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猛虎 作者:祝家大郎(連載中)

 
mk2258 2019-1-24 21:17: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 15145
mk2258 發表於 2019-2-4 10:21
第十章狄詠與三十畝地(求收藏求推薦)





    甘奇殺了劉寶山,也知道少不得這麼一遭,面不紅心不跳,答道:“勝爺尋我,自是有事,還請勝爺直白,我向來愚鈍,實在不知。”

    王勝忽然目光凜然,盯著甘奇看了片刻,再問:“我家二弟帶著幾個心腹失踪了,你可知道此事?”

    甘奇忽然聞言大笑道:“哈哈……還有這事?失踪了?莫不是又在哪裡打了他人悶棍,躲官府去了?這回可是運道不好,當真犯了人命?”

    甘奇故意帶著少年人的氣憤,話語帶刺,還有一種忍不住的開心。

    王勝依舊盯著甘奇在看,似乎想看一看這件事到底與甘奇有沒有關係,又道:“甘奇,此事當真與你沒有乾系?”

    “我倒是想有乾系,我這心頭之恨還未解,他倒先躲起來了。莫不是怕了我?”甘奇眼神也盯著王勝看過去,帶著些許酒意。

    王勝似乎來了些許怒意,卻又壓制在心中不發出來,而是低沉說道:“最好與你沒有乾系,若是讓我知曉了些什麼,就莫怪我心狠手辣。”

    說完王勝出門兒走,一眾黑衣短打漢子跟隨而去,也有人義憤填膺在王勝旁邊說著什麼,王勝卻只是擺擺手。

    甘霸等人怒目盯著王勝出門而去,甘奇已經從座椅中走了出來,說道:“今夜就吃到這裡了,回家吧。”

    眾人出門往村中而回,甘奇一直低眉在想。

    甘霸回頭看得無人,已然憋不住開口:“看那王勝人五人六的模樣,當真有氣。大哥,你帶著弟兄們與他爭上一爭如何?若是把碼頭這塊肥肉爭到手,咱們以後也吃香喝辣,好不快活。”

    甘奇聞言,只是擺擺手:“許多事情啊,不是這麼簡單的,王勝能佔住這塊肥肉,並非只靠人多勢眾。”

    “不是人多勢眾是什麼?大哥,他王勝當年不也是與人火併才占得地盤的嗎?他能與人火併搶地盤,咱們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提刀殺人就是了,還能怕了他們?”甘霸此時再說提刀殺人,少了一份熱血激情,多了一些陰森殺氣。

    真正殺過人的人,再說殺人,已經有了顯著的區別。

    甘奇卻還是擺手說道:“呆霸兒,你還得多學,不要開口閉口說殺人,開封府的鍘刀可不是玩笑。”

    “大哥,我就是看不過他們黑虎幫,憑什麼他們就能騎在咱們頭上?”甘霸氣憤一語。

    甘奇終於說道:“要爭也得用些智慧,先做旁事,徐徐圖之。你記住,勢力並非真的只是人多勢眾,還有許多東西牽扯其中。”

    甘霸聽得甘奇說“要爭”,氣憤少了許多,跟在甘奇身後,時不時回頭對著碼頭方向罵罵咧咧幾句。

    回家已經時辰不早,吳巧兒卻還在等著甘奇,為甘奇送解酒的茶水,還打水來洗漱。卻又有些悶悶不樂。

    甘奇似乎看出了吳巧兒為何悶悶不樂,喝了幾口熱茶,往書房落座。

    吳巧兒見得甘奇落座書房,連忙把書房油燈挑得更加明亮,待得甘奇翻書頁的聲音傳來,吳巧兒已然腳步輕快起來,忙前忙後,甚至還哼起了小曲調。

    甘奇也是自顧自微微一笑,當真認認真真看起了書,卻又想起了白天遇見的狄青,便故意去找了一本《春秋左氏傳》,對著註解慢慢翻看起來。

    早起,甘奇到得村口等候。

    不得多時,見得一個年輕人身材高大,腰背厚實有力,背著一包東西遠遠而來。

    待得近前,這年輕人還生得極為帥氣,劍眉星目,輪廓分明。已然開口喊問:“甘奇,誰是甘奇啊?”

    甘奇上前兩步拱手:“在下甘奇,來人可是狄詠?”

    “嗯,我就是狄詠。”邊說著,狄詠把後背一大包東西往地上一扔,又道: “可累死我了,你當真是厲害啊,我家父親平常裡節儉得緊,憑得忽然就要給你這麼多錢?”

    要說大宋朝的錢,當真是不方便,全是銅錢。金銀雖然貴重,卻並不如何流通,也是因為金銀太少,遠遠比不得明朝銀多。

    所以大宋朝的錢,以貫來計,官方一貫便是一千個銅錢,用繩子串起來,可見重量之大。但是一貫也並非都是一千個銅錢,也看銅錢成色,也有七百錢作一貫的,成色不同,價格不等。

    狄詠話語像是調笑,甘奇看了看地上的錢,也笑了笑道:“狄樞密只是想尋個能真正消遣之地。”

    狄詠此時才抬頭打量起甘奇,見得甘奇身高體長,壯碩非常,印像極好,答道:“你若是真能為我父尋到這麼個消遣之地,我定當大禮拜謝。”

    “可是狄樞密近來心情不好?”甘奇試探性問了一語。

    狄詠眼神黯淡,帶著擔心答道:“唉……既然我父信了你,與你多說幾句也無妨,近來他日夜難寐,愁容不展,都是唉聲嘆氣。這汴梁啊,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還是西北好啊,卻又回不去。”

    甘奇心中能理解,卻不知如何接話,只得換個話題說道:“狄兄弟,我帶你去看看地方,就在村口。”

    狄詠低頭看了一眼地下的錢,眼神詢問著。甘霸立馬吩咐人上前把錢背回甘奇家中。

    甘奇帶著狄詠往村口而去,過得小橋,大片的農地。

    甘奇才剛一抬手,狄詠已然開口問道:“都是你家的田嗎?”

    甘奇點點頭:“兩百來畝,都是。”

    狄詠笑道:“甘兄弟,這麼好的田,你也捨得?”

    “有何捨不得?將來賺的錢必然比糧食出得多。這個地方臨著碼頭,出城就到,沒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更合適的了。”甘奇信心滿滿答道。也說明這個時代,還真沒有人捨得輕易把田地給毀壞了,即便是建屋,也盡量選不適合種植的地方。

    狄詠點頭答道:“地方是好,甘兄弟如此捨得,我卻還覺得可惜了。甘兄弟當真是做大事的人啊。不知甘兄弟準備建多大的搏戲場?”

    甘奇大手一揮:“三十畝!不僅要建搏戲場,還要在左右建商舖。”

    甘奇甚至都想好了這個搏戲場建成什麼樣子,搏戲是大宋朝極其風靡的娛樂方式,上至達官顯貴,下至販夫走卒,都享樂其中。甘奇腦中的運動場館,其實造型極其簡單實用。

    壘土為高台,高台環繞一圈,把運動場圍在中間。其實就是後世運動場的模樣,只是建造之法比較簡單許多,就是用土壘砌來,然後用石頭鋪出一層一層的看台座位。當然也要設置貴賓席位。

    甘奇昨夜看《左傳》,看了許多戰爭故事,也就想得更多,這個運動場可不只是搏戲,甘奇還準備了許多後續的項目,比如射箭,比如賽馬。

    甘奇想到了大唐,想起了風靡大唐的馬球,也想起了風靡大宋的蹴鞠。這個大宋朝慢慢開始缺了勇武,甘奇想在這些方面給一些影響。當然,甘奇也在想著賺錢。

    狄詠聞言更是吃驚,問道:“甘兄弟,當真要建這麼大?”

    甘奇點頭:“隻大不小。”

    狄詠卻猶豫起來,說道:“甘兄弟,這般,怕是我帶的那些錢還遠遠不夠啊。”

    甘奇已然起了雄心壯志,穿越一回,甘奇還沒有什麼人生目標,此時忽然有了一件想做的事情,哪裡還能受得住想法,只想力求做得更好。

    “錢的事情,我再想辦法就是。”甘奇答道。

    狄詠卻又指著面前的田問了一句:“那這田間的禾苗怎麼辦?”

    甘奇答了一句:“都拔了。”

    “拔了?”狄詠驚訝得聲音都高了八度。

    甘奇只答:“放心,佃農們自有更好的營生。”

    狄詠只是目瞪口呆看著甘奇,似乎覺得甘奇當真有些難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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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拔苗





    拔禾苗,在這個一切都圍繞著農業生產的時代,用敗家這個詞都不足以形容這種行為,完全是人神共憤之事。

    這種事情,甚至連法律條文都沒有預料到。歷朝歷代法律都規定不准私自宰殺耕牛,因為耕牛是農業生產的必須品。但是法律卻從來沒有過不准拔除禾苗這種條文。因為宰殺耕牛的事情時有發生會發生,但撥禾苗事情連神經病也不會去做。

    連一旁的甘霸都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甘奇卻是大手一揮:“幹活,現在就拔。”

    “大哥,真拔嗎?”甘霸愣愣說道。

    甘奇上前幾步就走進麥田裡,伸手就拔,還回頭開口:“幹,靠碼頭這邊,三十畝,都給清理出來。”

    甘霸不情不願跟著甘奇往田裡去,躡手躡腳拔出一棵,立馬感覺心中一痛,好似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隨後眾人也都往田裡去,極為滿意的甘奇轉頭看向狄詠,笑道:“勞煩狄兄弟到城里城外上多招一些匠人來,今夜我就把圖紙畫出來,明天就開始建。”

    狄詠點點頭,拱手別過,他心中也是極為震驚,興許拔禾苗當真是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

    不得片刻,圍觀之人無數,村里的老幼婦孺都趕來觀看,一個個面色悲傷,卻又敢怒不敢言,都是低聲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甘奇也不在乎這些,自顧自指揮甘霸等人幹活。

    直到幾個村中老漢趕來,終於有一個拄著手杖鬚髮皆白的老頭到得近前,開口就是怒斥:“甘奇誒,甘奇啊!你這個殺千刀的敗家玩意兒,你爹走了,你就準備把這個家敗了不成?還不快快叫他們住手?”

