繫上蔣文姝二十三歲生日那天,她送給陸澤的藍色領帶。

  那枚造型簡單的銀色男戒帶在左手尾指,勞力士宇宙計冰藍盤戴在手腕上,陸澤站在全身鏡前,輕輕調整了一下領帶的位置,摸了摸下巴上淡淡的鬍渣,剛才並沒有修理。

  成熟、穩重、大氣等諸多詞彙現在都可以用在陸澤身上,比起橫店時的陸澤,他的變化判若兩人,不再是那個坐在馬路上哭著吃包子的小子了。

  或許,教會你最多人生道理的,不是父母,也不是老師,而是時光.......

  青筋鼓起的大手摸在鏡子上,留下掌紋,隨後雙手揣進西褲口袋,他轉身離開房間,走廊裡傳來皮鞋踩踏地面的噠噠聲響。

  ......

  門外停著一輛加長的林肯,是王臻司機開的車,今天劉斌歇班,陸澤要跟王臻一起走紅毯。

  拉開車門坐了上去,身邊傳來女士香水的淡淡幽香,不濃烈,很好聞,王臻側頭看著陸澤,遞過來一杯咖啡。

  「造型不錯,穿得像個人似的。」

  「你也是,假髮跟真的似的,髮型還挺適合你。」

  「嘶!你欠揍是嗎?」

  陸澤沒用吸管,把杯蓋打開喝了一口,是現磨的,但焦糖口感有點重,對於來說有點甜了,陸澤看著窗外損了王臻一句。

  兩人在拍戲的過程中都剃了光頭,但陸澤頭髮長得快,而且男人的頭髮也不用留多長,拍攝後陸澤都剪過幾回頭發了,王臻卻只能帶假發出席首映禮。

  上來給了陸澤一拳,王臻心裡才舒服了一些,狠狠地瞪了陸澤一眼的,吹起假劉海,雙手抱懷靠著車門不再跟陸澤聊天,打從上屆金雞獎開始,她就知道這孫子嘴比誰都損。

  會展中心的位置離造型工作室不遠,四點四十分,還有十分鐘左右才是晚高峰,一路上沒有堵車,連紅綠燈都沒等幾個,十五分鐘後,車停在了預留的位置。

  因為有首映禮要開,這段路已經被臨時封停,周圍沒什麼車,陸澤跟王臻閒聊時,低頭玩著手機,看看微博上有關首映禮的話題,和多家電影院前幾場的訂票情況。

  前幾場基本沒有空缺,全都是紅色的被選坐,甚至今天最後一場的票都賣了大半,陸澤也是真佩服天橙宣傳部這幫人的腦洞,本來這種電影的上座率前幾場爆滿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陸澤自己也算得上是個票房號召機器,外加硬核影迷都迫不及待了,前幾場這個上座率不奇怪。

  但後面的票居然賣的也不錯,就全靠天橙傳媒硬炒了,最近網上開始流行什麼,「帶著你的愛人去見一下生死之間的愛情」,然後秀出了自己買的《活著》電子票。

  這個話題居然還挺火,有不少小姑娘就想拉著男朋友一起去電影院感受一把。

  跟這種風陸澤覺得挺無聊的,你想看看超越生死的愛情,你還不如跟你對像去火葬場看看怎麼煉人呢,別說愛情了,親情,友情,愛情什麼沒有?想看什麼都行。

  但奈何這個話題被天橙砸錢給砸火了呢,大批的水軍開始秀兩張還沒有取出來的電影票,然後這些小青年們迅速跟上,讓人感覺如果你不帶著愛人去看《活著》,你就是對愛情不忠誠。

  大概玩了十幾分鐘的手機,司機手台對講裡傳出了工作人員的聲音,車子緩緩朝著會展中心門口開去,在紅毯前精準地停下。

  打開車門,陸澤先下車,然後幫忙拎著王臻的小禮群尾,等到她解決好了裙子的問題後,左手跨在陸澤的右胳膊上,兩人走在紅毯上,迎接粉絲的歡呼聲。

  「你走慢點!我跟不上!」

  暗中掐了一把陸澤腰間的軟肉,陸澤臉色正常地對記者笑笑,背對著鏡頭跟王臻露出一個兇惡的微笑。

  走到人群中間,依舊按照慣例給粉絲們簽上名字,不過現在陸澤也得挑著點人,因為他有這個習慣,不少販子都開始搶在前排,讓陸澤給他簽名,然後高價賣出去。

  天氣很熱,囑咐在門口等候的粉絲等他們經常之後該散就散了,千萬被中暑,不然他擔不起責任。

  有個女粉絲突然踩著欄杆親了陸澤臉蛋一口,然後像是勝利者一樣捂臉尖叫,被記者拍到後,仍然美美地跟鏡頭凹造型,帶著一臉襲擊到了偶像的激動。

  陸澤只是笑笑,稍微遠離了一點人群,免得再次遇到襲擊,其實也就是女粉絲,要是個男的陸澤就笑不出來了。

  王臻那邊也拍好了照片,兩人一起在《活著》電影的海報上簽了名字,安保拉開會展中心的大門,一股涼風吹在身上簡直不要太過癮。

  在閃光燈下,兩人落座,陸澤也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擰開桌上的礦泉水噸噸噸喝了半瓶,打了個飽嗝,王臻車裡居然沒有水,咖啡也是越喝越渴,真是把他渴夠嗆。

  這也就是實力派演員了,不然流量藝人要是這個下水道的造型,怎麼也得上一波微博熱搜。

  來人全部到齊,主創團隊都坐在這兒了,莊羽對主持人擺擺手,宣佈首映禮正式開始。

  參加首映禮陸澤已經習以為常了,雙手交叉放在桌上,兩根大拇指平行旋轉,看著台下的記者和影評人報以微笑。

  流程已經是固定的,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記者提問的時候,問了一下莊羽為什麼會寫這個劇本讓大伙豎起了耳朵,包括陸澤也是如此。

  這部電影的創作意圖莊羽還真沒跟陸澤說過,讓陸澤也挺好奇的,莊羽是為什麼會創作出來這麼悲觀的劇本。

  莊羽拿起麥克風沉吟了幾秒,走到舞台中央,對台下到場的人們鞠了個躬。

  「創作的靈感來源......是個真實故事改編而來的,當然改編的幅度很大,裡面我做了一些緩解壓抑氣氛的故事支撐,真實的事件,其實比這部電影更加讓人絕望,曾經......有個男人得了絕症,他特別地想活著,但很多人害得他活不下去,這個人是我的朋友,後來我看著他呼吸停止,但是到死他都沒閉上眼睛,我的意圖很簡單,能在絕望的故事下給大家一些啟發,希望大家能關注這些病人,在力所能及的時候給他們一些幫助,謝謝大家。」

  在電影沒有開始之前,這段話給不了記者們多大的震撼,所以他們只是簡單地記了兩筆,問了莊羽下一個問題,就是莊羽、陸澤、王臻、黑馬三叉戟再次集合,莊羽有什麼想說的。

  隨後的問題都是圍繞著陸澤展開的,每一個記者提問之前,都會恭喜陸澤獲得金像影帝,說話特別的客氣,而且問題也不尖銳,估計紅包這次不少。

  在和諧的氣氛下,記者提問環節告一段落,所有主創人員下台,陸澤坐在第一排正中央,挨著郭明德,隨後會館關閉了大燈,屏幕出現龍標,壁燈也熄滅,場內除了屏幕一片黑暗。

  影片開始。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2-12 14:50
第二百三十二章 《活著》

  「林欽,明天早上有城市馬拉松,最近你臉色有點差啊,咱們一塊運動一下?」

  週五晚七點,同事敲下最後一個文字,保存後,雙腿一蹬,工作椅向後滑行,到了林欽辦公桌旁邊,跟林欽商量一下明天一塊出去玩。

  「他能去跑馬拉松?這花心大蘿蔔不像你,你是單身狗,人家可是單身貴族~有的是小妹妹陪他奮戰到天亮呢,你也不想想,人家摟著白白淨淨,香噴噴的姑娘躺床上舒服?還是跟你在大太陽下面跑馬拉松累的一身臭汗舒服?」

  女同事小美插了句話,咧著嘴,語氣有些陰陽怪氣的,拔了隨身碟,拎著自己的包準備打卡下班。

  「嘿!小美,人艱不拆懂嗎?我單身我驕傲啊!」

  「小美這話說得沒錯,我確實去不了,週末不蹦迪,週一變垃圾,懂嗎?要不你跟我一塊嗨皮一下?再給你帶個美女回家暖被窩?」

  林欽站起身,拎著公文包,笑的像個痞子,輕輕錘了一下同事的胸口,對他挑了挑眉毛。

  「算了,我不喜歡那種地方,而且你也都二十七歲了,還是月光族,上個月開了三萬多,你還是一分錢不剩,這哪行啊。」

  「是是是,您老說得是,但是不符合我的消費觀念,錢是王八蛋,沒了咱再賺嘛,再說我又不是沒攢錢。」

  「你還攢錢?你攢了多少?」

  一到週末林欽就變得精神奕奕的,蹦蹦跳跳走到辦公室門口,靠著門框,甩了一下車鑰匙,思考了一下。

  「不算要花掉的.......一千五~」

  .......

  奔跑著進了電梯,到了地下停車場,按下了車鑰匙,改裝過的科邁羅車燈閃爍了一下,隨後地下停車場中傳來發動機的轟鳴,黃色的閃電衝出地下停車場,朝著家中駛去。

  到家立刻脫掉束縛身體的西裝,進了浴室衝了個涼,叼著牙刷唱著輕快的歌,換上米黃襯衫,裡面套著一件白色的T恤,下身是一條黑色的工裝褲和一雙滑板鞋,弄了一下頭髮的造型,看著鏡子中帥氣的面孔,滿意的點點頭。

  「啷~啪!」

  彈了個舌,雙手鼓了下掌,鏡子上面的感應燈自動關閉,拉開洗手台上面的壁櫃,拿出一盒十個裝的杜蕾斯,撕下來一個,想了想感覺不太夠,又撕下來兩個放進錢包裡,他拎著車鑰匙再次出門。

  酒吧裡中氣氛已經開始活躍起來了,把車停好,跟相熟的訂台經理打了聲招呼,去了他每個週末的固定卡座,起開一瓶飲料,尋找今天的獵物。

  在十一點的時候,DJ正式上場,酒吧裡充斥著震耳欲聾的鼓點,男女開始分泌荷爾蒙,林欽走進舞池,跟今晚落單的姑娘搭上了話,她似乎是跟著朋友一起的。

  看了一下不遠處散台上坐著的三個女孩,林欽毫不猶豫地摟著她的肩膀帶她回了自己的卡座,隨後三個姑娘也被他勾搭過來,四個女孩嚷著要喝酒,林欽來者不拒,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揩了四個女孩不少油,也被輕易的放過。

  後半夜一點多,他帶著姑娘離開了酒吧,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兩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對恩愛的小兩口,可實際上,兩人連互相的真名都不知道。

  刷了房卡,屋子裡還沒有供電,林欽拉著她進了屋子,黑暗中把女孩抵在門上,房間中只有兩人帶著酒氣的喘息聲。

  「你先.......洗澡?」

  「什麼誰先誰後的,就他媽一塊來吧!走咯!」

  這家酒店他常來,把房卡插在卡槽裡,按下了燈,扛起姑娘就往浴室裡衝,女孩一聲尖叫,隨後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進入浴室不大一會,玻璃就蒸騰起了霧氣,伴隨著兩人粗重的喘息,只能看到玻璃上俯著一個女人的身影......

  .......

  老話講一日之計在於晨,可當兩人睡醒之後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多了,睡醒後對視了一眼,結果又是勾起一陣天雷地火。

  事後,林欽喘息著靠在床頭,女孩貼心的幫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依偎在他懷裡,看他抽起了事後煙,也拿了一根叼在嘴裡,還沒等點上,就愣了一下,指了指林欽的鼻子。

  「你流鼻血了。」

  「啊?哦,是嘛,可能是看妳太漂亮,受不了了,血壓有點高,沒事,我去趟衛生間,一會......再來一下?」

  「討厭.......」

  拽了幾張床頭的紙抽塞進鼻孔,穿上浴袍對女孩笑笑,悠哉地朝著衛生間走去,打開燈,浴室還是挺情趣的,透過玻璃跟女孩挑了挑眉毛,他彎腰擰開水龍頭,接了點涼水拍拍額頭,拽下紙抽的一瞬間,瞬間血液像是倒出來的一樣,濺得洗手台全是血點。

  沒想到自己的出血量這麼大,林欽愣了一下,又接了一捧水擦了擦鼻子,可血液仍然沒有停止低落,像是沒關緊的水龍頭,滴答滴答掉得飛快。

  他有點慌了,論誰在這種情況都會變得手忙腳亂,浴袍兜裡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是昨天約他去跑馬拉松的同事,沒接,直接掛了扔在一邊。

  再次彎腰的時候,一股眩暈感上來,不像是斷片的感覺,而是呼吸都變得困難,眼中的景色失去了色彩,再後來,視線開始縮小,小的跟針鼻兒似的,最後眼前徹底一片黑暗,他呼吸聲粗重且快速,然後......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女孩玩著手機,跟昨晚的小姐妹聊著林欽的功夫好不好,偶爾轉頭看向浴室,就看見他晃晃悠悠,摔在地上。

  「啊!!!!」

  .......

  「嘀.......嘀.......嘀.......」

  緩緩地睜開眼,天花板沒有吊頂,一片雪白,林欽側頭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瞬間他就明白了自己在哪,他在一間大病房裡,旁邊的床位都躺著人,身邊有家屬伺候。

  床頭在這一個測量心跳和血壓的儀器,床邊的桿子上掛著輸液袋子,裡面是什麼他不知道,只是手被輸得冰涼酸疼,動一下整個血管都繃著疼。

  更要命的是,他側身被固定在床上,後背脊椎這個部位疼的要命,只要稍微一動,就像是骨節縫裡被針扎似的刺痛。

  就剛清醒的一瞬間,林欽就疼的一腦袋的汗,見到護士正在給隔壁床的老太太扎屁針,他像是見了救命稻草一樣連忙開口詢問。

  「護士,護士小姐!麻煩請問一下......我是什麼情況?」

  「現在還不知道,需要等檢查結果出來,這幾天先留院觀察,兩天之後下病理,到時候在看。」

  「這是哪家醫院?」

  「陸軍總院。」

  拔下針頭扔進藥物車的垃圾桶裡,看也沒看林欽,推著車轉身離開,只留下林欽十分不安地躺在床上等待著。

  他拜託了隔壁床的家屬幫忙把自己的衣服拿過來,手機錢包這些東西都沒丟,只是錢少了一部分。

  他沒有埋怨那個姑娘就這麼走了,畢竟兩人只是萍水相逢,不過共度一夜春宵罷了,能給他送到醫院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而且錢包裡面的錢,估計也是交了掛號費、住院費、救護車通勤費等費用,姑娘應該一分錢都沒拿走,對於一個只不過是一夜情的女人,他能挑出什麼毛病來?

  打了個電話給自己的領導請假,領導聽說他感冒了也爽快地批准了假期,畢竟林欽是他的得力助手,跟他的關係也是十分親近,他犯不著找林欽的麻煩。

  這段時間注定是煎熬的,第二天林欽就能下地走路了,雖然背部還是劇烈地疼痛,但起碼能夠自己行動,穿著病號服在走廊裡來回的轉悠。

  而第三天,檢查結果下來了,林欽忐忑地走到門診,敲了敲房門,聽到裡面負責他的大夫允許他進來,他推門緩緩地走進去,對大夫客氣地點點頭。

  醫生看起來有五十歲左右的年紀了,抬頭看了一眼林欽,讓他坐在凳子上,然後自己目光注意在了電腦顯示器上,應該是在看林欽的檢查結果。

  「你的家屬呢?」

  「我.......沒家屬。」

  「那你入院那天,陪你過來的女孩是?」

  林欽保持了沉默,醫生也見怪不怪了,沒有繼續往下詢問,從事某些職業的人一直經歷著各種毀三觀的事情,如果真跟別人提起,他們知道的料簡直三天三夜也說不完,而且樣樣勁爆。

  一是娛樂場所的工作人員,二是酒店前台,第三就是醫生,所以話題到這裡就打住了,醫生從文件夾裡拿出一張病歷放在辦公桌上,沉默著喝了口茶水。

  林欽拿起來一看,單拎出來文字和英文字母他都認識,但組合排列之後,實在是讓他眼前一抹黑,直到最末尾的病歷總結就像是一列火車在他腦海中呼嘯而過.......

