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葬清 作者:純潔的小龍(已完成)

 
嚴羊 2019-2-18 20:14: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9 80686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7

第19章 風雨雷動(六)

  輕鬆擊潰了那群流民後,濟爾哈朗正率領著其麾下兩千多鑲紅旗人馬向北山而去,他相信以嶽托手中那三千精騎已經足以蕩平北山區域的一切反抗力量,但自己也趕過去的話無疑將會大大縮短剿滅北山區域反抗力量的時間,而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這平安道的亂事一日不被掃清,自家那哥哥就一日不會班師,天知道他哥哥會不會真的走出稱王的那一步!若是阿敏真的領鑲藍旗在這朝鮮自立為王,剛剛在天命汗手中整合並且崛起的女真一族將立刻陷入內亂中去,到時候等這漢家大明再出現一個張居正一般逆天人物替這大明續命,最後滅亡的定然是毫無底蘊可言的自家!

  泱泱大漢,在歷史上也曾傾頹過,但他們依舊能很快崛起,因為他們的底蘊雄厚。可自家女真不過數十萬部眾,若是不能趁勢崛起,就會很快湮滅在歷史塵埃中,永無出頭之日。

  可是自家那哥哥怎麼就不能清醒點呢,就沒看見阿瑪的前車之鑒麼!

  濟爾哈朗一直皺著眉頭,就連他身邊的戈是哈們都感受到了那種來自自家主子的龐大壓力,天知道那原本總是一團和氣的主子爺居然隱藏著如此恐怖的崢嶸之氣。

  其實濟爾哈朗並不是僅僅因為阿敏的事兒而憂心,此時的他心裡很慌、很亂,似乎有什麼亂子就要發生。但他也只是以為自己是太過擔憂自家哥哥自立的事兒,其實他那心悸的方向並非來自還在朝鮮王京的阿敏,而是在那義州城附近再次凝聚起來的流民群中!

  ……

  義州城外,慢慢走來了一大群流民,這些流民已經被折騰得徹底麻木了,生逢亂世已然是他們的不幸,但更不幸的是他們已然成了兩個族群鬥爭的工具,在女真人眼中他們是羔羊,自漢人眼中他們是蠻子,或許這個民族也只能靠著自我意淫來獲得自己內心的認可吧。

  義州城北大門一直洞開著,城門口有著十余名女真兵士看守,這天陰沉沉的,這些個守城門的女真兵士自然也是沒什麼勁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這些個女真韃子你要讓他們上馬沖陣,他們定然歡呼請戰,可是讓他們守城門,就連他們自己都有種殺雞焉用宰牛刀的感覺。不說別的,單說眼下這朝鮮又有誰有那力量來窺覷女真人手上的義州城?

  濟爾哈朗一走,這義州城內的防務自然就落到了索爾古手上,這索爾古雖然為人有點驕橫,但亦是有點軍事才能的,屬於那種走野路子出來的將領。但女真人的戰術形式還沒轉換過來,簡單的說就是他們壓根就不會怎麼去守城。

  歷史上一直到滿清入關爭鼎天下,並且吸收了很多漢族兵士後八旗兵的戰鬥方式才開始真正意義上的轉變,原因很簡單,在入關之前基本就是八旗兵壓著明軍打,基本全是他們主攻,而且是以搶掠為主。日後皇太極第一次率十萬滿蒙聯軍第一次入關時直接打到了大明京師,一路也是攻城掠地,打下了好幾座城池。到他們班師回去後,孫承宗出山調集幾路明軍很輕鬆地就將大明丟失的城池給收復了。那阿敏更光棍,他壓根就不懂怎麼去守城,面對孫承宗的攻勢,他就乾脆自己血洗了手中的城池回滿洲去了。

  “那幫流民又來了?這幫朝鮮人,怎麼就這麼能鬧騰!”

  接到手下傳來的消息,索爾古根本就沒在意,自己當初就曾輕易擊潰了這支流民,而且就在上午時分自家貝勒爺也剛剛率軍擊潰了這支流民。所以在索爾古眼中,這支流民根本就沒有什麼威脅力,無非就是“生命力頑強”罷了,典型的那種打不亂,咬不散!女真勇士雖然武勇超然,可以轉戰千里不下馬,但是誰會沒事兒做總是給自己找折騰受?所以對流民不斷向義州城逼近,索爾古根本就沒放在心上。自家想收拾這幫朝鮮賤民簡直是易如反掌,難道還怕這些朝鮮賤民鬧出什麼事兒來麼?

  索爾古的這種忽視,正是方仲用上萬朝鮮人的性命換來的,他方仲不惜攪起小半個平安道先後裹挾了數萬流民,破寨無數,這才換來了自家突襲義州的“優勢”,血淋淋的優勢!

  倘若讓龍辰領著聚風寨兵馬來攻打的話,先不說聚風寨兵馬雖有數千,但面對這高聳的義州城根本就不夠看,而且這麼多人潛入義州附近,這麼大的動靜定然瞞不過義州城內的女真韃子,到時候韃子將城門一關,你就只能幹瞪著眼了。更別提韃子還有濟爾哈朗一支在外,往返也不用多少時日,到時候自家攻城不得還會就會陷入腹背夾擊的尷尬境地。

  在方仲的調動下,這支流民先後被索爾古和濟爾哈朗擊潰了兩次,這已經讓義州城內的女真韃子相信這支流民確實是“流民”,別無其他。

  流民群黑壓壓的一片,但在其內部,卻有著兩千聚風寨兵士,他們為了隱蔽起見都未披甲,甚至連兵刃也都小心用衣物包好,在奪城之前定然不能露出一絲馬腳,要不然這天大的心血就將付諸流水。只是他們周身的肅殺之氣讓他們和自己周圍那些神色麻木的朝鮮人顯得很是不同,但這種不同也只有近身了才能發現。

  方仲散開了自己髮髻,往自己臉上抹了幾把爛泥,打扮城流民親自前往流民群的前頭打探了義州城的情況,少頃,返回到龍辰身邊。

  “義州城大門洞開,而且城門口韃子極少,我軍有八成的把握可一擊而破!”

  方仲面色帶著興奮的潮紅,這場局他佈置了很久,為此少不得風餐露宿,而且還有上萬性命因他的佈局而葬送,但在此刻他的佈局終於起到了作用,這義州城內的女真韃子對自家的戒心已然降低到了極點!

  這座義州城,就像一個毫無防備的少女,靜等聚風寨軍士的插入!

  就在此時,空氣中的濕氣不斷增大,轉而數滴雨水落到諸人身上,方仲嘴唇囁嚅著,他難以置信,難道老天爺居然會嫌他佈局不足十成,降下大雨給自己送上另外兩成?

  轉瞬間,大雨嘩啦而下,化作遮天蔽日的雨簾,天地間剩餘的一點點清明也瞬間被吞噬。

  “將軍,這是天意啊,天意啊,這義州城,定然被我軍所得!”方仲有中心血得償的快感。

  龍辰將身上的殺氣散發出來,拔出了自己的佩刀,與此同時,聚風寨所屬兵士也紛紛跟從自家將軍抽出了自己藏起來的兵刃。

  “奪城!”

  大雨中的能見度很低,況且流民群已然和義州城很近了,龍辰領著聚風寨兵士衝殺出流民群時,那些個守城的女真韃子還沒反應過來,雨簾成了他們最好的掩護。

  直到聚風寨兵士快沖到城門口時才有一名韃子發現了這雨簾內居然沖過來一大批黑影!

  只是這韃子剛欲開口示警,一支箭矢就迅速穿破雨簾徑直刺入對方喉結處,這韃子只能不斷發出嘶啞的呼喝聲而後倒地不起。城門旁的女真韃子也被這動靜驚動,但是眼下他們已然是沒有時間再去關閉城門了,只能被聚風寨兵士的衝鋒洪流衝垮!

  李聚、胡猛、牛二分別領各自人馬去佔領其餘三座城門,而龍辰則帶著人馬肅清街道上的女真韃子。

  四路人馬分開來,無疑是分割了聚風寨的戰力,但這義州城內的女真韃子本身就不多,而且還是分散開的,兵分多路反而能夠更快將韃子擊潰,讓他們無法迅速聚合起來。

  索爾古聽聞外面喊殺聲愈演愈烈,來不及等自己的戈是哈出去探明情況,自己就直接沖了出來,就看見一批穿著流民般破爛衣服的人手持兵刃正四處砍殺自家兵士。

  一直自詡武勇無雙的女真勇士居然在對方手中討不得半點便宜,瞧對方一身殺氣顯然也是究竟戰陣的精銳,這……原本不堪一擊的朝鮮流民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厲害了!

  龍辰提著刀踏著穩健的步伐沿著街道行走,只要遇見腦袋上有金錢鼠辮子的人自由聚風寨兵士上前去拼殺,龍辰根本就不需要動手。

  想當初,自己領著手下攻一座朝鮮縣城時,自己還必須親自衝殺,但現在聚風寨已經發展起來,他龍辰也開始逐步變成一名統帥一般的存在,對他個人武勇的需要已經很低了。

  一人身手再強,在千軍萬馬面前也已然是那麼的蒼白和無力。

  索爾古抽出自己的兵刃架住了一名向他砍殺的“流民”,他的戈是哈們也一起向他靠攏,準備保護自家主子。這邊的顫抖引起了龍辰注意,看那索爾古的甲胄明顯在女真軍中地位不低。

  “生擒!”龍辰下令。

  趙一名冷靜地張弓,周遭直屬軍兵士紛紛壓迫上去,既然將軍要活口,那他們就必須抓到活口!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7

第20章 風雨雷動(七)

  雨水混雜著血水一遍又一遍地沖刷著大地,但這血色仿佛已經浸入了泥地裡,任憑雨水無數次沖刷而去,依舊留有滲人的暗紅色。士兵的哀嚎慘叫聲一時不絕於耳,當嶽托麾下騎兵衝破了東江鎮軍陣後,接下來就是一邊倒的殺戮,整個戰場迅速變成一處修羅地獄,一處東江鎮兵士們的修羅地獄。

  毛承祿也不曉得自己在雨水中摔了多少跤,更是不知嗆了多少口污泥湯,只是憑藉著一種求生的本能讓他一直堅持跑下去。原本毛承祿身邊還有數十名親衛,這一路下來居然就只剩下兩三個,其餘的也知道是走散了,還是已經成了女真人的刀下亡魂。就算是之前英氣勃發地指揮大軍作戰的毛承祿此時也狼狽得很,就像一隻在泥水中嬉鬧過得野猴,再無一絲大將風範了。

  “這……咱們算是出來吧。”毛承祿直接坐倒在污泥之中,先前的逃命已經耗盡了他所有氣力,就是此時也是驚魂未定。

  “大人,後面已經聽不到韃子的馬蹄聲了,咱們,這算是逃出來了。”這名親衛倒也算耿直忠誠,一直護著毛承祿從亂軍之中掙扎出來,此時他依舊不忘自己的本份凝神戒備著。

  毛承祿仰面朝天,任憑雨水打在臉上,眼下自己的性命眼下算是保住了,但這數千人馬亦是就此葬送,其中更是有大帥的親兵隊伍,東江鎮,算是完了!

  “這下算是完了,徹底完了。”此情此景之下,就連毛承祿也出現了女娘家的潑態。

  “大人何須如此,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想當年咱大帥僅憑兩百潰兵就可創建東江鎮基業,如今咱們的局面比之大帥當年更是好得不知多少倍,大人又何必如此洩氣?”這名親衛算是東江鎮的老人了,此時他也見不得毛承祿頹廢下去,只得出言激勵。

  毛承祿只能露出一絲苦笑,這一戰,已經徹底擊碎了毛承祿的勇氣,往常之戰,就算是敗,他毛承祿也未曾敗得這麼徹底過。或許毛承祿自己並未意識到,在他的內心間已經種下了對八旗軍恐懼的種子,這個種子會不斷生長,到最後逼迫他走上了那條不歸路。

  “直娘賊,我們是完了,但那聚風寨也別想再存下去!”毛承祿胸膛口溢出一股憤懣,“只要這聚風寨不存在了,這朝鮮還是我們的!”

