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猛虎 作者:祝家大郎(連載中)

 
mk2258 2019-1-24 21:17: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 14859
mk2258 發表於 2019-2-4 10:22
第二十章小手段而已





    忙碌一天,到得晚間要關門打烊,大哥賭坊裡還都是依依不捨的人。

    卻也有人湊到正在關門的甘霸身邊,開口問道:“呆霸,你家大哥這裡放不放錢?”

    “什麼放錢?”甘霸問道。

    “借錢,唉……借錢,我要藉錢。”這人一臉著急。

    甘霸明白了,答道:“高利貸啊?我大哥不做的,我大哥不放錢。”

    那人聞言一愣,又道:“開賭坊,怎麼能不放錢呢?還做什麼生意”

    甘霸只答:“我大哥老早就說了,不放高利貸,別問了。”

    那人悻悻轉身,怕是尋著別處去了。今天這賭坊裡贏得盆滿缽滿的不是一個兩個,實在太過誘人。

    此時從門內最後走出來的甘奇看著那個著急而去的背影,搖搖頭嘆道:“定是尋黑虎幫去了。”

    甘霸也點點頭:“大哥何必如此心善?咱們不放錢,自有人放。這利錢何必便宜了黑虎幫?”

    甘奇擺擺手道:“呆霸,你不懂。一個人沒了錢,再去賺就是,這繁榮的汴京城,只要肯賣力氣,到處都是活路。但一個人若是欠了真正的高利貸,沾上了黑虎幫那些人,那這一輩子的路就走死了,只會越欠越多,一輩子都難以翻身了。”

    “那也是他們自作自受,還能怪得別人不成?大哥還是太心善。”甘霸又說一語。最近甘霸也不知是第幾次用“心善”來形容甘奇了,顯然很不貼切。

    甘奇搖搖頭,說道:“把錢都背上,回家吧。”

    甘霸點點頭,八個人背錢,卻一個個氣喘吁籲,連甘奇自己都左手一袋,右手一袋。

    這錢,來得實在是快,快到甘奇自己都沒有預料到。這還是第一天,往後就更不用說了。

    天色快要黑盡,迎面路上走來的狄詠,正在緊趕慢趕,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回家。

    見得甘奇,狄詠上前一禮,問道:“大哥,今日生意如何?”

    甘奇答道:“相撲場的錢是不愁了,你明日再多招匠人,加快進度。”

    狄詠聞言大喜,左右看了看,問道:“大哥,莫非這些口袋裡都是錢不成?”

    甘奇還未開口,甘霸已然連連點頭說道:“狄大哥,都是錢,大哥當真厲害呢,這回咱們是發達了,吃香喝辣不在話下。”

    “好好好,我明日再去招匠人,加快進度,加快進度,我父今早還問呢,一定要加快速度建好。”狄詠開心不已,狄詠是個孝順人,顯然也是狄青的狀態實在不好,越來越差。

    甘奇點點頭說道:“兄弟,趕緊進城吧,回去與狄樞密多說一些開心的事情,比如我開的那個賭坊,說與狄樞密調笑一下。”

    狄青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城門,連忙拱手告辭,飛奔往城門處而去。

    這個時候趕著入城之人,實在不少。天徹底黑下來的時候,城門就會關閉,一直到天亮才會打開。夜晚的城門,幾乎是如何也不會再打開的,就算是緊急軍情傳遞,夜晚打開城門的程序也是極其繁瑣。

    這個時候入城的人,還有一個黑虎幫的黑衣短打,步伐匆忙,再一次尋到了王勝家中。

    王勝聽得禀報之人說得一大堆,卻好似沒有聽懂,開口問道:“什麼玩意兒?什麼大轉盤,什麼彩票?這都是什麼東西?”

    “大當家,就是一個圓盤模樣的物甚,轉呀轉啊,然後就開了,賠十五倍,十倍。還有賠五百倍的。”

    “什麼。賠五百倍?有人拿到五百倍彩頭嗎?”王勝問道。

    “大當家,有人拿到呢,還不止一個,有兩個人拿到了,一個拿了四十多貫,一個拿了一百貫。至於十倍五倍的,那就更多了,數都數不過來。”

    “還真有人拿到了五百倍的彩頭?現錢兌付?”王勝似乎不相信。

    “嗯嗯,都是現錢給的,小的起初還不信呢,就親自去看了看,剛好看到那個拿一百貫的人領錢。”

    王勝皺眉想了想,說道:“不過是甘奇在演戲罷了,小手段而已。”

    “小的也是這麼想的,這麼賠哪裡賠得起?定是甘奇請來演戲的。”

    王勝深以為然,又問:“可見甘奇有請到什麼骰盅的高人?”

    “哪倒是沒有見到,小的在他那賭坊裡連骰子都沒有看到,就看到兩個轉盤。但是小的打聽到甘奇正在四處招賬房,出的價錢極高,好幾家掌櫃的都罵人了,說甘奇把他們家的賬房挖走了。”

    王勝忽然又察覺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沉默片刻,說道:“你可算過今日甘奇賠了多少錢出去?”

    “頭前的不知,小的是下午過去的,待了兩個多時辰,就這兩個多時辰怎麼也賠出了幾百上千貫錢。”

    “幾百上千貫?”王勝又想得片刻,說道:“今夜你先住下,待 得這幾日我忙完了,出城親自去甘奇的賭坊看看。”

    “大哥,您親自去看就最好不過了,小的總覺得事情有古怪,甘奇那廝的賭坊,絕對有問題。”

    王勝點點頭,手已在揮。心中也知道事情不對勁,按理說以甘奇的家業,上千貫往外面賠,賣宅賣田才拿得出的巨款,但是甘奇又直接付現錢,想來想去,怎麼也沒有想明白。

    城外還在往家走的甘奇,卻又被人攔住了。

    三個儒生打扮的人,恭恭敬敬給甘奇行禮,然後頭前一個年輕人一臉著急問道:“兄台,敢問這個時辰,汴梁城門關是未關?”

    甘奇打量著這三個儒生,一個四五十歲模樣,兩個年輕人,皆是風塵僕僕,雖然儒衫在身,卻是皺皺巴巴,並不干淨整潔,臉上都是疲憊之態。

    甘奇抬頭看了一眼天色,答道:“這個時辰,天馬上就黑盡了,你們此時趕過去,城門十有八九就關了。”

    三人一臉懊惱,另外一個年輕儒生說道:“唉……今日緊趕慢趕,還是沒有趕上,都怪咱們腳程慢,得在外過一夜了。”

    年紀大的儒生接道:“無妨,無妨,咱們父子三人一路從蜀地幾千里而來,倒也不差這一天了。明日就明日吧,汴京城又跑不了。”

    “爹,我只是,只是迫不及待而已,出蜀一個多月了,好不容易到得汴京城門口了,卻還要再等一夜。”

    甘奇聽得三人話語,倒也明白過來,這是父子三人,年紀大的儒生是兩個年輕人的父親。

    頭前最先與甘奇說話的那個年輕儒生此時又與甘奇拱手,說道:“多謝兄台相告,還請問兄台,附近可有投宿之處?”

    碼頭邊的客棧倒是不少,甘奇準備指點一番,卻又沒有說出,而是說道:“三位若是不嫌棄,我家中倒是有幾個客房,倒也乾淨,就在不遠,不若三位到我家中暫住一夜如何?”

    與甘奇說話的年輕儒生聞言,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待得他父親猶豫片刻,想得這天子腳下,倒也少了許多顧慮,對著他點了點頭。

    年輕儒生轉頭作揖:“多謝兄台,不知借宿的用度如何算?”

    甘奇此時滿身是錢,哪裡還在乎什麼借宿費用,只道:“什麼用度不用度的,見外了,遠來是客,三位,頭前請!”
mk2258 發表於 2019-2-4 10:22
第二十一章倚樓盼著他





    要說路邊問路,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甘奇家就在汴梁城外,每日南來北往路過的人不知幾何。

    甘奇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問路,平常裡抬手指點一番東城西城的也就罷了。

    為何今日甘奇卻還出言留宿問路之人呢

    自然是有理由的,甘奇看人的眼光極為毒辣,雖然這三人風塵僕僕,滿臉的疲憊,甘奇卻還是能從三人對待一個路人周到的禮節與言行舉止上看出這三人有些不一樣。

    留宿他人一晚,對於甘奇不過是舉手之勞。如今的甘奇,不同以往。知道萬事萬物,都有個因果循環,都有個緣淺緣深。

    交好三個讀書人,在大宋這個時代,再怎麼說也不是壞事。

    甘奇頭前帶路,甘霸幾人肩背手拿大氣粗喘。

    三個儒生跟在甘奇身後,最先與甘奇說話的那人,再次開口相問:“頭前還未請教尊姓大名,實在失禮。夜晚叨擾,再謝兄台。”

    甘奇笑答一語:“在下甘奇,就住在頭前甘家村中。家中也是書香門第,頗有幾間廂房。兄台也不必掛懷,舉手之勞爾。”

    年輕儒生點點頭,說道:“原道兄台也是讀書人,失禮失禮。在下蘇軾,眉州人士,此乃我父蘇洵,此乃我弟蘇轍。我父子三人千里迢迢而來,是為趕考。不知兄台今年可進考?”