  「白血病?不是.......這怎麼可能呢?我從小到大連院都沒住過,除了感冒連水痘都沒起過,這......這不可能的!肯定是誤診了!」

  似乎覺得林欽的年紀跟自己的孩子差不多大小,而且大高個子,一表人才的,患上這個病確實可惜,所以對於林欽的質疑,醫生也沒有不悅,病人在得到這個消息時,一時間難以接受是很正常的事情,真是憤怒到打人的也不是沒有,林欽的質疑還算是理智的。

  「理論上是存在誤診的可能,畢竟哪家醫院都不敢說診斷結果百分之百正確,但誤診的可能......確實不大,從骨髓穿刺的診斷結果,加上血常規的輔助印證,你的脾器官也確實增大了,基本可以確診為慢性粒細胞性白血病,而且已經患病了一段時間,即將進入加速期,你可以去其他醫院做二次檢查,但現在確實需要服用藥物控制病情了。」

  「不可能!我現在就去做檢查,肯定是誤診,你等著我去告你們醫院!」

  出了醫院,林欽隨手打了輛出租車前往癌症方面卻出名的102醫院,在車上,不斷抖動的右腿就能看出他有多煎熬,但他或許已經相信了,因為......他拎著三盒甲磺酸伊馬替尼。

  來到治療癌症疾病出名的102醫院做了全方位的檢查,已經掏空了他的全部現金,至於醫保,不也得等時間才能報麼。

  帶著麻藥過勁後的疼痛,林欽拿著身上最後的幾十塊錢打車回到家裡,擰開房門,房間裡面一片黑暗,只有痛了才能讓人記住教訓,此刻的林欽也是如此,他在後悔為什麼沒有攢下點錢,以至於到現在只能靠著信用卡來做體檢。

  102醫院的檢查結果是七個工作日取,所以他還得照常來上班工作,只是原本那股瀟灑不羈的精氣神被疾病的恐懼所代替,以至於工作的效率都明顯下降。

  辦公室裡的人消息很靈通,加上林欽那個喜歡泡吧的性格,以至於小道消息傳出林欽得了愛滋或者梅毒之類的花柳病,雖然沒有在林欽面前提起,但背地裡的眼神,和逐漸遠離的身影,讓一向好人緣的林欽十分難以接受。

  服用伊馬替尼的副作用是食慾大減,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頓飯了,而且慢性粒白血病也會造成莫名的盜汗和消瘦,這更讓同事確定了,林欽得了那種病。

  七個工作日之後,他再次請假去了醫院,原本下午兩點之後出結果,但他一大早就在醫院裡焦急的等待,然後......陸軍醫院給出的結果沒有錯誤。

  「收拾收拾東西,明天住院吧。」

  知名診室的醫生總是比冷門診室的醫生冷漠,面對這個四十多歲的醫生,林欽完全傻了,張開嘴想說點什麼,無聲地張開又閉合,最終只是把檢查結果捏緊,充滿了褶皺,慢慢地起身離開。

  醫院裡總是有人在角落無聲地痛哭,也有人在手術室門口喜極而泣,這裡每天都在上映著一幕幕悲喜交加的情景劇,人們在這裡迎來第一聲啼哭,也在這裡呼吸最後一口氧氣,就像是一個輪迴,白色......記錄了這裡的一切,最後雲淡風輕,無悲無喜。

  「丫沒長眼睛啊?這他媽都能踩到我?」

  一個小年輕坐在走廊的地上吃著盒飯,似乎家裡也有人重病,心情很不好,林欽整個人是麻木的,踩到了年輕人貌似很貴的鞋子。

  年輕人瞬間把盒飯扔在地上,起身拽住林欽的衣領,把他抵在牆上,目光凶狠地看著林欽沒有焦點的眼睛。

  周圍的人紛紛過來勸阻,但也沒主動上手拉開,就是圍著兩人說著「算了吧」,「不至於」,「這是在醫院」種種的話,但沒有太大的效果。

  「你他媽瞎嗎?我這麼大個人你看不見?信不信我抽你丫的?」

  「對不起。」

  「你大爺的,現在說對不起?早他媽幹什麼了?我現在心情不好你他嗎自己找上門來?」

  「我要死了。」

  「什麼.......?」

  「我要死了。」

  林欽盯著這個小伙子的眼睛,麻木的說道,小伙子也愣了一下,想想這是什麼地方,遇見個快死的人也算正常,原本的憤怒再林欽的絕望的言語中變的有些不知所措,舌頭在繞著牙膛舔了一圈,然後輕輕鬆開了抓著林欽衣領的手。

  「下回走路看著點知道嗎?不是誰都像我這麼好脾氣,趕緊走!走走走!」

  他推了林欽一把,林欽茫然地對他點點頭,轉身默默離開,周圍的人讓開空間,讓林欽往外走,眼神中有憐憫的,有冷漠的,但這一切都跟林欽沒有了關係。

  小伙子雙手揣在兜裡,在原地轉了一圈,嘴角往左邊上挑,露出一個縫隙,用力吸了口氣,才猶豫地喊了一聲。

  「喂!」

  林欽回頭,看著他......

  「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好好活著!一定!都他媽!好好活著!加油哥們!」

  舔了一下嘴唇,林欽想說點什麼,卻堵在了嗓子眼裡,最後只憋出了像蚊子大小的謝謝,對小伙子輕輕鞠躬,才轉身離開。

  一路晃晃悠悠地走到停車場,中途還被綠化帶絆了一跤差點摔倒,他拉開車門,剛坐上去,一滴血液掉在了手背上,他一下就慌了,拉開抽屜把拿出手紙擦拭血液,可仍然也擦越多,滴在身上和車裡,看著不斷流失的血液,最終還是讓麻木的他驚醒,眼淚不斷地流淌,在倒車鏡中顯得格外驚悚。

  最終紙抽用光了,手上已經沾滿了血液,他才意識到,手紙根本不能堵住血液,真正能救他的,只有不遠處剛出來的醫院。

  他下了車,手掌蓋住鼻子,仍有血液在縫隙中滴落,連車門都沒有關,朝著醫院狂奔,路過的行人驚恐地看著他,並不斷地往後退,最終他到了醫院門口,呼喊著聲嘶力竭,帶著深深絕望的兩個字。

  「救我!!!」

  .......

  第二天,他收拾好了行李,來到公司,是來辭職的,並索要這個月還沒拿到手的工資,現在他知道珍惜錢了,因為這是救命的。

  領導還沒來,他坐在電腦前發呆,但不久之後,領導就來到了辦公室,見到林欽望著電腦發呆,皺著眉頭走過去拍了一下林欽的肩膀。

  「林欽,想什麼呢?昨晚沒睡好啊?」

  「昨晚沒休息好,不好意思張哥。」

  「趕緊打起精神來啊,一會把你手上那個張總的報表核對完給我,行啊你,又是一大單子,好好幹。」

  領導走後,單身狗同事小陳挪動辦公椅坐到林欽身邊,要不怎麼說一長的不算醜的高薪人士找不到女朋友呢?關鍵因素就是在於情商低。

  「昨天去醫院了?」

  「嗯。」

  「怎麼樣?身體沒事兒吧?」

  「沒事。」

  「那就行,早就跟你說了你臉色不好,往後沒事少約幾個姑娘,小心艾就一個滋啊。」

  「你說他媽什麼呢?」

  見到林欽發了彪,辦公室都禁了聲,只是偶爾有同事對視,面帶揶揄地撇兩眼林欽,然後跟其他同事偷笑。

  表面上林欽的人緣再好,他也是整個辦公室賺的最多的,換誰誰能不眼紅?只是也對林欽產生了恐懼,生怕自己也被傳染。

  所有的生物都會對威脅到自己的事物產生敵意和提防,人作為高等生命當然更加小心翼翼,而且人也知道,能威脅到自己的,可不光是刀槍,還有同為人的同伴。

  林欽是過來辭職的,但領導畢竟待他不薄,就算辭職也不能直接撂挑子不幹,核對完了報表之後,才起身拿著文件朝著領導辦公室走去。

  「進。」

  「張哥,報表核對完了,給你放在這兒了。」

  「林欽,剛才人多我沒問你,檢查結果怎麼樣了?是不是......」

  一個愛滋病患者是能給所有人帶來恐慌的,他就算懂得拍林欽的肩膀並不會被傳染,可還是去了衛生間好好洗了手,現在林欽來了,他就得問一下了,如果是真的,那麼就算林欽跟他關係很好,也只能說聲抱歉了。

  「我來的目的,就是來辭職的,工作交接已經做好了,放在我桌上的隨身碟裡。」

  「所以你真的......」

  「不是,我是白血病。」

  剛聽到否認,張哥還挺高興的,但林欽說出真正患的疾病,他的心又突然降到了谷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沉默著思考了一會,才點點頭。

  「那好,不過也別算辭職了,算是辭退,按照你的工齡給你補貼工資,哥只能幫你到這兒了,畢竟我也只是普通家庭,還有你嫂子和你侄子要養,別怪哥,我待會聯繫財務,催一催爭取三天內打在你工資卡裡,雖然這個病很嚴重.......但還是有治好的可能的,別絕望,好好活下去。」

  林欽突然想哭,情緒波動越來越大,兩天之內有兩個人鼓勵著他,讓他活下去,這對於心情極度壓抑的他來說,就像是一道溫暖的光,他不知道說什麼,只是強忍著流淚的衝動,咬著嘴唇給這個很照顧他的領導鞠了一躬,然後離開領導辦公室,準備收拾自己的東西。

  只是一進到辦公室,他就聞到了巴氏消毒水的味道.......

  「那個......最近不是流行性感冒嘛,咱們辦公室空氣又不流通,林欽你別介意啊。」

  一個已婚的女同事尷尬地笑笑,說著輕易就能拆穿的謊言,希望林欽不要記恨自己。

  這幫人已經活得渾身全是油了,哪怕她覺得林欽活不久了,也不願意得罪人,起碼林欽現在還活著,真要是使用暴力報復,讓自己受傷了,多不值當啊。

  冷漠地看了女同事一眼,他走回自己的辦公桌收拾起了自己的東西,因為工作環境不錯,他還真放了不少東西,一趟真的拿不走。

  下了電梯再上來,結果卻看到那個女同事仍然往地上噴著消毒水,大家帶上了口罩,或者在走廊裡等待,他們這樣的姿態,換成誰能受得了?這種被當做異類,被鄙夷的目光真的能夠輕易扎穿所有人的心理防線。

  「別他媽噴了!我不是愛滋病!我不是!我是白血病!不傳染!不會傳染給你們!別噴了!我不是愛滋病!我是白血病!我真的是白血病!這是我的檢查結果!你們看看啊!真的是白血病!我是要死了!但傳染不了你們!我真的是白血病啊!你們看看啊!」

  世界上還有什麼比讓一個得了絕症的人,還得聲嘶力竭地向其他人證明,自己真的得了絕症更加諷刺、噁心和操蛋事情嗎?起碼現在的林欽想不出來。

  他只能淚流滿面,拿著檢查結果走到他們面前,用破了音的吶喊著,把檢查結果給在場的所有人看,他真的是白血病,真的不傳染的!

  可換來的是什麼呢.......只是所有人驚慌地躲避,和已經躲開後的冷漠,甚至反感的眼神,除了這些,起不到任何效果。

  不.......能起到一些作用,但這發生在螢幕之外。

  陸澤望向身後,耳中可以聽到抽泣聲,眼中可以看到人們流淚也不算擦拭,始終注視著屏幕的那一雙雙紅腫的眼睛。

  ......

  林欽住院了,但沒住幾天,因為高昂的住院費讓他承擔不起,一盒國產的伊馬替尼兩千三,報銷百分之七十五,床位費一天將近九十,補貼四十二,化療使用國產藥,一次八千多,預計化療八次,外加輸液等其他藥物,差不多在十萬左右,報銷百分之三十五。

  只能他把車賣給了一家二手車行,但科邁羅的名氣雖大,可並不會有多少人會買它,以至於就算他連買車帶改裝花了五十多萬,結果拿到的錢才三十多萬出頭,外加賣掉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他總共籌集了三十五萬的治病錢。

  三十多萬對於這個病來說杯水車薪,現在他又沒有了工作,必須能省就省,他不是在希望自己可以活的時間長一點,而是希望把這個病治好。

  但他詢問了骨髓移植和手術費用,醫生說出來的數額卻讓他絕望了,他只工作了五年時間,能剩下三十多萬已經不少了,但這個大窟窿,他是真的填不上。

  他也想過求助紅十字會,但白血病患者太多了,而且孩子還是白血病高發期,他的申請很快就被駁回了。

  房子自然不可能續租了,一個月一萬多的房租他現在交不起,自己買的傢俱也只能搬到二手市場甩賣,最後只剩下了一個行李箱,裡面有幾件衣服,一雙鞋,還有一個筆記本電腦。

  .......

  「哈......哈......哈......」

  時間過去了一個多月,深秋到來,林欽拎著行李箱走進102醫院附近的胡同裡,他瘦了很多,帶著口罩,喘著粗氣站在一家位於胡同裡的小旅店,低頭看了一眼簡陋紙質的名片,拎著行李箱進了旅店裡。

  這裡很破舊,破舊到原本的林欽根本不會來這裡,推開門,迎面牆上就掛著傳染類疾病患者恕不接待的板子,一個老人坐在接待室的椅子上,聽著小曲兒,聽到門上掛著的鈴鐺響了,扭頭看了一眼林欽。

  「幹嘛的?」

  「住店。」

  「什麼病?」

  「白血病。」

  「病例給我看一眼,自己填身份登記,本子給你,住多久?按月交錢,一個月三百。」

  「住一個月吧,填好了,病例給我吧。」

  林欽把筆夾在本子裡,扔在接待室的書桌上,老頭摘下老花鏡把林欽的病歷還給他,接過三百塊錢,在太陽底下舉起來看了看,確認是真錢後扔給了林欽一串標著二一七的鑰匙。

  比起樓下,樓上更是老舊的不像話,水泥地面都已經坑坑窪窪,牆上刮的大白已經泛黃,距離地面一米五左右的高度被刷上了青色的塗料,照明設施是一個二十瓦的燈泡,暗的像是一座鬼屋,並且帶著一股霉味。

  打開房間,比想像中要好一些,窗戶是朝·陽的,照明是很好,房間裡也沒有走廊那麼大的霉味,但面積不大,只有三四平米的樣子,靠牆放著一張床,床頭有個櫃子,靠門那邊有個書桌,上面放著一盞九幾年款式的檯燈,牆上的時鐘已經不走字兒了,唯一的家電就是一台大概十八寸左右的大屁股電視。

  行李箱塞進桌子底下,他從背包裡把藥和水拿出來,吃下去之後,把筆記本插上電源,開始做起了工作。

  現在他在做線上英語翻譯的散單,但由於身體情況不允許他做高強度的工作,只能挑一些時間不是那麼急的單子,收入在三四千塊錢左右,足夠一個月買藥的錢,攢幾個月的話,也夠一次身體檢查。

  伊馬替尼的副作用上來了,一個小時後他開始眩暈,關閉了電腦,躺床休息,感覺到一陣的天旋地轉,最後陷入了睡眠。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林欽覺得房間裡有人,急忙坐起來睜開眼,拉開床邊的燈繩,昏暗的燈光下,林欽眼看著一個男人正悄悄地翻著他的包,從裡面拿出了他的錢包。

  「草你媽!你給我放下!」

  敢住這種地方,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把藏在枕頭下面的甩棍掏出來,照著這個男人的後背就使勁抽了一棍子,似乎男人的身體也很虛弱,直接被林欽砸趴在,躺在地上直哼哼。

  拽下了男人的帽子,是個光頭,明顯是接受過化療,背對著林欽看不清面容,林欽沒有一點憐憫,這段日子他見的病人太多了,連他自己都是病人,大家都快死了,誰還他媽慣著誰?

