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葬清 作者:純潔的小龍(已完成)

 
嚴羊 2019-2-18 20:14: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9 80694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7

第21章 大風起(上)

  在火器上佔據優勢的葡萄牙人為何不敢真的靠自己力量侵入這朝鮮,反而得倚靠龍辰的力量;眼下正在稱霸歐洲的“海上馬車夫”荷蘭為何只敢佔據著臺灣一島,不敢真的窺覷中國。

  作為殖民者,掠奪是他們一切活動的最終目的,但也必須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才行。

  即使強如荷蘭,面對日薄西山的大明王朝也依舊會泛起無力的感覺,這些西方殖民者萬里迢迢將自己的勢力投送到東方,本身就十分艱難,力量也十分有限。也就只能欺負欺負南洋的土著野猴子,面對文明也相對發達,底蘊雄厚的國家他們也是有心無力,生怕陷入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將自己好不容易投送而來的力量給耗光。

  再加上眼下他們在武器上佔據的優勢也不是特別明顯,遠遠沒有達到清末那種天塹鴻溝般的差距,大明雖然在火器方面略遜西方,但也不輸太多,而且此刻冷兵器還是比較佔優勢。清末數千英法連狙可以牛氣哄哄的殺入京城,但現在鄭成功可以憑自己的力量打敗臺灣島上的數千何蘭兵,收復寶島。

  馬丁看著這些驍勇的騎兵,眼神有些呆滯,原本那種自視甚高的氣焰一時為之收斂,這些騎兵只要擺下個簡單的方陣向自己衝擊,那自己以及手下這百來號人肯定是沒活路的。

  也就在此刻,馬丁才真的認識到自己身旁這個年輕軍閥的可怕。

  龍辰依舊在把玩著那把燧發槍,槍身雖然還有些簡陋粗糙,但和鳥銃比起來是真的有了槍的感覺了。

  “陳繼勝,日後本帥的火槍隊,就靠你帶出來了。”

  陳繼勝神情一肅,沉聲道:“請大帥放心,末將定然全力以赴。”

  “馬丁先生,本帥對你們的表現很滿意,請您像徐年你自己手下那樣幫本帥來訓練士兵,至於薪酬,按照原來合同上的兩倍來發放。”

  “為您服務是我的榮欣,大元帥陛下。”馬丁向龍辰鞠躬行禮,讓桀驁不馴的海盜向你低頭其實很簡單,那就是你擁有著絕對超過他的力量。

  龍辰轉向魯克,“魯克先生,關於我們的合作,我已經全權委託給我的副手方仲來和你洽談,有什麼事日後你就找他吧。”

  方仲此刻雖然葡萄牙語說得還有些結結巴巴,但也能勉強交流了,而且方仲為人有些陰沉,只有他算計別人的份兒,鮮有人能夠算計到他,故而龍辰將這項關係重大的合作交給方仲很是穩妥。

  “一切聽您的吩咐。”魯克向方仲點頭示意。

  方仲也是微微頷首,兩隻狐狸眼中都閃爍著慧黠的目光。

  ……

  今晚之事,龍辰已經派人向李澄知會過了,言簡意賅,今晚皇宮會來一股反賊,陛下您得受點驚了。

  李澄對於龍陳的話除了點頭還是點頭,自己的王位不也是自家姐夫給的麼?眼下只要讓他坐到這個位子上,別的什麼都可以無所謂。權力是一種罌粟,當你可以抓到時,就會情不自禁的迷戀進去。

  但李澄一向膽小,知道王宮內今晚會來反賊後就將金正男給找來商議,商議該怎麼保護自己的安全。對於直屬軍的戰力李澄是很相信的,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天知道自己會不會出個什麼意外?明兒個就要登基了,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事。

  李澄原本想請龍辰派一隊兵馬來保護自己,但被金正男否決了,理由也很恰當:大元帥還政于您,將兵馬撤出王宮,您怎麼還能叫他再把兵馬拉回來呢?

  隨後金正男替李澄喊來了樸正恩,這個根正紅苗的朝鮮繫朴氏將領便帶著自己麾下五百兵士親自入宮保衛准君上,也幸好孫府正沒真的順道去殺李澄,樸氏兵馬雖然對八旗軍和直屬軍來講是渣渣,但砍殺孫府正手下的這些烏合之眾是綽綽有餘了。

  聽著外面的喊殺聲愈來愈遠,知道事情已經被控制住了,李澄心裡逐漸安定下來,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完全濕透了。

  “這幫天殺的反賊,孤即將登基,本想大赦天下,可他們居然還敢反叛,真當孤好惹的麼!”