    年輕儒生話語說話,看著甘奇忽然停住了腳步,轉頭直勾勾看著自己,心下疑惑,以為自己不該問甘奇是否進考,問到了甘奇的痛處。連忙換個話題又道:“以往都在家鄉小地方,第一處遠出家門,才知天下之大,兄台見笑了。”

    甘奇心中的震驚自不用多言,心中想著這個京城,實在是個好地方,住在這京城之外,也是幸運事。頭前還遇到了周侗,今日卻又遇到了進京趕考的蘇軾。

    緣分這種東西,當真妙不可言,這個緣分,倒也是甘奇自己爭取來了的,若不是頭前自己願意給這三人提供住宿,這個緣分,大概也就如平日遇見問路人一樣,從身邊擦肩而過了。

    “蘇兄不必如此,蜀地也是天府之國,豈能是小地方?說來慚愧,在下今年並不進考,只得等到下一回了。”甘奇答著,也頻頻拱手,與蘇洵蘇轍見禮。蘇洵、蘇轍二人也還與甘奇拱手回禮。

    要說這一門三父子,當真不簡單。唐宋兩朝六百多年,唐宋八大家,蘇門這一家就佔了三個。

    嘉佑二年,也就是今年,一家三口從家鄉眉州出來,到汴京趕考。蘇洵兩個兒子,同榜進士及第。實在是美談,上下幾千年,獨此一號。

    蘇軾聞言,安慰甘奇道:“甘兄台不必慚愧氣餒,總有個時運不濟的時候。”

    蘇軾此言,當真就是在安慰甘奇了。蘇軾今年二十一歲,前半生的道路,那是康莊大道,文采斐然,境遇順利。後半生卻是命途多舛,但蘇軾也能自得其樂。

    甘奇笑道:“蘇兄不必安慰與我,三年後再考就是。今日相見便是緣分,今夜在下備好酒菜,為三位接風洗塵,預祝你們兄弟二人東華門外唱得大名。”

    東華門是汴梁皇城東邊的一個宮門,得中進士的時候就會在東華門外放榜,到時候會有人一個一個的唱名恭喜。

    蘇軾聞言有些不好意思答道:“甘兄吉言,若是我兄弟二人能中一個,那就是謝天謝地的事情了。兩個都中,不敢多想,不敢多想。”

    甘奇不知為何忽然興起,大手一揮,說道:“我說你們兄弟二人都能中,那就必然都會中,若是中不了,我甘奇名字倒著寫,還給你兄弟二人厚禮賠罪。”

    此時的甘奇,好似那算命的神棍一般,掐指一算,就算出了這對從幾千里蜀地而來的蘇門兄弟,今年會一同榮登進士榜。

    蘇軾聞言笑意不止,卻還是連連擺手,只當甘奇說笑。

    一旁的父親蘇洵卻喜上眉梢,拱手來道:“多謝甘小兄弟吉言啊,若是他兄弟二人當真都登榜,那我這老頭,一定厚禮來謝你。”

    甘奇笑道: “一言為定。”

    蘇洵作為父親,自然對兩個兒子是有憧憬期盼的,聽得甘奇這般話語,豈能不開心,連連點頭:“一言為定。”

    甘奇迎著父子三人入得家中,吳巧兒的晚飯早已備好,見得有客,也不需要吩咐,又往廚房忙碌,還把酒也拿了出來。

    寒暄幾番,酒也來回,蘇洵父子也反复謝過甘奇的招待。

    待得氣氛熱絡起來之後,甘奇開口問道:“子瞻可是擅長詩詞文章?”

    蘇軾,字子瞻。蘇軾已二十一歲,已然有字。古人二十及冠禮,也就是說男子二十歲的時候,就有資格戴冠帽了。及冠的時候,就會取一個表字。

    一般表字,都是熟人同窗之類的人稱呼用的。

    蘇軾幾杯老酒下了肚,頭前的生人面前的禮節週去了不少,臉紅耳赤,大手一揮,說道:“甘兄,詩詞文章,信手拈來爾。”

    蘇軾自然不是吹牛皮的,甘奇已然開口:“酒宴之上,子瞻填上一曲如何?佐酒為樂。”

    蘇軾左右看了看,說道:“可惜了,可惜今日左右無伶人撫琴唱曲,待得入京,我定要請甘兄去那高樓雅苑之地,如此填詞才有樂趣。待我稍稍思慮,且填一曲自唱,以助酒興。”

    蘇軾這般做派,便是這個大宋朝最平常不過的君子上等風流了。在蜀地如此,在汴京如此,在江南亦是如此,全國各地,乃至遼國,都是如此。

    “子瞻請!”甘奇作請。

    蘇軾稍一思慮,開口在唱:“乘槎歸去,成都何在,萬里江沱漢漾。與君各賦一篇詩,留織女、鴛鴦機上。還將舊曲,重賡新韻,須信吾儕天放。人生何處不兒嬉,看乞巧、朱樓彩舫。”

    蘇軾唱罷,甘奇開口:“鵲橋仙?”

    《鵲橋仙》是詞牌,詞牌代表的就是樂譜曲調,樂譜曲調是固定的,各種各樣的歌詞往裡面填,這就是填詞。

    蘇軾點頭:“鵲橋仙。”

    甘奇笑問:“可是成都有位佳人在翹首以盼?”

    蘇軾還未答話,一旁的弟弟蘇澈卻是笑道:“哈哈……我這位兄長啊,豈是有一位佳人等候?成都各處名樓的花魁清倌人,哪個不是在倚樓盼著他?”

    蘇轍一言,哄堂大笑,連蘇洵也是捋著鬍鬚在笑。君子上等風流,作為父親的蘇洵,與有榮焉。

    蘇軾已是個大紅臉,連連擺手,笑道:“別聽他瞎說,沒有的事,我已填一曲,甘兄也該來。甘兄請。”

    蘇軾轉移了一下話題,甘奇聞言,這般場合,倒也不露怯,只答:“子瞻稍待,待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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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9-2-4 10:22
第二十二章蘇門學士





    甘奇開口,唱他是唱不來的,念倒是可以:“蜀客高歌,猶未親、陽春一曲。多應是、連城有價,閟藏華屋。但使章台無異意,何妨一見汴梁曲。料錦囊、隨客泛京溪,凌波綠。

    難獨唱,籬邊菊。誰與詠,階前竹。想秋光不久,又成虛辱。過雁不知蛩有恨,行夔應笑去無足。願為予、落筆走盤珠,爭圓熟。”

    這首詞顯然不是甘奇此時填出來的,而是文抄之詞,稍有修改。上輩子的附庸風雅,此時倒是用上了。

    蘇軾聽得甘奇誦罷,先是面帶驚訝看著甘奇,隨後才道:“甘兄,就憑這首詞,我這過雁也不敢讓你秋光不久成虛辱,寒蛩雖不聞冰,但過得今日,你我已是舊友,豈能相忘?”

    蘇軾為何說這句話?因為甘奇詞中,其實表達的是匆匆過客的意思,今日美酒高歌,不過是人生偶遇,來日春去冬來,誰又還記得誰?蛩就是螞蚱,冬天南去的雁,不會去理解過不了夏天的螞蚱。

    蘇洵卻開口說道:“甘奇詞作當真填得好,唯一不足的就是無人彈唱。”

    甘奇已然開口:“子瞻多慮了,不過是隨意說說而已,不得當真。”

    蘇軾豪氣一起,說道:“待得入汴梁,甘兄,你我同上高樓,就去聽一聽這汴梁曲。甘兄有此大才,定然讓汴京各樓女子倚樓苦等,掃榻相待。到時候春閨帳暖,好不快活。”

    蘇轍聞言又是大笑:“兄長,豈能人人如你這般,四處風流?”

    蘇軾之風流,看其許多詩詞,可見一斑,年少之文,十曲有九曲填的是那風流雅地之事。只是後人熟悉的多是他被貶之時的詩詞文章。

    甘奇卻也豪氣答道:“好,子瞻,來日你我踏汴梁,試問文壇誰與爭鋒。”

    甘奇是喝多了在吹牛,蘇軾聞言大喜,連連拍手:“填詞賦詩,文章書畫,看看這汴梁城哪個有才。”

    蘇軾可不是吹牛,詩詞文章不談,書畫也是絕技,名傳千年。蘇黃米蔡,北宋四大書法家,蘇軾居首。蘇軾畫作也是不凡,最擅長竹石,是湖州畫派的開創者。

    甘奇剛才自己吹牛,還有些心虛,聽得蘇軾比他還能吹,似乎心安理得了,舉杯就說:“吃酒吃酒!”

    蘇軾一飲而盡,還不盡興,開口說道:“甘兄,去筆墨來,且看子瞻與你揮毫。”

    甘奇頭前見到蘇軾的時候,蘇軾還是有禮有節的模樣,看不出他這麼豪放。此時的蘇軾,已然原形畢露,少年才子,正在激盪青春。

    筆墨取來,《寒竹怪石圖》躍然紙上。

    不等墨幹,蘇軾又是大手一揮:“甘兄,如何?”