  ……

  “救救俺們,開寨門,救救俺們啊!”

  “快開門啊,韃子就要來了,放俺們進去吧。”

  “開開門啊,開開門啊。”

  一隊被擊潰了的東江鎮兵士來到了聚風寨外面,韃子的騎兵就在他們後面不遠處,須臾可至,他們拼命乞求著聚風寨開寨門,讓他們進去避避。

  “袁將軍,外面這是怎麼了?”寨外的動靜已然將李凝驚動,此時龍辰早已經帶著寨內大部分人馬直奔義州去了,眼下聚風寨力量很是虛弱,故而就連李凝也無法端坐於寨中。

  袁鵬之前腿傷還沒好得利索,故而留下來陪同冉義一同鎮守聚風寨,冉義一會兒前剛領了一隊騎兵出去打探情況,現在還未回來,故而這聚風寨現在他袁鵬官職最大,局面也是由他支撐著。

  “回夫人的話,外面是一幫東江鎮潰兵,女真韃子剛剛將他們打散了。”袁鵬對李凝還是很恭敬的,這女人不光長得傾國傾城,外加更是有著絕好的手腕,現在孫德正那大管家的位置都給她擠下來了,這可絕不是僅僅憑藉大將軍的喜愛就能獲得的。

  “那他們為何在外哭號?”李凝分明聽到了一陣又一陣的哭號哀求聲。

  “女真韃子追兵就在外面,他們是想求得我們的庇護。”

  “那麼,依將軍之見該當如何?”李凝確實是現在龍辰的唯一一個女人,在這聚風寨內地位十分崇高,但他並非是一個蠢女人,相反,她的手腕心計他是有的,因此她能在這寨子內務上和孫德正分庭抗禮。但李凝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通兵事,還是不要胡亂插手的好。(就像滿清後期那個慈禧老太婆,玩兒政治那真的絕對是個好手,但別的領域卻根本就不夠看了,但她非要四處插手,將本就是處於末世的大清折騰得分崩離析。)

  “這寨門不必開了……”袁鵬怕李凝會婦人之仁,故而準備繼續做解釋。

  “一切就依袁將軍所言,奴家一個婦道人家自然不會擅權。”李凝輕輕一福,便親自去安撫寨內家眷去了,這才是她現在應該做的事兒,以主母的身份來安定人心。

  見大將軍夫人如此通事理,袁鵬心下也是鬆了一口氣,轉而繼續關注起寨外的情況。在被龍辰降服之前,他袁鵬也是心狠手辣之輩,心中根本就不會有多餘的憐憫。再說眼下韃子大軍壓迫,自家收留這些個東江鎮潰兵只會讓自己內部出現不穩定因素,萬一裡面混有韃子的細作那就更不得了了。要知道努爾哈赤就很喜歡用這招,派細作混入城中而後奪門!

  “直娘賊,這老天為什麼就不讓你們死在戰場上,憑白的到我家寨門前來哭喪,真他娘的晦氣!”袁鵬這一聲的斥駡引來周圍聚風寨軍漢的一陣哄笑,同時大傢伙心裡也暗暗發誓,情願戰死,也不願向別人乞討活命和庇護,自己可以現在笑話別人,卻絕不能讓別人再來笑話自己!

  對於這支東江鎮人馬,嶽托是打著全殲的心思的,要不然也不會事先讓自己麾下一路騎兵埋伏在對方後面。這一戰的結果是東江鎮的全年潰敗,這早在嶽托的意料之中,但東江鎮也有這麼數千之眾,因而漏網之魚還是不少的。嶽托這次急匆匆地率軍自朝鮮王京趕來,就是要以雷霆之勢掃清這平安道的亂事,故而對這些漏網之魚他也不打算放過,遣了一支人馬四處抓捕逃跑者,另外更是命一路人馬打前方直撲聚風寨,而他嶽托則是負責收攏剩餘人馬和打掃戰場。

  時間,眼下他嶽托最缺的就是時間,故而他不得不對自己進行分兵。

  “就讓我八旗鐵騎鐵騎一舉踏平這平安道!”嶽托了勒住韁繩,抽起馬鞭擊打在空中,發出一聲駭人的炸響,“女真一族的勇士們,將一切敢於挑釁我們的敵人全部撕碎吧!”

  “喳!”

  ……

  馬蹄踐踏在泥水中濺起丈高的水花,約莫四百騎的鑲紅旗騎士正向著不遠處的聚風寨方向快速行進,他們是岳託派出的先頭人馬,是為後續大軍打前哨的。

  自嶽托領著他們從朝鮮王京趕至平安道,這一路上他們基本沒做什麼歇息,就是沖陣之前嶽托也僅僅是讓他們下馬歇了口氣罷了,只是這點兒累對於他們來講也不算什麼,昔日陪著老汗王打江山時轉戰千里不下馬大家不也過來了嘛。

  就在這時,從斜向方向衝殺來一支騎兵,領頭的軍將手撐一杆烏黑長槍,氣勢驚人;在這軍將後面更是有著數百騎精銳騎士,各個身上殺氣凜然,定然也是屍山血海中趟過來的!

  大雨中大家的視線被大大縮短,故而當發現這支突然殺出的人馬時,兩支人馬已然相當靠近,一場近身騎戰就此展開!

  冉義正領著麾下騎士回寨子,路上正好撞見了這支韃子前軍,這沒啥好說的,雖然自家現在是處於防守一方,但進攻永遠是最好的防守,而且在這種情形下果斷出擊定然是可以的。

  女真騎士紛紛旋轉馬頭,快速抽起了馬力迎上了這支突然殺入的人馬,他們可不敢硬生生地承受對方的衝擊,所以自家也得迅速將戰馬的沖勢帶動出來。

  聚風寨騎士經歷了不知多少場沖陣廝殺,更是和韃子見了好幾仗,之前雖然和女真騎士還存在點兒差距,但這陣子知恥而後勇,被冉義和袁鵬狠狠地訓練了一番,身上早就憋著一股勁兒呢,就是要找女真韃子找回場子。讓全軍看看,這聚風寨最強的依舊還是俺們騎兵,俺們沒平白拿寨子裡最好的兵械,俺們沒平白挑寨子裡最好的新兵!

  “呵哈!”冉義身子已經徹底復原了,一身氣力因禍得福,比受傷前更旺盛了幾分,這長槍在他手上就像是一條無人敢招惹的蛟龍,亂軍之中如入無人之境!凡是和冉義照面的韃子不是被他挑翻下馬就是被猛地一紮子刺死!

  自家主將如此驍勇,聚風寨騎士們自然有樣學樣,一上來就是拼出了以命搏命的架勢,直接將這支女真韃子騎兵壓得死死的。

  或許是被這支人馬的兇悍給驚住了,這支韃子騎兵短暫交手後就開始準備脫離交戰,他們畢竟是前軍,為大部隊打探消息才是他們的使命。當然,這也是建立在聚風寨騎士足夠強大的基礎上,要不然這支韃子前軍也不介意親自出手將這支人馬給殲滅,就算是在這個時期悍不畏死的韃子也是會變通的。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7

第21章 風雨雷動(八)

  雲從山一役中就是因為聚風寨一方的騎兵未能成功拖住女真騎兵從而讓對方騎兵回援,給己方造成了極大損失,這是聚風寨騎兵的恥辱。這一次,說什麼也不能讓韃子再從自己手上脫身,這就當是自己雪恥之戰吧!

  “哪裡逃!”冉義一聲大喝,槍尖洞穿了一名韃子的胸膛,就算對方身著甲胄也抗住不冉義這一杆破天之槍。

  韃子騎兵並非是想逃,但冉義這一聲大喝無疑給了自家騎士巨大的鼓舞,戰陣衝殺有時候就是拼著一口氣,眼下聚風寨一方則是氣勢如虹,將這支女真騎兵穩穩地壓著打,韃子騎兵根本就無法擺脫。

  兵器鏗鏘之音鑄就了這首世上最為血腥的曲樂,不斷有韃子騎兵和聚風寨騎兵手上墜馬,戰陣廝殺就是那麼殘酷,尤其是冷兵器廝殺中若是兩方人馬都抱有必死之志,那麼就算一方勝了那也是慘勝。聚風寨騎士已然百煉成鋼,但這女真騎士又豈是那麼好相與的?兩方打殺得都很是不容易,都互相感覺到對方的辣手。

  “殺!”

  就在此時,陳繼勝領著他的人馬殺來了,他時機把握的很好,聚風寨騎士和女真騎士纏鬥在一起,兩方騎兵的沖勢都基本中和掉了,騎兵沒了衝力,而且還死死的粘在一起,對步兵來說威脅就小了很多。這時候步兵對騎兵來說反而佔據了優勢,就像步兵結陣面對騎兵衝擊,最根本原因就是為了抵消掉騎兵的衝擊力。當騎兵落入步兵堆中,並且沒有轉圜餘地後,騎兵反而成了步兵的盤中餐。

  敢跟著陳繼勝走出東江鎮軍營的軍漢那可都是有血性的好兒郎,也是跟著陳繼勝歷經戰陣,從死人堆裡活命的精兵,這數百人一加入,局勢就瞬間傾倒!

  “老陳,看看咱們誰殺得多!”冉義長嘯一聲,直沖女真韃子抱團的地方,他所到之處,女真韃子好不容易聚合起來的陣勢就被打亂了。

  “哼,比就比,兒郎們加把勁兒,可別給老子我丟人!”陳繼勝呼喝一聲,這場遭遇戰無疑是陳繼勝的投名狀,對聚風寨的投名狀!

  陳繼勝剛一離開東江鎮軍營,東江鎮就遭受了數千韃子騎兵的沖陣,如今已然潰敗,那支人馬算是完了。眼下陳繼勝能去哪裡?皮島那裡自是回不去了,說不得這場戰敗就會有人將罪責歸咎到他頭上。那麼,放眼整個朝鮮,能收留自己的也就是這新興的聚風寨了。而且作為聚風寨中地位僅次於龍辰的冉義親自相請下,陳繼勝也不作扭捏,決定將自己的部下併入聚風寨了。他又不是毛文龍的幹孫兒乾兒子,哪裡去不得?所以說這一戰,定要打出自己的威風,這也關係到他加入聚風寨後的地位,他陳繼勝也是沙場宿將,就算進了聚風寨他也不會甘心做小的。

  一番激戰後,近四百騎女真騎士,逃出去的也就只有數十騎,其餘人馬皆被殲滅,而且由於陳繼勝的及時加入,冉義部騎兵並未遭遇重創,但損失也是必不可少的,畢竟女真韃子可不是泥捏的。

  “都細細檢查一番,將韃子的甲胄兵刃和戰馬全都帶回去,另外,不管有氣沒氣的韃子都給我補上一刀!”

  冉義對韃子可是有著滔天的恨意,在他手上可不會留什麼韃子活口。

  岳托正指揮者麾下打掃戰場,對於東江鎮遺留下來的虎蹲炮等火器自然得收走的,只是亂軍之中加上大雨,那幫用火器的明軍也基本被自家麾下砍殺殆盡。算了,大汗不是一直在讓手下工匠們在研發火器麼,帶回去吧。

  “貝勒爺,貝勒爺!”一名戈是哈神色慌張地跑到嶽托身旁。

  “嗯?”嶽托眼神掃去,這名原本神色慌張的戈是哈瞬間感覺通身發涼,自家小貝勒爺給他的壓力一斤不遜於老旗主了。

  “先前派出前軍回來了,他們遭遇了聚風寨方的埋伏,四百人,只回來不到四十人。”

  嶽托臉色一凝,轉而迅速對身旁的女真兵士吼道:“全軍集合待命!”