    甘奇自然是認得這個老漢的,村中人人都尊稱一聲甘三爺,也是村里的老儒生,雖然沒考出什麼功名,但即便是甘奇的父親也對他尊敬有加,鄉紳宿老大概就是指的這位甘三爺。

    甘奇倒也禮節周到,答道:“三爺,我準備在這裡建一個相撲場地,不會把家敗了,只會給村里帶來好處。”

    甘三爺哪裡聽得進,揮著木手杖罵道:“你這個不孝子,讀書進學不會,浪蕩敗家你都學全了,你爹給你留了這麼一點家業,你若是守不住,老夫替你守。”

    甘奇聽到這一語,多少聽出了不對勁,問道:“三爺準備如何替我守家業啊?”

    甘三爺聞言頭一抬,左右看著眾多村民,一臉正氣說道:“你把田契交出來,交到祠堂裡,以後你家的產業,由族裡來指派人耕種。族裡也不佔你便宜,每年把租糧分給你就是。總比你敗了去要強,到時候要飯都沒有地方要。”

    甘三爺邊說著,還邊與幾個老漢來回示意。

    立馬也有人上前開口:“三爺說得對,與其把家業敗給別人,不如讓族裡幫你守著,總餓不著你。”

    又有人接道:“甘奇,我們這都是為你著想,你一貫不知節儉,讀書你讀不進,生意你連算術都沒學過,把田契交到族裡,這輩子再落魄也不至於真的餓死街頭。”

    這話一出,甘奇立馬感覺到四周到處都是熱切的眼神,似乎當真有許多人憧憬著甘三爺說的這件事情,其中利益也不需明言。甘家村人口不少,幾百戶人家,一兩千號人口,此時也越聚越多,田埂地頭里都站不下了。

    甘奇算是明白過來意思了,似乎這幾個老頭之前就商議過了一般,今日算是逮著機會了,一個個心照不宣配合極好。甘奇問了一語:“三爺,那我家還有一座不小的宅子呢?”

    甘三爺聞言答道:“你若是要賣宅子,定要與老夫知曉,老夫點頭了,你才能賣,宅子一定不能賣給外人,要賣就賣自家人。”

    甘奇聞言:“三爺,你的好意我就心領了,要是真到了賣田賣宅的時候,一定先知會三爺,讓三爺先買,價格從優。”

    說完這一語,甘奇俯身接著拔禾苗。

    甘三爺搥胸頓足起來,開口說道:“甘奇啊甘奇,你若是不停手,等我兒從國子學回來,定要把你告到開封府去吃罪。”

    甘奇此時愣了愣,想起了這位甘三爺還真有個兒子叫做甘正,在汴梁城內的國子監下的國子學裡面讀書。

    國子監是大宋最高學府,下有國子學與太學,能進裡面讀書的,要么就是有大才之人,要么就是官宦子弟。讓國子學的學生到衙門去告狀,主官自然會著重幾分。

    甘奇頭前還真沒有想到拔自家禾苗,用自家土地,還會遇見這種阻礙。

    甘三爺提起兒子之後,已然有了幾分趾高氣揚的態度。要說這甘家村,以往一向是甘奇父親定奪大小事,因為甘奇父親中過舉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奪,一族之權實在不小。這些年甘三爺平常在族裡多是輔助,而今甘奇的父親去世了,倒也該他說話算數了,後頭還有一個國子學的兒子,腰板自然更硬了幾分。

    甘奇卻不理會,只答一語:“三爺,要說甘正在國子學的用度不夠,你與我說就是,同族子弟,我自不會袖手旁觀。”

    甘三爺似乎被說中了心事一般,立馬怒斥道:“甘奇,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當真想進府衙里吃罪?”

    “倒也不知開封府會以什麼罪名拿我去吃罪。”甘奇連頭都不抬,甚至還加快的拔禾苗的速度。

    甘三爺氣得直揮手杖:“好,好,老夫這就派人進城裡去把人叫回來,寫完訴狀就去開封府。”

    甘三爺一步三回頭,似乎在心疼今年這三十畝地的收成。

    甘三爺一走,圍觀的人群也開始散去。

    甘霸頗為擔憂走到甘奇面前,問道:“大哥,三爺怕是當真要把你告到開封府去了,這回是真攤上官司了,如何是好?”

    甘奇擺擺手道:“打官司而已,怕什麼?我拔別人家的禾苗犯法,拔自己家的還能犯法不成?”

    “大哥,我……我……”甘霸有些支支吾吾。

    “你什麼你,有話就說。”

    “大哥,我覺得這般拔禾苗,當真有些……心疼。”甘霸有些心虛說道。

    甘奇氣不打一處來,抬手一個腦蹦子,說道:“反了天了你,還不快去幹活?到時候吃香喝辣的時候,且看你的嘴臉。”

    甘霸揉了揉自己的腦門,往田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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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開封有個包青天





    種苗的時候勞累辛苦,拔苗卻奇快無比,待得扛來鋤頭,就更快了幾分,一畝地用不得一刻鐘。

    甘奇等九個人,一個上午時間,幾乎就要把三十畝地清出來了。

    只是甘奇沒有想到,下午半晌,遠遠就能看到有衙差從大路而來,這官府的效率還真出乎了甘奇的預料。

    衙差近前:“哪個是甘奇?”

    甘奇站起身來,答道:“我是,不知幾位有何貴幹?”

    “走一趟吧?有人把你告到開封府了,包龍圖今日正好上值,等著你呢。”衙差倒不是來拿人的,是來通知甘奇應訴。

    甘奇點點頭,到得小河邊洗乾淨手,隨著衙差而去。甘霸等人連忙跟在身後,一個個苦瓜著臉,如喪考妣。

    甘奇倒是不著急,心中想起了開封府與包拯,忽然口中不自覺小聲哼出了一個曲調:“開封有個包青天,鐵面無私辯忠奸,江湖豪傑來相助……噹噹噹噹噹噹當……忘詞了。”

    頭前帶路的衙差聽得曲調,回頭看了一眼,說道:“誒,你這小曲倒是好聽,瓦肆茶樓裡倒是未曾聽過這般調子,不知唱的是什麼內容? ”

    “胡亂瞎唱的。”甘奇聞言有些尷尬,隨意搪塞一語,也問了一句:“你們開封府有沒有兩個叫王朝馬漢的差人?”

    衙差聞言想了想,搖搖頭:“王朝馬漢?沒聽說過。”

    甘奇稍稍有些失望,王朝馬漢是包拯身邊護衛,出自《三俠五義》的小說。現實與小說,顯然還是有區別的。至於包拯身邊另外一個大名鼎鼎的南俠展昭,那便也不用問了。

    開封府是一個行政機構,汴梁城就屬於開封府管轄,但是開封府遠遠不止汴梁城這麼大,就如後世北京市政府管轄的地方也不僅僅限於市內。

    其實包拯名聲很大,但是官職並不很高,但是權利也實在不小。知開封府,是從三品的職位。龍圖閣直學士,也是從三品。龍圖閣直學士,也是從三品,龍圖閣大概就是皇家圖書館,直學士是一種榮譽頭銜。

    開封府衙高大雄偉,坐落內城西邊,角子門東不遠。

    進得大門,前院過去,就入了大堂,左右站班衙差十幾人,粗壯的水火棍在手,還配有腰刀。

    甘奇進門一眼就看到了甘三爺與甘正父子二人,正在恭敬等候著,見得甘奇進來,倒也不說話,卻拿眼神與甘奇示威幾番。

    甘奇自顧自走到另外一邊站好。

    待得片刻,聽得有人大喊:“包龍圖到!”

    一個身形微胖的老人走了進來,一身鮮紅色官衣,戴著雙翅襆頭官帽,走到大堂頭前官位落座。

    所有人連忙躬身見禮,甘奇一邊見禮,一邊驚訝,說好的面黑如炭呢?說好的頭頂月牙呢?這位包青天怎麼面白如玉,白裡還透著紅?

    待得甘奇見得包拯進來之後,一直板著個臉,多少猜出了為何後人都說他大黑臉了。

    驚堂木一拍,大黑臉包拯開口:“訴狀本官已閱,哪個是甘奇?”

    甘奇連忙上前答道:“學生甘奇。”

    包拯聽得“學生”二字,微微皺眉,問道:“訴狀中說你不學無術,只知街頭浪蕩,怎敢在本官面前自稱學生?”