    甘奇低頭去看,下意識開口就喊:“六六六!”

    蘇軾聞言問道:“甘兄所言六六六是何意啊?”

    甘奇一臉尷尬,答道:“就是好,絕頂的好。”

    蘇軾點點頭:“嗯,甘兄慧眼,我子瞻下筆,沒有不說好的。這幅圖就贈與甘兄,當作你我結識的伴禮。”

    甘奇哪裡還會拒絕,俯身就去吹墨,待得墨幹,連忙收進書房。這幅畫若是放在後世,隨便拍賣,也是幾個億起步。就算是在大宋朝,待得幾年,也是天價。

    前後伺候的吳巧兒,又一次把酒壺打滿,由自內心的微笑掛在臉上,心中如吃了蜜一樣的甜。

    曾幾何時,自家這個乖官還能結識到文人朋友,還能與文人在酒桌上吟詩作詞,這當真是吳巧兒以往不敢想像的事情。

    酒酣胸膽尚開張,這是蘇軾寫過的詞句,用來形容此時的蘇軾再適合不過。

    觥籌交錯,杯盞不止。蘇軾說著眉州與成都的風流韻事,說著年少輕狂時,止都止不住。

    父親蘇洵早早回客房休息,弟弟蘇轍面帶崇拜看著兄長。

    還有一個只會喊六六六的甘奇,津津有味。

    搖搖晃晃的蘇軾,二更初歇,天亮又起,直感覺神清氣爽。

    院內的甘奇,正在與周侗來去著手腳,聽得周侗指指點點,練得不亦樂乎。

    蘇軾近前,開口道:“甘兄,原道還你練武藝啊?文武雙全,佩服佩服。”

    若是單單一個人練武,蘇軾是正眼也懶得去看一下的,這個時代就是如此,練武的那是下等人。

    但是甘奇練武就不一樣了,昨日填詞一曲,詞作上佳,又有滿屋的藏書。甘奇這就叫文武雙全,讓人佩服。

    甘奇停了手腳,笑道:“子瞻兄過獎了,強身健體罷了,廳內用粥,請。”

    蘇軾也不客氣,往大廳而去,蘇洵蘇轍已然落座在吃早飯,蘇軾便也開始吃了起來。

    甘奇落座一旁,開口問道:“子瞻兄此番入京,可有門路?”

    門路,對於讀書人來說是必不可少的,是拜師也好,是投帖也罷,總要讓人知曉文才,賞識一二,如此名聲能起,考試也有好處。

    蘇軾聞言答道:“我父與歐陽學士投過帖子,此番入京,當先去拜見。”

    又是歐陽修,大宋文壇魁首歐陽修。聽到歐陽修的名字,甘奇其實觀感並不好,只是答道:“嗯,如此就好。”

    蘇軾又道:“待得入京把該拜會的人都拜會了,立馬就出城來尋甘兄。”

    甘奇點點頭,起身到廂房,不得片刻出來,拿了一個盒子。

    盒子放在桌案之上,甘奇開口:“三位從蜀地遠來,一應用度怕是不夠,小小心意,不足掛齒。”

    這也是禮節,蘇門父子從蜀地一路走來,這個時代不比後世,雖然可以坐船,也可以坐些順道牛車之類,但是主要還是用腳走來的。身上能帶的盤纏只怕也差不多了,只因為這個時代的錢,實在太重。

    友人來訪,送上盤纏,這就是禮節。汴京城不必其他地方,就算是租個房子,價格也不菲。蘇洵要帶著蘇軾兄弟到處去拜會各種人物,投名拜帖是其一,其中多少還有錢財用度的事情。

    蘇軾也不多言,只是起身拱手:“多謝甘兄!”

    蘇洵也拱拱手示意一下。倒也不必過多客氣,人情來往,往後隨時也是要還的。不是還錢,也有其他各種辦法,送禮也好,抬舉也好。

    文人相交,就是這般。

    吃罷早餐,蘇門父子三人拿上行禮,抱著甘奇送的盒子,往城內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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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甘奇,你快出来





    大哥賭坊裡再一次響起了“老虎、兔子、老王八”的呼喊聲。

    親自操作大哥彩票的甘奇,身邊也有了一個學徒,學著如何操作著彩票的開獎運作。

    今日的人流,明顯比昨日多了許多。昨日來的人中,大部分都是看熱鬧的,下注的算是少數。

    今日卻不同,看熱鬧的反倒成了少數。當然,人流也不如昨日那般多,但是下注的人遠遠比昨日要多得多。

    上午時候,甘奇在大哥賭坊裡待著,到得下午,甘奇就出現在了工地上。

    甘奇開始規劃著商舖的建造,環繞著運動場外圍,建造一圈商舖,都是二層小樓,外帶後院。

    這些商舖,到時候會有各種商店進駐,吃喝住行應有盡有。

    商圈這種東西,甘奇見得多了,只要有人流,必然要把這個流量物盡其用,所以商業是必不可少的。顯然甘奇對於自己這個運動場是否能帶來人流沒有絲毫的擔心。

    建造房屋遠遠比建造運動場要貴得多,所以直到大哥賭坊開始賺錢,甘奇才開始規劃商舖這些東西。

    街道上要鋪青石板,街道兩邊要建造暗溝的下水道。

    甘奇對這個下水道有執念,因為村里,甚至汴京城內,大多都是明渠排污,就算是汴京內城,暗渠也是少之又少。也就是許多道路兩邊,都是臭水溝。這種臭水溝,讓甘奇實在難以忍受。

    暗渠排污,這是一個巨大的工程,並非把溝渠埋進地下這麼簡單。還要解決疏浚問題,所以就會有下水道井口這種東西,說白了,就是還要打造許多鐵質的下水道口,並非真正的大井口,而是一個一個鋪在地上的鐵柵欄。

    這些鐵柵欄平時可以下水,疏浚的時候還要可以打開,讓人可以鑽進去。

    待得設計完畢,甘奇最先開始的倒不是運動場上的排污問題,而是帶著人進到村中,開始改造村里的下水道。

    甘奇安排好挖溝的事情之後,工人們不顧污穢,不顧臭氣熏天,開始沿著村中的主幹道挖掘。

    甘奇自己卻回到家中,圍著自家的宅子轉來轉去。

    吳巧兒見得甘奇滿宅子亂轉,到得近前問道:“乖官,你在家中找什麼呢?”

    甘奇回頭看著吳巧兒,笑道:“不是找什麼,我是看看下水道的路線怎麼走,頭前不是設計了一個下水廁所嗎?過得幾天就能建好,往後你再也不用洗馬桶了。”

    吳巧兒聞言,心有暖意,口中卻道:“這得花多少錢啊?”

    甘奇擺擺手:“不用擔心,花不了幾個錢。”

    吳巧兒嫣然一笑:“如果花太多錢,那就不要修了,洗馬桶算不得什麼的。”

    這姑娘當真是好,甘奇忽然又想起什麼,說道:“家中一應事情都是巧兒姐一個人做,明日我到牙行里買幾個小姑娘回來,幫著你幹活。”

    吳巧兒連連擺手:“乖官千萬不必浪費,家中就咱們兩個人,沒什麼要伺候的人來,我一個人做得來的。乖官往後還要到城裡進學,若是賺了錢,一定要留著,到時候束脩拜師,都是不菲的花費。三 家中為了甘正進學,省吃儉用,連西頭十幾畝地都賣了大半,乖官一定要多留些錢財備用。”

    甘奇聞言眉頭一皺,反倒沒有再說買人的事情,而是問道:“三爺當真已經在賣地了?”

    吳巧兒點點頭說道:“嗯,還是甘正找來的買家。”

    “崽賣爺田心不疼,這麼大個人來,讀了一肚子的書,在城裡竟然連幾十貫錢都掙不到,非要回家賣地。這甘正也不知讀的什麼書。”甘奇搖頭說道。

    吳巧兒卻不這麼認為,而是說道:“乖官有所不知,在城裡讀書可花錢了,同窗好友之間,吃酒行文,都是人情。還有許多雅事,也都要花錢交際,如此才有人脈。各處先生學士,投門拜帖,更是要有厚禮。三爺也是被逼無奈。”

    甘奇哪裡能不懂這些,卻還是搖搖頭說道:“打腫臉充胖子,沒有本事就是沒有本事,哪來這麼多藉口。城裡的學子,許多都是外地人,難道都一個個不讀書了不成?”

    甘奇之語也不是亂說,蘇門父子,十萬八千里而來,就算家中有些餘財,要託人送到京城,那也是不太現實的事情。就算甘奇不給他們錢,他們在京城裡依舊能不缺用度。難道靠的不是自己?