  摸了摸男人的兜,拽出大概五百塊錢,看了一眼自己空蕩蕩的錢包,對上了數,重新放回錢包裡,又檢查了一下包,沒丟其他東西,他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男人身上。

  「偷我錢是吧?怎麼進來的!」

  拎著這人的衣領,使勁給了他一耳光,他被打得抱著頭,卻一聲不吭,任憑林欽繼續打他。

  但隨後,林欽就下不去手了,檯燈的光亮下,他發現這個被他打的鼻子冒血的人,從面相上來看,也就是二十歲左右。

  「滾!」

  門外站著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都出來看熱鬧,林欽踢了男孩一腳,這男孩仍一句話不說,似乎對林欽只是打了他兩下就放過了他有些意外,抿了一下嘴唇,對林欽鞠了個躬,然後轉身進了陸澤隔壁的隔壁房間。

  .......

  第二天一早,林欽端著盆把門鎖好,去了公共衛生間洗漱,忍受著刺鼻的氣味,小心翼翼地刷著牙,貼近滿是牙膏斑點的鏡子,仔細看了看已經泛黃的眼角,吐出一口牙膏沫子,牙刷在牙缸中快速攪動,然後倒掉,一扭頭,卻發現那個男孩就站在自己身後,似乎被林欽嚇了一跳,向後撤了一步。

  林欽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褲兜,裡面並沒有揣錢,才面色奇怪地轉身離開,剛想打開房門,卻聽到了一個男人的尖叫。

  「啊!!!老沈太太死了!!!」

  一聽有人死了,貓在房間裡等死的人全都走出了房間,帶著口罩朝著老沈太太的房間走去,一個骨瘦如柴的男人坐在地上,驚恐地看著房門打開後,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老人。

  她長著大嘴,眼睛也沒閉上,表情十分痛苦,身上沒有蓋被,穿著破舊的襯衣襯褲,呈一個大字型,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臨死前所經歷的絕望,這讓很多心軟的人都不再忍心看下去。

  旅店的老闆,也就是那個老頭,身上挎著一個綠色的單肩軍包,上面還帶著珵亮的五色五角星,手上拎著一個香爐和一個盆,緩緩的走上二樓。

  「屬雞屬馬的回屋!不許看!讓開,我進去。」

  拉過書桌前的板凳,把香爐放在上面,從包裡掏出塑料布包著的香,放在凳子上,把盆放在香爐後面,再次從包裡掏出兩根冥蠟,點燃後放在香爐兩側,接著用蠟燭把香點燃,插在香爐裡。

  打開窗戶,讓空氣清新一點,老頭再次從包裡掏出了一疊白紙錢,朝天上一扔,隨後散落在屋子的各個角落,掏出兜裡的隨身聽,換了張磁帶,按下了按鈕放在書桌上,響起了不大的哀樂聲響。

  「小郭,把樓下的菜拿上來擺上,還有我屋櫃子裡的紙錢和壽衣,都拿上來,剩下四十歲往下的,九月份之前生日的人,把孝帶繫上,守靈,少燒點紙,累了就換人,那個昨天來的高個兒,二十七歲三月份生的是吧,你給老太太穿壽衣。」

  「我.......」

  「別廢話,你不做,你想你死的時候連壽衣都沒人幫你穿嗎?都是快死的人,沒讓你拿錢,就幫襯一把,你不願意,我把錢退給你,你搬走。」

  聽到這話,林欽還能說什麼,默不作聲地等到那個叫小郭的人把孝帶拿來,尾部還繫著紅繩,代表著這是孫子輩的孝帶,兒子輩是尾部是不栓紅繩的。

  拿起藏藍色的壽衣,林欽嚥了口吐沫,看了一眼老頭,膽戰心驚地給老太太穿上,這是他第一次幹這事兒,說實話挺害怕的。

  當把老太太的帽子帶好之後,就看到老頭拿著一張黃紙,帶著老花鏡瞇著眼睛念著上面的字,大聲朗讀著。

  「沈秀梅!川省度江堰人氏!於二零一六年九月十七日離世!享年七十三歲!生前交於我車費兩千八百元!冥紙酒菜二百元!答送親友五百元!認乾親二百元!共計三千七百元!定花在沈秀梅身上!不敢私藏!死者返鄉,路邊野鬼不得干擾!否則折了陰德,禍及家人與我王樹才無關!幹親磕頭!給沈氏老太送行!」

  念完之後,老頭把這張紙扔進火盆中,昨晚被打林欽打的小子,拉著林欽的胳膊,給他拽了過來,總共三個女人,四個男人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伴隨著哀樂,年紀最大的男人點燃了紙錢,扔進火盆中,看著紙錢迅速轉黑,化成一團灰燼。

  「你們.......一直這麼做?」

  其他四十歲往上的人走過來給沈老太太鞠躬,或者磕頭,等全部完事了之後,林欽才貼在昨晚揍的小子身邊問了一嘴。

  「嗯......感覺自己不行了,就給老頭錢,可以給你拉回家,也可以幫你入土,他不會私藏,都用在你身上。」

  看著這幫人,又想想自己,林欽忽然感覺十分可笑,死在他鄉,連喪事都得自己安排,身邊沒有親屬,就找住在一家旅店的病友冒充,一輩子就這麼落幕,這種滋味......說不清,道不明。

  「哥們,你燒會,我不行了,我肝癌,疼得厲害。」

  燒紙的男人把木棍遞給林欽,一腦袋的汗,臉色十分蒼白,林欽沒有拒絕,接過木棍跪在火盆前,把一張張紙錢扔在火盆中。

  老太太在旅店的喪事並沒有辦多久,晚上天色剛暗,一個老舊的五菱宏光就開到了旅店門口,黑色的裹屍布給老太太捆上,放進了已經拆掉的後排,接過老頭的錢,這個四五十歲拉屍體的人就開車走了。

  「老太太挺大方,二百塊給親屬的,你們七個分了,都回去歇會,七點下來開飯,老太太答謝你們的,不來不行。」

  一幫人點點頭,回到房間休息了一會,林欽的心裡卻是沉甸甸的,感覺很亂,他感覺......似乎得了病,他見到的東西就不一樣了,不是陽光燦爛,而是變得冰冷充滿腐朽,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他也會躺在這兒,也要找人認幹親,讓這幫跟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人給自己披麻戴孝。

  七點了,林欽下樓,門口擺放著兩桌飯菜,五百塊錢兩桌,自己做的話,伙食真就不錯了,屬雞屬馬的這頓吃不上,他們七個「兒子孫子」跟王老頭坐在一桌,因為林欽是新來的,所以還得重新自我介紹一個,也讓林欽認識了這幫病友。

  「二毛,昨晚你去林欽屋裡了?」

  王老頭問了那個被林欽揍了的孩子,讓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但也點頭承認了。

  「這回認識了,就別幹了,偷誰的,也不能偷有病的,何況是一家人,你也是剛來,我就不說你了,給林欽道歉,他昨晚就算打死你,你死也就死了,頂多跟沈老太太一起拉走,沒人管你。」

  「林哥對不起,我錯了,謝謝你昨天把我放了,我其實就是想拿點現金,銀行卡,電腦我都不動,但拿了就是拿了,我錯了,給你磕頭了。」

  這孩子起身推開塑料凳,跪在林欽的身前給林欽磕了三個頭,林欽本來想起身阻止,但被王老頭拉住了。

  「偷病人錢死了也要遭雷劈的,給你磕頭道歉你受得起,但是以後你也就別在計較了,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來,能喝酒的舉杯,不行的吃完就回去躺著。」

  林欽抿了一口啤酒,看著這幫雖然還很陌生,但不自覺就感覺親切的人,發自內心地笑了,自從父母死後,他就再也沒有了歸屬感,所以他才會那麼放縱,只是為了找回那份歸屬感,但浪蕩了這麼多年,他還是沒找到。

  可笑又可悲的是他現在找到了,像是掉進了死人堆裡,一幫快死的人,給了他家的感覺。

  「我看咱倆誰先死,先死的是爹!我要是死得比你早,你就得給我戴孝磕頭,叫我一聲爹!你敢不敢?」

  「操!誰怕誰啊!誰先死誰是爹對吧?我特麼現在就撞死在這兒,行嗎乖兒子?哈哈哈。」

  隔壁桌的人開啟了玩笑,倆男人一個三十多歲,一個四十多歲,也不分老幼尊卑,開著混蛋玩笑。

  「我說......你昨天想拿錢幹嘛?」

  「林哥你還不滿意嗎?那我再給你磕三個......」

  「停停停,我不是還記仇,我不是那樣的人,就是想問問,你有什麼難處。」

  二毛有些扭捏的看了林欽一眼,抿了抿嘴唇,才像蚊子大小的聲音說出來。

  「我想......買個假髮,再去拍遺照,我這相片太醜了,想拍的帥一點,我十五歲的照片......看著跟猴子一樣。」

  「哈哈哈哈哈,你今年多大?」

  「今年十八.......」

  「啊......換張照片啊,五百夠嗎?哥給你出了,這小伙兒,不打扮的帥點可惜了。」

  林欽笑著笑著眼圈就紅了,十八歲就開始給自己準備遺照,這他媽是什麼日子啊!他才十八啊!這是上輩子造了多大的孽才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他二十七歲就自怨自艾,恨老天爺讓自己得了白血病,可這孩子呢?才剛成年,連外面的花花世界都沒見過,就在發霉的地方等死了,偷錢被人打成這樣都不吭一聲,只是為了遺照能拍的帥一點.......真的,林欽現在都想給二毛磕個頭,或許昨晚那五百多塊錢,讓他拿了就拿了。

  掏出五百塞進他的口袋,這孩子現在卻不好意思接了,連忙拿出來還給林欽。

  「林哥這錢我不能要,我真錯了,昨晚沒忍住,現在想開了其實無所謂了,死了就什麼都看不著了,還要遺照幹嘛啊。」

  「二毛!聽著,拿著!帥是他媽一輩子的事兒!你哥我就這樣,我就在乎我這張臉!你也跟我學學,拿著!」

  原本熱鬧的氣氛突然安靜了,這是他們見過的唯一一個身患絕症還給別人錢的人,林欽在他們看來.......很特別。

  「對!二毛拿著!帥是他媽一輩子的事兒!錢夠嗎?你郭哥也沒多少錢,頂多給你拿一百。」

  「姨也給你拿一百,打扮漂漂亮亮的!拿著!」

  「還有我!拿著買身漂亮衣裳!咱們歲數大了,穿壽衣挺好,你這小年輕穿得時尚點!」

  「我也一樣.......」

  場面挺感人的,至少不管是別人打動自己,還是自己打動自己,所有人都哭了,沒人懂得他們心裡有多絕望,但是咱們得他媽自己向陽啊!

  .......

  「我真受不了了!不行了,有沒有手紙?哥們給我來兩張,我特麼......我太難受了我!我就不該來這場首映禮!」

  「誰說不是呢!關鍵我他媽還是來工作的,我不想看都不行,我真是.......造了孽了!我還不如跟主編說,去《花田喜事2020》首映禮呢,哎我操難受死我了。」

  別說別人了,就電影主創這幫人都哭得跟著孫子似的,王臻嚎啕大哭,沒有了一點形象,就連莊羽自己看了都在抹眼淚。

  陸澤拿紙巾擦了擦眼睛,他真的沒有想到這部電影會剪輯成這樣,兩位導演在劇組的爭吵絲毫沒有影響到作品的質量,反而兩者把各自的優秀之處做了結合,使作品有了莊羽一直強調的思想與靈魂,也充斥著郭明德式剪輯得乾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這部電影裡每個人的發揮都太好了,二毛這個生活中只有十六歲,因為在上學沒有到場的孩子真的是十分有靈性,比新聞鼓吹的那些小孩子都強得太多。

  於是,在全場所有人都淚奔的情況下,故事繼續......

  .......

  之後的幾天,二毛跟林欽的關係也走的近了很多,這孩子經常跑到林欽的房間,在林欽休息的時候拿他的電腦玩單機遊戲,偶爾林欽也會掏出點錢,給這孩子買點好吃的解解饞,但總體上,他還是在攢錢,爭取湊夠骨髓移植的錢,以及等待有能跟自己配對的骨髓出現。

  「林哥......你看好看嗎?」

  這天二毛敲了敲門,林欽打開後愣了一下,才開懷大笑,二毛原本光禿禿的腦袋上長頭發了,而且髮型還挺帥,伸手摸了摸,跟真的似的,而且拎著好幾個袋子,裡面裝著衣服,看樣是去大採購了一番。

  「真不錯啊這假髮,在哪兒買的,我也做化療呢,等我沒了頭髮我也買一頂。」

  「就在二道街那邊的公交站往西走不遠,一百五十塊錢,可好了!對了林哥,你看看我這衣服行嗎?外套八十,背心三十,褲子一百,這鞋,我可喜歡了,八十塊錢,還有這個......你看照的行嗎?」

  一個包著黑布的方框遞到林欽手裡,林欽打開一看,明顯有P圖的痕跡,比現實中的二毛都要帥多了,這孩子也是真能鬧,給自己的遺照P圖也是沒誰了。

  但高興就好.......遺照就算頂著個爆炸頭都行,只要高興就好。

  「看你樂的,你玩遊戲嗎?不玩我把電腦關了。」

  「打會......打會......」

  這小子笑笑,坐在電腦前面,林欽笑著搖搖頭,推門準備上趟廁所,最近他開始便血了,病情朝著越來越嚴重的方向發展,但他仍堅信自己能活下去,心態很樂觀。

  尿完尿出來,還沒提好褲子,突然就是一愣,然後趕緊把褲子穿好,跟眼前這人點點頭。

  這人他從來沒見過,估計是今天剛來的,至於為什麼林欽會愣住,因為這女人長得很漂亮,身材也很好,能在這種地方見到這麼漂亮的女人,估計誰都會愣住。

  她看了林欽一眼,也點頭回應了林欽,然後使勁擰著鑰匙,卻怎麼都打不開門,一時間有些苦惱,掀了一下額頭的長髮,或許是現在身邊禿頭太多,林欽開始注意起了身邊人的頭髮,這女人的頭髮是真的。

  「我幫妳吧。」

  好巧不巧,她就住在沈老太太的房間,林欽知道這門是怎麼回事,拽著門把手使勁一拉,然後轉動鑰匙,踹了門一腳,門就這麼被打開了。

  「謝謝......」

  「沒事,住進這裡,都是一家人了,我叫林欽,住217,有事兒叫我。」

  你說林欽現在就不好色了嗎?顯然不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喜歡睡姑娘的愛好就算得了絕症也依然改不掉。

  再加上他瘦得脫了相,臉色也十分不健康,但底子在這兒,帥還是帥的,收拾得也算乾淨,姑娘也討厭不起來。

  她點點頭,客氣地回應了一句:「我叫沈夢熙,很高興認識你。」

  「那回見,回見。」

  今天的日頭不錯,天氣不冷不熱的,林欽打算曬曬太陽,來到樓下跟王老頭坐在門口下起了象棋。

  「哎?王爺,今天剛住進來那女的......什麼病啊?」

  老王頭手裡拿著棋子兒,從中間抽出來一個,蓋在最上面,弄出啪啪的聲響,彈了彈老漢煙的煙灰,對林欽樂了一聲。

  「胃癌,目前還算輕的,也是個遭罪的病哦,我說你都要死的人了,你還惦記著女人呢?把病治好,往後想幹什麼不行?再說了,人家可是結了婚的,你可不能這麼做事。」

  「呵,結婚?她老公呢?真有意思,她有老公她能住這兒?她老公也不露面就讓她自己過來?真逗,成了醫院常客之後,什麼樣的人沒見過?遇到這樣的損種,也算她倒霉。」

  「你看病還看出人生道理來了?咱們明白這個道理是明白,但是她結了婚你就不能這麼做,這是人的品行問題。」

  「算了吧你,我沒病那會,見多了夫妻生活不和諧,女的出來喝酒玩、耍的,現在這時代,說白了夫妻之間那一紙婚約根本限制不住。」

  「那你也不能對別人的媳婦有非分之想.......」

  「哎!王爺你可別誣賴我,我可沒睡過別人老婆,我還怕被人家老公找上來砍死呢,我膽小,惜命......周哥,什麼事兒?」

  有了歸屬感後,他也變得開朗了很多,重新變得不羈,像是沒有病時一樣,正跟老王頭侃大山的時候,卻見到沈老太太死的時候,跟老趙抬槓說誰先死誰是爹的老周走了過來。

  「王爺,趙哥......不行了,他說他今晚就得走,就托我給你送錢,把他送回何南老家,兩千塊錢的車費,一百的冥紙菜錢,二百的答謝錢,二百的幹親錢......他托我跟你們說一聲,他沒錢了,臨到死也沒請你們吃頓好的,對不......對不住你們。」

  老王頭接過老周的錢,吐出口煙,把煙頭扔地上踩滅,棋子兒往棋盤上一扔。

  「那我就先準備去。」

  林欽也沉默著起身,幫忙疊起了元寶,又有一位家裡人要走了,多疊點,好在路上花。

  上次沈老太太走得突然,昨天神智還清醒,第二天一早人家給她送飯的時候就發現人已經涼了。

  這次老趙有了預感說自己今晚要死,那麼大夥兒也想陪著他,送他最後一程。

  「老趙,這回你是當爹了,也行,你比我大十二歲,好歹也大了點,叫你一聲爹也不吃虧,你說.......你真王八蛋,這才幾天的光景啊。」

  老周跟老趙原本就是一個病房的病友,兩人結伴到了平安旅店,感情可以說是十分深厚,見到他這樣,怎麼可能不會心酸。

  「嗯.......嗯.......」

  老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側身躺在床上哼哼,大伙還能起身的都等在門口看著,聽著兩人開玩笑,笑中帶淚,跟著附和。

  「穿衣服吧......」

  晚上八點多,原本只能哼哼的老趙卻吐字清晰地說了這句話,大家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老周起身把櫃子裡的壽衣拿出來,安靜地給他穿上。

  昏黃的燈光下,一個眼睛都要睜不開的人坐起來讓別人給他穿上壽衣,這種場景確實有些滲人,尤其是對新來的人來說。

  沈夢熙自然是跟還算認識的林欽站在一起,有些不敢往裡面看,害怕地拽住了林欽的衣服。

  「給,把孝帶繫上吧。」

  「啊?我......我不會,我沒繫過這東西。」

  「腦袋過來,我給妳繫。」

  她懵懂地帶上白布,林欽再往裡一看,老趙已經穿好了壽衣,被人扶著躺在床上,然後本來就是半睜著的眼睛開始逐漸閉合......