    一旁的國子學學生甘正,自小與甘奇就不是一路人,也看不起甘奇這個村中自知街頭浪蕩的富家子弟,此時聽得甘奇自稱“學生”,立馬也開口斥道:“甘奇,你學得幾個字,入了哪個官學?豈敢在包龍圖面前自稱學生?”

    大宋朝,是真正的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平民百姓見了官,都是“小的”、“小人”這種自稱。能自稱學生的,那一定要是真正有些墨水的後進讀書人。這是極其重要的禮節。

    甘奇倒也沒有想到自己自稱一聲“學生”會帶來這麼多麻煩,也是甘奇不願意稱呼自己為小人之類,所以選來選去選了個“學生”的自稱。

    但是甘奇也不心虛,看了一眼甘正,答道:“包龍圖,告狀之人,自然是想方設法來攻訐被告之人。學生書香門第,父親更是中過舉人,自小也讀書進學,而今也勤學不輟。如今受人誣告,不過是因為老父已亡,家中卻還有餘財,懷璧者也。”

    “恬不知恥,你也敢自詡讀書人?你是讀了哪本書?進了哪個學?在包待制面前,你也敢如此信口開河?”甘正說得義正言辭。待制,與龍圖一樣,是包拯作為開封府權知府的尊稱。

    大堂之上的包拯卻是眉頭深皺,一個國子學的學生告狀,訴狀也寫得工整清楚,包拯本以為案件應該好審,卻不想這個被告一番話語,用詞用語當真不像是那不學無術的街頭浪蕩子。

    包拯問了一語:“甘奇,你可考過功名?”

    甘奇答道:“回禀包龍圖,老父在時常言厚積薄發,教導學生不可眼高手低。所以學生自以為還未做好萬全之準備,不曾考過功名。”

    大宋朝與明清在科舉制度上是不同的。首先宋朝不組織正規的秀才考試,科舉直接從考舉人開始。考舉人的資格,多來自地方推薦,或者地方舉行一些自己的選拔考試。

    考中舉人,接著考進士,這個過程需要一氣呵成,舉人資格往往是一次性的。當然,考中舉人,地位與身份上就有了很大的不同。

    宋朝取仕,更多依托官辦學校,考試的資格也多來自各地官辦學校。

    甚至太學與國子學的學生,有被直接推薦去考進士的資格,後來三舍法改制,國子監裡的學生甚至畢業了有直接當官的資格。

    進官學,對於宋朝學子而言,是一件不那麼簡單的事情。

    包拯聽得甘奇如此話語,更是皺眉,心中似乎又覺得甘奇這種話語不太可信,但也沒有直接妄下定論,而是思索了片刻。

    此時甘正氣憤又道:“包待制,切勿聽信這廝巧言善辯,他本就是個街頭浪蕩子,潑皮無賴般的人物。而今我父身為族中宿老,管教他敗家行徑,便是怕他把其父一輩子的心血葬送了去。奈何此子頑劣不堪,竟然不服管教,無奈唯有一紙訴狀告到府衙,還請包待制定奪。”

    這個時代,家族是整個國家最基本的組成部分。從漢唐以下,皇權再也不下鄉,漢唐之前,還有亭長里長這一類的基層官府職位。到了宋朝乃至往後,基層都靠自治,家族鄉紳管理。

    這也是漢唐之後的朝代,基層動員能力下降的原因所在。皇權不下鄉,其實也是國力的一種下降。

    所以甘三爺用這種藉口狀告甘奇,在民間禮法上,是有一定道理的。

    問題就在於甘奇是不是那般不學無術浪蕩子,是不是個敗家玩意兒。這一點很重要。

    思索之後的包拯,終於開口問道:“甘奇,你平常裡擅長什麼?是聖人經典?還是文章詩賦?亦或者曲調詞牌?”

    要說包拯,當真不負名頭,審理案件還真極為公證,按理說國子學的學生來告,訴狀的可信度本就極高。包拯卻還是兼聽則明,給了甘奇一個自我辯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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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謝包龍圖教誨





    包拯話語說罷,抬頭看著甘奇。

    甘奇連問話都不答,而是直接說道:“包龍圖,學生有一詩,直抒此時胸臆。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

    包拯聽得詩文,微微有些驚訝,想了想,面色緩和了一些,問道:“你這首詩可是藏了一個謎語?”

    “包龍圖見笑了,學生為此詩取了個詩名叫作《石灰吟》。”甘奇恭敬答道,這首詩當做一個謎語也是不錯的,謎底就是石灰。說的就是從石頭變成石灰的過程。

    一旁的甘正似乎也有些驚訝,驚訝甘奇這麼一個不學無術之輩竟然能開口吟詩,轉念一想,連忙開口說道:“包待制,此詩定然不是甘奇所作,包待制可千萬不要被他騙了。”

    包拯斜眼看了一下甘正,搖搖頭並不理會,而是又與甘奇說道:“詩是好詩,藉著詩說清白,頗有一些才智。但你也不必把事情說得這般嚴重,粉身碎骨倒也不至於。本府問你一個問題,農夫辛辛苦苦種下的田,你為何要把禾苗拔了去?可有此事?你又作何解釋?”

    此時的包拯,似乎有些期待之色,大概是下意識期待著甘奇能做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甚至更期待甘奇回答壓根就沒有此事。

    甘奇點點頭說道:“回禀包龍圖,拔除禾苗之事確有,學生之所以這麼幹,並非胡作非為。學生主要是為了能給同族村民們謀一份更好的營生。”

    甘三爺剛才都未說話,一直讓兒子出言,此時聽到這裡,氣不打一處來,指著甘奇就道:“胡說八道,麥苗都沒了,今年收成全無。佃農們能不能過得這個年關都是另說,你卻還在此狡辯。”

    甘奇卻不去看甘三爺,而是抬頭看向包拯。

    包拯微微點頭示意,說道:“甘奇,你好好說個清楚,族中宿老在此,你也合該與他解釋一二,避免誤會。都是同族之人,同心協力才是應該。甘老丈,你也不必激動,且聽甘奇說清道明。”

    甘三爺聞言縮了縮身形,包拯都開口了,他一個平頭百姓,哪裡還敢出言再說。

    此時的甘奇,也不藏著掖著,開口說道:“學生家在城外碼頭旁有二百餘畝田地,雖然田地不差,但是一年到頭出產也不多,佃農辛苦一年,也不過堪堪飽腹。學生心想,既然家在繁華汴京之外,何不依托汴京之繁榮做點其他事情,多賺一些營生,提高一下族人生活用度,所以籌劃了個相撲場地,經營相撲總比種田賺得多。頭前學生也結識了狄樞密,狄樞密對相撲之道也頗為喜好,所以學生便與狄樞密之子一道開始了這件事情。還請包龍圖明鑑。”

    包拯聽得連連點頭,當聽得狄樞密之時,有些意外,開口問道:“狄樞密?”

    “是的,正是狄樞密。”甘奇答道。

    包拯沉默片刻,不知想了些什麼,然後開口說道:“嗯,此事就到這裡吧,甘老丈,本府倒是覺得甘奇有些頭腦,此事是個誤會,罷了,各自歸家。一族之人,當團結相親。”

    甘三爺不敢多言,但是甘正仗著身份,卻還出言說道:“包待制,學生所言句句屬實,萬萬不可聽信這廝一面之詞啊,他一個閒散潑皮,豈能認識得了狄樞密那般人物?這般謊言,不可聽信啊。”

    包拯近花甲年紀,閱人無數,真假之間,他心中早有定奪,聽得甘正還開口來說,已然有些不耐煩,說道:“你一個國子學生,不好好在國子監進學待考,非要參與一些同族小事,還不依不饒,不念君子風範,是何道理啊?”

    甘正聞言一愣,心中大驚,連忙躬身拱手:“學生……學生失禮了。”

    甘正心不甘情不願退到一旁,包拯再看向甘奇,說道:“既然讀書,就該進學,不進開封府官學,如何能考科舉?官學裡下半年招收學子,你當去考上一番。既然是書香門第,便不能辱沒了門楣,不得自誤,你可知曉?”

    甘奇實在沒有想到包拯最後還會如此叮囑一語,連忙見禮答道:“謝包龍圖教誨,學生一定不辜負教導。”

    包拯聞言點點頭,已然起身,大手一揮:“退堂!”

    包拯剛從後門而出,甘正一臉氣憤看向甘奇,也是大袖一揮,鼻頭愣愣一聲:“哼!”

    甘奇笑著回應了一下,頭前出門而去,昂首挺胸。

    還聽得身後甘三爺氣憤說道:“未想,未想這廝竟然如此巧言善辯,氣煞我也!”