  放在之前,嶽托一直認為自己擊潰的就是這擾亂平安道的主要力量,至於那聚風寨應該只是附屬力量罷了,可既然對方有著吃掉自己前軍的實力,那就絕對不遜於自己剛剛擊潰的東江鎮明軍,甚至還有過之,所以這一切由不得嶽托不放棄一切輕視之心,果斷集合大軍來應對聚風寨。

  冉義麾下的騎士們絲毫不敢耽擱,迅速清理戰場,天曉得韃子什麼時候會再殺過來,大家剛剛拼殺了一陣,起碼得再休整一番才能有氣力再和韃子拼。倒是這些甲胄和兵刃可都是好東西啊,女真韃子手上的玩意兒至少品質是絕對的好,和韃子們的兵刃一比較,以前在明軍那兒見到的兵刃就是渣。

  傷患和陣亡弟兄的屍骨自然也是要帶回來的,還好這兒還有陳繼勝帶來的數百人馬,要不然還指不定忙活到什麼時候呢。

  眼下聚風寨內就只剩下冉義手中的數百騎兵以及一些個防守寨子的兵丁,即使加上了陳繼勝的人馬,自家在女真大軍面前還是不夠看。不過冉義倒沒有多少擔心,當初白手起家時都這麼過來了,眼下的困局有什麼好怕的呢?憑藉著聚風寨內的工事,冉義也有信心和這韃子鬥一鬥,雖說結果可能不會太妙,但韃子想啃下聚風寨他自己也得崩碎一口牙!

  “龍辰啊龍辰,起兵以來多少坎坷我們都遇過了,這一次就讓老天爺看看,我們到底能不能挺過去!”冉義已經命人去告知龍辰這裡的情況,在龍辰做出反應之前,這聚風寨就得靠自己來守著。

  聚風寨寨牆邊依偎著數十個東江鎮兵士任憑他們呼喊了半天,這寨門就是不得開,甚至寨子上還傳來兵士的嘲笑聲,這些潰兵也懶得再折騰了,就這麼斜靠在這裡等著女真騎兵殺來的一刻吧。

  就在這時,一隊兵馬自遠處而來。

  “韃子,韃子,當真是韃子來了麼!”

  “韃子來了,韃子來了,快跑啊。”

  這些個原本心裡已經想好坐等韃子來屠戮自己的潰兵們在最後關頭還是放棄不了自己的性命,驚慌片刻後便再次呼喊著開寨門。

  一名聚風寨將官在寨牆上向外看去,皺眉道:“這群被韃子嚇破膽的破落戶,那明明是冉將軍回來了。”

  袁鵬得到了冉義回來的消息,心下也是大定,此時龍辰不在,也就只有冉義可以能撐得住場面了,他自己也知道讓自己當一名闖將可以,但要自己主持大局可就沒那個能耐了。

  “開寨門,先將那群潰兵給趕開!”

  聚風寨寨門被緩緩打開,這群寨門外的潰兵一股腦地往裡鑽,但是隨後就被驅趕了出來,因為聚風寨兵士手持兵刃組成了一道人牆,他們根本就闖不進去。在逃跑的過程中他們早就將自己的兵刃給丟掉了,眼下赤手空拳而且周身無力,又怎麼能和這些兵士鬥?而且看對方的架勢,自己若是真敢往裡闖,對方可是真的會殺人的!

  “這群潰兵怎麼就到這裡來了。”冉義見這幫潰兵堵住了自家進寨的路,當即下令:“撞開!”

  數十名騎士策馬直沖,這些潰兵連面對女真韃子的勇氣都沒有又怎麼敢面對這駭人的馬蹄?一下子被沖得七零八落。

  “冉兄,這些人留在這兒也不是辦法。”陳繼勝來到冉義身旁,雖然這些也是東江鎮兵馬,但陳繼勝跟他們並無多大關係。各自將領本身就領著各自的兵,而且對這些潰兵陳繼勝也沒什麼好感,反而心裡有一種厭惡感。

  “陳將軍的意思是?”冉義也知道讓這些人留在這兒不是辦法,但他還真下不了手將他們全都斬殺了。

  “全都綁了進寨子吧,殺了他們不合適,但放他們在外面更不合適。若是韃子來了,他們可能就會被韃子驅使來攻咱們的寨子了。”

  “都綁了!”

  在這些虎賁環視下,這些東江鎮潰兵只得乖乖地受綁,根本就不敢有所反抗。

  陳繼勝忽然扭頭看向那批潰兵,沉聲道,“毛有見!想不到你還活著。”

  “陳繼勝,你個狗東西,原來你早就和那姓龍的勾結在一起了!”潰兵中忽然有一人高聲喊出來,不是毛有見又是誰?毛有見原本躲藏在潰兵中,而且身上全是污泥,倒不怕別人認出來。但陳繼勝卻偏偏注意到他了,當下毛有見也不再藏著掖著,高聲回應起來。

  “你……”陳繼勝一時語塞,畢竟他的行為很讓人以為他早就投靠聚風寨了。

  毛有見臉上冷笑之色更濃,“還不隨我回皮島見大帥?到時候我幫你求情,大帥也會……”

  一杆長槍直接刺穿了毛有見的肚子,冉義輕聲道:“跟一條狗,何必廢話,陳將軍,隨我進寨吧。”

  陳繼勝看著已經沒了氣息的毛有見,點了點頭,跟著冉義一起走進了聚風寨。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7

第22章 刀鋒博弈(一)

  索爾古身邊的戈是哈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手,拼死搏殺之下就算是精銳如直屬軍兵士也短時間內拿他們沒辦法,但索爾古自是明白眼下局面的不妙。這諾大的義州城內也就只有三個牛錄的兵馬(一牛錄三百人),但經過數次戰陣總會有些損傷,這三牛錄的編制裡面還能有五百人就算不錯了,而且這批人馬還分守在義州城四處,根本就聚合不到一起,面對忽然殺入的敵軍自己是沒有什麼法子去應對了。

  “護著我殺出去,趕緊給貝勒爺送信!”索爾古當下也下定決心,與其自己繼續在這義州城內掙扎到最後被剿滅,倒不如拼死殺出去將這消息傳遞給濟爾哈朗,到時候濟爾哈朗手上兩千人馬回援,這義州城還指不定是誰的呢!

  “喳!”

  一眾戈是哈怒喝一聲,紛紛激發出自己的武勇準備護著索爾古殺出一條血路,義州城好歹也是座城池,只要擺脫了這處敵軍,到時候伺機出城也不難。只要護好了自家主子即使自己戰死,日後家人也能受到主子的照顧,若是主子沒了,就算自己逃出一命回去後也是一個死字。

  “絕不能讓韃子逃走!”

  趙一名呼喝著周身的直屬軍兵士,隨即自己也是箭矢射出,正中一個韃子的胸口,即使對方有護心鏡防護,但也被箭矢上的駭人力道給震傷了,暫態吐出一大口血,就連腳步也虛浮起來,接著被抓住機會的直屬軍兵士一刀斬下。就算趙一名不下命令,這些直屬軍將士也會拼著命不要將這股韃子留下,他們有著自己的驕傲,斷然不會允許韃子從自己手上逃脫出去!

  拼殺了好一陣,雙方互有死傷,但奈何聚風寨人數上佔優勢,慢慢磨也能將索爾古這幾十人給磨光,就連索爾古也不得不親自上陣拼殺,不然局面就支持不下去了。

  “退回去!”索爾古見自家這點人馬實在是沖不出去,也就再次領著剩下的女真兵士重新退回朴氏大宅,借著大門路徑上的回廊,他們還能勉強再多支撐一段時間。

  直屬軍將士自然也是跟著衝殺出去,但是奈何回廊本身就比較窄,反而弱化了直屬軍將士一方在人數上的優勢,這些個女真韃子倒真是勇猛,硬生生地將局面撐了下來,但也只能算是困獸猶鬥罷了,終是強弩之末。

  “翻過去,將他們圍起來!”眼下亂糟糟的場面下趙一名反而不怎麼好施為了,一個不慎可能傷到自己人,要知道趙一名箭矢中的威力可是大的恐怖。

  “諾!”數十名直屬軍兵士直接翻過回廊,在下面的院落裡落腳,雖然他們衝殺不過去,但總是將索爾古一行人給包圍在這處回廊中了,除非索爾古長出翅膀來,不然就別想出去。

  就在此時,從義州城另外三個大門方向傳來了哨箭聲,這意味著另外三個城門已經被聚風寨奪下來了。

  ……

  忽然傳來的拼殺聲徹底驚動了整個義州城,此時城內的女真兵都遭受了聚風寨人馬的衝擊,由於人數上的絕對劣勢,使得他們根本就無力再阻止反擊。

  “外面究竟怎麼回事?”孟安安倒沒有被城外的響動驚嚇住,這女子膽色倒是比大多數男人都厲害,要不然也不會被家族安置在這塊地方來獨當一面。

  “小姐,外面有一支人馬來奪城了。”進來的是全叔,他的職責就是保護孟安安,那一手的爪功威力不可謂不強,而且他是看著孟安安長大的,對這個自己名義上的小姐更多一分長者對晚輩的愛護之情。

  “朝鮮這破地方,還真不讓人安生點。”孟安安畢竟是女子心性,情不自禁地抱怨了一句,但臉上並未有多少驚慌畏懼之情。

  外院傳來一陣鏗鏘之音,進來一批披甲之士,他們是孟家豢養的死士,由於外面局勢危險,這些護衛們直接退守到內院,若是外面的賊人沖進來他們也可以擋一擋。

  “掌櫃們呢,還有帳簿收拾了沒?”孟安安倒沒有過多擔心自己的安危,眼下局面就是這樣,自己再擔心也於事無補,也不能改變什麼,倒不如先將自己的事兒料理好。

  話剛落,四五個老掌櫃領著十來個帳房先生也來到了內院。

  “小姐,老奴將帳簿捎來了,但是收的那些個家什還在外院放著。”

  “無妨,人在就行,那批東西我們也沒心思去管了。”孟安安並未對那些東西太過執著,那些和女真人交易來到東西自然沒有自己手下的人重要。再說,那些東西就算丟了女真人也沒什麼好說的,自家對他們允諾的糧食大不了不兌現就行,是你女真人沒用守不住城,又豈能怪得了別人?

  在戰場上活捉一個人可比殺一個人困難十倍,故而當索爾古被帶到龍辰面前時其兩處膝蓋都中了一箭,身上更是數處重創,得虧這韃子生命力強悍,到現在還中氣十足,不停地用女真語謾駡著。

  方仲伸出了手,在索爾古臉上狠狠地抽了一個巴掌,接著還不過癮,又抽了幾個,索爾古的臉頰當即腫得好高。索爾古至少也算是個牛錄額真,而且還是濟爾哈朗的親信愛將,何時遭受過如此屈辱?當即就是一連串的女真語惡罵送給了方仲,估計是慰問方仲祖宗十八代女性的。

  可方仲還是面帶微笑,手掌不停抽打著索爾古的臉頰,似乎對索爾古的謾駡毫無反應。

  索爾古那叫一個鬱悶啊,自己說的話對方應該是聽不懂,這等於一個拳頭打在了棉花上,當真是憋屈得緊,但他也毫無辦法,因為他也不通漢話。

  “將軍,這傢伙看來是真的不會漢話了。”方仲對著龍辰聳了聳肩。

  “沒事,李聚手底下有個兵漢原先在女真人那邊種了七八年的地,倒是通一點女真話,本將已經派人去叫人過來了。”

  以前就吃過不通朝鮮話或者女真話的不方便,所以龍辰特意搜羅了幾個會講朝鮮話和女真語的人,只是語言已經是一種高端的學問,也就只有朝鮮和大明鴻臚寺這種外交方面的機構才會有專門的人去學異國語言,在這民間卻是很少。整個聚風寨裡面會說朝鮮話的有這麼幾個,但會說女真語的只有李聚手裡的一個兵漢。

  “將軍,將軍。”

  龍辰循聲望去,發現居然是李聚親自來了。

  “這傢伙不是在守著城門麼,怎麼親自過來了?”