  「屬牛屬狗的轉過去!除了老周,三十歲往下的進來。」

  林欽拉著一臉害怕的沈夢熙,二毛跟在身後,三十歲往下的就他們三個了,哀樂響起的一剎那,哭聲就傳了出來。

  「你贏了!你是我爹!兒子給你磕頭了!西方大路!一路走好!」

  「趙峰海!何南省周口人氏!於二零一六年九月二十九日離世!享年四十四歲!生前交於我車費兩千元!冥紙酒菜一百元!答送親友二百元!認乾親二百元!共計兩千五百元!定花在趙峰海身上!不敢私藏!死者返鄉,路邊野鬼不得干擾!否則折了陰德,禍及家人與我王樹才無關!幹親磕頭!給趙峰海送行!」

  老趙上路的時辰要比沈老太太早得多,半個小時後,司機就到了,大家把老趙送到車上,折騰這麼久,遭了這麼大的罪,如今他也能回家了。

  一段感情的開始,起因必然是一方貪圖另外一方的身體,如果兩人互相沒有慾望,哪壓根就不存在什麼開始。

  林欽就是這樣,已經覺察到了沈夢熙的恐懼,但因為她是胃癌患者,林欽也不敢給她夾菜,語言安慰......這種事用語言安慰能起到作用就有鬼了。

  但最終她還是怕得哭了,再怎麼說也才二十五歲,今天見到老趙離世,再聯想一下自己的病情,她能不害怕嗎?

  新來的人害怕很正常,林欽的表現是異類,沈夢熙這種才是正常,因為老趙的人緣不錯,也是因為沈夢熙哭得太過傷心,大家也沒了再吃飯的心思,各自回到房間休息。

  躺在床上刷著白血病病友群,這群裡的人林欽在現實中都沒見過,大家打招呼也跟普通的群不太一樣,普通人在群裡都是說「早」,而這幫人早上聊天的時候,都在說......

  「我還活著。」

  群裡已經五百多人了,曾經的話癆卻成了「潛水怪」的人足足上百位,甚至連群主都換了三個,伊馬替尼的副總用又上來了,看了一眼還在玩遊戲的二毛,招呼他趕緊回去休息,很快他也沉沉睡去。

  後來沈夢熙跟林欽和二毛走得很近,因為三人年紀都沒到三十歲,還算能聊得來,尤其是跟林欽,兩人年紀只差了兩歲,基本不存在代溝。

  經常性的三人會來到林欽的屋子鬥地主,或者一起看蹭醫院WiFi下載的槍版電影,甚至林欽和她的化療時間排到一起過,兩人結伴做化療,一起住院,一起脫髮,一起嘔吐,有了這份陪伴,讓難熬的化療過程也輕鬆了許多。

  相視著對方光禿禿的腦袋,也會互相嘲笑,兩人沒了頭髮,男的其實也不算太帥,女的也不算太漂亮了。

  只是等到出院時......又有一位住客與世長辭,沒見到她最後一眼,林欽還是挺遺憾的。

  直到.......

  「一個四,我出完了。」

  「二毛你倒是管他啊,墊個七他就出不去了,這把我牌特別好,你墊一下我肯定能出.....去......二毛?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二毛跟沈夢熙的感情也很好,畢竟女人的心都是柔軟的,對於這個十八歲的少年抱有母愛,看到他的臉色特別難看,心就猛的懸了起來。

  「我難受......我.......嘔!」

  二毛一翻身就開始嘔吐,林欽和沈夢熙趕緊起身,看到地上是他吐了一大灘血後,立刻慌了神。

  「去醫院啊!快點!!還有他媽能動彈的沒!!!二毛犯病了!!」

  一行人火速把二毛送進了醫院,這一幫化療化到禿頭的人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也因為大家的身體都不好的原因,林欽就讓他們先回去了,只留下了死活不願意走的沈夢熙和他在手術前等待。

  從送二毛到醫院的路上,沈夢熙就不停地流淚,眼淚怎麼都擦不完,林欽坐在椅子上,同樣面沉如水。

  他已經預料到了會有這一天,就是比想像中來的提前了很多,二毛一個不願意拖累父母從家裡偷跑出來的孩子他有什麼錢治病啊!

  「毛勝軍的家屬在哪?」

  「在這兒!大夫,請問他怎麼樣了?」

  「你是.......」

  「我是他哥。」

  「直系親屬嗎?」

  林欽呆住了,緊握著的手無力地垂下,只好撒了個不是謊言的謊言:「他沒有父母,跟我相依為命長大的。」

  「直腸癌晚期,保守治療吧,我不建議繼續做手術了,沒有直系親屬簽字,你們簽字也沒有法律效應。」

  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別動手術了,做手術容易死在手術台上,沈夢熙和林欽都聽明白了,臉色開始變得蒼白。

  林欽咧了咧嘴,想說點什麼不要放棄治療二毛的話,可最後,他只是點點頭。

  「我明白了,謝謝大夫。」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2-12 14:58
第二百三十三章 《活著》

  五天後,二毛出院了,因為沒錢接著往下住了,也是因為再住院也於事無補,按照二毛的意願,與其死在醫院,還不如死在平安旅館,起碼是死在家裡.......

  「哥.......我肚子疼。」

  「肚子疼.......肚子疼該怎麼辦呢?怎麼辦啊......對!夢熙妳趕緊把熱水袋拿過來,別太熱,感覺舒服點沒?還疼嗎?」

  「疼.......但是好多了,哥你別哭啊,咱們不早就看淡了嘛,死了也不用遭罪了,多大點事兒,我是不是該說點什麼臨終遺言什麼的.......」

  「少跟我說這種話啊,我倆不愛聽,你想幹啥你說吧,哥給你辦。」

  「我.......我.......我想我爸我媽了......」

  這個一直堅強的孩子最終還是哭了,他想家了,之前他不願意拖垮家庭選擇跑出來,但確實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爸媽。

  「行......你家電話是多少,我給你爸媽打過去。」

  「您好,你所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請確認過再撥,Sorry.......」

  林欽在走廊裡連著打了很多遍,手機裡卻一直在提醒著林欽,這個號是空號,他腦子裡變得一片空白,只知道,二毛最後的心願估計也完不成了,他回到房間,卻還是撒了個謊。

  「你爸媽這就過來,不過得坐火車,得好幾天呢。」

  「幾天啊......我估計我挺不住了。」

  「別特麼說這沒有用的話,等著,你爸媽馬上就過來了。」

  「那我就等著......哥,你說我是不是不孝順啊,自己跑出來,還得等著他們帶我回家......」

  在二毛最後的時光裡,對於林欽和沈夢熙也是煎熬的,兩人不停地在網上發信息,在各大病友群裡發二毛的照片,甚至聯繫了媒體,希望能聯繫到二毛的父母,但最後......

  十月二十三號的夜裡,他又吐血了,並且褲子已經被血打濕了,神志也開始變得模糊。

  「哥,把我照片拿過來,帥嗎......?」

  「帥......比你哥我帥多了。」

  林欽蹲在地上,一直不敢看二毛的臉,因為他怕自己這張滿是淚水的臉讓二毛清楚地知道他要死了的事實。

  「沒......哥你比我帥多了,其實我不想叫熙姐的,我雖然沒談過朋友,但我能看出來你喜歡熙姐,所以我還聽想叫她一聲嫂子的。」

  沈夢熙躲在門口,把自己隱藏在其他住客的身後,她現在怕的要死,但聽到二毛的話,還是趕緊起身,擦乾了眼淚,強挺著露出微笑。

  「叫.......嫂子聽著。」

  「嘿嘿......嫂子,哥.......我也就幫你到這兒了,我睏了.......我爸媽什麼時候來啊.......媽......我想回家。」

  雙手的手掌末尾擦了一下眼淚,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十點二十三分,林欽輕輕地拿起二毛抱著的遺照,招呼著沈夢熙給二毛更換他自己買的衣服。

  之後,平安旅店的辭靈儀式又一次開始了,只是二毛這個年紀......都沒人能帶他的孝帶,按照王老頭的話說,二毛死在他鄉,不知道回家的路,也沒有親人來接他,他就是個孤魂野鬼,往後也不得安寧。

  直到第二天中午,一對中年夫妻急匆匆地趕來,在二毛的房間裡嚎啕大哭,二毛的親戚看到了網上的新聞,才聯繫了二毛的父母,他們急忙趕來,卻最終還是沒能見到他最後一面。

  人這輩子遺憾會有很多,但只有這種最讓人痛苦,比起生離死別,其他什麼都是過往雲煙。

  林欽和沈夢熙是高興的,準確地來說大夥兒都是高興的,起碼二毛不用做孤魂野鬼了,他回家了。

  只是兩人都覺得少了點什麼,電腦前沒有了那個光頭的少年,看槍版電影不去貢獻票房的只有兩個人,鬥地主也永遠二缺一。

  人是群居動物,所以是需要陪伴的,尤其是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人更需要一位伴侶。

  所以在二毛被父母接走的夜裡,沈夢熙敲了林欽的房門。

  「這麼晚了,還不睡嗎?」

  「胃疼,睡不著.......」

  「那怎麼辦?現在去醫院嗎?」

  「林欽......」

  「嗯?」

  「我不求你掏錢給我治病,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行了,需要人伺候的時候,你不走,留在我身邊陪我,你能做到嗎?」

  林欽愣了很久,她今晚帶了假髮,昏暗的燈光中更顯得嫵媚,所以準確地說他是看直了眼,最終下意識地點點頭。

  「能......」

  一間住滿了癌症患者的破舊旅館,居然在深夜響起了叫床的聲音,也是奇了怪了,大伙心裡有數,也沒有起身去阻止,只是側耳聽著兩人的喘息和破舊床板咯吱咯吱的響聲,露出會心一笑,閉眼入眠。

  .......

  「給我洗吧。」

  「不用,一邊去。」

  捅破了那一層窗戶紙後,兩人的話語也沒有變得膩歪和肉麻,反而更加地平淡,如果不是看著沈夢熙正搓洗著一條男士內褲,估計大夥兒還覺得兩人是吵架了呢。

  沒頭髮確實不太好看,所以她帶著假髮,把頭髮紮成馬尾,穿著林欽的T恤和運動短褲,樸素中卻也帶著迷人的美麗。

  「殺兩盤?」

  「你?我不跟你下棋。」

  林欽也沒管老王頭願不願意,坐下掏出棋盤就開始擺棋子兒,順便把紅方的棋子兒也給擺上了,老王頭看了一眼,側著腦袋走了個車......

  「切,還說不下?我吃你一馬!」

  「都說了她結過婚了,是有男人的,就算你不為你自己著想,你也得為她考慮考慮,這會下地獄的。」

  林欽掏出了老頭襯衫中的煙盒給叼在嘴上一顆點上,吊兒郎當地叼著煙,側頭看著老王頭,呵地笑了出來。

  「地獄?在哪兒呢?就在這兒.......你看看,地獄的天多藍,花多香,我操,我忘了是秋天了,你看著葉子多黃,小風一吹涼快嗎?地獄?我就在裡面呢。」

  「你......我不跟你不下了,收拾好放屋裡去。」

  「你知道她怎麼回事嗎?她,十七歲談戀愛,大學畢業兩年後結婚,剛結婚一年半,一檢查,胃癌!然後呢?那孫子怎麼幹的知道嗎?趁她做手術住院的時候,跑了~房產證上是那孫子的名字,婆婆家跟她斷了來往,父母本來就不同意她跟那孫子結婚,所以她壓根就沒告訴她爹媽她有病了,一個女的,長得不錯吧?沒錢治病,拎著破行李箱來你這兒住十塊錢一宿的死人旅店,她爺們呢?那孫子才該下地獄呢,什麼拔舌頭,什麼滾刀山都試試,你再看看我,我吐口吐沫都能被吸鐵石吸起來,我說我照顧她,只要我不死在她前頭,我就真照顧她了,王爺,你感覺我跟她那個栽種老公......誰更像她爺們?」

  「我說不過你行了吧?沒大沒小.......飛象。」

  一隻白嫩的手抓過林欽嘴上叼著剛燃燒過半的煙,扔在地上踩了兩腳,又掐了一下他的胳膊,才抱著洗衣盆,準備晾衣服。

  「我就算是野男人,我也做堂堂正正的野男人,將軍!拜拜,不跟你玩了,誰輸誰收拾啊,我去幫她晾衣服了。」

  走過去拿起一件衣服抖一抖掛在晾衣架上,對她諂媚地笑笑,換來的是一個白眼,林欽又彎腰拿起一件衣服,可剛起身,腦子就忽悠了一下。

  嘴巴上面有點濕潤,他伸手摸了一下,低頭一看,是一手的血液,慢慢的,眼睛也開始充血,入眼是一片通紅。

  雙腿沒了力氣,一屁股坐在地上,衣服上滴落的水漬混著泥土沾了一褲子,他想爬起來,卻直接趴在了地上。

  勉強睜開眼,沈夢熙正喊著什麼,他聽不見,只是感覺到了和衣服上掉下來的水滴觸感完全不同的水滴落在臉上,暖暖的,隨後變涼.......

  .......

  他進入了加速期,被確診了,也就是說,不換骨髓的話,他就要死了,坐在病房床頭,他看著病理,神情有些茫然。

  直到現在他都覺得自己能活,之前也問過醫生,有吃伊馬替尼把病情穩定在慢性期的,而且數量不在少數,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大多數,誰他媽能想到自己就是這麼與眾不同。

  沈夢熙給他按摩著腿,這段時間她哭夠了,也學會了堅強,哪怕她才跟了這男人一天,但既然他做出了對自己的承諾,那麼相反,她也會遵守對他的承諾,陪伴他到死的那天。

  「別看了,睏了就睡覺吧。」

  「睡覺.......我能睡得著嗎?我一閉眼睛就夢見我死了,妳說人死了,到底會去哪兒呢?真有閻王殿?還是以後再也沒了意識,就跟睡覺似的,什麼都不知道了?就昏迷的那段時間,我看見老趙、二毛他們了,說是來接我,我不去,掙扎著就醒了。」

  「像那麼多幹嘛?你現在不是還活著呢麼,真到了那個時候再說,而且......死了我也陪你啊,你也知道我都擴散到淋巴了嘛。」

  林欽抬頭看著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淡定,死啊!那是死啊!眼睛一閉,腿一蹬,人就沒了!過兩天就臭了!