  金正男眼皮輕輕一番,狠厲道:“君上登基在即,理應一掃妖氛,重整朝綱,有些人,確實不需要留了。”

  樸正恩也是上前一拜,揚聲道:“末將願為陛下開路,肅清一切心懷異心的奸佞!”

  李澄感覺自己胸膛有一股火焰在燃燒著,這才是當君王的感覺,這才是君王一怒伏屍百萬的豪情,他本想著大喝一聲,就命金正男和樸正恩便宜行事,可是說到嘴邊卻變成了,“孤還是先和大元帥商議一下吧。”

  金正男和樸正恩很晦澀的對視了一眼,現在,他們對這個君上是不抱一點幻想了,這樣的君上,日後就算成長起來,也根本和龍辰不是一個層次的對手。為了自家勢力傳承大計,還是一條道跟著龍辰走吧。

  ……

  從李澄那裡出來,已經熬了一夜的金正男和樸正恩顧不得休息,即刻來到龍辰面前,向龍辰稟報李澄的請求,是的,請求。即使李澄即將是朝鮮的君上,但面對龍辰,他永遠低了好幾個層次。

  “這件事,你們看著辦,只要你們可以保證這個朝鮮不至於完全失控起來,本帥就不會干涉。”

  這是在暗示自己兩人可以借著這次機會排除異己了,也算是龍辰收買人心的手段。要想抑制朝鮮的王權,就必須扶植出幾個權傾朝野的權臣出來,到時候這些權臣定然會與王權產生天然的衝突,李澄日後若想反復,就必須解決這幾個權臣,而這幾個權臣為了對抗王權就必須緊緊依附于龍辰這個外來力量。利用這種方法,龍辰雖然不直接干預,卻依舊能很大程度上掌控朝鮮的政局。

  趁著天色尚未放白,金正男起草了一份名單,裡面包羅了朝鮮朝廷上三成的大臣,朴正恩接了名單,二話不說,直接帶著麾下兵馬抄家捉拿。

  今日朝鮮王京的早晨,是喧鬧的,他們終於迎來了新王登基的清洗浪潮。

  今日朝鮮新王的登基,是冷清的,因為有三四成的官員被緝拿,又有一部分官員不敢來參加,所以真的參加李澄的登基大殿的居然只有不到一半朝臣。

  李澄處於極度的興奮之中,他對此也不在意,此時的他身穿蟒袍,頭戴王冠,一步一步在大臣們的注視下走上了王位。

  大明崇禎元年,清天聰二年,朝鮮國君李倧下罪己詔,宣佈遜位。同日,王子李澄在未經金國授權,未得大明同意的情況下宣佈登基,史稱“順宗”!

  與此同時,另一件大事也發生了,這件事的影響和震動甚至不亞于朝鮮新王的登基!

  袁督師於崇禎二年(1629年)五月二十五日自北汛口開洋出海,經大王山風中島鬆木島小黑山大黑山豬島蛇島蝦蟆島,二十八日泊雙島。

  二十九日,督師登島嶺,謁龍王廟,身邊只有副將冉義。當晚,毛文龍至。

  六月初四,督師頒東江三千五百七十五員名賞,軍官每員自三兩至五兩,士兵每名一錢。並將餉銀十萬兩發于東江。袁崇煥傳徐旗鼓王副將謝三將商談。隨後要命令毛文龍,今後旅順以東公文用毛文龍印,以西用袁崇煥印。又命令制定東江營制,同時命令準備收復鎮江旅順,毛文龍均不同意。

  六月初五,袁崇煥傳東江各兵登岸,較射給賞。

  毛帥問“袁崇煥何日行?”

  袁崇煥雲:“寧遠重地,來日行。今邀貴鎮島山盤桓,觀兵角射。”又說:“來日不能踵拜,國家海外重寄,合受餘一拜。”

  交拜畢,登島山。謝三將暗傳合營兵,四面密佈,將文龍于隨行官百餘員,繞圍內,兵丁截營外。袁崇煥詢問毛文龍隨行各官姓名,俱曰姓毛。

  毛文龍曰:“俱是敞戶小孫。”

  袁崇煥曰:“豈有俱姓毛之理?似爾等如此好漢,人人可用。我甯前官兵,俸糧多於爾等,倘然不能深(飽)暖。爾等海外勞苦,每月領米一斛,且家人分食此米,言之可為痛心。爾等亦受我一拜,為國家出力,此後不愁無餉。”各官垂泣叩首。