  “將軍,卑職該死,卑職手下的那個會講女真語的那傢伙衝殺時被韃子一箭射死了。”李聚語氣裡很是無奈,戰場上死個人本是很常見,可那個傢伙可是龍辰特意囑咐過他要好好保護的,可是自己……

  “怎麼搞成這樣。”龍辰沒說話,方仲倒是先不滿起來。

  若是龍辰再怎麼訓斥自己,李聚也沒話說,但這剛剛竄起的方仲也敢對自己嚷嚷,李聚這可受不了。不就是仗著孫德正女婿這個身份麼,現在孫德正的權力都給將軍夫人奪掉一半了,你還有什麼資格倡狂。

  方仲就是這個性格,智謀他是有的,心性也夠狠辣,但是在為人處事方面他卻有很大的缺陷,讓他和大仁這種憨直的漢子一道倒無所謂,反正大仁也不喜歡和人置氣,但和別人卻不行了。

  “好了,本將就不信,這諾大的義州城就找不出一個會講女真話的人。”龍辰似乎也感受到了李聚的不滿,自己只得出聲發話。

  “這是卑職的錯,卑職就算將整個義州城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出一個會講女真話的人出來!”

  “去城裡的那些商行裡面問問,那裡十有八九會有。”方仲出言提醒。

  “哼。”李聚輕哼一聲轉身就去城內搜羅開來,當然,他自然先去找那些個商行的門面,雖然有點看方仲不順眼,但李聚可沒傻到放著好方法而不去用。

  城內再遭變故,自然是家家戶戶緊閉家門,多少還要拿點兒東西抵在門後邊兒,女真韃子來了可沒少禍害城裡百姓,天知道這又來了哪一波煞星,連女真韃子都被其給奪了城!

  義州是朝鮮距離大明邊境最近的一座城,屬平安右道,雖是州城,原本其街市卻是頗為熱鬧,大明來的商人、建州女真、蒙古人,甚至遙遠的東海女真都有在這裡做買賣的,茶葉、人參、鹿茸、珍珠、貂皮、麻布、驢馬、豬羊等等商品種類繁多,但鐵器和弓角是禁止買賣的,朝鮮出產的製造火藥的焰硝也是禁物,義州城中居民以漢人為多。故而這裡就有著不知多少家商行的店面,前陣子女真韃子入城,可沒少對這些商行店面進行洗劫,但仍然有好幾家商行毫髮無傷,其間自然有不足為外人道也的齷齪事兒。

  孟家在義州內也有商行,以孟家和女真方面的關係自然沒有女真人會來這裡鬧騰,此處也是孟安安一行的落腳點,但不知是不是真巧了,李聚領著一隊兵士找上的第一家商行上就有一個大大的“孟”字。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7

第23章 刀鋒博弈(二)

  “開門,快開門!”李聚身旁的兵將們上前拍打起大門,他們是毫不客氣地可著勁兒敲,眼下這諾大的義州城都被自家打下來了,這塊地方不就是自家地盤了麼。

  即使孟家諸人以及護衛們都在內院,但外院大門那“雷動”般的敲擊聲還是很清楚地穿入眾人耳中,眾人心裡不免有了些戚然,難道這場席捲整個義州城的禍事居然也要牽連到自家頭上不成?

  “直娘賊,大不了和外面那幫賊人拼了,俺們大不了將命拋下也定要將小姐護送出去!”說話的是孟家護衛的首領,此時孟家護衛們也都聚集在他身邊準備衝殺出去。

  “小姐沒有命令,誰也不得妄動!”全叔呵斥聲中夾雜著少許力道,足以震得那幫護衛耳膜生疼,全叔平時跟在孟安安身邊比較低調,但大傢伙都知道全叔可是有著高深的功夫,平常七八個漢子都近不了他的身。

  “全叔,都打上門來了……”這些孟家護衛們並不怕死,相反,他們若是可以護主戰死,自家家小是可以得到主家庇護的,自己的後人也能脫離奴籍。

  “慌張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孟安安剛才給自己換了身男裝,並且將自己的髮髻全都拆散收起來,乍一看就是一個俊俏的後生。雖說細看下來還是能發現她是女娘扮男,但這兵荒馬亂中這樣給自己拾掇一下反倒是安全些。

  “但聽小姐吩咐。”全叔和一杆護衛一直以孟安安馬首是瞻,孟安安雖然是女兒身,卻依舊能將手下治得服服帖帖的,倒真是有些手段。

  “既然對方叩門了,那咱就開門去,本小姐倒要看看他們到底要幹什麼。”孟安安最後將一把摺扇拿在手中,轉身間體態更顯儒雅風流。

  “遵小姐吩咐,開門!”全叔站在了孟安安身後準備時刻護住她的安全。

  “將軍,裡面沒動靜啊。”

  李聚眉頭絞在一起,心裡還憋著一團氣的他正好宣洩在這家不知好歹的商行上,當即沉聲道:“砸門!”

  “不必了,我們出來。”

  大門被從內慢慢打開,以孟安安為首的眾人大步走了出來,這女郎當真是好厲害的氣魄,就算面對著這一群剛剛廝殺過還身上帶血的兵漢也不見一絲懼色。

  “是個姑娘?”李聚雖說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那種欺負女人的行徑倒還真做不出來,自己面前這“年輕後生”明顯是個女郎喬裝出來的。

  “敢問將軍上門何事?但凡我孟家商行能夠力及的,定當全力全力以赴!”孟安安再上前一步,坦然面對著一身殺氣的李聚。在開門的刹那功夫,她就已經大量了在場的諸人,敢於從女真人手中奪城的自然不是一般人,又說的是漢話,難不成是東江鎮的明軍?家族情報不是說東江鎮毛文龍已經被趕回皮島上去了麼,怎麼在這裡冒出來,而且居然從女真人手中成功奪城!

  “你這裡可否有通曉女真語的人物,某家將軍有用,先借來使一使。”李聚雖說是借,但這意思和明搶差不多了,這些聚風寨軍漢以這種態度對待朝鮮人都快成習慣了,就算現在面對的是漢人,但一時半會兒也改不過來了。再說了,經過韃子糟蹋的義州城,裡面還完整保留的漢人商行裡又有幾個是好鳥?

  “原來是這樣,有倒是有。”孟安安未做思慮當即應承起來,“請將軍帶路。”

  “有?是哪個?”李聚一聽自己找的第一家就找著了,心下也是大喜。

  “就是在下。”孟安安直視著李聚的目光,在氣勢上這個女郎居然不遜于李聚這個大將。

  “好,跟某家走吧。”

  “小姐,何必……”全叔一聽孟安安要以身犯險,當即輕聲提醒,要知道自家手頭上還有幾個會女真話的掌櫃,交出他們不是一樣麼,為何小姐還要親身犯險。

  “局面如此,我怕他們不會應變反而壞了事,全叔在這裡等著我回來就是。”若是派出的人讓對方不滿意,或者不會應變,那這些軍漢的怒火說不得就要發洩在自家身上。孟安安是不會將自己的命運交托在別人手上的,所以她寧願自己去。這幾年為了應付這一面的生意,女真話和朝鮮話她都已經學會。

  看著自家小姐離去,全叔下意識地就要跟上,但是立刻有兩名甲士擋在他面前,而且周圍還有諸多兵士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在戰陣廝殺中,個人武藝再強也就是大海中的一片浪花,就算全叔功夫再高,相信在人數占著絕對優勢的兵士面前也不夠看,就算能斬殺掉一些人,但最終自己也會因力竭而死。

  心下歎然,全叔將自己的腳步收了回去。

  跟隨著李聚行走了不過一個街口,孟安安就看見一批全身著重甲的兵士,他們分守在四周,眼眸裡的殺氣恍若利劍,就連孟安安也有種被殺氣刺傷的感覺。

  想不到這裡還能見到如此精銳之甲士,倒真是好大的手筆。孟安安自然曉得要培養出這樣的重甲兵士要付出怎樣的代價,首先得體格健碩,不然根本就支撐不起重甲的分量,其次這一副重甲就得花費眾多,可不是輕易就能鍛造出來的。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還要經受戰陣洗禮,才能浴血而出,成為當之無愧的精銳!

  在這群重甲兵士的中心,綁縛著一個女真將領,其膝蓋處還插著一根箭矢,眼下已經是萎靡不振了。在這女真將領身旁還有一個柔弱書生,身上倒有幾分陰柔之氣,孟安安知道,這種人就像是一條毒蛇,決計不能招惹的毒蛇。

  “將軍,人帶來了。”李聚恭聲向龍辰稟報。

  孟安安大驚,他現在才發現在自己正前方正大馬金刀般坐著一個男子,之前自己怎麼就沒發現他!

  其實也不怪孟安安,龍辰習慣性地收斂著自己的氣息,再加上周圍這麼多殺氣騰騰地重甲兵士環繞著,若是不特意看過去,還真是很容易將龍辰給忽略掉。

  龍辰起身,緩步走向孟安安。

  孟安安身上正承受著來自龍辰的壓力,老實說,這個男子面容冷峻但也不失俊美,身形健碩而且勻稱,年齡也決計不會超過二十五歲的樣子。若是鳳子龍孫也就罷了,他們身上自然會有這種天然的氣勢,但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男人身上卻有著讓自己窒息的殺氣,這絕對不可能是先天帶來的。

  “是個女的。”龍辰自然可以看得出面前這後生是女子所扮,而且看這裝束和皮膚應該還是一個年輕女娘。

  “請將軍吩咐。”孟安安不會在這個話題上多語,否則徒生事端。

  “認識他麼?”龍辰指著躺在地上的索爾古,這個“小強”也終於折騰得累了,先前叫駡地可歡了,可是就是沒人聽得懂他罵什麼。

  “不認識。”孟安安很乾脆地否認,她孟家是來做生意,和韃子間算是各取所需,所以也沒必要走得太近。畢竟眼下雖然大明對外頹廢,但是誰也不認為這關外的女真韃子可以取代大明坐上江山,就算是孟家也是對這些女真蠻子很是鄙夷的。

  方仲笑了笑,隨後示意兩個甲士上前,一人一邊扣住索爾古的身子。

  既然會講女真語的人找到了,接下來就是用刑逼供了。

  索爾古見自己被扣住,也不在意,眼下的他就算不被人扣住,他也折騰不起來,平常人受此創傷也許早就一命嗚呼了,他倒是命硬挺到現在,但此刻也是精疲力盡了。

  “裝死?”方仲一手抓住索爾古膝蓋上的箭矢,輕輕要了一圈。

  箭矢早就穿透了索爾古的膝蓋,方仲眼下攪動箭矢就如同在打磨索爾古的骨頭,這才是真正的痛徹心扉!就算武勇如索爾古當下也只能放聲痛呼,接著似乎又來了力氣,繼續怒駡。

  “他,罵得什麼?”龍辰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問出這句話來,想想也就釋然了,被一個人罵了這麼久卻聽不懂對方罵什麼,不光罵人的一方心裡憋屈,就算是被罵的一方也會生出很大的好奇來吧。

  方仲微微搖了搖頭,自家將軍這不是在找罵麼。

  孟安安自然有個七巧玲瓏心,她可不會將索爾古的髒話給全都複述出來,也只能挑選些個細節,要不然真當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將軍喜歡找罵麼?

  他說:“就算殺了他,岳托貝勒也會殺了你們所有人為他報仇。”

  孟安安話落,方仲猛地抬起了頭,他身上原本的陰柔氣質消失不見,似乎瞬間變成了一條毒蛇。

  龍辰臉色瞬間變得凝重:岳托,嶽托!他居然已經來了,但他顯然沒有來義州城,那麼他就是直接去了北山?帶著他的大軍去了北山?