  「妳不怕?」

  「我怕什麼?有你陪著,死就死吧,反正你說了要陪著我,我什麼都不怕了。」

  把林欽手上的病理拿走,她握住林欽的手,按摩著他的虎口,笑笑,放在自己的臉頰上,臉蛋有些冰涼,卻給了林欽一種很溫暖的錯覺,不......或許這不是錯覺。

  可她越是這樣,林欽就越不想死,他真的想活著。

  之後的生活就是無休止的病痛折磨和化療,伴隨著沒日沒夜的嘔吐,時不時的昏厥,逐漸開始喜歡上了在病友群裡每天報導,告訴大家。

  「我還活著。」

  隨後他胡亂地在網上翻找,有個病友說合北那邊有個道士懂什麼偏方,還會特麼什麼法術,能治白血病和各種癌症什麼的。

  他承受著沒日沒夜的折磨,看著卡中所剩無幾的錢和高昂的手術費用,而沈夢熙也開始接受化療,過程同樣痛苦,在幾日的內心糾結之後,兩人商量了一下,毅然決然地動身前往合北,開始了他們的救命之旅。

  到了地方,見到了那位道士,長得確實道貌岸然的,大白鬍子那麼老長,自稱是全能神座下大弟子,信徒也不少,不過兩人也是最為另類。

  之後跟著一幫師兄弟去放生,每天參拜神像,供奉了幾萬的香火錢後,得到了全能神的賜藥,兩人吃了之後,別說還真的感覺身體輕鬆了很多,也不是那麼疼了。

  這讓兩人更加走火入魔式的朝拜,為了能把病治好,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最終為了表現出極大的誠意,兩人走在街頭,到了一所大學的門口。

  擰開礦泉水瓶,用水在地上畫了一個圈,兩人在眾多人的圍觀中,在圈裡打坐,嘴上念叨著亂七八糟的經文,並且時不時地大聲呼喊:「全能神!我是你最忠實的信徒!可憐可憐你的孩子,救救你的孩子吧!」

  最後兩人在無數人的拍照下,被警察帶回了派出所......

  「楊所,這倆人......都身患絕症,估計這就是倆人信邪教的原因。」

  一名年輕的警察悄悄地在所長耳邊把事情的真像說了出來,這讓楊所的表情凝固住了,半晌,才歎了口氣,拎著本子進了審訊室。

  「你們倆讓我說點什麼好?鬧出了這麼大的亂子,現在你倆成了名人了,高興嗎?還什麼全能神......這種邪教你們也敢信!還求藥,化驗結果已經出來了,要看看嗎?是不是感覺身體輕鬆了?裡面含有大量嗎啡!誰吃身體不飄啊?有病就去醫院治!你們倆都是念過大學,受過高等教育,都是參加了工作的人了,相信科學這點道理你們不懂嗎!真想讓我們以擾亂社會治安拘留你們才高興?」

  楊所拍起了桌子,其實是對兩人的遭遇感到同情,以及怒其不爭,身患絕症不是信奉邪教的理由,信這東西不會讓人真的恢復健康,只會把人更快地推向死亡,但他說的聲音再大,兩人都是一臉平靜地看著他,直到他閉上嘴,等待兩人的回答。

  「我們會不知道嗎?」

  林欽這句回答讓楊所長僵住了,只是拿著保溫杯的手不斷的用力、捏緊。

  是啊,他們真的不知道這是假的嗎?但凡有點智商的哪個會信這玩意?可他們真的活不下去了,正軌的醫療手段已經救不了他們了,他們能怎麼辦?他們就是想活著!他們不自己找一條出路他們能怎麼辦!哪怕心裡知道是假的,他們也需要一份心靈寄托,來欺騙自己,相信全能神就能活下去!

  看著這兩個年紀跟自己孩子一般大,甚至比自己孩子還要小一點的年輕人,他說不出來一句指責,因為說出來,同樣是在往自己的心坎裡扎刀,疼得要人血命。

  最終楊所長只是歎了口氣,起身離開了審訊室,當推開門的時候,回頭看了兩人一眼,那種淡漠,那種絕望感無時無刻不再鞭打他的心,走出去,關上門,楊所長擦了一下眼淚,開始跟其他所裡領導開會,怎麼解決這兩人犯下的問題。

  最終,兩人因為只是普通信徒,並不是組織者,並且身患絕症命,被釋放,並送往附近醫院就診,坐在警車上,兩人對視了一眼,溫柔的笑著,互相摸了摸對方的臉頰。

  「你還治嗎?」

  「不治了,妳呢?」

  「你都不治了,那我也不治了。」

  當天夜裡,兩人從醫院消失,第二天早上出現在了平安旅店的門口,老王頭正端著盆往外倒髒水,見到兩人回來沒有好臉色地扭頭進了屋。

  「幹嘛?」

  「住店。」

  「不好意思,客滿了,不接待。」

  「我倆不治了。」

  「樓上217。」

  .......

  「好看嗎?是不是太土了點?不如學學二毛,打扮得時尚點?」

  穿著中山裝,把帽子戴正,林欽走到沈靖寒的面前轉了一圈,讓她看看這身衣服合不合身,沈夢熙也同樣穿著中山裝,抬頭看了一眼林欽。

  「二毛多大,你多大?人家小男孩穿得帥點很正常,畢竟人家都沒女朋友,帥點在下面也好找女朋友,你都有我了,還不夠?」

  「切.......有妳我都嫌多,那就這件吧,老闆多少錢。」

  說實話,老闆這輩子都沒遇見過來壽衣店買壽衣跟光商場似的人,還帶自己穿上試試的,而且一來就是倆,嚇的臉都綠了,主動給從來不打折的衣服打了個折。

  拎著壽衣,兩人又去了附近的農村,正經的墓地兩人已經沒錢買了,打聽到一戶人家往外賣墳地,就過來看看。

  好傢伙,說是墳地,其實就是在人家玉米地裡給圈出了大塊地方,不像墓園那麼別緻,但確實真的大,別說埋倆人了,就是當祖墳都夠使了,而且價格也不貴,一萬二就能一直用,也不用交什麼管理費,倆人能躺多久純是看這片地什麼時候動遷。

  兩人商量了一下,還研究了一下根本就不懂的風水,最終交了錢,就決定在這裡安家了,只是不知道等兩人入土之後,這個賣墳地的大哥看到墓碑上是他倆,會是什麼表情。

  回到旅店交給王老頭車費,冥紙酒菜錢,幹親倒是不用了,現在旅店裡沒有比他倆歲數再小的了,反正最後兩人剩的四千多塊錢就全給了老王頭,並且正式停藥。

  洗漱後躺在床上,沈夢熙躺在林欽的懷裡,看著手機裡在平安旅店拍的老照片,上面大部分人已經不在了,有的死在了旅店,有的被家人接走放棄治療,但病人是無窮的,這裡很快又住滿了人。

  兩人談起從前,但沒有暢想未來,因為壓根就沒有未來,二毛這小子確實不上鏡,不P圖怎麼拍怎麼醜,讓兩人笑了好久。

  「林欽,我肚子疼......巨疼的那種。」

  「我也難受,忍忍吧,給妳揉揉肚子,暖和吧,還疼嗎?」

  「你當你的手能治百病啊,當然疼啊,話說回來你還從來沒跟我說過我愛你呢,那你愛不愛我?」

  「我愛妳。」

  「切......那你告訴我,怎麼個愛法兒?」

  林欽揉著她的肚子,望向窗外思考了一陣。

  「就是......早上想妳不是因為我晨勃,晚上想妳不是因為我寂寞。」

  「那......我也愛你,嘿嘿。」

  腦袋埋在林欽的懷裡,她笑得很開心,又有些小調皮,這就是一個野漢子和已婚婦女的狗屁愛情故事,或許令人不齒,但......

  管他呢。

  一覺醒來,摸了摸身邊的人,身體已經冰涼,林欽知道她死了,不過也總算是完成了那句承諾,陪她到了最後。

  平靜的起身,從櫃子中掏出壽衣給她穿上,給她帶上假髮,身體已經超出了極限負荷,一時間累得氣喘吁吁,給她把被子蓋好,臉上壓了一張冥紙,才咬著牙起身下樓。

  「王爺,夢熙走了。」

  語言雖然平靜,但老王頭轉過頭來,卻看到他臉上被太陽光反射出金燦燦的光澤,他到底是難過的。

  .......

  她被火化了,但還沒埋,林欽想讓她等等自己,到時候一塊入土,就像他說的,帥是一輩子的事兒,所以他也學習了二毛,給自己拍了一張帥氣的遺照。

  現在他走的每一步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導致走路像是喪屍一樣,取了照片回來,王老頭在屋裡睡覺,他緩緩上了樓,一個得了肺癌的老太太帶著口罩看了他一眼,然後關上門。

  得了塵肺的新住客敞著門躺在床上看電視,跟他一樣得了白血病,但卻是急性淋巴白血病的女人在屋裡嚎啕大哭,她是現在最後一個住進來的客人,這屋子隔音不好,他走過去敲了敲門,然後房間裡沒有了聲音,對門得了肝癌的男人對他點點頭,然後關上門,他是平安旅店最老的住戶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命不久矣。

  把停了的時鐘拿下來,把自己的遺照掛上去,看起來比真人還要帥,讓他非常滿意,鎖上門去洗漱,關了燈睡覺。

  直到第二天,肺癌老太太通知老王頭,林欽要不行了,王老頭把煙頭扔在地上踩滅,拎著香爐和火盆緩緩地上了樓,推開217的房門,拎著凳子把香爐放在上面,從包裡掏出了香和冥蠟,而林欽就眼巴巴地看著這一切。

  「王爺,你說你這店名起的.......平安旅店,住在這兒的就他媽沒一個平安的,都他娘的死球了。」

  「臨到死了嘴還這麼欠?歇會吧,免得下去被拔舌頭,我這店名是寓意,又不是誰住誰平安,說白了,得病的人那麼多,死的不還是你們這幫窮鬼哦。」

  「像你不窮似的,而且誰能不死啊?我也沒聽說......誰大富大貴就能活二百歲的。」

  「少說兩句,累不累啊。」

  「累......我都要死了,死者為大,就不敬老愛幼了,跟你說句髒話,我懶得......跟你BB。」

  一群人從白天守到了晚上,林欽確定了死亡確實是有預感的,他看到了很多人,很多的病友,呼喚著他過去,上次他沒去,但這次,他決定去了,因為裡面不光有二毛,還有沈夢熙.......

  「九點十八分,倒是死了個好時候,死時逢八,投胎必發,上路咯!」

  「林欽!合北省秦皇島人氏!於二零一七年一月二十二日離世!享年二十八歲!生前與愛妻交於我車費五百元!冥紙酒菜三百元!答送親友一千五百元!入土工人費一千五百元,共計四千八百元!定花在林欽夫妻身上!不敢私藏!死者返鄉,路邊野鬼不得干擾!否則折了陰德,禍及家人與我王樹才無關!親友辭別!給林欽送行!」

  .......

  「哈......哈......哈......」

  時間以入夏,一個年輕人拉著行李箱走進102醫院附近的胡同裡,有些瘦弱,帶著口罩,喘著粗氣站在一家位於胡同裡的小旅店,低頭看了一眼簡陋紙質的名片,拎著行李箱進了旅店裡。

  這裡很破舊,散發著淡淡的霉味,推開門,迎面牆上就掛著傳染類疾病患者恕不接待的板子,一個老人坐在接待室的椅子上,聽著小曲兒,聽到門上掛著的鈴鐺響了,扭頭看了一眼林欽。

  「幹嘛的?」

  「住店。」

  「什麼病?」

  「肝癌。」

  「病例給我看一眼,自己填身份登記,本子給你,住多久?按月交錢,一個月三百。」

  「住一個月吧,填好了,病例給我吧。」

  年輕人把筆夾在本子裡,扔在接待室的書桌上,老頭摘下老花鏡把年輕人的病歷還給他,接過三百塊錢,在太陽底下舉起來看了看,確認是真錢後扔給了年輕人一串標著二一七的鑰匙......

  電影結束。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2-13 14:35
第二百三十四章 首映禮結束

  場內很寂靜,就算電影已經結束,壁燈已經亮起,可還是一點聲兒都沒有,不出大家所料,莊羽這王八羔子果然沒給個好的結局。

  當螢幕上的畫面消失後,屏幕上並沒有立即滾動主創,配角、以及幕後員工的名字,而是從下方,慢慢浮現了一行行的文字。

  「我國截止目前已有超過四百萬名白血病患者,並且患者人數還在以每年三到四萬人的數量不斷增加,其中超過二百萬名患者為二至七歲的孩童,白血病,成為了兒童生命的第一殺手。」

  「隨著醫療技術的不斷完善和發展,白血病已經不再是不治之症,但高昂的治療費用仍然足以壓垮一個又一個的家庭。」

  「與此同時,我國每天約有一萬人被檢測出癌症,平均一分鐘就有七人被確診,每五分鐘就會有一名癌症患者死亡......」

  「本片向所有在於病魔抗爭的人們表示敬意,祝福大家戰勝病魔,早日康復.......」

  隨著製作名單開始滾動,會場上方的大燈亮起,所有觀眾仍麻木的坐在座位上,神情茫然,臉上佈滿淚痕。

  一種壓抑甚至到了絕望的氣氛在場內環繞,這要是在動畫片裡,這幫人的腦袋上肯定是烏雲密佈的,臉色也得陰沉得發黑。

  「哎.......哎.......陸兒,你說......一會他們會不會揍我們啊.......」

  王臻往後看了一眼,貓著腰用胳膊肘捅了捅陸澤的肋巴扇,小聲地問了一句,這個可能雖然不大,但真要是有個暴脾氣的在下面罵人,估計這幫被壓抑得夠嗆的人也會跟著附和,畢竟情緒是會傳染的,到時候這就不是《活著》首映禮了,而是特麼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

  「不至於吧.......你看他們這麼安靜,看來養氣功夫練的都很好,都是文化人,不能夠。」

  電影主創在首映禮挨打那是純屬扯淡,陸澤只不過是開了個玩笑,大家也都懂,連莊羽和郭明德聽了都輕聲地笑了,驅散了電影帶給他們帶來的些許陰霾。

  時間不等人,乾坐著也不是個道理,屬於台上的人重新上了台,下面的人恍惚中,見到了林欽和沈夢熙走上舞台,然後.......你讓他們怎麼忍得住眼淚?