    甘正在旁答道:“父親不必生氣,以這廝做派,還想考開封官學,到時候一定讓人笑掉大牙,待得他出了醜,包待制自然會知曉今日我們所言非虛,到時候定然會再定奪一番。”

    頭前的甘奇,倒也隱約聽到了身後兩人的話語,只是完全不當回事,如沒有聽到一般,自顧自帶著等候在外的甘霸等人快步往家長趕去。

    甘奇站在田間,禾苗倒是拔得差不多了,忽然開口說道:“甘霸,你去統計一下這三十畝地都是哪些人家耕種的,多少也當與他們補一些錢財度日。”

    “大哥還是心善。”甘霸開口誇著,臉上一直掛著笑,剛才府衙大堂裡的事情,他都在門外聽得清清楚楚,此時還在為自己大哥勝了官司而高興。

    只是甘奇自己卻低頭在想,因為錢實在不夠用,既要建一個大的運動場,還要補貼一些佃農,將來還要備下獎金出場費,甘奇家中,也已捉襟見肘。

    想得片刻的甘奇,忽然開口問道:“呆霸兒,黑虎幫在碼頭上的賭坊生意可好?”

    “大哥莫不是想進賭坊裡賭錢吧?大哥萬萬不可去啊,那可是黑虎幫的賭坊,豈能讓我們贏錢?以往大哥都不曾去讓他們坑,如今更不能去了。”甘霸有些著急,黑虎幫的賭坊,他們是從來不往裡進的。

    “胡說八道個甚呢?我豈會去賭錢?我是要開個賭場,準備跟黑虎幫搶營生!”甘奇答道。

    甘霸聞言大喜,連忙答道:“大哥,雖然碼頭上來往的都不是什麼富家子弟,但是人流如織,賭坊生意那是極好的。大哥是準備跟黑虎幫乾了嗎?”

    甘奇又是一個腦蹦子,說道:“一天到晚幹幹幹,能不能消停點?我們是去做生意的,和氣生財。”

    甘霸揉著腦袋,輕聲說道:“就怕……就怕他黑虎幫不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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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幸運大轉盤與大哥三弟





    第二日大早,狄詠帶著幾十個匠人到得甘家村,甘奇的昨夜已經把圖紙畫好了。

    圖紙倒也簡單,圍著一圈先夯土,用夯土夯起高牆,外為高牆,內為階梯,階梯就是看台。待得夯土工程完畢,然後再里外砌磚石,看台頂上加蓋棚子。

    建造工藝其實也簡單,與修建城牆大同小異。城牆也這般工藝,裡面夯土,外面磚石。西北邊境的城牆,甚至只有夯土,磚石都不砌,也極為堅固耐用。

    稍一丈量之後,匠人們已經開始在挖地基了。

    不遠村口,甘三爺打眼看著這邊熱火朝天,面色難看至極。

    一旁的甘正說道:“父親不必如此,有甘奇好果子吃的,那些城內看相撲的人,豈能繞著遠路跑到城外來看?他花費巨資建個相撲場,到時候門可羅雀,只怕他當真就要變賣家業度日了。”

    甘三爺聞言果真面色好看起來,說道:“我兒說得在理,那咱就等著,看著他把家業造了去,到時勿謂言之不預也。”

    甘三爺還咬文嚼字起來,甘正早已是看戲模樣,說道:“父親,不過小人得志爾。”

    甘三爺心情大好,揮揮手道:“兒啊,你早些回國子監裡去吧,君子立大志,定要考個功名回來,為父就盼著你能得個官身。”

    甘正點點頭,拜別而走。

    碼頭邊的田裡,甘奇安排好地基丈量的事情之後,便往家中而回。

    家中書案上還有不少圖紙,這些圖紙比那運動場的圖紙精細繁瑣得多,甘奇昨天一夜未眠,畫的就是這個東西。

    甘霸人在一旁等候著。

    不得多久,甘奇理好圖紙,反复看了看之後,帶著甘霸出門而去,直奔碼頭。

    碼頭上依舊人流如織,四處店鋪叫賣之聲不斷,茶樓酒肆裡還有咿咿呀呀的小曲小調,時不時也能聽得說書人的繪聲繪色。

    甘奇直奔一個鐵匠鋪而入,甘霸跟在身後,眼睛都不看路,一直盯著甘奇手中的圖紙去看,也看不懂個所以然。

    鐵匠也是個老漢,赤裸上身,正在不斷推拉著風箱,爐子上的炭火似乎剛剛燃起,吐出的火舌還帶著藍色。

    客人進門,老漢也不抬頭,開口就問:“要鋤還是要犁,自己挑選,菜刀剪子在櫃子下,鍋在後頭掛著。”

    “張鐵匠,我不買那些,訂做一些小玩意兒,你看看圖紙,開個價。”甘奇已經把手中的圖紙送了過去。

    老頭聞言抬頭,接過圖紙,翻看了幾下,說道:“你要這些小鐵球作甚?”

    “這你不需要管,開價就是,鐵球要打圓一些,環形箍也要結實,輕易不能變形。”甘奇答著。

    小鐵球與環形箍是啥?這個東西只有甘奇自己知曉,叫作“軸承”。當然不是現代意義上的軸承,而是軸承原理的東西,精度要求不高,到時候塗上油脂,能比較順當地轉起來即可。

    老頭打鐵一輩子,手藝自然是極好,但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一邊看一邊在想這玩意到底是乾什麼用的,倒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得開口說道:“這個小鐵球若是真要渾圓,可不那麼容易。收你五貫錢。”

    “五貫,張老頭,這能用得了幾斤鐵?你是想錢想瘋了吧?”甘霸一聽五貫之多,開口說道。

    老頭還準備與甘霸解釋一下這個小鐵球如何費時費力,需要多麼高深的技術技巧,不想甘奇已經開口:“你若能做好,五貫不多。我給你六貫,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張鐵匠開出五貫的價格,其實也準備好了討價還價的餘地,聽得甘奇價都不還,還把價格翻了一倍,連忙問道:“要老頭我答應你什麼事情?”

    “這個東西是我發明出來的,你不得說給任何人聽。”甘奇說道,這是甘奇的商業秘密。商業秘密這個東西,重要之處就不用說了。

    張鐵匠聞言點點頭:“老頭答應你,一言為定。你什麼時候要?”

    “後天就要。”甘奇答道。

    張鐵匠聞言又低頭看了看圖紙,皺著眉頭,卻還是點頭:“嗯,後天下午你來拿就是。”

    甘奇也不多說,從懷中掏出一串銅錢放在打鐵的鐵砧之上,轉頭就出。

    甘霸連忙追了出來,說道:“大哥,你花十貫就做這麼個玩意?你要做這東西作甚呢?”

    甘奇神秘一笑:“幸運大轉盤!”

    “幸運大轉盤?這是什麼?卜卦算命的?”甘霸疑惑問著。

    甘奇一抬手,準備又是一個腦蹦子。甘霸這回倒是學乖了,遠遠就躲開了。

    還聽甘奇說道:“什麼卜卦算命的,頭前不是說開賭坊嗎?這玩意童叟無欺,全靠運氣,還出不了老千。只要這玩意一出,黑虎幫的賭坊就得關門大吉了。”

    躲開了腦蹦子的甘霸口中又問:“大大……大哥,這個什麼幸運大轉盤當真比搖骰子好玩?”

    甘奇搖搖頭,也懶得多言,已然又開始去尋木匠,尋了木匠還去尋畫匠。

    畫的內容也是簡單,獅子、老虎、兔子、牛、羊、馬、蛇、老鼠、狗、烏龜等等,應有盡有,三十多種。

    動物的種類越多,那麼獎金的賠率就越高。還可以分大獎、中獎、小獎,賠十五倍,十倍,五倍。比搖骰子的倍數不知高了多少,倍數高了,吸引力自然也就高了。

    甘奇忙活完這些事情,抹了抹頭上的漢,露出微微的笑臉,心有憧憬,極為滿足。

    不想此時一旁的甘霸又道:“大哥,你這玩意我都搞不懂,我還是覺得那些賭徒更喜歡搖骰子。”

    甘霸說了這麼一句大煞風景的話語,甘奇笑臉一止,反問道:“搖來搖去不就是幾個數字嗎?有什麼好玩的?”

    “大哥,那些人就喜歡搖數字的。”甘霸一邊說著,一邊把頭撇開,生怕甘奇又抬手來打。

    甘奇聞言想了想,說道:“數字還不簡單,且看我給他們來個3D彩票,中獎就翻五百倍,買一文錢,中五百文,買一貫中五百貫。一個時辰搖一次獎,保准那些賭徒們趨之如騖,愛不釋手。”

    “大大大大……哥,買一貫中五百貫,大哥,哪裡有這麼賠的賭坊,這麼賠下去,咱們討飯都沒有活路啊。”甘霸心中,這個大哥瘋了,不可理喻。

    “這叫賠率,懂嗎?這裡面是有道理的,穩賺不賠的,知道嗎?”甘奇難以解釋其中具體道理,唯有這麼去說。

    甘霸聽得穩賺不賠,半信半疑,又道:“那大哥,為什麼不叫大哥彩票呢?非要叫個三弟彩票?”