    吳巧兒聞言點點頭,卻還道:“乖官一定不可亂花錢。”

    甘奇忽然沉思起來,剛才與吳巧兒閒聊一通,又讓想起了其他的事情。

    交子,簡單來說就是銀票,是北宋年間在蜀地出現的東西。但是這個東西到得,不過流行了三四十年,到得慶曆年間,就開始氾濫了。

    氾濫之後,自然就信用失效,如今早已淡出了歷史舞台。氾濫的原因其實來自官府,無股本墊底,濫伐交子,瞬間造成了交子這種信用產物的失敗。

    交子這種東西,好處之多不用多言。這個時代,也並沒有人真正了解交子的運作模式,也並未真正了解交子運作規律,也並未把交子發揮出真正的效用。

    匯兌之法,才是交子的本質。若是交子能真正堅挺,對於商業社會的發展,那是翻天覆地的。

    甘奇皺眉沉思著,心中略微在謀劃著,雖然此事的甘奇遠遠還做不了發行貨幣這件事情,但是止不住甘奇此時腦中的念頭。

    此時吳巧兒卻又說道:“乖官年紀也不小了,一定要多多留錢,待得讀書進學了,娶個大戶人家的閨女,也少不得一筆巨款。”

    甘奇此時心思不在,聽得吳巧兒言語,略微敷衍著點點頭,腦中依舊在想交子的事情。

    吳巧兒見得甘奇點頭的模樣,面色微微黯然,看著甘奇皺眉沉思的模樣,低頭往前院而去,心不在焉開始準備著晚飯。

    甘奇依舊在院中踱步,一邊踱步設計著下水道的走向,一邊想著腦袋中止不住的交子。

    忽然門口有人大喊:“甘奇,你這個殺千刀的,快出來!”

    喊話之人還不是一個兩個,又聽人喊:“甘奇,你快出來吧,別把三爺氣死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2-4 10:23
第二十四章權利,指點





    不明所以的甘奇,聽得喊聲,便往大門而去。

    到得大門口,已然看到吳巧兒插著腰站在門口,已然開口罵道:“哪個老不死的罵我家乖官。”

    甘三爺氣得搥胸頓足,抬著手杖說道:“婦道人家,到一邊去,這裡沒你的事情。”

    還有人在一邊勸著:“三爺莫要生氣,婦道長舌,莫與她一般見識。”

    吳巧兒見得門口圍著一大圈人,還要開口去罵。可見這個女子當真不是一般人,有著一顆堅韌的內心。

    此時甘奇已到,攔了一下吳巧兒,開口問道:“三爺,何事上門啊?”

    “你……你……你這個殺千刀的,豈敢讓人挖了我家牆角,村中人哪個怕了你不成?你可曾與族人說過一言、問過一句?豈敢在村中四處動土?”甘三爺義憤填膺。

    甘奇聽得是這事,搖搖頭,看著門口這些人,解釋了一語:“村中溝渠,臭氣熏天,蚊蠅無數,我是想把明渠改成暗渠,往後也可不聞臭氣,蚊蠅也無出藏身。這是好事。”

    甘三爺又道:“你為何不與我說上一聲,不與眾多鄉親說上一聲?你眼中可還有我這個三爺?”

    “與三爺說了,三爺可出工錢?”甘奇反問一語。

    甘三爺算是抓住把柄了,怒道:“你私自行事,便是不該。既然你目中無人,不與我說,我便不同意此事,溝渠不准修,叫那些幹活的人都滾出村去。”

    甘奇算是明白了,修溝渠沒有什麼不對,不對的是甘奇不該繞過三爺,不該自作主張,不該越了宿老三爺的權利。

    一個小小甘家村,也有這般爭權奪利之事,這是甘奇沒有想到的。甘奇本以為自己花錢僱人修渠道,應該是人人交口稱讚的事情,實在沒有想到會是這一遭。

    怪就怪甘奇仗著家中有錢,做這收買人心的事情。怪也怪甘奇的父親管了這麼多年的事情,好不容易輪到三爺說話算數了,一個還未及冠的甘奇,孺子小兒,又出來與人爭權奪利。

    甘奇已然懶得多言,開口一語:“三爺,我不僅要修溝渠,還要修村中的路,要把村中的泥水路都修成石板路,待得溝渠修好,我便去買石板來鋪。三爺若是不准,你家門口不鋪就是。”

    甘奇是真要做新農村建設了。

    此言一出,眾多村民議論之聲嗡嗡而起。

    已然有人發問:“甘奇,你當著要給村里鋪路?”

    甘奇大手一擺:“鋪,上好的石板來鋪,不用你們花一分錢。”

    三爺頭前還愣了愣,實在沒有想到甘奇這般大手筆。此時連忙又道:“甘奇,你一個潑皮無懶般的人物,無利不起早之輩。你如此做派,背後到底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三爺,這一點他們倒是沒有想到。甘奇平常裡還真是遊手好閒的人,如今忽然花這麼多錢給村里修渠修路,難道真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打算?

    甘奇有一種罵娘的衝動,看著這個走路都要手杖幫助的甘三爺,忍了又忍,說道:“我修條石板路,還能攔路收錢不成?”

    甘三爺白眼一翻,頭一斜,說道:“誰知道呢?攔路收錢之事,你做得出來。”

    若是此時甘霸等人在這裡,倒也有幾個幫甘奇說話的,奈何此時他們都在碼頭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甘奇,似乎真有擔心,擔心甘奇無利不起早,背後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甘奇搖搖頭,怒道:“我不僅修溝渠修路,還要修村口河道,修洗衣台,修儲水壩。三爺這般聰明的人物,豈能讓我得了好處?三爺盯著就是,就算我要攔路收錢,那也要三爺肯給不是?”

    甘奇說完話語,轉頭回家,把大門緊閉。

    所有人盯著三爺去看,等待三爺開口。

    三爺指著甘奇緊閉的大門,與眾人說道:“諸位鄉親,咱們一定不能讓甘奇奸計得逞,一定不能落入甘奇的圈套。這溝渠必然不能讓他修下去,更不能讓他修路。”

    三爺身旁一個老漢點頭答道:“嗯,三爺說得有道理。諸位趕快回家守好自家門口,不得動土。”

    三爺拄著手杖往家中而回,眾人散了去。

    路上三五成群,議論之聲無數。

    “當真不知甘奇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要說老舉人在世的時候,好事也做了不少,甘奇如今這般做,興許……”

    “我倒是也不覺得甘奇當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謀劃,興許……興許他只是做好事而已,聽聞他在碼頭上的賭坊生意極好……也說不定。”

    “嗯,甘奇以往雖然浪蕩了些,倒也不見他在村里真做了什麼壞事。”

    “但是三爺有這般說,如何是好?”

    “先看著吧,若是甘奇到時候真的……大不了就把他修的渠掘了,舖的地板還給他。”

    議論之聲,到處都是。

    興許群眾並不真的那麼傻。還有一語,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也並非沒有道理。

    甘奇懶得管這些,繼續設計著自己的下水管道路線。

    忽然甘霸找到家中來,氣喘吁籲說道:“大哥,大哥,王勝到咱們賭坊來了,大哥快去看看吧。”

    這一遭甘奇有預料,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事情頗為棘手,甘奇皺眉問道:“他帶了多少人?”

    甘霸答道:“人倒是帶得不多,他也正在拿錢下注。”

    “走吧,去看看。”甘奇動身而出,卻見門外挖溝渠的工人,並未真有人來阻止。這倒是讓甘奇多少有些欣慰。

    但也讓甘奇明白了甘三爺在村中的影響力,即便許多村民心中有數,知道甘奇不是在做壞事,卻還是抹不開面子跟著甘三爺到甘奇門口來鬧。

    這個甘家村,千餘人口。說話算數的權利,遠比甘奇想的要重要。此時的甘奇,已然對村中說話算數的這個權利格外看重了幾分。

    賭坊之中,大轉盤旁站著許多人,唯有王勝落座了一張座椅,一個人佔了幾個人的地方。王勝手中,提著一串銅錢,時不時押上一些。

    甘奇走了進來,人群中的王勝似乎立馬就知道了,起身出來,已然迎到了甘奇面前,先開口說道:“甘奇啊,年輕人就是年輕人,這般的點子你都能想到。”

    甘奇稍微一拱手:“勝爺今日怎麼有暇到得我這小地方來了?”

    “小地方?哈哈……我若是再不來,這碼頭都變成你的地方了。年輕人,有衝勁是好事。賺錢也並無不可,但是有些事情,還是要有個規矩的。”王勝皮笑肉不笑說著話語。

    甘奇倒是笑得真誠:“勝爺此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王勝轉頭假裝打量著甘奇這個不那麼大的賭坊,隨後才道:“你這裡生意當真是好,日進斗金,只是獨獨少了一樣東西。”

    甘奇知道王勝要發難了,笑道:“勝爺樓上請。”

    “也好,樓上清淨,你初出茅廬,許多事情還不懂,我也不怪你,就讓我好好指點一你番,免得你落個人財兩空,那就實在不美了。”王勝語氣平常,卻是句句威脅,話音說完,龍行虎步往樓梯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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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好自為之





    大哥賭坊二樓,王勝要指教一下甘奇,所以大馬金刀坐下之後,不等茶水,就已經又開口:“大哥賭坊,好名頭,只是倒也不知是誰家的大哥?”