  「好!!!」

  全場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能掀翻棚頂是假的,但卻掀翻了一行主創的心,看到下面的觀眾擦著眼睛,臉色通紅,用力地鼓掌,真的.......一切努力都有了回報。

  實際上這部電影拍攝是很苦的,因為病痛會改變身形,所以,所有的演員都在跟著劇本或是減重,或是增肥。

  林欽快要死了的劇情,正好遇上了那時被分裂症折磨的陸澤,為了配合陸澤的身形變化,王臻開始自虐性減肥,一天一個蘋果,一袋牛奶,補充好了蛋白質和維生素後,進行一萬米長跑,跳繩一千個。

  而後兩人又開始大量的進食,恢復電影中健康的身材,卻只能進食肉類而導致臉色蠟黃,就為了比化妝更貼近真實的病人臉色。

  更難過的是,一幫演員還要在休息時去醫院觀察絕症病人,目睹一切病痛的折磨和摧殘,十六歲的二毛甚至被嚇哭過好幾回,讓他的母親對劇組大為不滿,但畢竟這是簽了合同的,想要把戲演好,他不能不看,他必須得看。

  這對一個半大孩子來說是殘忍的,但陸澤必須要為莊羽和郭明德辯解一下,兩人並沒有要求「二毛」去醫院觀察病人,他們也怕孩子會留下心理陰影。

  但這孩子卻不顧家人的阻攔和劇組人員的勸阻,毅然決然地跟著大部隊進了醫院,這才是陸澤為什麼這麼喜歡這孩子的原因。

  他也不想讓「二毛」進醫院,但「二毛」這麼做了,就很難讓陸澤不抱以欣賞,這並不矛盾。

  掌聲響徹長達三分鐘之久,並且歡呼聲不斷,這部電影殘酷嗎?當然,這部電影有意義嗎?當然。

  「下面有請莊羽先生做首映禮的總結。」

  沒人阻攔觀眾的掌聲,直到人們拍累了,重新坐下了,司儀才拿起麥克風宣佈開始首映禮的最後流程。

  而莊羽也在這時候,拿起麥克風走上舞台,馬丁靴,牛仔褲,灰色的格子汗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馬甲,頭髮有被帽子壓塌的痕跡,比起樹先生時期的文青的打扮,現在的他更像是一個導演,或者才能算得上是一名真正的職業導演。

  尷尬的是,台下的人沒有一個鼓掌的,不是拍累了,只是他們剛才的掌聲是為電影裡的人物喝彩,而不是為了寫一個這麼壓抑的劇本,來騙他們眼淚的混蛋。

  莊羽似乎早就知道觀眾會是這麼個反應了,望著台下,麥克風在腿上輕輕敲擊了兩下,組織了一下詞彙,才打開麥克風咳嗽了一聲。

  「這是我加以改編後的.......我朋友的一生,我在電影開始之前就說過,劇本我是做了美化的,實際上,沒有平安旅店,沒有王老頭,沒有老周老趙、二毛、沈夢熙,這些人都是不存在的,有的,只是一個真實的『林欽』。」

  「他的真名我就不透露了,他當時住的絕症旅店也遠沒有這麼溫馨,可能有人會說絕症病人都是一副起不來床的樣子,他們怎麼還會幫人燒紙、守靈呢?對啊,沒有病人有這個精力,但我要講的是故事,而不是科學。」

  「在時間軸上,我把這個故事放到了未來,實際上他患病是在兩千年左右,那時候的網路不發達的,他所經歷的一切也沒有被人所熟知,或許他經歷的東西,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他真的去信了那些神神鬼鬼,也被騙子行騙不成搶過錢,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更加讓人難以接受,但時代在變好,這些東西已經消失了,我就不再提起,我只想說一些現在還存在的齷齪事。」

  「我沒能力給人們敲響警鐘,我也不會把自己定位的那麼高尚,這部片子的初衷,只是希望能讓大家對這些絕症病人們施以援手,哪怕只是一點點,也不枉我把『林欽』做的傻事抖摟出來,還是那句話,時代在變好,科技在進步,所以我衷心的希望每一位患者都早日康復,戰勝病魔,就說這麼多,主持人的話我替他說了,今天的發佈會,結束!」

  .......

  杭市電影院門口。

  「早知道.......我就不來看這部電影了,我真的好難受.......」

  夏飛拉著女友的手從電影院走出來,女孩擦著眼淚,嘴上一個勁的念叨著後悔,畢竟打從林欽確診之後她就一直開始哭,估計回家上稱都能瘦二斤。

  「我也好後悔.......早知道我也不來看這部電影了.......」

  夏飛眼皮也腫了,在幾個淚點最強的地方他也沒有憋住,現在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樣,臉色有些蒼白地往前走。

  眼皮紅腫是因為看電影哭的,臉色白卻純粹是被特麼身後一直發出奧特激光的父母嚇的,你敢信......你帶著你的早戀女友出來看電影,你爸媽買的票就在你身邊嗎?

  自從他跟父母對上眼的那一瞬間,他差點被嚇吐了,但好在父母給他留了面子,沒有在電影院就暴打他一頓,不然他現在就得往下水道裡跳,跟著污水被衝到垃圾處理廠被處理一下算了。

  「小飛。」

  「哎!媽!」

  聽到母親的呼喊,夏飛真的快被嚇飛了,下意識地立正站好,往後一瞧,父母就站在車旁邊,拉開車門看著他。

  「我送你們回家。」

  「這是.......阿姨?」

  「啊......是啊,不用了媽,我打車讓她回去就好。」

  「自家有車還打什麼車?浪費錢,快上來!」

  小兩口對視了一眼,夏飛硬著頭皮拉著臉色通紅的姑娘上了後排,一路上父母只是跟兩人聊著電影內容,沒有提及兩人的關係,讓夏飛鬆了口氣。

  直到把女孩送到小區門口,一家三口才往家的方向駛去。

  「好好學習,你是,小怡也是,聽見了嗎!」

  「哎!哎......」

  他硬著頭皮點點頭,接了母親的話,卻看不到正副駕上父母暖心的笑容。

  其實早戀.......也是戀,而且愛情都是屬於初戀的,父母這個年紀怎麼可能不懂得?或許看了電影之前兩人可能為了夏飛的學習而做出阻攔,但現在......確實沒了這個想法。

  人活一輩子,能少點遺憾,還是少點遺憾吧。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2-14 00:01
第二百三十五章 影評

  「我去~怎麼體檢都得預約到八月份了?」

  三千多一位的全方位體檢可沒有團購,原本盧波看完《活著》想給父母做個體檢,哪怕拿出一個月的薪水也認了,但沒想到體檢都有這麼多人排隊,果然有錢人還是多。

  沒辦法,排到八月份也就這麼著了,給遠在家鄉的父母發過去預約體檢單後,喝了口咖啡,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一片空白的WPS上。

  看了《活著》後,這回家的一路盧波腦子一直亂糟糟的,想著電影裡面的劇情,甚至差點闖了一個紅燈,又壓線差點跟別的車頂上。

  帶著一種震撼,又或者說是一股氣壓抑在胸口,盧波最終決定給《活著》寫個影評,來和網友分享一下他對《活著》的理解和心得。

  「寫一個長評吧,給《活著》,和『活著的林欽』,打從知道陸澤要和莊羽、王臻再度聯手,我就對《活著》充滿了期待,之前我沒有給陸澤寫過其他影評的原因就是,陸澤的其他電影內核確實不能打動到我,我不喜歡。」

  「所以與其說我是陸澤的粉絲,不如說我是莊羽的粉絲,我喜歡莊羽的黑暗寫實風格,也欣賞陸澤越來越高超的表演技巧。」

  「或許對我來說,莊羽+陸澤這個組合是最佳的組合,莊羽的作品就像是一把劍鞘,可以承載的下陸澤這把劍的鋒利,只有劍入了鞘,遮蔽了鋒芒,才能潛入劍鞘中的黑暗,而這時候,莊陸才是完全體,是完美的。」

  「果然,《活著》並沒有讓我失望,不,應該說是超乎了我的想像,但不得不提的是,莊羽的剪輯功底確實不行,畢竟是攝影師轉型的導演,缺乏專業知識儲備的情況下,剪輯功底就成了理所當然,所以還得感謝另外一名導員,郭明德。」

  「影片的剪輯充斥著濃郁的郭氏風格,乾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故事完整性相當的高,雖然片子壓抑,但卻有種不墨跡的「爽快」,讓人有種看郭明德軍旅劇的錯覺,而莊羽的風格標籤也沒有消失,他出色的色彩運用和佈景的功底在《活著》的運用中絲毫不弱於《樹先生》,與郭明德的剪輯達到了一個完美的平衡,不得不說,如果少了郭明德,這部電影至少掉兩個檔次。」

  「再說說劇本的框架主體,整個劇本的絕望感並非靠強行煽情來造就,反而緊湊卻輕描淡寫,在不經意間,陸澤這把吹毛立斷的劍就會在你身上劃出一道窄而長,並且深不可測的傷口,你還沒來得及叫痛,血就已經噴出來了。」

  「演員的表演就能不用說了,陸澤在這部片子裡火力全開,不愧雙金影帝的名頭,真的太強了,只需要一個眼神,就可以把情感完全的表達出來,面部表情、肢體動作、台詞語氣都挑不出一點瑕疵,但我不會去表揚他,因為這是他應該做的,他提高了我們的對於國產電影的演技欣賞要求,那麼他就要把這種狀態一直保持下去,這樣雖然陸澤一定會有相當大的壓力,但這是他頂著青年演員第一人的壓力所應該承受的。」

  「而王臻也同樣不提了,這次影后最有力的競爭者,這要是不提名,我把頭剁下來。真正需要我去稱讚的,是年僅十六歲的毛勝軍,也就是影片中的二毛,這是整部片子中最大的淚點之一,我查了一下他的資料,是童星出道,後來正常上了初中,就沒有再接過戲了,就這麼一個好幾年沒有上過鏡頭的孩子,卻保持了超高的演繹狀態,只能說演戲這東西真的是需要天賦的,某些出道就打動我們的童星,真的應該反思一下自己為什麼還在拍垃圾偶像劇。」

  「進入正題,最先的鏡頭雖然是歡快的,但林欽辦公室的色彩運用就已經預示了悲劇的發生,讓我佩服的是,辦公室的牆壁是灰色的,地面也是灰色的地磚,這是電影的主色基調,而林欽的辦公桌是紅色的,同事雙腳蹬椅子滑行的鏡頭,是林欽第一次進入觀眾的視線,而那個角度,怎麼看怎麼都像是林欽正在撫摸一個紅色的棺材,我看到這兒的時候,汗毛就已經立起來了,只能對莊羽的色彩運用說聲佩服。」

  「而第一個醫院的鏡頭,也就是出現在第一支預告片裡,人來人往的醫院,所有人都沒有表情,像一群即將死掉的人,無數『死人』從醫院出去,也有無數『死人』從外面進來,像是一個巨大的輪迴,莊羽想表達的,或許也有因果宿命的意思。」

  「最讓人覺得諷刺的是,這家叫做平安的旅店,住客們卻沒有一個平安的,這讓我想到了藥神裡的那句話,人只有一種病,就是窮病,《活著》也表現出了這個意思,但卻沒有說出來,而是平靜的用鏡頭去告訴你,讓你看看這幫絕症患者的喜怒哀樂。」

  「這是恐怖的,把最殘酷的窮,和客死他鄉的悲涼展露無疑,裡面的所有病人都表達出了不同的,因為疾病而發生的社會現象。」

  「沈老太太死的時候,仍想著給大伙吃頓好的,除了林欽之外,她是給請大伙吃飯出錢最多的,映射出了喜歡把錢留給後人的普遍老人心理。」

  「而二毛就是典型的不願意拖累家裡,選擇一個人在角落中死去的人物形象,臨到死時,都沒有再見到親人一面,只留給親人無盡的悲痛。」

  「而沈夢熙就是被家人拋棄的代表,人們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實際上就算是夫妻之間也是如此,真正永遠不會放棄你的,也只有你的父母,但父母也不能在依靠的時候呢?老實說,沈夢熙才是最淒慘悲涼的人物。」

  「還有很多人物,比如老趙,老周,都是一種病人的選擇,都是一種活法兒,但最後因為貧窮,他們都活到了一塊去,莊羽的聰明之處就是在於,他不會去教觀眾怎麼去活,而是掏出了很多選擇,讓觀眾自己去選,而我們心裡的選擇,自己也有數。」

  「更有意思的是王樹才這個老人的形象,他對睡別人老婆這種事感到極度的厭惡,而且懂得一些陰陽的道道,但卻一直在無私的幫助病人,表現出了人物的古板和善良,直到最後卻也展現出了包容性,承認了沈夢熙是林欽妻子的事實。」

  「最後是沈夢熙和林欽的愛情,對於天橙傳媒的宣傳我只能說是讓人感到噁心,實際上這並不是愛情,或者不是那麼純粹,起初兩人在一起只是為了一個承諾,其實就是害怕一個人死亡的孤獨,只想找個人互相陪伴,而兩人的長相就能看出來,兩人的選擇也跟長相有關係。」

  「而全能神這個點,莊羽想表達什麼是個人就能看出來,不用多說,在林欽說出『我們會不知道嗎?』這句話的時候,除了悲涼我再也想不到其他詞彙,最終兩人放棄治療,也是情有可原。而我看了很多影評,他們都忘了一點,就是全片中對傳染病的恐懼,如果一個人得了傳染病,他連平安旅店都住不了,他們能去哪呢?這才是游離在全片之外,最深層次的恐懼。」

  「這部電影內涵不多,折射出的社會現象不少,但也沒有多的那麼誇張,莊羽只是在講一個故事,而《活著》之所以口碑這麼好,只是因為他把故事講好了而已,但......一個好故事就足夠了不是嗎?」

  「全片是絕望的,只有為了些許的平衡,而讓林欽有些毒舌,調解一下氣氛,可最終留在觀眾心裡的,還是深深的絕望和無力感,或許莊羽是希望,用這種絕望感帶給觀眾一些思考,如果自己被檢查出了癌症,那麼......你會怎麼活。」

  ......

  思考了一會,盧波喝了口已經變涼的咖啡,點上一根煙靜靜的望著電腦屏幕出神,歎了口氣,苦笑著搖搖頭,把影評發佈出去。

  起身走到陽台,打開窗戶彈了彈煙灰,望向窗外,霓虹燈璀璨,但更遠的地方,仍是一片黑暗,讓他有了些許的感歎。

  「人間皆苦啊.....」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2-14 15:18
第二百三十六章 訪談節目

  五月二十號當晚,《活著》就在網上引發了一陣熱潮,看過這部片子的觀眾都開始極力地推薦自己的好友去觀影,你說心眼得有多壞。

  這個月上映了十四部電影,算是高產月了,其中跟《活著》差不多同期上映的有兩部花旗大片、一部香江喜劇,和一部國產動作片。

  如果你站在影院的門口,看著觀眾們從電影院陸陸續續地出來,其他電影的觀眾基本分不清,而那幫出來後一臉抑鬱,眼皮紅腫,甚至出門還在哭的觀眾,肯定是剛看完《活著》。

  連帶各個省份的醫院體檢預約人數都有了一個明顯的漲幅,而且大多都是年輕人帶著父母,全家都來進行體檢,真的是被《活著》嚇得心裡一直不安生,不體檢簡直睡不好覺。

  同時有很多人在網上抱怨、哭訴《活著》實在太過於虐心,這部電影不是講一個人活著有多艱難,而是講述了一個人放棄活著的故事,這種絕望感可以影響到一個人一連好幾天都高興不起來。

  現在《活著》名聲大噪,不少大V和資深影迷發表評論是視頻,把現在上映的這五大電影橫向的做一個比較,,結果不言而喻,從深度、寓意、表演、帶給人的啟發等各個方面都有極大的優勢。

  聽人這麼吹《活著》,自然有不少好奇心重的人也抱著作死的心理買了兩張電影票,然後哭成一條傻狗,出來接著吹爆這部電影。

  其實普通的觀眾也不會去觀察什麼鏡頭的運用啊,什麼佈景色彩啊,這些都不是他們關注的點,普通的觀眾只在乎電影是否與自己有共鳴,如果它能逗自己笑,或者讓自己哭,甭管它在專業人士哪裡得了多少多少分,他們不在乎,他們就會覺得這是好電影,毋庸置疑。

  但第二天票房結果出來後,《活著》還是讓喜愛它的人們失望了,這部電影注定票房不高,因為沒有多少人喜歡自虐,沒人喜歡自己原本開開心心去看電影,結果回家的路上,走一路哭一路。

  最終,《活著》首日票房二千七百多萬,成為五大電影中票房最低的一位,第二天排片只有百分之六點三,提前退出了五大電影的行列,無法再與其他四部電影爭搶票房了。

  不過收回成本還是沒什麼問題的,畢竟是備受好評的電影,成本加上宣傳也不過三千五百萬,本週的觀影人次如果不會斷崖式下跌,按照正常的推測來說,還能小賺一點。

  這樣的成績其實天橙就非常滿意了,他們如果要是想賺錢的話,根本就不會把《活著》立項,因為傻子都知道這部電影賺不到錢,注定是奔著拿獎去的,賺不賺錢不是很重要。

  另外,《活著》也會推出藍光碟片,在國內和海外發售,進入家庭錄影帶市場,相信不少的影迷會選擇收藏,到時候還能賺一筆。

  所以天橙的高層對莊羽也是非常滿意的,新銳導演,兩部電影雖然都沒大賺,但也沒賠錢,關鍵是榮譽可以拿到手,也算是個寶貝,雖然沒有票房號召力極強的導演吃香,但也是公司重要的底蘊,對於吸引優質演員有相當大的幫助。

  而陸澤這邊參加完首映禮後就帶著瘸子回到了家裡,每天就是餵餵貓,散散步,品品茶,看看劇本,生活德像個老年人,但對於他來說卻是有滋有味的。

  肖鳳英導演也打來了電話,通知陸澤六月十號到杭市集合,準備拍攝,對此,陸澤沒有異議,表示瞭解後就開始享受這二十天的假期。

  ......