    話語說完的瞬間,甘霸一聲哀嚎,齜牙咧嘴,雙手摀著腦袋又搓又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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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娛樂大宋





    大宋之富庶,歷代難及。且不說那些什麼國內生產總值的統計,也不說歷代稅收總額的對比。

    就說大宋的錢,北到遼國,西到西夏,南到東南亞,乃至於海道南亞西亞,大宋的錢都是硬通貨。

    大宋為何會如此富庶,其中有兩個關鍵點,一是社會風氣。

    頭前說過皇權不下鄉的弊端,其實皇權不下鄉也是有利處的。那就是民間的自由化,先秦至漢唐之時,有極為嚴苛的戶籍制度,普通百姓幾乎不能離開家鄉,能離開家鄉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有官差在身的,另外一種就是大家士族,也可以說就是讀書人。

    但是到得宋朝,戶籍制度就鬆了下來,不再如以前那般嚴苛,甚至連以往夜間的宵禁也大多取消了。人口流動性更大,這就會導致民間商業的繁榮,商業的繁榮往往也會帶來手工業的進步。

    二是南方的開發程度。長江中下游地區的第一次真正的開發,始於漢末三國,也是就孫家的吳國,在此以前,南方幾乎屬於未開發地區。孫家算是真正的開荒者,為了開發地盤,孫權甚至出兵帶台灣島去掠奪人口。

    孫家的開發,僅僅是個開始,那時候的南方,遠遠比不得中原的富庶。到得晉朝的衣冠南渡,便是第二次南方大開發,這個時候的南方,才真正開始算得上發展起來了。

    但是唐朝的中心卻又往西北去了,這讓南方又處在了皇權的遠端。

    宋朝之所以定都在汴梁,其實也有許多考量,汴梁作為國都在軍事上來說,不是一個好地方。但是汴梁在經濟與社會發展上來說,這裡就是真正的好地方,因為剛好在水道之邊,南北的中央。

    關於定都汴梁,其中也有另外的原因,西北開始變得貧瘠,漢唐的中心都在西北,那個時候的西北,還是鬱鬱蔥蔥的地方,黃河也還是一條清水河。從秦到漢唐,一千多年時間,西北一直是國家的中心地區,過度的開發與耕種,讓西北那片鬱鬱蔥蔥的地區,變成了貧瘠的黃土高原,黃河從清水也變成了泥沙河。

    再加上南方的開發程度,國家的政治與經濟中心,在人力不能左右的情況下,唯有慢慢向東邊遷移,曾經富庶強大的西北,慢慢成了皇朝邊緣之地。

    大宋擁有前幾朝不曾擁有的開發度極高的南方,這是大宋富庶的基礎,但還不是最根本的原因。大宋朝富庶最根本的原因,來自糧食作物的改變。

    稻與麥,主要的口糧作物。麥不用說,南方主要種植稻穀,也就是大米,到了宋朝有了一個極大的發展。從中南半島傳來了占城稻,以往本土的稻穀,一年只能一熟,到得宋朝有了占城稻,一年可以兩熟,甚至再往南方,一年甚至可以三熟。

    意思就是稻穀在宋朝傳入了新的品種,在南方一年至少可以種兩次,收穫兩次。這個進步給整個社會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糧食生產翻倍增長,解放了更多的勞動力,手工業越發發達,造紙、陶瓷、家具、更加精美的建築等各種東西,生產的數量與品質也加倍增加。寬鬆的社會氛圍,各種生產的提升,隨之商業的大發展,再加上大陸東邊更發達的水係與交通,這就是宋朝富庶的原因所在。

    古語有言飽暖思**,宋朝的娛樂行業,消遣行業,在全國范圍內普遍有了大發展。這也是為何宋詞會成為宋朝代表的原因,因為宋詞幾乎就代表了娛樂。宋詞在意義上的地位自然毋庸置疑。

    但是真繼續分析一下,宋詞是宋朝的代表,其實也可以說娛樂行業就是宋朝的代表。

    宋朝興許亡也亡在整個社會的糜爛娛樂之中,豐富的物質生活,給人帶來的東西有許多正面的東西,但是萬事也有許多負面的東西。亡國,從來不僅僅是哪個統治者與高層個人原因,往往跟整個社會的變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甘奇看到的這個大宋,正是大宋朝蒸蒸日上的時候,也是這個大宋朝最好的幾十年,繁花似錦,大師輩出,家國穩定,甚至對外戰爭也屢屢獲勝。

    甘奇是真的趕上了一個好時候。

    以後的王安石變法,也是在這個基礎上的變革。民間大發展,百姓收入不斷增加。王安石想做的就是讓朝廷的收入也隨之增加。

    所以甘奇想賺錢,第一想法不是要生產發明什麼肥皂香水之類的東西,而是做娛樂行業,滿足富庶的大宋人民日益增長的娛樂需求。

    碼頭西邊,甘奇尋了好久,終於找到了一個對外轉讓的店鋪,店鋪不小,兩層的臨街小樓,以前是賣香料的,店家如今也有了發展,準備把店鋪搬到城裡去,讓出了這個店面。

    甘奇順手接過,簡單佈置一番,待得木匠鐵匠與畫匠的東西都送來之後。

    甘奇檢查了一番送來的各種東西之後,開口喊了一語:“呆霸,把門關起來,叫人在外面守著,不准任何人靠近。”

    呆霸連忙照做,門窗關得嚴嚴實實。

    甘奇方才開始組裝著自己設計出來的幸運大轉盤,木底座上有一個鐵碗模樣的東西,鐵腕裡放著簡易的軸承,再在鐵腕裡倒入菜籽油用作潤滑,軸承連接著鐵桿,鐵桿之上安裝了一個巨大的木製轉盤,轉盤的表面畫著各種動物。

    再用小木條分割動物區域,待得一切裝好固定,再用木板把轉盤之下全部圍起來。幸運大轉盤就算是組裝完畢了。

    甘奇又從旁邊拿來三個大小不一的鐵球,鐵球上圖上了顏色。最大的鐵球代表十五倍的賠率,最小的代表五倍的賠率。把鐵球扔進轉盤之中。

    轉盤上立著一個木製手柄,甘奇伸手握住手柄,使勁一推。

    順滑轉動之聲極為悅耳,轉起來的幸運大轉盤讓甘奇笑得合不攏嘴。三個小球在轉盤裡不斷滾動著。

    許久之後,轉盤方才慢慢停下來,三個鐵球不斷在區隔動物區域的小木條之間來回滾動。

    終於,塵埃落定。紅色大球停在了獅子圖案區域,白色中球停在了兔子圖案區域,黑色小球停在了老鼠圖案區域。

    甘奇極為欣慰,抬頭一看,窗外已然是傍晚。整整一天就這麼過去了,甘奇說了一句:“終於弄好了,運動場就靠你了。”

    說完話語,甘奇推開門,甘霸等人已經在門口打起了盹,甘奇推醒甘霸,說道:“明日里在門口貼個招工告示,身強體壯者,每月例錢兩貫。”

    甘霸又一次表達了不同意見:“大哥,兩貫啊?城中皇城司當差一個月才一貫五呢。黑虎幫他們一個月也不過發九百錢。大哥,咱們弟兄有九個,即便累一點也無妨的,何必去找旁人。”

    “黑虎幫只發九百錢?”甘奇問了一語,又道:“那就再加五百錢,兩貫五一個月,只要身強體壯的。今夜我就寫好告示,明日你只管貼就是。”

    甘霸哭喪著臉,只覺得這個大哥完全是瘋了,一賠五百的賭坊他還覺得要賠得討飯,如今招人又發這麼高的價錢。甘霸看了看甘奇最近喜歡打人腦蹦子的手,欲言又止幾番,才問道:“大哥,那……那攏共要招多少人啊?”

    甘奇大手一揮: “招,拼命招,只要身強體壯,來多少要多少。待得我說不招了,那便不招了。”

    甘霸頭一低,與左右幾個兄弟對視幾眼,不情不願“嗯”了一聲。

    甘奇還是解釋一語:“你們不是要人多勢眾嗎?這般豈不就是人多勢眾?若是黑虎幫有人來投,先發一個月例錢。”

    甘霸聞言,雙眼精光一放,隨即轉瞬即逝:“大哥,這般招來的人,怕都是衝著錢來的,可不會真心賣命。”

    甘奇擺擺手:“照做就是,什麼玩意黑虎幫黑社會的,朗朗乾坤,要用金錢的力量打敗他。”

    “大哥,如此真能打敗黑虎幫嗎?”甘霸最近是習慣性半信半疑。熱血少年心中,似乎總覺得義氣是什麼都比不了的東西。

    甘奇不答,邁步往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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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與狄青過不去的歐陽修





    相撲場的工地上依舊熱火朝天,幹活的人也有了一百多號,這個時代的勞動者極為勤勞,天剛亮就會趕到工地,天黑盡看不見了才會收工歸家。

    狄詠也極為負責的在現場督工,見得歸家的甘奇,上前來見,臉上卻沒有笑容,唯有愁眉不展。

    甘奇拱手回禮,見得狄詠臉色,問了一句:“狄兄弟心中有何不舒心之事?”

    狄詠與甘奇已經相熟幾日,倒也不藏著掖著,直接答道:“甘兄弟啊,實在憋屈。父親不過為我求了個小官小職,卻又被人詬病幾番,在家中氣淤難散,搖頭嘆氣不止。你說這汴梁還是不是人待的地方? ”

    “不知狄樞密給兄弟謀了個什麼官職?”甘奇問道。

    狄詠伸出小指頭說道:“芝麻綠豆般的官職,東頭閣門使,給官家拉車牽馬看門的官職,這算官嗎?以我父的戰功,我得這麼個小官,算得了什麼?卻還有人攻訐我父以權謀私?我父雖然身為樞密院副使,但是他何嘗有過半分權柄?但凡有一絲一毫的權柄,也不至於慢汴梁尋消遣了。氣煞人也!”