    甘奇笑道:“勝爺也不必拐彎抹角了,還請勝爺直白。”

    “好,那便直白一些,你且說說這個什麼勞子幸運大轉盤是如何打造出來的?”王勝開口說道,倒也不出甘奇的預料。

    甘奇知道今日的事情不能善了,不是交點什麼保護費就能解決的事。

    且不說殺人奪命的仇恨。就說這賭坊的人氣,若是真讓甘奇這個大哥賭坊開上十天八個月,黑虎幫的賭坊哪裡還有活路?

    黑虎幫的賭坊沒有了活路,王勝收甘奇多少保護費都補不了這個洞。

    王勝也不是那種心慈手軟、見好就收的人,今日到此見識了一番,他看重的不是保護費,也不是甘奇這個什麼賭坊,看重的就是那大轉盤的製作方法,這才是最根本的東西。

    “勝爺,一個轉盤而已,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勝爺看看路上的車架就明白了,轉起來就是了。”甘奇說道。

    王勝眉頭一皺,說道:“甘奇,何必如此敬酒不吃吃罰酒?”

    王勝不傻,車輪的轉法與這轉盤的轉法豈能一樣?若是用車輪的方法,這轉盤就要兩天一小修,三天一大修,因為這個時代的車輪就是時常要修的。

    時不時修理倒是小問題,還有一點就是車輪是硬摩擦的連接辦法,必然不能保持長久順暢運轉,若是不能長久順暢地轉,一推之後轉不得兩圈就停下來了,那就失去了隨機性,失去隨機性,這個幸運大轉盤就哪裡還能讓人信服?

    “不知勝爺此言何意?”甘奇一臉無辜問得一語。

    王勝看著甘奇不明所以的臉,面色微微陰沉,站起身來,說道:“甘奇,你與我裝傻?罷了,看來你所謀甚大啊,當真是要與我在這碼頭里爭上一爭,頗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

    “勝爺勢大,我初出茅廬,只想賺個營生而已。”甘奇想著韜光養晦。

    只奈何如今甘奇所作所為是“韜”不住的,王勝已然開口:“打打殺殺的,興許你還有些膽氣,殺人都敢做,倒是我小瞧你了。如今你是心比天高,卻不知世間之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免不得人財兩空,好自為之。”

    王勝已然起身下樓,便是懶得與這初出茅廬的小年輕多說,也覺得說了甘奇也不懂。

    能占得這麼大的地盤,賺這份不菲的黑錢,哪裡是打打殺殺那麼簡單的事情?

    王勝今日只是上門來看一看,看到的東西讓他頗為驚奇,也臨時起了一些意思。但是這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還是要把這個甘奇置於死地,看得這些東西之後,這個事情就更加迫切了幾分。

    王勝說甘奇殺人都敢,聽得甘霸面色大變,心中還在想到底是如何走漏了風聲。

    但是甘奇卻面不改色,只道:“勝爺慢走。”

    王勝帶著幾人拂袖而去,甘奇站在門口思索著,他豈能不知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甘霸擔憂開口:“大哥,到底是誰走漏了風聲?”

    甘奇擺擺手道:“沒有誰走漏了風聲。”

    “大哥,那王勝是如何知曉的?”甘霸問道。

    “他不是如何知曉的,他只是猜到了一些而已。世間的聰明人許多,不必太過驚奇。”甘奇答道。

    甘霸聞言輕鬆了許多,頭前甘霸還以為事情敗露了,聽到王勝只是猜的,並無確切人證物證,倒也坦然起來。只要事情到不了官府那裡,打打殺殺算不得什麼。

    所以甘霸說道:“大哥,今日我便把家中的腰刀都放在賭坊裡,再去多買一些,便也不怕他威脅。”

    “不必如此,近來他也不會帶人上門來,聰明人有聰明人的辦法。這兩日怕是會有官差上門。”許多事情甘奇見得多了,王勝所言的不是那麼簡單,除了官府還能有什麼?

    至於到底是官府裡的誰,甘奇也有猜想,包拯這樣的人是不可能給黑虎幫做保護傘的。即便是包拯下面的一些官員,也幾乎不可能。

    因為能稱得上官的,都是那些進士及第之人,這些人可能會收錢、收禮,但也不是真的親自賣力氣去賺錢。

    官下面,那就是吏了。這些吏才是真正管事的人,衙差捕頭也好,馬步都頭也罷,這些都是吏。

    古代的中國,不是誰都可以稱之為官的。一個縣,許多時候也只有一個官。其他的都是吏。

    “大哥,莫不是王勝要到官府裡去舉報咱們?”甘霸一臉的鄙夷,江湖好漢,在他心中豈能去做報官的事情?這也太不符合江湖規矩了。

    “衙差上門,就是找麻煩的,要咱們賭坊關門。”甘奇解釋道。

    “大哥,衙差豈能聽王勝支使?”甘霸似乎不信。

    甘奇也不多言,只道:“若是衙差上門,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

    甘霸點點頭。

    甘奇出得賭坊,已然往西城方向而去,去西城城外,那裡有石匠的聚集之處,甘奇要去訂購數量巨大的青石板,不僅要鋪村里的路,還要鋪運動場附近的道路,以及看台。

    西城外也還有燒磚賣的商家,青磚也是甘奇需要大量訂購的東西。

    這就是大宋朝手工業發達的好處,這些東西雖然需要人力一手一腳去開鑿與燒製,但是數量供應上,也不會讓甘奇失望。

    只是讓甘奇沒有想到,這些汴梁城的手工業者,竟然大部分臉上都是刺字。刺字在大宋朝叫作“黥面”,也代表了這些手工業者的身份,多是來自禁軍。

    汴梁城,人口一百多萬。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禁軍漢子,此時京禁軍,常駐十幾萬左右,雖然時不時輪出更戍,但也有捧日與天武兩軍常駐汴梁,加上一些其他,最少之時,也不會少於十萬。

    宋朝的禁軍,有一個奇怪的地方,那就是軍營管制很有問題。禁軍漢子,在軍營每日操練的不多,到將軍上官家中做僕役的不少,甚至自己謀營生的也是極多。比如甘奇看到的那些生產青石板與青磚之人。

    要問有沒有人管?還真沒有人管,甚至那些將軍上官們也參與其中,許多手工作坊背後之人就是這些將軍上官。

    說白了就是軍隊參與經商生產了。這麼多身強體壯的勞動力,又不打仗,還不如生產賺錢,人盡其用。至於賺來的錢到了誰的口袋,那便說不清道不明了。

    王安石變法中,軍事改革,冗兵,就是要解決這些問題。只是王安石之後,這些問題反倒愈演愈烈,到得北宋徽宗年間,京城無數禁軍,已然完全不堪一用,戰鬥力趨近於零。

    這也跟宋朝招兵之法有根本原因,軍隊在宋朝大多數時候,起的作用不是保家衛國,而是安撫流民。哪裡有天災,就到哪裡招兵,把那些受災的流民都招進軍隊養著,避免揭竿而起的動盪。

    如此招兵,可見兵員素質,也可見宋朝軍隊的臃腫龐大。造成了一種很尷尬的局面,那就是北宋年間,軍隊越來越多,軍費支出越來越龐大,但是卻戰鬥力越來越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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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巡檢捕頭





    果不其然,第二天大早,大哥賭坊的門才剛打開門不久,衙差就上門了。

    來人三個,帶著氈帽,身穿紅色差衣,胸前還繫著一個領巾,刀挎在腰間,單手扶著刀柄,氣度非凡。

    頭前一人直接開口喊道:“甘奇呢?叫他速速來見本官。”

    甘奇頭前就有過吩咐,倒也不那麼驚慌失措,只把人往樓上引去,倒上茶水,便去請甘奇。

    甘奇大早上正在與周侗習練著手腳,如今周侗直接住到了甘奇家中,便是為了甘奇練手腳方便。

    此時甘奇帶著周侗,趕到賭坊二樓,恭敬一禮之後,開口問道:“不知三位是哪裡的官差?”