  若是只憑濟爾哈朗帶去的兩千人,龍辰相信冉義能夠抗住,但若是加上嶽托手上的大軍,那聚風寨必然危矣!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7

第24章 刀鋒博弈(三)

  在後金和大明對抗中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號稱野戰無敵的八旗兵一直對大明的城池毫無辦法,甚至天命汗還在攻城戰中被大炮打傷,更因此送命。唯一打下的幾座城池也是靠著努爾哈赤混入奸細奪門的方法來攻破的,這方法用一陣可以,接下來就不靈光了。

  八旗兵對攻城戰的頹勢一方面是因為八旗兵人數還是太少,每次入關劫掠時拉上蒙古兄弟也只能湊出不到十萬人,要知道攻城可是個“大工程”,你不扔下個幾萬具屍首就別想將那座城給磨下來。更不用說大明全軍之精銳盡在邊軍,明軍野戰打不過八旗兵是真的,但是明軍守城可是很有經驗的,畢竟大明已經和蒙古人在邊境打了兩百年了,一般情況下也是蒙古人主攻而大明主防,其守城運作方面早就摸索出了一套極好的章程。

  十餘年後李自成張獻忠之流之所以能在大明內地攻城掠地無往不利,其原因還是在大明內地之軍早就潰爛不堪一戰了,根本和邊軍沒法比。再好的城池,也得有優秀的士兵來駐守才能匹配上,不然就像眼下的義州城,朝鮮也是將其修得高聳堅固,卻在女真騎兵面前不堪一擊。

  但女真人對攻城沒辦法,對拔寨可是很有心得。老奴統一女真部時那些個女真部落又哪裡來什麼堅城來讓老奴攻?頂多就是個寨子罷了。寨子和城池有著很大的區別,甚至無法相提並論,故而面對聚風寨的工事,嶽托只是一聲令下,一千多騎士下馬步戰攻寨,另外安排一批弓箭手向內進行拋射壓制。

  嶽托要的就是一鼓作氣將這個寨子給攻破下來,殺光裡面的男丁,搶走所有女人,讓這裡成為一片白底地,告訴世人敢惹怒女真人是個什麼下場!

  可是聚風寨的工事卻很不一般,光是寨門木柵欄處就有龍辰親自設定的三腳架結構,這也只是利用了三角形的穩定性最高這一原理,將木柵欄以三角形木片連接釘住,用料不會增加多少,但是穩定性和牢固性卻提高了很多。故而當女真韃子以老辦法妄圖借用繩索和馬力來拔寨時,發現無論怎麼給胯下戰馬抽鞭子,這柵欄卻依舊紋絲不動。相反,聚風寨在寨內建造了很多瞭望踏,很多兵漢們就在瞭望塔上向韃子射箭或者投擲標槍,這麼高的距離扔下來無論是箭矢還是標槍都具有很大的動能,計算韃子身穿甲胄也一樣被輕鬆破開。

  韃子的弓箭手自然也是對這種瞭望台可著勁兒招呼,但無奈瞭望臺上的聚風寨兵士都是著了三四層皮甲,裡面還穿著絲綢製成的內衣,防禦力不是一般的變態。再加上韃子的弓箭手是自下而上射箭,箭矢的動能在上升過程中轉化成重力勢能,真正射中人時已經沒多少力道了,根本就破不了甲。聚風寨搜刮了朝鮮人多少好東西,這種絲綢也是有很多,全都用來製成內衣給兵士們裝備,當真是奢侈無比。只是絲綢卻是對箭矢的防禦力很好,箭頭很難刺破進去。

  李凝更是主動站出來,號召寨內所有眷屬一起出力,要麼燒開水潑韃子,要麼就傳遞箭矢和標槍這種消耗性物品,傷患救治自然也是這些婆娘該做的事兒。將軍夫人忙前忙後,更是激發起大家的戰鬥意志,整個寨子即使面對數千韃虜騎兵,卻依舊巋然屹立,不動如山!

  冉義更是率領麾下騎兵打了幾個反撲,當攻寨的韃子力竭準備換人時,冉義就領著一路人馬衝殺出去,立刻殺得韃子人仰馬翻,苦不堪言。當女真騎兵追過來時,冉義已然領兵回寨,陳繼勝和袁鵬早就準備好了,韃子休想趁機沖進來。

  鏖戰半日,韃子落下了滿地屍首,傷患自然是被攙扶了回去,聚風寨雖有損傷,但還未傷筋動骨。

  “是本貝勒心急了,不該這麼打。”嶽托看著遠處的聚風寨,迅速開始調整自己的佈局和攻城方式,愛新覺羅家第三代最卓越的人物必然不是浪得虛名。

  到了下午,女真韃子居然以弓箭手壓制為主,掩護自家兵士掘土,他們是準備用這種方法將聚風寨的防禦給撕開一道口子!

  這樣的方法固然很有效,只要寨子工事被破開,女真兵馬就可以衝殺進去,那這場戰鬥就毫無懸念了,但是這種辦法耗時比較大,眼下嶽托最不多的就是時間。若是自己再拖下去天曉得鑲藍旗那邊兒會出什麼事兒,但權衡再三嶽托還是決定用這種笨方法。若是一味死攻,自己傷亡巨大不說也不見得能攻下這個寨子。

  ……

  昨日下午忽然出現的一支人馬,以猛虎下山之勢從女真人手中奪下了這座義州城,整個晚上城內住戶們只聽得街面上鐵衣錚錚之音,以及漢家兵士的傳令呼喝聲。義州城內的原住民無論是朝鮮人還是漢人,都不敢開門去窺探外面的情況,大家只得將躺在炕上將整個頭都裹挾在被褥裡面,渾然當外面什麼事兒都沒發生。前陣子都被女真人給禍害怕了,生怕再被來一次。誰知整個晚上外面雖然熱熱鬧鬧的,但絲毫沒有那種破宅滅家的聲響傳來。

  到了翌日清晨,有些膽兒大的就偷偷打開了自家門戶向外張望。街面上隔著十余步就站著一個甲士,各個虎背熊腰殺氣騰騰的模樣,怪不得今兒早上連鳥叫聲都沒有,就是人都被這些兵將身上的煞氣給嚇住了,就更別說那些個畜生了。

  “直娘賊,是大明軍隊,難不成是王軍來了?”

  “別瞎嚷嚷,我看著不像明軍,咱們還是別多事兒。”

  幾家漢人行腳商湊在一起小聲談論著。

  不是龍辰願意放棄義州城這塊肥肉,對於搶掠朝鮮人的東西似乎已經成了聚風寨的傳統,就算義州城內也不乏漢人大商戶,但眼下還能保存下來的商戶又有幾家是“乾淨”的?若是和女真韃子沒點兒齷齪,又豈能在女真韃子的搜刮中保存下來?

  但義州城內的各種物資儲備已經多到令龍辰等人震驚的地步,甲胄兵刃就塞了數個庫房,拾掇下來少說也有五六千件的模樣,刀劍弓之類的更是不計其數。聚風寨現在除了龍辰的直屬軍之外其餘兵士還沒完全備上甲胄呢,就算是有也是些皮甲之類的防禦力極差的,當下龍辰手下兩千多人全部鳥槍換炮,都給自己整了一件穿上。唯一不足的就是這些甲胄上還帶著嗆人的黴味兒,但這可是保命的玩意兒,兵漢們也不會去嫌棄它。

  義州城原本是整個平安道甚至是整個朝鮮對外防禦的重心,其內當然貯存了數量駭人的各種軍械物資,這一切之前被女真人接手了,已經運回去了一大批,但剩下來的這些也已經足夠聚風寨一口氣吃成一個胖子了。再加上女真人四處劫掠而來的糧食和財帛,雖然也是運回了一大批回了滿洲,但還有極多的剩餘,日後這些對聚風寨來言自然也是有用的。

  最讓龍辰意外的是其中有一座庫房內放置的全都是火器,雖然是比較老式的火銃,比不得三眼火銃犀利,但也算是現在裝備面比較廣的一種火器。但讓龍辰等人遺憾的是這座庫房已經嚴重受潮,火藥鉛彈這類的基本算是廢了,就連火銃內部也多少有些銹蝕,用起來炸膛的幾率將大增,根本派不上用場了。

  “直娘賊,這幫朝鮮破落戶們,怎麼淨糟蹋好東西!”胡猛自是見識過火器兇猛的,一見這麼一大庫房火器全都因為保管不善而廢掉了,那叫一個心疼。

  對此龍辰也只是笑笑不語,他記得兩年後皇太極率十萬滿蒙聯軍一直打到大明京師腳下時,京師庫房內的兵械甲胄以及火器基本上也是廢了一大半,朝鮮這點兒和大明京師比起來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了。要知道火器這玩意兒製造出來耗費很大,就算是保存下來亦是耗費巨大,平常年間這些玩意兒又放著不用,就沒人會再多管了,天曉得朝廷對這方面的撥款被放到哪些大頭巾的袖口中去了。

  朴氏簽押房內,龍辰端坐在這裡陪著方仲一起收點造冊,義州城內東西是很多,但這更需要統計造冊。

  “大人,李聚求見。”胡猛來向龍辰稟報。

  “讓他進來。”

  李聚大步而入,接著整個人跪了下來,恭聲道:“將軍,末將請將軍速速發兵救寨子吧!”

  方仲抬頭看了眼李聚,無聲地搖了搖頭,這李聚自是有家小在寨子裡,但他方仲的妻子不也是在麼?可是自己還是在這裡靜心地統計著,這種事兒,不是著急就能有用的,平白的亂了自己的情緒。

  “發兵回寨子?”龍辰回問了一句。

  “將軍,將士們的家小可都在寨子裡啊!”李聚當下很是著急。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7

第25章 刀鋒博弈(四)

  “你的意思是本將的家小不在寨子裡?”龍辰目光直視著李聚,其中有著上位者的無上威嚴,山嶽般的壓力全都壓向了李聚。

  李聚這才想起來將軍夫人也在寨子裡,為了那個女人,大將軍可以捨身犯險去韃子和朝鮮人手中將她救出,又豈會不在乎她的安危?

  “將軍,末將不是那個意思,末將是認為我們應該……”

  “不必多說了,本將自有決斷!”

  李聚知道若是自己再多言下去那就將觸怒龍辰,他可沒這個膽子,既然將軍說他有決斷,那自己就聽命行事吧,之前也是知道韃子多了一路大軍殺向聚風寨後心急所致。

  “末將曉得了。”李聚起身退下。

  方仲輕輕搖頭,對李聚的浮躁表現似乎很是不滿意,此時的他已然將自己定位為聚風寨第一軍師了,除龍辰之外就連冉義他也可以不放在眼裡,對其餘的那些將領也就不怎麼看得上。

  “不知輕重。”方仲撇了撇嘴,繼續整理著文案,接著又輕聲嘀咕了一句:“鼠目寸光。”

  對於方仲的這種近乎於跋扈的表現龍辰選擇了忽視,一方面是由於這方仲確實有才,另一方面則是龍辰故意放縱其性格缺點,只要方仲一直保持著這樣的跋扈性格,那麼日後即使他站到怎樣高的位置,掌控著怎樣龐大的權柄,他也無法真正撼動龍辰的地位。真正能踏上頂峰的人無疑都必須有著自己的人格魅力,只有這樣他們才能聚集起自己的團體,一個可以成大事的團體。

  “我去城牆上看看。”龍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方仲也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整個人離開了位置恭身候著龍辰離去,聚風寨上下似乎只有龍辰一人才值得他敬畏。

  只是,龍辰看不見方仲對自己那謙卑的外表下,其眸子裡卻是一片清明。他方仲自是有著強烈的權力欲,但是他若是想快速向上爬就必須充分展露自己的才識,表現出自己的過人能力,但是這樣又豈能不會受到龍辰的猜忌?那自己只有走一條孤臣之路,先惡了其餘將領來獲得龍辰對自己的放心,至於日後的事自留得日後再看吧。

  亂世之中每個能夠展露頭角的人都不會簡單,有時候聰明的人反而會給自己披上偽裝,就像那個父兄皆被努爾哈赤一繫囚禁致死的濟爾哈朗,他給自己戴上了一個老好人的面具,混跡在皇太極時代和多爾袞時代依舊屹立不倒,更是曾在順治年間權傾朝野,最後急流勇退,保存了自己一脈,其後數百年鑲藍旗一脈的旗主皆為濟爾哈朗一脈所出。能夠將濟爾哈朗這只老狐狸給算計成功的方仲,又豈會那麼簡單?