    甘奇知道宋朝多用“官家”來指代皇帝,搖搖頭說道:“是何人要如此攻訐狄樞密?”

    “何人?不就是歐陽修那廝?”狄詠答道。

    “歐陽修?翰林歐陽修?”甘奇聽到這個名字,多少有些吃驚,在甘奇所知,歐陽修是一個才名顯赫之人,甘奇實在不知道歐陽修是那個一直與戰功顯赫的狄青過不去之人。

    “就是這廝,非要說開封去年發大水,是因為我父親,豈有這般道理啊?”狄詠憤憤不平。

    甘奇此時忽然想起來狄青似乎就是這些事情之後立馬就病死了,腦海中忽然也浮現了前幾日見到狄青時候的場景,也想起了關於狄青作戰勇猛無敵的那些事情。開口說道:“狄兄弟,你近來可是要到皇城裡去當值?”

    狄詠擺擺手:“當值?還不知道是個什麼結果呢。這值不當也罷。”

    甘奇聽得狄詠不用去當值,立馬又道:“那你明日趕緊多招匠人,相撲場一定要加快進度,讓狄樞密能有一個真正的消遣,排解一下心中淤積。”

    甘奇知道,狄青就是被氣死的。此時的狄青看似白髮在頭,只因為邊關熬人,其實年紀還並不很大,連五十歲都沒有。

    甘奇此時能做的,就是給狄青找一個能排憂解悶的地方,如此興許狄青能不舒心開心一點,興許就不至於真的立馬被氣死了。

    狄詠點點頭,長出一口氣,拱手說道:“甘兄弟,大恩不言謝,大恩不言謝啊。你我這輩子,便是兄弟了。我狄詠定然不負這份兄弟之情。”

    甘奇也拱手說道:“狄將軍為國為民,鞠躬盡瘁,這些都是我該做的,兄弟不必見外。”

    狄詠聞言,好似雙目已有淚水,激動得出乎了甘奇的意料之外,開口說道:“甘兄弟,往後,往後你就是我大哥,我狄詠就拜你做大哥了。我父這一輩子征戰疆場,無數次死得逃生,如今到得汴梁,整個汴梁城,卻未有大哥你說出了我父為國為民鞠躬盡瘁的話語,唯有大哥你說了一句公道話語。”

    狄詠之語,聽得甘奇心中翻江倒海,甘奇知道這些事情,但是還真不知道事情嚴重到這種地步。甘奇不知道狄青見韓琦,都是如孩童見長輩一般的禮節,與韓琦說話的語氣,好似小廝僕人一般謹小慎微。

    甘奇實在不知道狄青在京城裡的處境已經到得這般地步。甘奇也實在沒有想到這個大宋朝文武之別,已經到了這般畸形的地步。

    甘奇心中想出一把力,也實在不願意看到狄青會是這麼一個悲劇結尾,試探性開口說了一語:“狄兄弟,素聞開封府包龍圖為人正派,處事極為公正,不知狄樞密可曾與包龍圖有過交道?”

    “包拯?”狄詠想了想,又道:“要說這個包拯,最早的時候也在朝中說過我父的壞話,但是後來我父人人喊打的時候,包拯反倒不再出言了,這個人興許還是個公正之人。大哥意思我懂,但是想要包拯為我父說話,也是不可能的。我雖然也聽說歐陽修與包拯不太對付,但包拯終究是個文官,滿朝文官,是沒有一人會與我父親近的。”

    甘奇聽得懂意思,狄詠所言,就是說狄青如今在京城裡,幾乎是被孤立起來了,被文官孤立了,幾乎人人喊打。

    但甘奇依舊還是問了一句:“包龍圖與歐陽修不對付?”

    狄詠點頭答道:“嗯,聽說他們兩個在朝堂上經常有爭論,特別是關於包拯升官之事,歐陽修經常出言詬病,包拯也是那硬氣之人,兩人杯葛不少。”

    甘奇又問了一語:“按理說歐陽修不過是個翰林,就算去年知了貢舉之事,也不過是個三品,緣何他在朝中說話這麼有用?”

    狄詠答道:“兄弟有所不知啊,韓琦、富弼、文彥博等諸多相公雖然權柄在握,但是你也別小瞧了歐陽修這個知貢舉,隱隱就是如今文壇魁首,文壇魁首之言語,其中無用?歐陽修但凡出言,朝中附會者不知凡幾,特別是御史台那些諫官,幾乎都唯其馬首是瞻。他說話自然有用,官家多是聽之信之。”

    知貢舉,就是科舉的主考官。

    甘奇聽得狄詠說這麼多,也就明白了這個大宋朝廷的大概情況,也知道狄青如今所處的情況,其他話語甘奇也說不出來,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然快要黑盡,甘奇說道:“狄兄弟,招呼工匠們收工回家吧,你也趕緊入城,天黑下來了城門就進不去了。”

    狄詠點點頭,拱手又是一拜,說道:“大哥,小弟明日再來拜會。”

    甘奇拱手回應,目送狄詠的背影一直消失在道路盡頭。

    狄青一共五個兒子,有一個兒子早亡,剩下的四個兒子中,歷史上唯有狄詠有一些出息,繼承了父親的衣缽,在戰陣上屢立戰功,其他三個兒子,皆是籍籍無名。

    甘奇作為一個思想不同的人,聽得狄青這些事,心中的觸動,難以言表,甚至甘奇越發起了一個心思,想要扭轉狄青的悲劇,只是此時的甘奇,似乎也有些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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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周侗,你叫周侗?(感謝蔣大少丶萬賞)





    “招人,身強體壯,月例兩貫五百錢,還有這等好事?”

    “假的吧?真給兩貫五百錢?”

    “這東家莫不是傻了?兩貫五百錢,可以僱四五個小廝了。”

    “讓老子看看,大哥賭坊?好大的口氣,憑得就敢叫個大哥的名頭?”

    大哥賭坊,甘奇的賭坊,大早貼出了告示,不得片刻圍觀人群就聚集了不少。

    站在頭前的甘霸,還得一臉不情不願解釋道:“童叟無欺,只要身強體壯,每月例錢兩貫五,一個銅板不少。”

    似乎也有人認出了甘霸,開口說道:“這不是甘家村的呆霸嗎?這賭坊可是你大哥八臂金剛的產業?當真月例兩貫五?”

    甘霸不厭其煩再答一次:“兩貫五兩貫五,我家大哥說話算數。”

    顯然甘奇在碼頭上還是有一些名聲的,倒也不都是好勇鬥狠的名聲,而是家境殷實出手闊綽的名聲,街巷裡的年輕人裡,大多都知道附近有這麼一號大手大腳的主。所以甘霸才如此去說,更顯得有說服力。

    “那我倒是想賺這兩貫五,不知如何算是身強體壯啊?”

    甘霸抬手往旁邊一指,說道:“那個石鎖,能舉過頭頂者,便算合格了。”

    甘霸話音剛落,已然有人開始去舉那塊不小的石鎖。

    不得多久,甚至碼頭上的裝卸工都開始往大哥賭坊這邊趕來,碼頭上的裝卸工,都是有一膀子力氣的漢子,這兩貫五百錢的月例,實在太有誘惑力。

    顯然,許多人也沒有想過拿這份錢到底要付出些什麼,大多數人只以為是個看家護院的差事,亦或者在賭坊里當個前後伺候的小廝而已。

    如此想倒也沒錯,但是甘奇願意出這麼個價錢,事情顯然就不會這麼簡單。

    而此時的甘奇,卻不在賭坊裡,而是又設計了一個轉盤,新設計的轉盤小上許多,轉盤之上也只有十個區域,也沒有畫匠,而是直接寫了零到九十個數字。

    甘奇的大哥彩票,顯然也要開始了,甘奇想來想去,公平起見,搖轉盤開獎是最佳方案,也最能服眾,不至於產生什麼暗箱操作的糾紛。

    待得甘奇再次安排好了大哥彩票轉盤的事情之後,回到賭坊之內,賭坊裡面已經站了二三十人,皆是身強體壯之人。

    見得甘奇回來,甘霸不斷示意眾人:“都來拜見大哥,快些快些。”

    稀稀拉拉的聲音:“拜見大哥。”

    “見過大哥。”

    “大哥好。”

    甘奇也左右點頭示意著,眼神來回掃視幾番。

    卻有一人吸引了甘奇的目光,一個十六七歲面容的年輕人,身材卻極為高大,徐傑粗略打眼一看,直有一米八左右的身高,而且還不是乾瘦體格,也是膀大腰圓模樣。

    按照這個年紀,還得繼續長個,往後只怕一米九都有可能。古代的中國人不矮,但也比不得後世的身高。這個年輕人的身材實在太過顯眼。

    甘奇眼神一直在這人身上,還聽得他拜見的聲音並非開封本地口音,甘奇已然開口:“小兄弟,你過來。”

    高大的少年人往前走了幾步,又拜見一下,不見他有絲毫的畏縮怯懦,反而不卑不亢。

    甘奇開口問道:“小兄弟哪里人士啊?”