    “本官乃開封府巡檢捕頭何海,你是甘奇?”何海說著話語,也在上下打量著甘奇,倒是有些意外,意外甘奇竟然這麼年輕。

    甘奇聽得一個巡檢捕頭開口閉口自稱“本官”,倒也覺得意外。這大宋朝當真具備了許多現代社會的特點。

    就比如稱呼上,一個巡檢捕頭也敢自稱“本官”。這還不算,又比如“相公”一次,在北宋之初,那是特指兩府三司的主官這一類人的,這些人就是大宋朝的宰相,所以稱之為“相公”。

    到得後來,“相公”這個稱呼就慢慢氾濫了,管得三品官還是五品官,下面的人為了討好,開口閉口也稱之為某某相公。真要論起來,包拯歐陽修這般人物,此時遠遠還沒有資格稱相公,但是這麼討好稱呼他們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

    再到得以後,連一個知府知縣的標準稱呼,都是相公了。只是不知道後來為何妻子稱呼老公,也用了“相公”這個詞。相公本意,就是宰相的尊稱。

    就如後世,“老總”、“經理”、“局長”這樣的稱呼,本來是少數人的身份。到得後來,滿大街都是某老總、某經理、某局長了。

    此時一個巡檢捕頭自稱本官的事情,也就算不得什麼了。開封府的巡檢捕頭,雖然在文人士子眼中,這些人的身份地位極其低下,但是在民間百姓眼裡,權力當真不小,巡防治安,緝捕盜賊,拿人下獄,是屬於惹不起的一類人。

    若是類比起來,巡檢捕頭的權力,幾乎就相當於公安局長。但是真要把宋朝某個官職類比成公安局長,提刑更合適。但是提刑卻是那真正的官老爺,幹活的還是巡檢捕頭這一類的人。

    甘奇答了一語:“在下甘奇,見過何捕頭。”

    何海打量了幾番,昂起頭:“嗯,你就是甘奇,本官還道是個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呢,原道是個乳臭小子,王勝啊王勝,你是越混越回去了。”

    甘奇只聽得連連皺眉,卻又見何海端起茶杯飲得一口,大手一揮,又道:“尋你別無他事,明日啊,你就把這賭坊關了吧。”

    何海本來還準備了一通說辭,此時見得如此年輕的甘奇,那些隱晦的敲打說辭都懶得說了。

    甘奇問了一語:“不知可有迴旋的餘地?在下一向安分守己,是要交稅,還是要辛苦用度,在下一定不敢推辭。”

    何海擺了擺手,語調一升,只道: “叫你關門,你便關門,哪來這麼多廢話,若是不關門,本官日日帶弟兄們到你這裡來拿人吃牢飯,你吃得幾碗啊?”

    甘奇明白了,這不是給錢能解決的事情,這就是要他開不下去。王勝要的就是甘奇走投無路,興許也還要甘奇的幸運大轉盤。

    甘奇倒也不生氣,心中早有預料。所有輕鬆答道:“何捕頭,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當真非要如此?”

    “大膽!你這是在威脅本官不成?”何海滿臉是怒,手握刀柄,義正言辭。

    “何捕頭,聚眾賭博之事,本就違法。若是關門取締,倒也無不可。何捕頭公正廉明,在下敬佩。頭前不遠還有個四方賭坊,還請何捕頭帶人前去一併取締了,如此才讓人心服口服。”甘奇所言不假,宋朝開國是明令禁止聚眾賭博的,法律上明文記錄,最嚴重的甚至充軍、斬首。

    但是宋朝到得如今,賭博早已氾濫成災,法律成了空文。連那些達官顯貴,士族公卿都參與其中,搏戲且不論,此時的汴京城內,還有一項賭博活動在那些達官顯貴中極其流行,那便是促織,也就是鬥蛐蛐,賭錢的鬥蛐蛐。

    大宋朝的博戲,博彩之博,那是冠絕古今,手段百出,從皇宮大內,到市井小民,全民參與。

    有錢有閒,人性如此。

    何海看得甘奇這麼個小年輕還跟他討價還價,已然怒起,指著甘奇說道:“不識好歹,明日本官帶人到此,見一個抓一個。”

    說完何海轉身就走,回府衙里邀約人手,待得明日,看看這個不識好歹的甘奇能拿出多少錢來贖人。

    甘奇走到大門口,目送著遠走的何海,腦中反复思慮著。

    一旁的甘霸與周侗,皆是滿臉擔憂,官府對於良民而言,威力實在不小,連一向打打殺殺的甘霸,此時也不發一言,連他都知道這不是打打殺殺能解決的事情了。

    想得許久的甘奇,忽然轉頭說道:“呆霸,上去把大哥賭坊的牌匾取下來吧。”

    “大哥,難道真要關門不成?”

    “關門?四方賭坊關門了,咱們也不會關門。你再去尋人做一個牌匾,寫大哥彩坊。把那個賭字改為彩字。”甘奇頭前並未多想,覺得黑虎幫叫“四方賭坊”,自己便也取個賭坊。此時回頭想想,才知道這個賭字不妥。

    黑虎幫是張揚,背後有人罩著,有恃無恐。甘奇卻習慣性低調,就算法律成了一紙空文,甘奇卻還是盡量去規避著。

    “大哥,彩坊,別人還以為大哥是賣布賣染的呢?”甘霸答道。

    “你速速去做,我進城一趟。”甘奇說完,帶著周侗往汴梁城而去。

    甘奇為何進城?自然是要去尋解決之道,不僅是解決關門的事情。更是要解決王勝背後靠山的問題,只要解決了王勝背後的靠山,王胜對於甘奇而言,也就算不得什麼了。這一類的事情,甘奇明白其中本質。

    至於王勝靠山到底是誰,十有八九就是這個開封府巡檢捕頭何海。何海上面,那都是提刑、判官、推官這一類人,一個個都是品級不低文官。這些人不是王勝這般市井人物能接觸到的,這些人也不可能去管這些市井小事。

    至於到底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甘奇走到了開封府門口,左右徘徊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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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秋蘭賦》





    在開封府門口的甘奇,徘徊了片刻,終於想定了主意,帶著周侗尋個茶樓落座,吩咐小廝取來紙筆。

    周侗看得甘奇取了紙筆來,在一旁幫著甘奇磨墨,開口問道:“大哥,可是準備寫訴狀去狀告那廝?”

    “狀告誰?”甘奇心不在焉問道。

    “就是那個什麼巡檢捕頭,告他以權謀私。這般狗吏,定要告他。”周侗也有少年人的心思。

    甘奇卻搖搖頭說道:“告他作甚?真要論起來,咱們開這個賭坊,本就違法,告他也是咱們理虧。”

    周侗義憤填膺說道:“大哥,難道真的就這麼忍氣吞聲不成?”

    甘奇搖頭不答,而是問道:“如今是幾月間了?”

    “八……月間了,天氣都開始轉冷了。”周侗被冷不丁問得有些懵,答得也有些愣。

    甘奇點頭說道:“八月間了,快中秋了。”

    周侗愣愣點頭,不明所以。

    甘奇已然舔筆沾墨,落紙在寫。卻又寫得極慢,一筆一劃,絲毫不敢大意。甘奇上輩子能寫毛筆字,再加上這輩子年少也讀過書,但是兩輩子加起來,書法一道也算不得很好,所以此時認真下筆,極為小心,一筆一劃都力求完美。

    因為甘奇寫出的這個東西,要給的人非同小可,所以字跡要求極高,不敢露怯。

    寫罷之後,甘奇又往開封府而去,也從懷中拿出一串銅錢,到得守門衙差面前,先把錢遞上去,然後拱手說道:“在下汴梁士子甘奇,勞煩一下,有拜帖一封,還請送達包龍圖親手。”

    這種事情,守門的衙差見多了,收錢也毫不猶豫,把錢一接,放進懷中,再接拜帖,口中說道:“送是給你送到案頭的,包待制看不看就不知道了,且等著吧。等不到召見,你也不必怪我,自行回去就是。”

    甘奇點點頭,只管拱手謝過。

    衙差拿著拜帖往內衙而去,包拯公房案頭之上,時不時有人進出,送著各種公文、書信、與帖子,也罷包拯批示的公文帶出去。

    包拯伏案在座,不斷翻看著案頭上堆滿的公文卷宗。進門之人,也大多只躬身見禮,並不開口打攪,送來的東西直接放在案頭之上,隨後便轉身而出。

    甘奇卻在門外苦等,也不知今日這個拜帖,會不會讓他見到包拯。能不能見到包拯,其實就是看包拯能不能看到自己的拜帖,若是包拯能看到,甘奇是有自信包拯回見自己一面的。

    見包拯這一面,對於此時的甘奇而言,意義自然很不一樣。

    此時的包拯,正在埋頭辦公,桌案上堆滿了各種東西,對於剛剛送進來的那封拜帖,倒也並沒有在意。

    待得他批閱了幾分卷宗之後,眼神掃過拜帖封面,看得封面上“甘奇”二字,還真把目光停住了片刻。

    這個名字,包拯倒是印象深刻,只因為甘奇頭前打的那個官司讓包拯印象深刻。也就頭前幾日的事情,那時候包拯還囑咐過甘奇要好好讀書進考。還有一個印象就是甘奇認識狄青。

    拜帖封面一行字,字跡一筆一劃很是工整,包拯微微按了一下自己的脖頸,低頭太久,有些酸疼,起身活動一下手腳之後,拿起甘奇的拜帖,拆開之後,見得工整小楷,清爽而又簡單,倒是賞心悅目。

    拜帖開頭:包龍圖在上,學生甘奇頓首大拜。蒙龍圖不棄,於公堂之上教導幾言,學生感念至深。君子之道,當自強不息,學生三省己身,自卑始終,向來獨往,不敢與人言文才聖賢。龍圖幾言,如醍醐灌頂,學生此拜,只願得自身高低,附《秋蘭賦》於後。龍圖仁德,若得指正一二,銘感五內,頓首再拜安康。