  明末風起雲湧,亦是人才輩出的年代,多少豪傑爭鋒,最終究竟誰能笑到最後?只看自家手段如何罷了!

  義州城上肅殺之氣彌漫,聚風寨兵士這次來了有兩千多人,也能勉強將這座城池給防禦起來,但在城內龍辰也安排了自己的直屬軍壓陣,天曉得這城內是否還有女真韃子的細作?當初嶽托奪城靠的就是城內的細作奪城才成功的,龍辰可不想犯和樸氏一樣的錯誤。與城池防禦同時進行的是對城內物資的轉移,軍械糧食等一切物資都在盡最大努力去搬運出城,數月前龍辰曾在義州附近帶著受了重傷的趙一名和朝鮮潰兵和女真遊騎周旋,在離城三十裡處的一處山谷隘口處有一處岩洞,曾是龍辰和趙一名的藏身之處,其地形很是隱蔽,很難發現。故而這義州城內的物資就先轉移到那處岩洞中去,岩洞內四通八達、空間廣闊,倒也能夠藏得住這麼多物資。

  不過這樣一來,就連聚風寨兵士們心裡也迷糊了,自家將軍究竟是想守城還是想退城?若是守城,又為何將城內的物資轉移出去?若是想退城,那又為何細心地佈置城牆防禦?但兵漢就是兵漢,上官讓你怎麼做就怎麼做就是,龍辰治軍最嚴厲的一條那就是“服從”,並且是“絕對的服從”。

  看著兵甲林立的城牆,龍辰的拳頭情不自禁地握了起來,當他得知嶽托已經率軍從朝鮮王京趕回後他就為自家聚風寨捏了一把汗,但龍辰並未迅速帶兵回去救援,且不說自己是否來得及,就算趕上了自家這些人馬和整個鑲紅旗主力拼上去應該還是個敗多勝少的局面。

  只要跳出焦急的短視,就會發現眼下牢牢占住義州城無疑是最好的一步,阿敏自立之心已然昭然若揭,自家若是再鬧騰下去就是給阿敏稱王朝鮮最好的藉口,到時候女真韃子就會陷入內戰,就算自家全都損失在這場浩劫中,龍辰也在所不惜!

  若是自己的到來讓這個時代的女真陷入了內鬥,十年之內無暇他顧,那麼自己也是給這個大明,這個漢家江山爭取到了十年的寶貴時間!結局不論怎樣,他龍辰也是問心無愧,至少他為這個民族做過了,盡力過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其它的結果,自己聚風寨也不是不可能得以保存,那就得靠自家如何佈局安排了,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冉義能在嶽托和濟爾哈朗得知義州被破之前守住這聚風寨!

  龍辰站立在義州城頭,眺望著北山方向,一身崢嶸之氣勃發,自從穿越以來,自己的每一步都是充滿兇險,尤其是和女真韃子對上後基本每次都是壓上自家的身家性命,既然你這賊老天將我弄到了這裡,那就看著我如何掙扎出自己的一片天空出來!

  ……

  北山地界和義州城也就只有數日的路程,濟爾哈朗手下大部分是步戰之兵,所以行軍速度自然得慢一些。眼下大軍已經出發了一天了,離北山也不遠了。

  其實諸位牛錄額真心裡認為岳托貝勒爺現在已經一舉掃清了北山內的一切賊人了,自家去不去其實都無所謂,三千女真鐵騎,在這朝鮮大地就是一股無敵的力量!

  但是濟爾哈朗臉色卻越來也陰鬱,大軍行得越遠,他心中的不安也就越濃烈,這種說不出來的不安感讓濟爾哈朗很是煩躁,他是只老狐狸,他明白自己心裡不安定然是有原因的,但是倒底是什麼地方讓自己忽略了呢?

  無論濟爾哈朗怎麼思慮就是找不出那令自己不安的源頭,故而大軍依舊在向北山行進著,相信有了自家這兩千人馬的加入,北山之處定然可以被立刻肅清,到時候朝鮮平安道也隨之穩定,阿敏也沒有藉口繼續逗留在朝鮮。

  現在就要盡可能的抓緊時間,若是再耽擱下去,天知道阿敏會不會就在下一刻稱王而後剛剛崛起的女真一族陷入內戰之中,憑白的讓漢人獲得喘息的機會!

  “貝勒爺,義州那兒傳來了消息!”

  一聲驚呼打斷了濟爾哈朗的思慮,他習慣性地伸出了手準備接過信箋,誰知耳邊傳來的卻是戈是哈略帶尷尬的聲音,“貝勒爺,這次是口信。”

  濟爾哈朗轉過頭,在自己不遠處赫然有一名狼狽的騎士,他的唇早就皸裂了,身上也有創傷,坐在馬背上不停地喘息著,渾然沒有女真騎士的“風采”。

  濟爾哈朗心中大呼不好,他似乎明白了一絲自己心悸的來源,但是他還是不願意相信,伸出手指著那名騎士。

  這名騎士已經疲憊至極,勉強打了個千,奏報導:“主子,主子,義州城,丟了!”

  濟爾哈朗只覺自己眼前一黑,整個人似乎被雷擊中身形惴惴得差點落馬,還好身旁的戈是哈眼疾手快給攙扶住了。

  “快馬傳告嶽托,就說義州有變,讓他回軍!”

  ……

  自從嶽托轉變了攻寨方法後,女真一方損失就小了很多,聚風寨一方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女真韃子不停地挖掘寨子的工事。那些挖掘的韃子身旁都有數名身披重甲的女真勇士護衛著,聚風寨內投射出來的箭矢和標槍都被擋了下來。

  冉義也組織了幾次騎兵衝鋒也被嚴陣以待女真騎兵給逼了回去,為此還差點被女真人趁機破寨。

  靠著這種笨方法女真一方硬是挖開了兩個缺口,隨後等待不及的嶽托就迅速下令衝鋒,妄圖以這兩個口子為突破點將這整個聚風寨撬開!

  短兵相接的話聚風寨一方兵馬不足的劣勢就出現了,但還好有陳繼勝的數百兵馬加入,而且只是守住兩個口子,倒還撐得住。冉義獨守一路,陳繼勝和袁鵬一起守一路,慘烈的廝殺下,那兩個口子間已經壘起了一座屍丘,兩方兵士的屍身交錯在一起,就算是戰死了他們也要纏鬥不休!

  “貝勒爺,奴才無用,還沒攻進去,請貝勒爺責罰!”

  嶽托並未理睬這個跪倒在自己面前請罪的將領,而是徑直拔出了自己的長刀,“你起來,替本貝勒當前軍,這次本貝勒要親自上陣,定要將這聚風寨攻下來!”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7

第26章 鏗鏘之音(一)

  在滿清前期向來是有將領帶頭衝鋒的傳統,那時候算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大家都不怎麼拿命當回事兒,每次衝鋒中最前排都有貝子貝勒們的身影。後來基業奠定,這些王公也開四惜命起來,打仗便開始坐鎮指揮了,最嚴重的就是入關後原本縱橫天下無敵手的八旗兵徹底變成怕死的軟腳蝦!

  此刻嶽托親自持刀站在一杆女真勇士的最前列,無疑給其身後的女真兵士注入了死戰的勇氣,原本因為久攻不下所帶來的頹廢也被一掃而空,這些女真兵再次變成了嗜血的猛獸,他們堅信在自家主子帶領下可以踐踏一切敵人!

  似乎察覺到了女真兵馬不斷高昂的鬥志,冉義舉起了自己手中的長槍斷喝一聲:“殺奴!”

  “殺奴!”

  冉義身旁的兵士也跟隨自家主將吼了起來,哪怕自己這邊在女真韃子的攻勢下已經岌岌可危,哪怕現在大明和大金的爭鋒中金國占著絕對的上風,但自己眼前現在不可一世的敵人當初也不過是漢家奴僕一族爾!這就是在戰術上重視敵人,在戰略上輕視敵人。

  兩方都再次提起了戰意,更加慘烈的廝殺即將展開,也許在下一場廝殺中聚風寨將不復存在,但是他們也要盡力一搏,大丈夫生於世總得拼搏一回!

  雨落落停停,時而傾盆而下,時而雲收雨消,這樣反而使得原本就十分壓抑的天氣變得更是沉悶,老天爺似乎也耐不住寂寞親自來給下方大地上的兩方兵士添上一股煩躁,好讓他們廝殺得更忘我些。

  雙方將士拼殺後留下來的累累屍身堆積在一旁,原本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此刻也逐漸冰冷下來,空氣中彌漫著絲絲鮮血腥味,這種味道是雨水都無法沖消的。

  陳繼勝身上的甲胄已經破損多處,並且可以看見裡面泛紅的血肉,但是這漢子甲胄外面的鮮血更多,也不知道剛才一場拼殺下他砍殺了多少韃子。

  袁鵬整個人已經癱倒在地,之前的拼殺下韃子數次將要突破進來都是袁鵬領著將士以近乎於以命換命的方法將韃子逼了回去,且不說身上的傷勢嚴重與否,因為袁鵬已經連感知自己傷痛的力氣都沒有了,他似乎已經榨幹了自己最後一分氣力。

  “殺奴!”

  在不遠處傳來兵士的吼聲,陳繼勝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而後掙扎著站了起來;袁鵬雙目中充斥著鮮紅,整個人愣是借助著長槍重新挺起了身子。韃子即將再次衝殺,他們要做好迎戰準備。

  “袁兄,想不到我們才剛剛認識,卻連一碗酒都沒能來得及和你喝上一碗,實乃人生一大憾事!”之前的並肩作戰已經讓陳繼勝從心底認可了袁鵬,並已然引以為兄弟。

  “哈哈,老陳,機會有的是,待會兒咱們再多殺幾個韃子,黃泉路上也好拿這些韃子下酒!”袁鵬以前綽號袁瞎子,草莽習氣依舊保留著。

  “笑談渴飲匈奴血!”陳繼勝讚歎一聲,隨後轉身向自己身旁的弟兄們說道:“弟兄們跟著我陳某人這麼多年陳某很感激,那就讓黃泉路上咱們兄弟們再一起走下去!”

  “願同將軍赴死!”

  這些兵士們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心中只有痛痛快快地戰死豪邁,絕無貪生怕死的遐念,就算之前有也已經被這種氣氛給感染了,心中有的只是滿腔戰意!

  嶽托目光中透露著深邃和冷靜,真正的臨身戰陣,他整個人都沒了情緒,這才是戰場的生存之道,哪怕嶽托身旁有著一批忠勇的戈是哈,但依舊大意不得。戰場之中,死神對大家是平等的。

  舉起了長刀,女真勇士們知道當自家貝勒爺揮下長刀時,就是自家衝鋒的那一刻,整支隊伍的意志都凝聚在嶽托身上。

  “貝勒爺,貝勒爺,義州,義州丟了!”一名戈是哈接到濟爾哈朗那邊的傳信,趕忙來稟報嶽托。

  岳托原本古井無波的瞳眸中迅速轉換出神采,臉上出現一絲潮紅,嘴角隱隱有血漬溢出,但被岳托強撐著咽了回去。

  “回師義州!”

  “喳!”

  原本蓄勢待發的女真一方迅速收整人馬疾馳離去,甚至連戰死同伴的屍首也來不及收拾。

  “韃子撤了,將軍,韃子撤了!”