    “在下華州潼關人士。”

    “哦?華州,陝西?”甘奇再問。

    “正是。”

    “嗯,西北人向來勇武,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小兄弟尊姓大名啊?緣何到得汴梁城來了?”大宋朝,最勇武的漢子,都在西北,這話一點不假,因為唯有西北,在整個北宋時期一直在與西夏打仗,乃至後來靖康之變,撐起整個大宋朝軍事的,也多是西軍漢子。

    也是因為遼與宋經過了二十五年的長期鏖戰,在宋真宗時期,也就是1004年的時候訂立了檀淵之盟。這一份盟約,讓宋遼有了持續一百年時長的和平。

    “在下周侗,自小習武,此番出得家鄉,到汴京來只為闖出一番名堂。只是在這汴京城無親無故,無處安身,適才路過此處,特來尋個落腳之地。”高大少年人開口說道。

    甘奇聞言,已然站起身來,脫口而出:“周侗?你叫周侗?”

    少年人見得甘奇激動模樣,有些不明所以,愣愣點頭:“嗯,在下周侗。”

    甘奇強制收了剛才的激動,心中已然想起一件事情,汴梁禦拳館天下第一拳師,整個北宋後期皇家認定的天下第一高手,便是周侗。《宋史·岳飛列傳》記載,岳飛的師父就是周侗。

    傳說中,盧俊義、林沖、史文恭,也都是周侗之徒。

    甘奇盯著這個年輕的周侗看了又看,似乎都不敢相信一般。盯得許久,把周侗都看得一臉疑惑在打量著自己,甘奇方才再次開口:“你都練了一些什麼武藝啊?”

    周侗聽得這麼一問,一抬頭,自信非常,說道:“甘大哥你可別小瞧了在下,在下出身西北,打小多聞戰事。所以練得一身弓馬嫻熟,槍棒也不在話下,拳腳也是信手拈來。十八般武藝,就沒有在下不會的,也沒有在下不擅長的,一路千里到這東京來,就是想名揚天下,要讓天下人都知曉在下這一身絕頂的武藝。”

    周侗年輕氣盛,說起話來既有自信,也有狂妄。只是這話音一落,忽然滿堂哄笑。

    “小兄弟,不過都是討一份營生,可沒有你這般吹噓的。”

    “話大不怕閃著腰了,還什麼都會,什麼都強。你不會在你娘肚子裡就學會了吧?”

    “還弓馬嫻熟,你要是能有馬,還用到這裡來討營生?笑死個人。”

    眾人之語,倒也說得不差。馬在宋朝,那是極其重要的戰略物資,就算民間有馬,一匹再差的馬,也要上百貫的價錢。能馬術嫻熟的,民間還真找不到幾個人。

    周侗這話說出,連甘霸都一臉鄙夷的模樣。

    周侗聽得左右之人諷刺,也不在意,只是抬著頭看向甘奇。

    甘奇大手一揮:“靜一靜,都靜一靜。”
mk2258 發表於 2019-2-4 10:22
第十八章你猜得不錯(感謝蔣大少丶萬賞)





    所有人聞言停了話語笑聲,也都往甘奇看去,等著看甘奇如何數落這個外地小子。

    只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甘奇再開口,卻道:“好,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兄弟,往後你周侗,一個月例錢十貫,年底再發五十貫算是年節費用。吃喝拉撒,我甘奇全包了。遇到如此英雄,算是我甘奇的福氣。”

    周侗聞言,也愣住了,他雖然說出了這般狂妄的話語,那是他自尊自信使然。但是他也做好了被人譏諷嘲笑的準備,有本事的人,多是這般,心中有自己的驕傲。話語說出,別人譏諷是被人沒見識、沒本事,沒有識人之明。

    但是真有人信了他口中之語,周侗也是驚奇萬分,一年給一兩百貫錢厚待,他更是沒有想到,幾十畝田也不過一兩百貫錢。甚至甘奇自己,現在口袋裡興許也就這點錢了。這無疑是一筆巨款,在汴京城算是巨款,到得貧瘠的西北,更是巨款。

    周侗愣愣一言:“甘大哥可是在說笑?在笑話我?”

    甘奇嚴肅認真搖搖頭,說道:“周兄弟乃是世間少見的豪傑人物,能結識周兄弟,也是我甘奇的福分。豈能說笑?兄弟若是看得起,願意認我這個大哥,我更是求之不得,錢財對於兄弟而言,算得了什麼。”

    周侗看著甘奇認真的模樣,並未言語,他似乎還是不太相信。

    一旁有人開口提醒著:“甘東家,你可別被這外地小子騙了,大話誰不會說,我還能說我打遍天下無敵手呢。”

    甘奇已然答道:“你們是有眼不識真英雄,我甘奇看重的人,不要說百十貫錢了,什麼都不算事。”

    周侗聞言,少年人已然熱血上湧,已然拱手大拜:“甘大哥,小弟初來京城,能遇大哥這般慧眼識英雄,感激不盡,小弟定然不負大哥這份恩情。”

    甘奇已然伸手去扶周侗,口中說道:“兄弟以後就跟在為兄身邊走動吧。 ”

    周侗點點頭,站到甘奇身側,說道:“大哥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不為錢財,只為今日之情義,小弟一定不會推辭。”

    甘奇很是滿意點了點頭,左右看著眾人,也從眾人臉上看出了不服,甘奇豪氣一語:“我這兄弟周侗,武藝絕頂。若是何人能打得過他,每月十貫例錢,我甘奇沒有也不會眨一下。這句話,不止今日有算數,往後一直都算數。”

    眾人聞言,臉上不服的神情盡去,早已都是一臉的躍躍欲試,即便是頭前還在碼頭裝卸貨物的人,此時也想去試上一試,一個月十貫錢,賣一年的苦力也不見得能賺到。

    也不得不說甘奇的手段著實有些高明,如此管理手下之人,顯然就有後世經營公司企業方法的影子。先要激起眾人的上進心,然後還要建立起企業文化,凝聚人心。一步一步,一環套一環。

    甘霸聽得甘奇話語,面色一苦,雙眼一閉,眾人面前口中不說,心中早已在想:大哥,你這是挖了金山還是挖了銀山啊,大哥你是不是傻了啊?

    躍躍欲試之人,有些還在等著,有些人就已經迫不及待了,往前走一步,開口:“甘東家,我年少也與人學過兩手拳腳,要與這個周侗比試一番。”

    甘奇聞言一笑,答道:“周侗,就讓他們見識見識。”

    周侗哪裡還用得著甘奇吩咐,往前一步,負手而立,口中一語:“你先動手。”

    那人聽得周侗這般言語,頗為氣憤,眉宇一獰,碩大的拳頭就往周侗砸去。

    “咚!”一聲悶響。

    周侗還是剛才那個姿勢,甚至許多人都沒有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聽得一聲悶響之後,要與周侗比試的那人已然倒飛而出,趴在地上捂著胸口,面色發紫,一臉的難受,聲音都發不出來,似乎背過了氣去。

    甘奇倒是看清楚了周侗以極快的速度出了一腳,開口喊道:“好身手。”

    周侗還轉頭過來說道:“大哥過獎。”

    此時甘奇已經往前走去,去扶起被周侗踢在地上那人,扶起之後,還幫他順了順氣。

    待得氣順了過來,那人一臉尷尬左右說道:“見笑見笑。”

    甘奇卻是笑著安慰道:“兄弟你武藝倒也不錯,下次再接再厲。”

    “多謝甘東家。”那人手一拱,轉身走進人群之後,便也是知道自己臉面無光。

    大哥賭坊這邊正在熱火朝天,甘奇也開始安排著賭坊開門的一些事宜,還上街高價從別人店面裡挖來了一個姓朱的賬房。

    卻也有人飛快往汴梁城內跑去,在外城一個經營布匹的店面裡,見到了黑虎幫大當家王勝。

    “大當家,大當家,小的有事禀報。”來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什麼事情這般著急啊?”王勝不僅是碼頭黑虎幫的大當家,也在城內有宅子有產業,城外的黑虎幫賺來的錢,他也大多在城內投資經營與花銷。

    “大當家,那個八臂金剛甘奇,竟然在碼頭西邊開了一家賭坊,眼看著就快要開門營業了,還花大價錢四處招攬人手,卻也不見他來拜碼頭。還請大哥定奪。 ”

    王勝聞言眉頭一鎖,問道:“招攬人手?花多大價錢啊?”

    王勝的關注點倒是不一樣,並非甘奇要開的賭坊,而是在甘奇招攬人手上面。

    “當真是大手筆啊,月例兩貫五,甚至聽人說都甘奇為了招攬人手,價錢最高都開到了月例十貫。當真招到了不少人,連碼頭上不少的腳力漢都往那裡去討營生了。”

    “兩貫五?十貫?哈哈……甘奇他老爹不過留了個宅子,留了點田地,夠他這麼揮霍的?這也有人信?”王勝不以為然,說的也是事實,甘奇家境雖然算是殷實,卻也沒有本錢這麼揮霍,賣宅賣田都不夠。

    “大哥,莫不是他發了橫財?”

    王勝搖搖頭:“他不是發了橫財,是想發橫財,以為開個賭坊就能發財,年輕人啊,想法倒是天真得緊。”

    “大哥,咱們該怎麼對付他那賭坊?還請大哥吩咐。”

    “對付?不用對付,他以為賭坊這麼好開的?沒有幾個真正搖骰子高手,萬貫家財也能賠個精光。”王勝不在意地說完,又道:“劉寶山可有消息了?”