  「如果說大家家中有存活的薔薇桿,或者說已經種活的那種薔薇,你就可以直接在上面嫁接,首先第一步就是把薔薇桿上面的那些啞點給它去掉......」

  陸澤坐在飯桌上,低頭看著手機,擺弄著手上的薔薇桿和月季,他是越來越養生了,上周開車到狗市想給瘸子買點貓薄荷,給牠抽點大煙,正巧看到路邊有賣盆栽的就過去瞧了瞧,也是覺得家裡缺少點綠色就順便買了兩盆多肉。

  但多肉這玩意也太好養活了,通通風,放在陽台上,連水都不怎麼澆,實在沒什麼參與感,養著實在無聊,所以陸澤就又去買了兩盆白茉莉,後來越玩越上癮,現在都開始自己動手玩上嫁接了。

  犀牛刀片切在薔薇桿上,剛跟著視頻拿起剪刀,突然手機屏幕就變成了來電顯示,無奈放下手中亂碼七糟的東西,接通了沈靖寒的電話。

  「喂?阿澤,你丟的那塊錶找到了,人也抓到了,你得去趟派出所認領一下,把手錶的購買證明帶上,我現在就在派出所,我在這兒等你,還有點事到了再聊。」

  「哦好,xxx街的那個派出所對吧,我這就過來,走了瘸子。」

  扯開保鮮膜把薔薇桿包住,把月季放進花瓶裡,進了衣帽間把空著的手錶盒裝好,陸澤拎著貓籠對瘸子喊了一聲,就看見牠搖頭尾巴晃地朝自己這邊跑。

  不是所有貓都對貓薄荷有感覺,但瘸子是賊有感覺得那種,沒事就好抽兩口,一看就是貓界的老盲流子。

  十五分鐘前陸澤剛給牠上了兩口,現在正是上勁兒的時候呢,腦袋左右搖擺還蹦蹦躂躂的,就是瘸了一條腿看起來有點像腦血栓,陸澤憋著笑,打開貓籠,牠進去後就側身吐著舌頭,瞪倆大眼珠子往外看。

  上了車,開啟導航,他只知道那裡有個派出所,但怎麼走還真不知道,放了一首輕快的音樂,下午的陽光有點足,把墨鏡帶上,二十分鐘後導航結束,拎著貓籠,他緩緩地進了派出所。

  詢問了一下值班的民警,陸澤上了二樓,找到敞著門的科室,敲了敲門走進去,沈靖寒就坐在椅子上玩著手機。

  「來了?」

  「嗯,寒姨你幫我看著點貓,您好我是陸澤,我的手錶丟了,我來認領一下。」

  跟坐在辦公桌上的警察打了聲招呼,警察也是十分客氣,起身讓陸澤跟他走,沈靖寒也拎著貓籠跟了上去,三人進了拘留的房間,陸澤見到了擼他手錶那人,警察詢問了一聲後,這個看起來髒兮兮的四十多歲男人點點頭,爽快地承認了。

  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辦了,陸澤提供了購買證明後,警察就從一個櫃子中拿出一個塑料袋,輕輕地的放在桌子上。

  「陸先生你檢查一下吧。」

  「好的謝謝。」

  拿起手錶看了一下,表盤在陽光下面有了一道很清晰的劃痕,其他的沒什麼問題,陸澤也不去追究賠償了,他也不覺得這人能賠得起,而且那天他晚上喝多了,不能確定是不是自己摔了劃的,他還不至於在自己也不確定的情況下去訛人。

  這人在陸澤看來也挺倒霉,看著挺老實的一人,腦子一熱動了歪腦筋,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擼走一三十多萬的手錶,估計他要是知道這錶多少錢,也不敢動。

  至於看他老實巴交地就主動替他求情,陸澤還沒那麼賤,犯法就得承擔後果,自己做事不過腦子能怪得了誰呢,這也就是擼了個手錶,要是把陸澤戒指擼走拿去融了,那陸澤今天就跟他沒完。

  「手錶我拿去修吧,你這貓怎麼了?」

  「吸·毒了,上勁著呢,告訴梓萱讓她給派出所送面錦旗,買買點水果,對了,不是說還有事兒嗎?」

  出了派出所,沈靖寒上了陸澤的車,低頭看了一眼躺在貓籠裡,斜愣著眼睛,淌口水的瘸子,把手錶放進表盒,裝進自己的包裡。

  送錦旗雖然挺土的,但是這是派出所,送別的真的不合適,人家真是為了陸澤這塊錶找得挺辛苦的,要不是路口有攝像頭真就找不著了,丟一百塊錢被人換回來還得給人買瓶水呢,這三十多萬的東西必須得表示一下。

  「我有一個朋友想找你上個節目,就是魔都衛視的,劉慧欣,你看過她節目嗎?」

  陸澤想了一下,有了印象,劉慧欣是魔都電視台的主持人,也主持過魔都衛視春晚,在魔都有很高的知名度,現在應該是四十多歲的年紀,但陸澤就知道她做城市新聞,不至於說是讓陸澤當一把熱心市民吧?

  「她不是做《新聞晚高峰》的嗎?」

  「你有多久沒看過魔都衛視了?半年前就換了,現在做訪談節目,就是收視率不怎麼好,就拜託我問問你有沒有空。」

  「你都開口了,我還能沒空嗎?什麼時候吧。」

  「就後天,你要是去,就趕緊把你這期給拍了,不耽誤你拍戲。」

  「那行,到時候是你跟我去吧。」

  沈靖寒點了點頭,陸澤也沒有在意,他雖然不是很喜歡走人情禮往的人,但哪個圈子都避免不了有這樣的事,而且也得分是誰,劉慧欣找了沈靖寒的關係,陸澤還能說不嗎?也沒問價,不給錢都無所謂,反正就半天的時間,坐著閒聊去吧。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2-15 15:00
第二百三十七章 《過往》

  「靖寒!真是謝謝妳了,解決了我一個大難題,您好陸先生,你比我想像中還要高得多,來,快請坐。」

  兩天之後陸澤跟沈靖寒來到魔都電視台,作為一個跟電視台基本沒有接觸的演員,看著一幫脖子上帶著工作證的電視台員工東奔西走,佈置場地,安放設備,時不時用對講機溝通,對於陸澤來說確實是一件很新鮮的事情。

  因為打了個提前量,時間上也來得及,陸澤四處參觀之後,才真正見到了這位已經有二十二年主持經驗的優秀主持人。

  她的個子不高,大概也就是一米五五左右,齊肩的黑色卷髮,身材倒是很標準,沒有因為年齡而導致走形,長相稱不上頂尖,反倒和陸澤差不多,都是那種老一代人覺得漂亮的「過氣」容貌。

  真正能吸引人的地方應該就是她的氣質了,溫婉、知性、端莊得體,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加上一口酥的人骨頭都軟了的標準普通話,讓人很難對她產生厭惡感。

  真的只有當面見過劉慧欣,感受到她的成熟、高情商與非常高的文化素養,你就絲毫不會對她在事業上的成功感到奇怪了。

  和沈靖寒擁抱了一下,又和陸澤握了下手,她帶著兩人進了電視台的會議室,首先對陸澤支持她的工作表示感謝,然後把合同放在桌子上,讓沈靖寒也陸澤看看。

  合同很有誠意,沈靖寒昨天就跟陸澤說過,劉慧欣主持的節目因為收視率的原因,廣告商投入和台裡經費批准都不多,而這份合同卻報了七十萬的價,看得出來劉慧欣下了很大的血本。

  半天七十萬,這個收入也夠驚人的了,這還是經費不多,收視率不高的欄目,怪不得那麼多藝人都喜歡上綜藝節目呢,不用什麼專業素養,基本靠張臉和知名度就賺得比拍戲、唱歌都多。

  陸澤對這份報價沒有什麼異議,雖然扣了稅,加上分成,能進陸澤兜裡的也就不到四十萬,但人家誠意已經拿出來了,他自然爽快地簽了合同。

  「那陸先生就祝我們今天下午的合作愉快了,這是一些基本的問題表,你可以看一下,還有我需要注意規避一些問題嗎?」

  把表挪到自己的面前,上面基本都是工作上的問題和生活中的一些喜好,屬於很正常的問題,陸澤不想聊起的話題只有蔣文姝,但這個名字現在卻不會再被電視台提及了,而且以劉慧欣的情商,腦子進水了才會提起她。

  「沒什麼,那我就先想想詞兒吧?」

  「那好,等到一會觀眾入場了,播導會來通知你,靖寒妳也在這兒?那好,我也去準備了,我們待會見。」

  劉慧欣離開待客室後,屋裡只剩下陸澤和沈靖寒兩人,桌子上有個煙灰缸,房間裡也是沒有寫禁止吸煙的標識,陸澤伸手拿過煙灰缸放在自己面前,掏出煙剛想點上,看了一眼沈靖寒,又重新揣回了兜裡,減壓陀螺在指尖高速旋轉,他拿起問題單看了起來。

  「現在一天一盒?」

  「差不多吧,能剩三四根,平時抽不了那麼多。」

  沈靖寒起身給陸澤接了一杯熱水,剛放在桌子上,手機就來了電話,掏出來看了一眼,推開門去外面接通,房間裡安靜了下來。

  ......

  「陸先生,觀眾已經入場了,咱們也去準備一下吧。」

  工作人員敲了敲門,讓陸澤跟他前往化妝間,衣服沒換,就穿了自己穿來的服裝,弄了一下髮型,再往臉上抹點粉,外形就收拾完了。

  舞台邊,陸澤看到導演在指揮攝影師檢查設備,過了一會劉慧欣也打扮得很漂亮走到了陸澤的身邊。

  「各部門預備,三,二,一,節目開始。」

  舞台還算華麗的燈光開始閃爍,劉慧欣緩緩地走上舞台,微笑著跟觀眾揮了揮手,站在舞台中央對觀眾鞠躬致意。

  「感謝曾經,讓我們擁有如今,各位現場的觀眾和電視機前的朋友們大家好,歡迎收看每週六晚二十一點準時播出的,由伊力美妙多和暢意乳酸菌共同冠名播出的《過往》,我是主持人劉慧欣。」

  普通老百姓都知道,電視台的觀眾就沒有一個真觀眾,這場也不例外,都是職業的,自然十分給面子,掌聲十分熱烈。

  「今天邀請到的嘉賓跟往期的嘉賓有些不同,不再是民營企業圈子中的優秀青年企業家,而是一位十分優秀的演員,在並不長的演繹生涯裡,卻創造了很多經典的人物形象,帶給人們感動和思考,今天我見到他的時候,真的被他嚇了一跳,之前一直聽說他個子很高,但真正出現在我面前時,我才對他的身高有了一個具體的認知。」

  「相信我說起一個大高個子的明星,大家也能知道是誰了吧?是的,不用思考,就是第一個鑽進你腦海中的他,掌聲歡迎,陸澤。」

  這個流程陸澤是知道的,登上舞台的那一刻,觀眾的掌聲和歡呼聲傳進他的耳朵,雖然他知道這是假的,但還是自欺欺人的享受起來,對觀眾致意,才坐到劉慧欣對面的沙發上。

  人物介紹片段是後期加的,在錄製的現場並沒有播放,陸澤調整了一下耳返和麥克風,準備聽劉慧欣談起第一個話題。

  「其實我在第一次見到陸澤的時候,我感覺我見到的是一個......跟我同齡的人,我以為在二十幾歲的年紀,他應該是活潑的,開朗的,但讓我意外的是,他特別的穩重,話也不多,這是不是跟成長經歷有關係呢?我看了你的人生經歷之後,我真是特別地感歎,每一個成功的人背後都有不為人知的心酸,但你真的是格外地不容易。」

  「這是一開始就打算催淚了嗎?」

  陸澤調侃了一句,讓全場的觀眾都笑出了聲,看得出來陸澤不是很想把節目弄得那麼沉重,劉慧欣也就轉換了一下聊天思路。

  「陸澤你家是四口人吧?我其實很好奇,你是怎麼走上演員這條路的?當時誰推薦了你去橫店做龍套?」

  「因為窮啊,有錢誰會去橫店做龍套啊,當時家裡欠了十幾萬外債,我就退學了,用了四年時間把窟窿堵上之後,我那時還在飯店做服務員,那時候飯店一直開著電視,偶然飯店老闆娘就聊起說是在橫店做龍套很賺錢,上一個戲最少一百塊錢,幹好了一個戲就是大幾千,我就動了心思,那時候我是在縣裡的飯店上班,工資才一千八,就想著能多賺點貼補家裡,就揣著三千多塊錢跑橫店去了。」

  「那後來呢?」

  「後來啊......卻是賺得比家那邊多了,我每天去上戲,一個月運氣好的話能賺四千多,但我發現我交了房租,再加上吃飯這些亂碼七糟的,也就剩下兩千塊錢左右,結果跑到離家兩千多公里,就比供吃供住的飯店多賺了二百塊錢......」

  你不得不承認,陸澤在前二十四年的人生過的很苦,一個殘疾的父親,一個不大字不識幾個,生存手段只是種地的母親,還有一個在帝都這樣物價水平極高的城市上學的妹妹。

  但他現在回憶起當時所背負的家庭困境時,他也仍然是用樂觀的心態,和幽默的語言去敘述著本來足以讓人心酸到哭的故事。

  換成陸澤的話來講,他當時很窮,窮到他身上的閃光點只剩下了堅強,但萬幸的是,他現在不窮了,這個堅強的閃光點仍然在他身上。

  誰都很難去討厭一個這樣的人,他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家裡也沒有礦,這樣一個人的成功是不會被人嫉妒的,就像很少有人會去噴富一代,因為這是靠他們的拚搏換來的。

  現場因為陸澤幽默風趣的語言而時不時傳來陣陣的笑聲,但這不是節目組想要的,既然是《過往》,那你肯定得憶苦思甜啊,笑幾聲就夠了,你還得苦啊!