  冉義親自登上瞭望塔,看著不遠處的女真韃子開始急急忙忙地收拾東西撤離,這絕不是作假,而且韃子也沒必要去作假。自家現在只是勉強支撐著罷了,若是韃子再衝殺一次說不定就能沖進來了,根本無需故布疑陣。

  不管什麼原因,韃子是真的退了!

  “龍辰,我冉義替你守住了寨子,接下來的就要靠你了!”

  ……

  嶽托只覺得自己胸膛處有一股燥火在不斷的焚燒著自己,氣血不斷翻湧似乎要噴湧出來,若非自己現在強行憋著可能都要大口吐血了。

  義州,怎麼就丟了!怎麼可能就丟了!

  嶽托死死抓住韁繩,原本想著自己領三千鐵騎足以迅速橫掃北山一隅,而後平整平安道,斷絕阿敏的藉口,逼阿敏班師。但聚風寨守軍之頑強超出了自己的意料,自己拼殺了一日多依舊未能破開,現在又傳來消息:義州城丟了。

  這義州之變故,足以改變整個平安道局勢,標誌著平安道的亂事已經達到一種恐怖的境地,這就是在給阿敏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逗留藉口,而且將會一轉阿敏的被動!

  阿敏若是自立,稱王朝鮮,那也意味著女真一族內亂的開始,這場內亂將會讓女真一族元氣大傷,起碼十年之內無暇他顧。

  十年!十年!十年!

  天知道十年之後蒙古會不會再出一個“成吉思汗”,天知道大明還能不能再出一個“張居正”,到時候這片蒼穹下還會不會依舊是我們女真的縱橫之地?

  我們女真一族丟不起這個十年,丟不起啊!

  嶽托滿腔悲憤,心火騰發,只感覺眼前一黑,接著便是一陣天旋地轉。

  嶽托身體本身就不好,自小就有隱疾,在歷史上這直接導致他的早逝,其實很多岳托為滿清取得的戰績還是在其帶病創造的,可是現在由於龍辰奪了義州城,徹底顛覆了嶽托和濟爾哈朗甚至是皇太極的計畫,在此刺激之下嶽托隱疾提前爆發。

  ……

  瀋陽也是如今的大金盛京,這是皇宮內的一處很隱秘的屋舍,常年都有最為精銳的兩黃旗勇士看守,就算是女真貴族都沒有資格來這裡。

  但是現在這處屋舍邊的護衛數翻了一番,細看之下就會發現這是皇太極最為親信的戈是哈隊伍,眼下他們在這裡駐守,那皇太極自然也是在裡面。

  “嗚,烏拉威魯,嗚,哇武威魯……”

  在皇太極面前有一名老薩滿在跳著“薩滿舞”,這是一種請神的方式,傳說這樣可以溝通天地神靈,薩滿教在中國北方流傳很廣,也比較深入人心。

  當然,作為統治者而言,宗教只不過是自己手中利用的工具,只要自己的臣民相信並且因此而服從自己的統治就行。但對此,或者說對眼前這個老薩滿,皇太極是絕對的相信,甚至皇太極對他還十分尊敬,隱隱以晚輩自居。在這個老薩滿在請神時,皇太極就安靜地站在一旁,還微微低首。因為這個老薩滿的身份非常不一般,當初努爾哈赤以十三副鎧甲起家,其中就有一個是這個薩滿,當初他是主動在努爾哈赤最為失意的時候投靠。

  其後,努爾哈赤不斷發展壯大,統一女真後更是和大明分庭抗禮,這其中也離不開這個薩滿的幫助,甚至世人皆知當初天命汗固執地提出建都瀋陽,也是由這個薩滿提議的,因為建都於此就象徵著女真一族龍脈大興!也正因為這樣,大金這些年一直攻城掠地無往不利,國力蒸蒸日上。

  但是這個老薩滿的存在卻極為神秘,只有愛新覺羅氏的嫡繫成員才會知曉他的存在,就連皇太極在他面前也是甘做一個晚輩,即使他是大金的汗王。

  “噗!”

  老薩滿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迅速萎靡起來,臉色更是白得滲人。

  皇太極迅速上前攙扶住老薩滿,急呼道:

  “人參!快取人參來!”

  皇太極話音未落,就有一名是從取來了一盒人參,皇太極更是親自用短刀切下一片人參放入老薩滿嘴中。

  這是一份五百年年份的老參,有著續命的功效,算是長白山一帶的特產。

  嘴中含著人參,老薩滿臉上慢慢浮現出血色,他已經是大齡老人了,之前的變故已經讓他元氣大傷,但他仍然掙扎著張嘴說話,他要將自己蔔算出來的東西告訴給這個汗王。

  “天機出現了變化,天機出現了變化,漢人的氣運出現了變化,我女真一族的氣運也出現了變化,亂了,亂了,都亂了,徹底亂了。”

  皇太極心中一驚,忙問道:“這變化究竟是好是壞?”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7

第27章 鏗鏘之音(二)

  “都變了,都變了,天機徹底亂了,怕是以後再也難以探測國運了。”老薩滿頓了頓,道:“不過老四,我大體感應到了那股變數的方位,在遼東,在朝鮮!”

  皇太極心頭猛地一驚,如今朝鮮的唯一不安穩因素就是那個自家堂哥阿敏,難道女真一族的變數就要應在他的身上?

  安頓好了老薩滿,皇太極走出了這間屋舍,當即下了數道措辭嚴厲的旨意分別給領兵在朝鮮的幾員大將,意思很簡單:不惜一切代價讓阿敏速速領鑲藍旗回師!

  老薩滿在侍從的服侍下安歇下來,但老薩滿內心卻充滿了激蕩,因為有些事兒他沒有說,也不能說。自己數十年前就推演了天機,女真一族崛起的氣運那是驚人的蓬勃,發展到現在也已經具備了一絲皇朝之氣,恰好如今漢室江山之主的大明已經進入了腐朽的暮期,大金甚至有爭鼎天下的趨勢!

  但這一切都在剛才的一刻被改變了,一個天大的變數似乎被老天爺放了出來,將這天機徹底打亂!要知道原本的天機可是對女真一族很有利的,但現在一旦改變,那就……

  罷了,罷了,盡人事,聽天命吧。老夫我測了一輩子的天機,到現在才明白這老天的意思根本就是無法琢磨的,自己道行再怎麼高深,在上蒼眼中也是一條螻蟻而已。

  ……

  某片深山老林中,兩名童子正跟著一個老道學著功夫,老道雖然鬚髮皆白,但精氣神都很不錯,而且氣質不凡,倒真有那麼幾分仙風道骨架勢,若是這老道去大一點的縣城中定會吸引一大批信徒,不為別的,就光這副賣相就夠了!

  就是那兩名童子打扮就有點奇怪了,倆小腦袋上只留有一條小辮子,其餘地方都是光禿禿的,倒像是女真一族小孩子的髮式。

  老道原本在傳授倆童子拳法,忽然雙目精華閃爍,而後整個人盤膝坐下入定。

  倆童子對視一眼,都懂事地在旁邊也打坐起來,還互相吐著舌頭,意思是終於可以偷懶不用練拳了。

  老道左手掐指,嘴中念念有詞,少頃有一股氣機引動,他嘴角和鼻腔中都溢出了鮮血,神色也迅速萎靡起來,整個人似乎被抽光了生機。

  “師傅,師傅。”見老道如此淒慘的模樣,倆小童子坐不住了,趕忙起身來到老道身邊查看情況。

  “哈哈,好啊,好啊,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這天機終於變了,不再是死局了,不再是死局了!”老道就像一個頑童般嬉笑起來。

  “師傅,怎麼了?”

  面對弟子的詢問,老道呵斥道:“天機不可洩露,若是說出來了你師傅我可是會減壽的,哼,你師傅我可是還想再活一個甲子呢。”

  倆童子眨了眨眼睛,他們可是知道自家師傅已經是近百歲的人物了,還要再活一甲子,想想都覺得恐怖。

  “得勒,趕緊兒地將你們倆腦袋上的小尾巴給剃了,為師早就看著膩歪死了。”老道拍了拍自己倆徒弟的腦袋瓜。

  “師傅,這可是你要我們倆弄個小尾巴的,還教我們說野人話。”一個童子委屈地說。

  “師傅還不是為了你們倆好?自小剃髮學著一口蠻子話,到時候為師再偷天換柱一次讓你們寄身於蠻子的富貴人家,可保你們倆這一脈近三百年鐵莊稼啊,哈哈,三百年傳承,哪怕什麼事都不做也能傳世三百年!呵呵,只是現在嘛,原本死水一潭的天機亂了,自然不用再走這一步了,東北的蠻子也不再是註定能爭鼎成功了,誰還稀罕去做他們的奴才!”

  “那師傅,我們現在怎麼辦?”

  “嘿嘿,去朝鮮,去找那個應變之人,到時候說不得你師傅還能弄個國師來當當,哈哈!”

  說到此處,老道居然放聲笑了出來,之前的仙風道骨和高人風範都飄到九霄雲外去了。

  ……

  義州城外不斷出現女真兵馬的身影,濟爾哈朗率部緊趕慢趕終於回到了義州城下,誰料得如今義州城已然換主,並且城牆上甲胄林立,端生是一副強軍的派頭。這就直接讓濟爾哈朗打消了直接攻城的想法,他自己手頭只有兩千于女真兵士,看那城牆上的敵軍模樣估計也不下兩千人,一對一的情況下還想攻城,那真的是拿雞蛋碰石頭。

  過了一日,嶽托就領著兩千於精騎趕來,北山之處先是和東江鎮兵馬打了一仗,雖然大勝但亦有損失,而後更是在聚風寨碰了一鼻子的灰,損失巨大卻無功,差不多約近千精騎消耗掉在這兩場戰鬥中。

  但更不秒的是嶽托此刻已經騎不得馬了,他身上的隱疾比歷史上提前了兩年爆發,整個人現在就癱軟在擔架上,甚至連起身都很艱難。

  濟爾哈朗來見岳托時也被嶽托這副模樣給嚇壞了,原本那個女真第三代最為驍勇善戰的貝勒爺此刻怎落得如此境地?

  “叔叔,你看,這義州城咱們能打下來麼?”嶽托雖然身體倒下了,但是其腦子可沒有半分混沌,歷史上嶽托就是這樣帶病指揮了好幾場戰鬥,將蒙古人和明軍都擊潰了。

  濟爾哈朗歎了一口氣,道:“不行,對方將城防佈置地很嚴密,這義州城本身就易守難攻,我們也沒有多少細作在城內了,奪門恐怕是不可能。”

  “那就讓兒郎們強攻,無論付出多大的傷亡也要立刻將城池給拿下來!”嶽托說完後自己就先歎了一口氣,他也知道女真勇士原本就不善攻城戰,眼下這座城池就算將自己鑲紅旗將士全都填進去也不見得能肯下來。當然,若是讓鑲藍旗和鑲白旗大軍來攻,這座義州城定是會被咬下來無疑,可那樣子就徹底給了阿敏坐鎮朝鮮的絕妙藉口,阿敏稱王自立的步伐就再也沒人可以擋得住了!

  這一步,比整個鑲紅旗徹底打殘還要眼中十倍!

  “這是今早收到的大汗旨意。”濟爾哈朗從懷中掏出來一本明黃色的本章,“大汗讓我們不惜一切代價迅速讓阿敏班師!”

  嶽托左手死死抓住擔架,他知道眼下局面一個不慎就會讓阿瑪那一代人數十年的努力付之東流,剛剛崛起的女真就將走上內訌的不歸路!

  “我要進城,抬我進城!”岳托對左右戈是哈命令道。

  “你?”濟爾哈朗沒有料到嶽托會突然做出這個決定。

  “本貝勒要看看,究竟是哪路人馬敢佔據我們的義州城,究竟是哪個人敢跟我們女真人做對!本貝勒更要問問他究竟要什麼,他有什麼要求,如何才能滿足他!”岳托目光射向自己的戈是哈:“你們是死人麼,死奴才,本貝勒的話你們敢不聽!”