    “這都好幾日了,寶爺的消息還是沒有。若說寶爺當真是出去躲官司了,也不曾聽聞哪裡發了什麼大案子。就算寶爺是真出去躲官司了,也不會一聲不吭就這麼走了。小的懷疑……”

    “說就是,在這裡還藏著掖著作甚?”王勝心中,其實也有猜想。

    “小的……小的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甘奇與此事脫不了乾系。”

    王勝點了點頭,答道:“嗯,你猜得不錯。”

    “那……那……”

    “別這這那那了,回去盯著,待得甘奇賠了本錢再來報我知曉,到時候我給他送錢上門,好好感謝一下他。”王勝語氣已然兇戾,目光凶狠起來。顯然王勝不是劉寶山之輩能比,對付人的手段不知高明了多少。要人死要人活,亦或者要人受折磨罪過,王勝似乎有的是辦法,熟門熟路。

    王勝所想,不止要報仇殺人,還要奪人家業,受盡折磨,還不惹官司。

    “大當家,豈還能送錢與他?”

    王勝手一揮,說道:“你回去吧,盯緊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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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獅子、老虎、兔子、大王八





    賭坊終於開門營業了。

    甘霸帶著人,提著銅鑼,沿街敲鑼吆喝著:“大哥賭坊,開業大酬賓,前五百名進店者,送銅錢十枚,前一千名前店者,送銅錢無枚。”

    “大哥賭坊,進店送錢。”

    “大哥賭坊,進店送錢。”

    甘霸身後的人重複著話語。

    便有人湊近來問:“進店就送錢?不下注也送?”

    甘霸點頭說道:“只要進店,不下注也送錢,前一千人,都有。”

    幾個十來歲的小子也在一旁,連忙再問:“孩童也有嗎?”

    “有,都有都有,去早了有,去晚了就沒有了。”甘霸已然口乾舌燥,沿路不知解釋了多少遍。

    口乾舌燥的甘霸,見得路邊有一茶攤,停下腳落座,叫了一碗煮茶,左右說道:“你們說說大哥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對勁啊?頭前的就不說了,就說今日,進店就送錢,哪有這般做生意的?就算是要賠錢賺吆喝,那也得是下注的送錢才是。”

    “嗯,呆霸說得有些道理。”

    “呆霸,你就別亂想了,大哥這麼做,總有大哥的道理。”

    “對啊,大哥總不會比你呆霸還傻吧。”

    甘霸聞言嘆了口氣,也不多言,一口把碗中的茶水喝盡,起身說道:“走吧,繼續吆喝。”

    大哥賭坊裡,已然人滿為患,新請來的朱賬房,年紀不小,手中掛著一串一串的銅錢,不斷給進門的人發,還時不時回頭與一個小廝說道:“多少個了?”

    “朱賬房,四百個了。”

    朱賬房又叮囑一句:“記清楚了,五百個的時候一定要跟我說。”

    “嗯,朱賬房放心。”

    朱賬房倒是敬業,發起錢來,似乎也心疼,這樣的東家,他還是第一次遇見。

    甘奇坐在賭坊二樓,從窗戶外看著樓下的人潮,眉開眼笑,似乎有一種成就感。

    忽然樓下來了一幫小孩,一個個伸著手等在朱賬房面前。

    肉疼的朱賬房抬手一揮,說道:“去去去,小孩子湊什麼熱鬧,回家去。”

    幾個小孩聞言往後退了退。

    二樓窗戶邊的甘奇卻開口喊道:“朱賬房,給他們吧,沒事。”

    朱賬房聞言,不情不願數著銅錢。

    樓下的一幫小孩個個喜上眉梢,還連連作揖喊道:“多謝甘東家,多謝甘東家。”

    樓上的甘奇笑道:“你們幾個拿了錢,也得幫我辦些事情,回去的時候沿街幫我吆喝一下。”

    小孩子最是純真,個個滿口答道:“甘東家放心,我們一定到處去幫你吆喝。”

    甘奇笑著點頭,還答了一句:“多謝。”

    領了錢的孩童們,果真說到做到,才轉身走出幾步,已然邊走邊跳七嘴八舌吆喝起來:“大哥賭坊,進店送錢。大哥賭坊,進店送錢。”

    一幫孩童還未走出甘奇的視線,就停在路邊買起了冰糖葫蘆,卻也不忘了給甘奇吆喝。

    扛著冰糖葫蘆的腳商剛賣完幾個孩童的冰糖葫蘆,已然往賭坊而來,也領得五個銅錢。

    甘奇笑得很是開心,因為他已經聽到了樓下的叫喊聲。

    “獅子,獅子,獅子!!!”

    “老虎,老虎,老虎,老虎……”

    “兔子兔子,兔子兔子,兔子兔子……”

    “烏龜,老王八,老王八………………”

    “唉!!!!”

    “怎麼出了個老鼠。”

    “出老鼠了?出老鼠了?哈哈……十五倍,十五倍,賠我一貫五百錢,快快快。一百文賺了老子兩個月的營生。哈哈……”

    “猴子也有啊,猴子有十倍。”

    “雞也有,雞也有五倍。”

    “給錢給錢。”

    “急什麼,別急別急,待老子把錢都攏起來,一個一個賠。”

    “朱賬房,朱賬房,你別在門口發錢了,趕緊過來算一下,記賬,快些個。”

    樓下的聲音,雖然還有些不那麼熟練流暢,甘奇卻聽得連連點頭在笑,這些聲音,恍惚間似曾相識。

    不得片刻,樓下又是各種呼喊:“這回老子也壓老鼠,老鼠老鼠,二百文。”

    “不著急,一個個來,一個個來。”

    “別擠別擠。”

    樓上的甘奇此時與身旁的周侗說道:“周侗,你下樓去與朱賬房說一聲,讓他晚間幫我再去僱幾個賬房先生來,待遇就按他的給。”

    周侗點點頭,下樓而去。

    此時門口忽然傳來聲音:“一千個了啊,不發了,再來人就沒有錢了。”

    門口還有無數人,一個個面帶可惜,大多數人準備轉頭而回。

    只見甘奇把頭探出窗戶,又是大喊:“繼續發,再發一千人,沒人五個銅錢。”

    樓下的漢子抬頭看了一眼甘奇,問道:“東家,還發啊?”

    甘奇大手一揮:“發,接著發。往後每日都發,每日都發一百人。”

    樓下的漢子點點頭:“發,都別走,待我到賬房那裡去取錢。”

    漢子轉頭去取錢,人群中卻有人問道:“甘東家,當真往後每日都發錢嗎?”

    “發錢,每日大早,前一百人,每人五個銅錢。”甘奇喊道。

    有孩童喊道:“那我就住在你這門口了。”

    甘奇聞言,還真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這汴京城的乞丐,這麼發錢,會不會每日大早,門口躺著的都是過夜的乞丐?

    甘奇想了想,還是說道:“童叟無欺,每日都發。我甘奇說話算數。”

    樓下孩童們歡呼雀躍著。樓上的甘奇想了其他的問題,乞丐就乞丐吧,乞丐也是人手,也是勞力,到時候吩咐下去,能幹活的乞丐,都洗乾淨,發身衣服,都招到工地去幹活,還包飯食。

    待得下午,幸運大轉盤的運作慢慢熟練流暢起來,甘奇也從二樓而下。

    一個小轉盤被幾個人從店內搬到了門外,門外還有一個佈告欄,佈告欄上畫著一個一個的格子,這些下格子就是準備登記開獎之用。

    甘奇已經走到小轉盤旁邊,開口喊道:“一賠五百,一文錢賠五百文,一貫錢賠五百貫。大哥彩票,童叟無欺。三個數字,發家致富。”

    “甘東家,這玩意怎麼耍啊?當真賠五百倍?”

    “三個數字,按照順序,我先試一遍給你們看啊。”甘奇說著,已然開始去搖那個小轉盤,三個大小不一的球,轉盤被分為內外三層,每個球在在一層,轉盤又被分了十個區域。

    “軲轆軲轆。”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轉盤在看。

    待得轉盤停下,甘奇大喊:“三,五,九。若是誰剛才買了三五九,立馬賠五百倍。”

    “當真,當真這麼簡單就賠五百倍?”

    “豈能有假?要買的趕緊啊,都到一旁交錢領票,暫時最高押注只能一貫。稍後就要開獎了。”甘奇還是謹慎,真怕誰人押多了,又氣運逆天,賠不起就尷尬了。

    至於彩票,此時倒也還簡陋,防偽手段也一般。三個印章,分別是“大哥彩票”、“甘奇”、“童叟無欺”字樣,還有買彩票人指紋手印,以及掌櫃的指紋手印。三個印章也是甘奇昨日下午才刻好的,稍微有一些隱秘設計。

    “我先買一文錢試試,八……八……八。”

    “我買兩文,六……六……六。”

    一文錢,彩票的成本大概也要一文錢。但是甘奇也不嫌棄,開口說道:“一文不少,一貫不多,多押多得。”

    一個啃著冰糖葫蘆的孩童怯生生喊道:“我……我也買一文,一,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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