    拜帖開頭,不過是寒暄拜見,意思就是希望包拯能指點一下甘奇的文章。文人拜帖,往往就是如此,以文章為主要。

    甘奇的自信來自那首《秋蘭賦》,詩詞都是小道,或說詩詞是娛樂之道,文人拜帖中都是文章為主要,也只有文章才能真正全面看出一個人的文才。

    便是蘇轍寄給歐陽修的拜帖,也是這般。蘇轍能收到歐陽修的回帖,那就是莫大的榮幸了。這也是這個時代文人最常用的手段。

    在這一方面來說,這個時代的文人,還是很有風骨品格的。文人對待文人的事情上,鮮少怠慢。其他事情上,那就另說了。大宋文風鼎盛,也在於文人之間的這些品格。

    《秋蘭賦》不長,不過短短三四百字左右。乃是清代詩人袁枚的大作,梅蘭竹菊,品格高雅之物也。《秋蘭賦》之所以有名,乃是因為有人把它歸到了“中國十大賦”之中,也有人把它歸入了“中國千古名賦”之中。這類名頭之中,還有司馬相如的《長門賦》以及曹植的《洛神賦》。

    《秋蘭賦》的文采水平也就不用多說了。而且還只有短短三四百字,甘奇之所以能默寫出這三四百字,是因為以前甘奇買過一位當代大家的書法作品,寫的就是秋蘭賦,被甘奇掛在自家客廳之中,但凡來客,附庸風雅的甘奇就免不得與人顯擺一番,如此好些年,短短三四百字,就被甘奇不知不覺中記下來。

    “秋林空兮百草逝,若有香兮林中至。既蕭曼以襲裾,复氤氳而繞鼻。雖脈脈兮遙聞,覺熏熏然獨異………………秋雁回空,秋江停波。蘭獨不然,芬芳彌多。秋兮秋兮,將如蘭何!”

    “好一篇《秋蘭賦》,未想這個甘奇,還能有這麼一手詩賦文筆。”三四百字,包拯片刻讀完,心情大好,誇得一語。

    誇完包拯放下《秋蘭賦》,開口喊道:“來人,把甘奇召來。”

    門口衙差聞言,上前一拜,支支吾吾問得一語:“待制,不知哪位是甘奇?”

    包拯大手一揮:“你到門口去尋,十有八九還在門口等候著。”

    衙差聞言,連忙飛奔到大門口處,開口大喊:“哪個是甘奇,哪個是甘奇?”

    在門口百無聊賴的甘奇,等了許久,已經準備轉頭回家去等了,連得這呼喊之聲他好似都沒有註意到。

    一旁的周侗卻是大喜,連忙開口說道:“大哥,開封府門口有人喊你呢。”

    甘奇此時才轉頭過來,當真聽得人喊,開口答道:“我是甘奇。”

    “快快過來,包待制召見!”

    甘奇起身走過去,到得門口,那個守門的衙差還拱手笑語:“恭喜官人了,能得待制召見,可不是人人都有這份榮光的。”

    甘奇也笑著拱手回應,又從懷中摸出一串銅錢遞過去,連出來招呼甘奇的那個官差也有一份。

    甘奇已然走進去,周侗在門口等候著,身旁的守門衙差掂量著手中的銅錢,開與周侗說道:“你家官人出手當真闊綽啊,來去兩番,就給了兩貫錢,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官人,也是宋朝對男子最普遍的稱呼。當然,官人也是要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有的稱呼,多是有錢人家才沉官人。

    周侗笑道:“那是自然,我家大哥,最是義氣。”

    衙差也笑道:“哈哈……那我就盼著你家官人常來了。”

    一般衙差,俸錢也不過一貫五左右。雖然衙差的主要收入並非來自俸銀,但是兩貫錢當真不少,比他一個月的俸錢還多。如此出手闊綽,衙差說盼著甘奇常來,當真就是心裡話。
mk2258 發表於 2019-2-4 10:23
第二十八章嚴肅的包龍圖(感謝蔣大少丶萬賞)





    甘奇進來之時,包拯已然從公房走了出來,正在院子裡轉悠。包拯如今年老,再也不如年輕時候那般身體,每每辦公一兩個時辰,就要起來活動一下,否則全身酸痛難受。

    此時甘奇走了進來,上前見禮。

    包拯看著甘奇,稍稍有了一點點微笑,問道:“隨本府在後衙里轉轉如何?”

    “多謝龍圖抬舉。”甘奇笑答。

    包拯點點頭,已然頭前在走,沿著迴廊,還時不時活動一下手腳,還自顧自說道:“老了老了,人老不以筋骨為能,做什麼都感覺有心無力了。”

    甘奇客氣一語:“包龍圖可不老。”

    包拯搖搖頭,不答。包拯這個人,以某個方面來說,從來不是一個熱情的人,甚至是一個很少有笑臉的人。這也是他“包黑臉”的由來。

    包拯不說話,甘奇自然有些尷尬,只得跟著包拯身後慢慢走著。

    包拯幾乎寒暄話語都沒有說,待得轉悠了許久,方才開口說道:“既然讀書,那就一定要進學,不得多久府學裡就要開考招生了,你不可不去。”

    包拯的嚴肅,就體現在這裡,不問其他,不談笑風生,開口就是教導。猶如一個極為嚴厲的長輩一般,有些人,天生性格就是如此。

    “學生定會去報考。”甘奇答道。

    “嗯,極好。”包拯點頭答了一語,又道:“詩詞文章乃術也,聖賢為道也。道為術之本,定要下苦功,府學裡的教習,都是名士之流,本府也會常去授課,進學之事,一定不可怠慢。”

    包拯似乎不懷疑甘奇能考上官學,卻是擔心甘奇自視甚高,讀書不用功。大宋朝對於教育是極其重視的,教育也是官員政績考核很重要的一點。各道路州府,都有學宮、官學。

    這一點倒也像後世,各地都有重點中學、大學。朝廷科舉也像是公務員考試,大多時候也是要有“文憑”才能考試的,科舉主要依託的都是各地官學。

    “學生定當謹記龍圖教誨。”甘奇就這麼答著,他今日也不是來跑關係的。甘奇也知道包拯這樣的人,關係是跑不來的,送錢送禮諂媚討好,對於包拯而言,只會讓包拯看輕。

    甘奇今日來,就是想在包拯面前露個臉,若是包拯能看重甘奇幾分,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包拯能帶著甘奇在後衙里轉悠閒聊,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因為甘奇已然看到府衙里的各處衙差官吏,見到包拯都會上前見禮,包拯雖然不會去介紹身邊的甘奇,但是甘奇跟在了包拯身邊,這已然就是足夠了。

    轉了一圈,包拯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頸,開口又道:“你回去好好備考吧,本府也要會公房裡去了,來日待得上了官學,再來家中拜見,以後就不要到府衙里來了,此處不是會客之地。”

    甘奇拱手:“叨擾龍圖了,學生告辭。”

    包拯點點頭,也不相送,直接往公房而入。

    甘奇也出門而去,周侗見得甘奇出來,連忙上前問道:“大哥,包龍圖如何說?”

    甘奇與守門衙差示意幾番時候,才答話語:“包龍圖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叮囑好好讀書進學。”

    周侗問道:“大哥是不是沒有與包龍圖禀奏清楚啊?”

    周侗知道甘奇是來解決那個巡檢捕頭何海之事的,但是聽甘奇回答,好似並沒有解決這件事情。

    甘奇問道:“禀奏什麼?”

    周侗聞言,一臉失望說道:“大哥豈能不與包龍圖禀奏呢?那我們豈不是白來一趟了?”

    甘奇笑道: “不白來,此來收穫良多。”

    周侗搖頭嘆氣,便是知道甘奇說都未說,明日那巡檢捕頭何海再來,怕是無可奈何了。

    甘奇卻是心情大好,哼著小調就往城外而回,忽然感覺這個汴京城,實在是美。特別是內城,處處高屋大宅,鳥語花香,出牆的紅杏,院牆的桃李。

    宋朝園林的發展,是中華上下五千年之最,不論是設計上,還是審美上,宋朝園林都是最發達的時候。乃至後世蘇州園林,比之宋朝園林也相去甚遠。

    宋朝也是歷史上第一次真正把園林當做一門專業藝術來發展的時代,也是因為大宋朝文人的崛起,還仰仗大宋朝繁榮的經濟。

    為了園林,從江南的太湖石,到北方的長青樹,全國各地的珍禽異獸,乃至世界各地的珍禽異獸,不論花費多大的價錢,文人們都是趨之若鶩。

    就說後來的司馬光,朝堂失勢,隱居洛陽撰寫《資治通鑑》的時候,司馬光在這個時代是標準的清流正派,吃飯節儉,用物簡樸,卻也住著佔地二十餘畝的園林大宅,亭台樓閣、綠水花草。但是這二十畝的園林大宅,在這個年代,卻還是陋室簡居,被人稱道。

    到得宋徽宗時代,為了園林,甚至都能激起民變。大名鼎鼎的“花石綱”,便是這個由來。

    也可見這個時代的汴梁城,這些大戶人家的園林宅邸是何等的奢華景象。

    內城裡,不見臭水溝,不聞臭氣熏天,甚至還處處飄香,基礎建設上也是極為發達,青磚青石的寬廣街道,紅牆綠瓦之下,下水道也修建的極其科學。

    但是從內城而出,到得外城,那就不一樣了,重要的商業街道與主幹道倒是不錯,一旦從主幹道而出,那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古代城市生活,是現代人難以想像的。城市居民們每天大早,都會提著馬桶等在門口,等著收糞便的車到來,挨家挨戶收走糞便,當然這是要給錢的。