  所以導演通過兩人佩戴的耳返,而調換了問題的順序,問到了一個陸澤覺得很無聊的話題。

  「所以陸澤你的擇偶觀是怎樣的?」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2-15 23:55
第二百三十八章 節目錄製完畢

  「擇偶觀嗎......」

  陸澤在拿到問題單的時候就想過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但直到現在都沒有想出什麼很好的答案,其實他也想過說個什麼長頭髮,大高個,大長腿,心地善良之類的話應付過去,但真的被人問起來的時候,他才發現他還真的沒有想過自己喜歡什麼樣的。

  他對未來的另一半的形象沒了概念,他喜歡長髮還是短頭髮?現在陸澤能給出的答案就是......都行,這不是變得將就,而是對外表沒了二十出頭時那種單一的要求。

  二十多歲的時候,他喜歡長頭髮,胸大屁股翹的,就這種女人最吸引他,或許乾脆點來說,就是這樣的女人加上一張漂亮的臉蛋可以吸引所有絕大多數的男人。

  但現在如果自己遇到的女人不再是這樣的了呢?他也不介意,最重要的還是合自己心意,但能不能再碰到一個合心意的,陸澤開始保持懷疑的態度。

  「踏踏實實過日子的吧,孝順點就行。」

  「沒了?外在條件上也沒有要求嗎?」

  這個答案讓劉慧欣感到十分意外,畢竟這是明星啊,這可是雙金影帝啊,而且有機會在三十歲之前衝擊三金影帝的天才演員,這個要求對於陸澤來說確實有點太低了。

  「嗯,沒了,其實我也沒什麼概念,什麼時候遇到喜歡的還不一定呢,還得看感覺吧,能不將就,在這件事上就別委屈自己。」

  劉慧欣沒有再談話題,因為這種話題再談下去就容易扯出那個電視台不太適合提起的名字了,也是擔心陸澤會不高興,本來是自己托關係找的陸澤上節目,要是陸澤心裡不痛快,她跟沈靖寒也得掰了。

  簡單地聊了些生活,話題就開始轉移到了工作中去,陸澤知道節目組要什麼效果,剛才把話題迅速對調了一下就能看得出來,所以也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語言,達到了節目組想要的嚴肅效果。

  從在橫店做什麼樣的群演,到如何翻身當了特型演員,陸澤說起自己原來是抗日劇的專業戶真是驚掉了很多人的下巴,沒想到陸澤這個影帝之前一頭紮在抗日神劇上。

  談起人生的每一個轉折點,陸澤臉上掛著笑意,而在劉慧欣和觀眾的眼裡,他真的是太幸運了,但也不得不服氣陸澤能把遇見的每一個機會都牢牢地抓在自己手裡,靠著自己的努力和實力得到了一次又一次晉升的機會。

  到現在,隨著話題的越來越深入,觀眾也不再是簡單地拿錢應付了事,所有觀眾都在認真地傾聽著陸澤曾經那些不為人知的往事。

  「我很多作為演員的朋友都聊過你,對於這方面我是外行,在看你的戲的時候,只是覺得好,但好在哪兒?我確實說不出個具體,我說個朋友吧,王浦深也是跟你合作過的。」

  陸澤翹著二郎腿,伸手拿過桌子上的玻璃杯,抿了一口清水,把杯子放好,雙手自然地放在椅子扶手上,點點頭表示瞭解。

  王浦深在陸澤拍的第一部電視劇《團長》中飾演少校林譯,就是魔都本地人,跟宋歸遠的關係很好,但跟陸澤的關係只是一般。

  上次見面的時候還是在宋歸遠的婚禮上,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了,只是逢年過節的時候會互發一條祝福的短信,與陸澤越走越高的事業截然相反,他的事業卻是越來越低迷。

  《團長》過後,就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作品了,現在已經游離在大眾的視線外,做一些小電視劇的主角,或者是大電視劇的配角,這個在宋歸遠之前,以二十四歲年紀拿下視帝的男人,最終還是落魄了,脫離了電視劇演員的一線隊伍。

  「我跟浦深的太太是大學同學,然後在一次家庭聚會上,正好放起了你的電影,我們就把話題轉移到了你的身上,我還記得浦深跟我說過一句話,讓我記憶猶新,他說,現在華夏五十歲往下的演員只有兩種,一種是其他演員,一種是陸澤,因為你的進步速度能讓普通演員感到絕望。」

  「不敢當,這我真的跟深哥打個電話了,這是給我埋雷呢。」

  「沒有,他當時的表情非常地認真,也跟我從頭開始分析起了你每一部作品的進步,聽他這麼一說,我也感覺確實是這樣,從細節上就能看出你對角色的把控能力越來越強,用王浦深的話來講,就是你做到了學院派的演員都沒有做到的事情,話說你知道今年魔戲表演系招多少個學生嗎?」

  「我記得今年藝考改革了,好像是變難了吧,魔戲表演系應該是.......二十五個?」

  這個陸澤還真知道,畢竟是圈裡人,他的朋友還是偏南方學院派出身的比較多,偶爾在微信群裡,或者拍戲的時候也曾聊過這個話題,現在的藝考是越來越難考了,今年全國報考表演系的學生超過兩萬人,而能被魔戲錄取的卻只有二十五個......真的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對,眼看今年藝考也快開始了,你有什麼好的建議或者是鍛煉演技的方法可以告訴電視機前正籌備藝考的同學們嗎?」

  這個問題陸澤真的不好回答,如果自己沒有系統的話,估計現在還在橫店做龍套,或者回家娶妻生子了,根本不可能混到如今這個地步。

  他的學習方式不適合其他人,別人也沒這個機會像陸澤這樣去學習,最終他想了想,只能搪塞過去,給考生們一點簡單的鼓勵。

  「肯定還是要跟老師去學習,因為每個人的學習能力,天賦都是不同的,外加上表演方式也不同,還是應該去磨練你學習的表演方式,而我的練習方式.......其實很簡單,就是靠不斷地練習,熟能生巧吧,沒戲的時候去模仿路人,一天最少四五個小時,有戲的時候就琢磨劇本,基本整天都會把心思放在劇本上,到時候你進了鏡頭,自然能發揮出最好的狀態,其他的,我是野路子,教不了大家太多。」

  「你這也太拼了吧?所以你覺得你是天賦型的演員,還是努力型的演員?」

  「我不太想把自己定義成為某種某種演員,實際上現在混出頭的演員,你不努力,光有天賦沒用,你沒有天賦,低頭努力能混出樣子的機率也不大,並且這行的從業人數太多,而蛋糕卻不算大,在我看來,能靠演戲養活自己的,都是有天賦並且努力的演員,我只是運氣更好一些。」

  最後一個問題結束,總體上講劉慧欣和陸澤的交流還是十分愉快的,並沒有發生什麼令人感到尷尬的情況。

  陸澤的溫和與穩重也給了觀眾很大的好感,再加上兩人談話的功底都不錯,這種安靜的你問我答,讓大家沉浸在其中,等到兩人起身對現場的觀眾表示感謝之後,觀眾才後知後覺,原來節目的錄製已經徹底結束了。

  觀眾開始退場後,陸澤也跟著劉慧欣回到了後台,這次的節目錄製劉慧欣還是非常滿意的,首先陸澤參加節目就已經有了不小的爆點,畢竟陸澤出道這麼久一來,也只參加過《嚮往的生活》這一檔節目。

  而且她跟陸澤聊得也是很盡興,跟其他嘉賓不一樣的是,陸澤說了不少實話,而不像其他嘉賓那樣說著高大上,卻假大空的話,給自己立一個光輝的形象。

  他就是用幽默的語言去說一些真誠的話,在人們笑過之後,也能收穫到一點東西,談話類的綜藝就是這樣,沒有足夠的笑點,也沒有龐大的明星陣容,就是一個主持人,一個嘉賓在台上哇啦哇啦地聊天,這樣的節目只能依仗內涵來取勝,別無他法,而陸澤也確實抓住了精髓,表現得很不錯。

  「真的謝謝你了陸先生,謝謝你的配合,我送送你們。」

  邀請費大概一周之後就會到賬,跟劉慧欣互相存了聯繫方式之後,陸澤跟沈靖寒就準備起身告辭了。

  把兩人一直送到電梯門口,陸澤和沈靖寒坐著電梯下到地下停車場,上了車,兩人繫上安全帶,沈靖寒看了一下陸澤的臉色,才緩緩地開口。

  「上面有人給鼎鑫和天合做了調停,現在事情已經結束了。」

  「嗯,鬧了將近三個月才結束,已經算晚了。」

  陸澤沒有意外,打了轉向燈後並道,目視前方回應了沈靖寒的話。

  鬧了兩個多月,折損將近十位藝人,個個兒都是猛料,雙方損失了最少好幾個億,讓娛樂圈這個圈子更加被人嫌棄和厭惡,說實話,現在才有人調停才是陸澤真正驚訝的事情。

  就最近一個被抓到把柄的藝人,不光刷新了普通老百姓的三觀,甚至陸澤聽聞都倍感驚訝,沒想到人設崩塌的人竟讓是他,更沒想到混這個圈子,居然連學歷都能造假。

  橫向跟其他公司比起來,這麼一看乾世嘉真的是非常良心了,雖然還是難免有黑幕,但沒玩得像這兩家公司這麼髒。

  現在兩家的衝突被調停,陸澤也沒什麼可遺憾的,雖然他巴不得兩家公司破產,但這不切實際,根本不現實。

  車子一直行駛到乾世嘉門口,沈靖寒要上樓取點文件,她的車也停在公司地下車庫,就不用陸澤給她送回家了,臨到下車的時候,沈靖寒才問了一句。

  「後天怎麼去杭市?高鐵還是飛機?」

  「開車,我得把瘸子帶上,反正就兩個多小時,也不礙事。」

  「那好,東西別忘了,我過兩天得忙女團的事,忙完了再去杭州看你。」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2-16 14:48
第二百三十九章 抵達魔都

  「Biu~Biu~Biu~Biu~」

  「阿澤咱們到了。」

  保姆車停在了路邊,陸澤向外張望了一眼,車停在了酒店附近的一家寵物店,關掉微信跳一跳,陸澤下車把瘸子寄養在這兒,以後白天拍戲王梓萱會帶牠出來,晚上則送回寵物店。

  這並非是陸澤第一次來到杭市,而這座城市帶給陸澤的感官也與其他城市十分不同,作為從古至今的文化重地,你隨處可以見到詩情畫意的建築,和不少值得停下腳步的美景。

  但這裡也成為了國家高新科技產業的聚集地,這種感覺很奇妙,充斥著厚重的人文歷史,卻充滿了高科技的朝氣,總地來說......像是一個學識深厚的老人卻穿著一身的潮牌,有些突兀,但又莫名其妙的很搭。

  送完瘸子又開了將近五分鐘的車,到了劇組給陸澤安排好的酒店,拎著行李取完房卡後,把劇本和一些書籍放在桌上,打開電視大概看了十分鐘,肖鳳英就給陸澤來了電話。

  「陸澤你到杭市了嗎?如果到了,去酒店放一下行李,然後來一趟浙大吧,從玉泉校區東門進去,往裡走有個體育館,我們正在裡面佈景。」

  「好,我現在就在酒店了,路上沒堵車,比原計劃快了半個小時到的杭市,行,那我這就過去。」

  之前陸澤就跟肖鳳英說好了幾點從魔都出發,所以陸澤對肖鳳英知道他到了杭州並不奇怪,而這部劇的一部分取景就是在浙大內,來拍攝大學時期的周奕。

  把劇本裝進包裡,給劉斌和王梓萱打了電話,半個小時後他們就到了浙大的玉泉校區,說來也巧,王梓萱的母校就是浙茳大學,在浙大內學的土木工程系。

  似乎是畢業之後就沒有回過母校了,時間一晃也過了五年的時間,王梓萱在前面帶路,小碎步走得特別輕快,雖然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嘴上一直在給陸澤和劉斌介紹著這棟樓是幹嘛的,那棟樓是幹嘛的,陸澤也沒有表現出不耐煩,帶著口罩和帽子,安靜地走在她身後,靜靜地聽著。

  浙大要比陸澤在系統空間中上的帝都師範大學要大上一些,就算在東門走也是一段很長的距離,大概十五分鐘後他們才來到了體院館的門口,見到不少學生在這裡圍觀。

  「麻煩讓一下,讓我們過一下好嗎?謝謝,麻煩了。」

  劉斌在前面開道,因為他知道陸澤很討厭對圍觀路人脾氣很衝的安保,就算他這個安保是兼職的,也仍然對這些學生十分地客氣。

  「這是不是陸澤啊......我草真是!拍照拍照!陸澤要來咱們學校拍戲了?」

  「真是陸澤,真這麼高啊!這也太高了吧!陸澤給我簽個名行不行?你電影我全看過!拍視頻啊,一會發抖音啊!」

  學生們還是非常有活力的,見到陸澤出現在自己學校裡,這種近距離貼近明星的感覺真的很新鮮,瞬間各種呼喊聲不絕於耳,並且人潮有了洶湧的趨勢,讓陸澤瞬間感覺到了不妙。

  「大家停一下!很高興在浙大跟大家見面,但真的不用這麼激動,我會在浙大工作一段時間,所以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但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也請大家發揚一下名校的風格,不要擁擠,不然出了事我擔當不起,現在我著急要去工作,簽名的事只能跟大家說句對不起了,這麼多人我也簽不過來,就跟大伙合個影好吧?一起照個相留個紀念,梓萱妳來拍一張,然後面對面建群發給大家。」

  一聽陸澤這麼說,大家也能理解,現在外面人越來越多,從幾十號變成上百號了,估計一會更多,也就沒耽擱,王梓萱走到最下面,大家站在台階上照了一張照片,對陸澤比了一個OK的手勢後,陸澤在一幫學生的呼聲中對大家表示感謝,然後快步進了已經封閉的體育館。

  「這幫孩子也真夠熱情的,衣服扣子都給我拽掉了。」

  可不是,陸澤低頭看了一眼,今天劉斌穿的是一件半截袖的襯衫,中間的扣子已經不知去向,漏出了一個白花花的肚皮,上面還有幾道紅印。

  「我包裡還有一件半截袖,要不你先穿著?剛來浙大,學生熱情點很正常,等以後時間長了,習慣了就好了,給,趕緊換上吧,注意點形象。」

  翻了一下包,把裡面一件緊身運動短袖遞給劉斌,兩人雖然是上下屬關係,但劉斌跟了陸澤這麼長時間了,也知道陸澤是什麼性格,沒有拒絕,拿起來跟陸澤說了一聲,就去了廁所換衣服,只剩下陸澤推開館內的塑料門簾,頓時一股冷氣就吹了過來。

  「來了?外面夠熱的了吧?我買了西瓜,先吃點?」

  肖鳳英見到陸澤走進來,打了個招呼,陸澤也沒客氣,場務給他遞過來一個凳子,接過一屁股坐下,拿起西瓜咬了一大口,已經冰鎮過了的,吃了一口,冰涼的果肉順著嗓子眼一直涼到了胃,說不出的舒坦,抓起面巾紙擦了擦手,陸澤拿著西瓜站起來,環視了一圈場內。

  開機第一場就是大景的戲還真是少見,工作人員敲敲打打,在場內佈置著道具,但舞台只搭起來一個框架,離完工還早著呢,預計明天開拍,估計是趕不上了。

  「上來就是大景?這邊先弄著,先拍別的不行嗎?」

  把西瓜皮扔進大黑塑料袋,這邊道具得往二樓遞一塊板子,陸澤也不知道多沉,看著下面一個人舉著這麼大板子挺嚇人的,走過去順手幫忙推了一把,弄得道具組的人還挺不好意思,連忙道謝,陸澤擺了擺手,才問了肖鳳英一句。

  「沒辦法,我估計了一下,大學的戲估計也就是十五、六天就能拍完,但這屆大三就要畢業了,第一批找到工作的六月末就要離校了,學校二十四號要開畢業典禮,還得給他們竄時間排練,時間比較緊,也是我們得負責佈置現場,畢竟我們是專業的嘛,人家學校說用體育館可以,但是你們必須把舞美弄了,沒辦法,今晚只能加個大夜,估計明天下午能幹完。」

  說起這件事,肖鳳英也是比較鬱悶,原本談得好好的,給錢就讓拍,人家卻突然臨時變卦,說是少要點錢,也得讓劇組把舞台給弄了,給大三學生留下工作前在學校的最後一個美好記憶。

  而劇組本來就是有一個典禮的戲,也得搭舞台,肖鳳英一合計,還不如直接先搭好,等自己拍完,就原封不動留給學校畢業典禮算了,這樣也不用自己搭了舞台還得自己拆,也省點事,不然她也不想一開機就拍這麼大的景啊,畢竟劇組還沒磨合,大景如果卡住了,浪費的時間和人力可不是小景能比得了的。

  明白了情況,陸澤點點頭,他對大景還是小景不是很在意,畢竟是一部愛情戲,拍攝的難度跟正劇的拍攝還是有很大差距的,只要其他演員別掉鏈子,他絕對穩穩地壓住,只是沒見到其他本來應該在現場演員有些奇怪。

  「他們呢?」

  「戴汐璐有一個商演早就定下了,明天才能到,薛忠來的時候路上肇事了,堵車沒趕上航班,今晚才能到杭州,剩下的人跟鄧博在三樓的會議室對本子呢。」

  肖鳳英沒有表現出不滿,但心裡真的被氣到了,薛忠遇到堵車是沒辦法,她也看到了新聞說是一個大掛車側翻導致三人死亡,九人受傷,這麼大個事兒,被堵在路上了也是沒辦法。

  但戴汐璐卻讓她真的十分不滿意,商演哪裡是早就定好的?分明是昨天臨時才告訴的她,只是她不好跟陸澤說而已,畢竟誰都能看出來陸澤是拍戲時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的主兒,那叫一個較真,他要是知道戴汐璐臨時去商演,估計也會不高興。

  所以她選擇撒了個不真不假的謊,為了劇組的和諧選擇了對陸澤隱瞞,沒辦法,誰讓她是導演呢?這可能就是啟用一個一線流量明星的苦惱吧。

  「好,那我就上樓跟他們對劇本了,三樓是吧?嘿哥們!加點小心,那鋼管你一個人能抱得動嗎?上個人扶一把,別光看著啊,那我走了。」

  陸澤也沒細想,他們願意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吧,演不好再說演不好的,拎著書包,陸澤上了三樓,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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