  周圍的戈是哈只能跪倒在地,他們可不敢讓自家主子送到敵人的手中。

  濟爾哈朗抹了一把臉,悵然道:“眼下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吧,還是我去吧。”

  “叔叔,我這樣子難道還能坐鎮軍中麼?我現在就是廢人一個,還是我去吧,若是……呵呵,好歹這四千鑲紅旗兒郎還有你能帶著,我也放心。”

  濟爾哈朗猛地將皇太極的旨意扔到了地上,“阿敏啊阿敏,你就是非得讓整個女真為你一個人的野心陪葬嗎!”

  ……

  對於義州城外不斷增多的女真兵,龍辰顯得很是淡然,義州城已經被自己緊緊抓在手中,女真韃子想攻城,那就來吧。另外自己的直屬軍也已經牢牢控制住城內的局面,就算韃子還有細作在城內也休想像上次那樣來個奪門。

  若是純粹的靠平安道的鑲紅旗人馬,是不可能攻下眼下的義州城的,但若是韃子的鑲白旗和鑲藍旗大軍到了,自家也是定然守不住城池。

  但若真的到了那一步,女真也就和分裂不遠了!

  “將軍,城門外有韃子叩門!”胡猛親自來向龍辰稟報。

  “韃子?”方仲長舒一口氣,“看來韃子那邊兒也是看清了局面,懂得來軟的了。”

  “那也是咱們自己夠硬,而且恰好抓住了韃子的七寸。”龍辰淡淡地回了一句。

  “將軍,咱們見還是不見?”胡猛還是沒摸清自家將軍意思。

  “見,為何不見?這一切的轉機就在這裡,怎能不見?”方仲搶先發話,將跋扈和目中無人演繹到了極致。

  “讓他們進來,本將要親自問問,咱們的聚風寨還在不在,若是這幫韃子已經……哼,那我們拼了一切也要帶著這幫韃子一起殉葬!”

  龍辰知道,若是聚風寨被攻破了,自己手下兵士們的家屬也都遭了韃子的毒手,那麼自己對這支人馬的威信就無法把握了,是自己推動了這一切計畫的實行,更是自己堅持不派兵回去!

  原本以龍辰的預料,光一個濟爾哈朗定然打不破有冉義鎮守的聚風寨,但多了一個嶽托和他的數千鐵騎,這一切,又會變得怎樣呢?

  算了,盡人事,聽天命吧!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7

第28章 鏗鏘之音(三)

  嶽托就帶著兩名戈是哈來到義州城下叩門,面對著城牆上林立的甲士,嶽托毫無懼色,即使他此刻還在擔架上躺著,但他的內心依舊是那個馳騁沙場威風赫赫的女真大將!自家征戰這麼多年,什麼危險沒遇到過?早就練就了生死不改顏色的本事了。

  生死,有時候並不是那麼重要,真正的將領在經歷了無數次的戰陣衝殺後早就將自家性命看淡了,也看倦了。就像日後孫承宗可以領著全家殉國寧死不降滿清一樣,嶽托同樣也能為了自己身後的這個民族不惜以身犯險!明末風雲激蕩,漢族和“滿洲族”都湧現出了一大批卓越的人傑,他們在這明末廣闊的舞臺上爭鋒,盡情演繹自己的才華風采,為的還不就是自己本民族的命運麼?

  大門緩緩打開,胡猛領著一杆直屬軍兵士走了出來。

  嶽托打量著這些走出來的甲士,見他們銳氣十足,殺氣凜然,心裡也暗歎:如今漢家已經少見這樣的虎賁精銳了,或許以前是有,但當大明邊軍被女真人馬給掃清了一遍後,現在的大明邊軍已經不見當初李成梁時期的殺伐驍勇了。

  “入城先卸刀!”胡猛大聲命令,他身後的直屬軍將士隨之逼迫上來,大有不從命令就當場將對方擒拿的意思。

  岳托的兩名戈是哈迅速亮出兵刃護住自家主子,即使面對著數十倍於己的敵人,即使城牆上敵軍環繞,但他們依舊不會丟下自己的主子,這是自己作為奴才的本份。

  “你這可是多此一舉啊,給你的主子落了下乘,呵呵,算了,本貝勒就滿足你,卸刀!”

  接到嶽托的命令,兩名戈是哈將刀口反轉,交給了一旁的直屬軍兵士。

  胡猛眼神一縮,這卸刀的事兒是他胡猛自己的意思,為的不也是自家將軍的安全麼,但這韃子是怎麼曉得的?隨即迅速撇開這些雜念,胡猛領著嶽托三人進了城。

  要知道能夠有膽量逆流而上奪取八旗軍手中重鎮的人物,又豈會怕自己這數把兵刃?這些舉措,豈不是平白的讓自己看輕了自己。嶽托一猜就知道是這名小將自行做主的事兒,但現在自己也沒必要去計較這些,相反,他現在有著濃厚的興趣去見識下究竟是哪般人物敢行如此之事!

  一路向樸氏老宅行進,街面上處處可見披甲士卒警戒,只要這街上一有風吹草動就會立刻被發現。

  嶽托知道現在別說自家在義州城內已經沒多少隱藏的細作了,就算有著和上次隱藏的人數一樣的細作,想像從朝鮮人手中奪門那樣再奪一次門是基本不可能了。

  朴氏宅子現在是龍辰的居所,裡面自然有著最為嚴密的防備,直屬軍除了負責城內的警戒外就是負責龍辰的安全了。

  李聚和牛二正在城牆上負責防務,眼下在龍辰身邊就是趙一名和方仲,龍辰站在大堂門口,方仲和趙一名靜立在其左右,等待著那名女真韃子的到來。

  這可不是為了迎接那個韃子,相反,誰一進宅子就看見滿身殺氣的龍辰,除非他自己傻了,否則絕不會認為對方是在歡迎自己。

  當嶽托被抬著進了大宅時,眼皮猛地一跳,他感受到了一股駭人的殺機正鎖定在自己身上,嶽托心中怒喝一聲,也將自己統領萬千鐵騎縱橫疆場的氣勢給散發出來。

  兩股崢嶸之氣,一個殺伐磅礴,一個桀驁鋒銳,在兩人還未碰面時就搶先交上了手。

  終於,擔架被抬入了大廳,龍辰和嶽托的目光也終於觸碰到了一起。

  “是你!”對於這個人,岳托自然記得,當初自己可是曾率部屬追殺過此人,只是由於朝鮮潰兵的影響兩人並未真的分出勝負。或者說勝負已分,但生死未分,畢竟龍辰可是徒步面對嶽托在內的三名騎兵,在這種局面下兩人還能打成平手其實已經說明了問題。

  事後岳托也曾時常想起這個人,對方的戰陣搏殺本領已然臻至化境,若是對方肯接受自己的招撫變成自己手下的第一巴圖魯,甚至是整個女真的第一巴圖魯也不是難事兒啊!

  誰成想,原本如今這個逼迫得自己不得不親自涉險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個傢伙,這種機遇,當真是可笑至極!

  在看到擔架上的岳托時,龍辰心中也是微微一驚,他曾想過韃子應該會派一個固山額真來談判,這已經算是一個地位很高的談判者了,但龍辰就沒料到嶽托居然親自前來。

  不為別的,就為這股子擔當和勇敢,嶽托就不負歷史上的赫赫威名!(站在滿清一方來看是赫赫威名)

  “愛新覺羅•嶽托!”

  “龍辰!”

  龍辰和嶽托同時放聲大笑,上次兩人在生死搏殺時也互相交換了姓名,如今再來一次,倒也算是一件奇事。

  “你這廝可還記得你後背上那一刀嗎?”岳托當初可是在龍辰背上砍了一刀,重創了龍辰,相信龍辰背上此刻還有著一道長長的刀疤。

  “那一刀,我承受下來了,你還記得當初我在你胸口打得那一拳麼!”龍辰同樣回擊。

  嶽托臉上出現了一刹那的愕然,自己如今隱疾爆發,除了被心火攻心之外,說不得還有對方上一次那一拳的緣故。可現在對方還能站著和自己講話,而自己只能躺在擔架上,這一局,還是自己敗了。

  “你就這麼讓我躺在外面說話麼?”嶽托倒也是個放得開的人,或者說,在他一慣豪爽的外表下依舊有一個細膩的靈魂。

  “抬進來吧。”龍辰沖著那兩名岳托戈是哈點了點頭。

  “慢!”嶽托搖了搖頭,“我不會讓自己在你面前矮上半分!”

  掙扎著從擔架上起身,也不知道嶽托此刻承受著怎樣的痛苦,他的身體此刻是多麼的吃力,就見他的冷汗不斷自臉頰上流淌下來。

  但是,岳托還是強撐著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到龍辰面前,兩人目光對視。

  “眼下,你不是我的對手。”龍辰現在想擊倒嶽托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我知道,但你殺了我,你的手下以及整個義州都會替我陪葬!”嶽托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我也會拉上整個女真和我一起殉葬!”

  “不會殉葬,阿敏最終不會成事的,頂多十年,十年後我女真一定可以再恢復過來!”

  “十年,足夠發生很多事了。”

  “十年後,你們漢人會比現在還要柔弱,即使沒有我女真,你們自己也會鬥得不可開交!十年後,蒙古還是一盤散沙,依舊不是我女真的對手!”嶽托揚起了聲音,道:“十年後,也不會再出現一個你,再替你們漢家爭取出下一個十年!”

  “誰知道會不會有呢,一切都很難說。”龍辰毫不客氣地反駁嶽托,若是十年內沒有女真的襲擾,漢家說不定也能出一個為這個民族續命護航的人物!

  “你是相信自己呢,還是相信上天?”

  龍辰目光中國透露出凝思,嶽托說的對,若是十年內,大明在農民起義的浪潮中愈發搖搖欲墜,若是沒有那種大人傑出世,也就會步了歷史的後塵,滿清入主中原似乎又會上演。可若是自己還在,自己還有力量,那麼自己是不是也有那一絲拼搏的機會,為這個民族拼搏的機會?

  “我信我自己。”

  嶽托放心了,他知道兩人之前的一番談話已經互相瞭解了對方的底線和態度,這也給了兩方繼續談下去的必要。若是龍辰是個純武夫,或者抱定了死道理,那就真的沒什麼好談的了。唯一讓嶽托驚訝的是龍辰居然對真個八旗如今的局勢瞭若指掌,甚至還能拿阿敏自立的事兒來隱秘的敲打自己,他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那咱們可以進去談了。”嶽托看到了希望,談下去的希望,雖然自己說女真只是蹉跎了十年,但對於一個小族來講,十年已經足以發生“滄海桑田”的變化了,天知道十年之後這片蒼穹下女真一族究竟還是不是最強者?

  “等下,還有一件事,聚風寨現在怎麼樣了。”龍辰話語中很是平靜,但這件事已經決定了龍辰之後的態度,若是聚風寨已經化作劫灰,那麼自家也只剩下玉石俱焚這條路了。

  嶽托頓了頓,笑道:“原來,那就是你的寨子,端生是難啃得很,若是再給點時間,本貝勒定然能將它攻破!”

  龍辰點了點頭,率先進入了大廳,嶽托也隨之入內。

  “關門,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另外,清空這個院子。”方仲對著胡猛下令。

  “用得著這麼大費周章嘛。”胡猛本身就對方仲的跋扈很不感冒,他是龍辰的護衛頭子,倒也不需要怎麼看方仲臉色。

  “將軍和韃子貝勒爺會晤,這事兒傳出去就是通敵的證據,日後史書上也是一大汙跡。”

  胡猛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趕忙下去安排。

  方仲看了眼天空,歎道:“還是將命運握在自己手裡好啊,這老天,還真是讓人信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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