    待得糞便收走了,大姑娘小媳婦的還得等在門口,等著賣水的車到來,買今天要用的生活用水。若是哪家自己打出一口有水的井,也代表了不一樣的富貴。若是哪個坊裡有一口公用的水井,每天隊伍必然排成長龍,供不應求。

    這些之外,還有做飯用的柴火,也得等在門口買,若是門口買不到,就得出門去買,否則沒了柴火,也就吃不上一口熱飯了。若是冬天要來,取暖的木炭又是緊缺之物,拿著錢到處去買,還不一定買得到。供應百萬人吃飯取暖的木柴木炭,也不知需要砍伐多少森林去生產。

    這個時代,要維持一座百萬人口的城市,艱難之處還不止這些。可見中國古代社會的發達。
mk2258 發表於 2019-2-4 10:24
第二十九章把這刁民拿下





    第二日大早,甘奇早早就等在了自己的“大哥彩坊”門口。

    只是讓甘奇沒有想到今天最先過來的不是那些巡檢捕頭何海,而是黑虎幫的大當家王勝。

    王勝帶著幾個黑衣短打走到門前,看著甘奇站在門口,笑道:“甘奇,當真還開門呢?”

    甘奇點頭笑答:“養著一幫弟兄們,不開張怎麼辦?難道勝爺出錢養活他們?”

    王勝點點頭:“嗯,要我養活他們,倒也不是不可,把你那幸運轉盤賣給我,你那些兄弟,我自會管他們一口飯吃,如何?”

    “勝爺出價幾何?”甘奇問道。

    王勝頭一揚:“大轉盤算你三十貫,小轉盤算你二十貫。可不便宜了,五十貫錢,夠你花銷許久了。”

    王勝似乎很有信心。

    甘奇卻搖頭答道:“勝爺好算計啊,只可惜我捨不得賣。”

    王勝也不在意,只道:“捨不得賣,哈哈……現在不賣,稍後可就賣不出五十貫的價格了,你就算稍後哭著求著,我也不會再買了。”

    “勝爺好手段啊。”甘奇誇了一句。

    王勝聽了誇,反而沒有了笑意,冷冷說道:“哼哼……死到臨頭,看你待會還能不能這麼嘴硬。”

    說完這一語,王勝轉頭坐到了賭坊對面的茶攤之上,這個茶攤還是前日剛開張的,茶攤老闆有幾分聰明,算是在蹭甘奇的熱度。

    王勝坐了下來,茶水幾碗,旁邊還有人說道:“大當家,那甘奇這般不識好歹,這回看他怎麼死。”

    王勝穩如泰山,狠厲一語:“今日他還死不了,想要他死,還得做些別的事情,最好讓他死在牢裡。”

    “大當家向來高明,還沒有人能翻得出大當家的手掌心,咱們跟著大當家,只管吃香喝辣就是。”

    有人拍馬屁,王勝方才露出一點笑意,卻又道:“你們這些人啊,不思進取,連劉寶山也是一樣,若是平常多學著點,幾日何必還要我親自出馬?沒一個省心的。”

    “大當家說得是,小的們一定好好跟著大當家學。”

    這回王勝好似滿意了一些,點頭與眾人示意,一臉的欣慰。

    巡檢捕頭何海終於來了,這回可就不是三個人了,吆五喝六之人,三四十個之多,皆是皂紅公服,腰刀在手。

    頭前的何海往前一指,開口說道:“就是那裡有人聚賭,圍起來,給老子圍起來,不得放走一個。”

    衙差們的動作著實不慢,飛快往前奔去,今日這種差事,一年難得遇見幾回,都指著今日發筆小財。昨日何海會衙門裡邀約人手的時候,那場面,群情激動,一個個摩拳擦掌。

    何海已經出現在了甘奇面前,也不等什麼禮節話語,開口喝道:“甘奇,你把本官的話當作放屁不成?還敢開門攬客?今日本官就教你知道知道厲害。”

    甘奇眼神不斷在衙差中掃視著,並未答話。

    何海聽得甘奇竟然不理會自己,怒道:“大膽刁民,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此時周侗與甘霸已然擋在了甘奇面前,屋內有不少大早就趕來的賭徒,此時皆是嚇得面色蒼白。

    屋內還有許多甘奇重金招來的漢子,也是一個個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甘奇從周侗與甘霸身後走了出來,問了一語:“何捕頭當真是來抓我的?”

    何海抬手,左右一揮:“來人啊,把這個刁民拿下!”

    何海話音一落,立馬有人擼著袖子上前準備拿人。

    卻也有人忽然走到何海身邊,一臉擔憂扯了扯何海的衣袖,附耳說道:“何捕頭,這個人怕是拿不得。”

    何海聞言一愣,轉頭問道:“什麼話語?如何就拿不得?他是你家親戚不成?”

    “不是,不是。何捕頭,昨日我在開封府見過這人。”那人附耳又道。

    何海正一臉疑惑之時,忽然何海身後又走出一個衙差,一臉笑意往前,直奔甘奇而去,口中還道:“原來是甘家官人啊,誤會了誤會了,大水沖了龍王廟了。”

    這個說話的衙差,甘奇還真認識,就是昨天在開封府門口守門的那人,還拿了甘奇兩貫錢。

    周侗見得這個與他閒聊過的衙差,面色輕鬆許多,拱手說道:“原道是鄭兄弟,見過見過。”

    甘奇也拱手示意了一下。

    鄭姓的衙差此時已然轉頭說道:“何捕頭,咱們是不是找錯人了?”

    何海見得手下的鄭姓衙差話語,眉頭一皺,又轉頭問身邊剛才附耳之人:“這個甘奇昨日在開封府做什麼了?”

    又聽附耳之人說道:“捕頭,我見他與包待制一起在後衙遊了許久的園子。”

    何海驚訝問道:“什麼?昨天他與包待制一起遊園?老子怎麼沒有看到?”

    “何捕頭,我是親眼所見的,還有不少兄弟都看見了,包待制似與他相談甚歡呢,兩人說了許久的話語。”

    何海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抬頭看了看甘奇,轉頭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王勝。不知此時心中作何想法,興許已經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姓鄭的衙差還在頭前笑道:“何捕頭,是找錯人了吧?”

    何海站在當場,這般場面,他已然尷尬至極。一個捕頭,出了開封府衙可以吆五喝六算個人物,在開封府衙之內,那幾乎就是最底層的人了。包拯是那府衙里的主人,何海最多算是個小廝奴僕裡的頭目。兩人身份,天差地別都不足以形容。

    甘奇見得何海紅白不定的臉色,心中了然。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不外如是了。在這大宋朝,除了讀書人,其他都是下等人,下等人中的下等人。

    好在甘奇極為懂得人情世故,主動開口笑道:“何捕頭,昨日你我約了一頓酒,今日你卻帶了這麼多弟兄來,也不怕我招待不周?”

    鄭姓的衙差聞言,笑道:“哦,原來是何捕頭與甘家官人約了酒啊,哈哈……”

    甘奇聽得鄭姓的衙差話語,不禁對此人刮目相看。這個衙差是個真正的聰明人,剛才何海說的話語,他都聽見了,顯然知道其中的問題所在。卻還裝作不懂來調和,這才是真正聰明人做事。

    剛才還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的何海,此時已然往前走到甘奇面前,拱手笑道:“甘官人,弟兄們平日里差事辛苦,今日都想來捧捧場,討一杯水酒,謝過甘官人了。”

    何海這是藉驢下坡,也是甘奇願意給出這個坡,讓何海往下走。

    “諸位請,春暉樓,今日我甘奇包了,吃好喝好。”甘奇主動上前,還把何海的肩膀摟了摟。

    何海跟著甘奇往前走去,面色通紅,還時不時轉頭去看不遠處坐著的王勝。口中輕聲與甘奇道:“甘官人,頭前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得罪了。”

    甘奇好似沒有聽見一般,只笑道:“何捕頭與弟兄們今日定要不醉不歸。”

    何海連連點頭說道:“不醉不歸,不醉不歸。”

    周侗與甘霸二人對視一眼,倒是也沒有弄懂怎麼忽然之間事情就變成了皆大歡喜的場面。

    屋內眾人,已然有人開口說道:“沒想到,八臂金剛這般有本事呢,我還以為今日免不得往大牢裡蹲幾天,當真是小瞧了他。”

    “你才知道我們東家的厲害啊?別說什麼開封府,就算是皇城司,我們東家也有人。”剛才還面色煞白的漢子,此時已然吹噓起來。

    “甘東家當真是個人物!”

    “厲害了,厲害了。”

    此時也有漢子大喊:“下注了,下注了。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大哥彩坊,又一次人聲鼎沸起來。

    大哥彩坊對面的茶攤上,王勝帶著幾個人,看著頭前還凶神惡煞的何捕頭,此時卻與甘奇勾肩搭背要去喝酒,一臉不解,幾人已然議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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