  隨後對文龍說:“余節制四鎮,嚴海禁者,恐天津萊登,受心腹之患。今設東江餉部,錢糧由寧遠運來,亦無不便。昨與貴鎮相商,必欲取道登萊,又議移鎮,定營制,分旅順東西節制,並設道廳,稽兵馬錢糧,俱不見允。豈國家費許多錢糧,終置無用?餘披瀝肝膽,講至三日。望爾回頭是岸,誰知爾狠子野心,欺誑到底,目中無我猶可,聖夫子英武天縱,國法豈能相容?”

  說完,向西請命,縛毛文龍,去冠裳。毛文龍尚倔強,不肯就擒。袁崇煥又說:

  “爾疑我為書生,不知我乃朝廷一員大將。”

  隨即頒佈毛文龍十二條罪名,並對東江各官說:

  “毛文龍如此罪惡,爾等以為應殺不應殺?若我屈殺文龍,爾等就來殺我”。

  來官俱相對失色,叩首哀告。

  毛文龍語塞,叩首乞生。袁崇煥說:“爾不知國法久了,若不殺爾。東江一塊土,以非皇上有也。”

  請尚方劍,合水營都司趙不歧,何麟圖監斬,令旗牌官張國柄執尚方劍斬毛文龍首級於帳前。又令將毛文龍首級,備好棺木安葬。圍外兵丁洶洶,見袁崇煥兵嚴整,不敢犯。

  崇煥又諭東江各官雲:“今日斬文龍一人,以安海外兵民,乃殺人安人,爾等照舊供職,復原姓,為國報效,罪不及爾。”

  後分東江兵二萬八千為四協,用文龍子承祚管一協,用旗鼓徐敷奏管一協。其餘二協,東江各官舉遊擊劉興祚,副將陳繼勝二員分管。

  將帶來餉銀十萬,分給各島官民,令馮旗鼓,往旅順宣撫。又令將毛文龍將劍,東江事權,讓陳繼盛代管。諭畢,離島登舟,發牌曉諭,安撫各島軍民。檄承祚償所欠各商銀兩,差官查島中寃獄,並搶來各商船只。俱即發商人洪秀等。

  六月初六,備祭禮,到文龍棺前拜祭。雲“昨日斬爾,乃朝廷大•法,今日祭爾,乃我輩私情”。

  遂下淚,各將官俱下淚戚歎。

  六月初九,往旅順,官軍迎,宣讖畢,揚帆以歸!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7

第22章 大風起(下)

  舟上,袁崇煥對著身旁的冉義歎道:“吾所做足否?”

  冉義無言,向著袁崇煥一拜,這一拜,他是代表龍辰。

  “本帥就是讓他知道,為了整個大明,為了這個漢家江山,本帥什麼駡名都敢去背,都敢去扛!就看他龍辰有沒有這個魄力去做了,希望,他不要讓本帥失望……”

  ……

  遼東只要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陳繼勝已經投奔了龍辰,現在為龍辰手中一大將,然陳繼勝亦是在兵部造冊的東江鎮將領,袁崇煥將東江鎮交與陳繼勝是名正言順。當然,是名正言順的將東江鎮送給了龍辰。

  這個禮,不可謂不大,這份信任,不可謂不重。據傳,當龍辰接到這個消息時,曾經在城樓上靜坐一夜,無人可知這如今權傾朝鮮的大元帥究竟在思慮什麼。

  數日之後,在朝鮮水師的護送下,李聚親領兩千兵馬陪同陳繼勝接手皮島事宜,斬不聽號令者上百,震懾軍心!自此,東江鎮防區基本也落入了護龍軍手中。

  歷史的車輪不斷前進,在袁崇煥斬毛文龍後的一個月,八旗鐵騎與蒙古騎兵合流,組成十萬滿蒙聯軍,在一代天梟皇太極的率領下,破關而入!

  大軍先是繞道以避開忠於明朝的山海關總兵趙率教的防區。十月二十七日突破大安口,至十一月初連陷遵化、三屯營,巡撫王元雅、總兵朱彥國自盡。

  京師震動而戒嚴,同時崇禎詔令各路兵馬勤王關,各省官員招募丁勇趕赴京師。

  薊遼督師袁崇煥對後金此舉,已有所料。為此,袁崇煥曾正式向崇禎皇帝上疏,說:“若順天等處,則聽督撫為政,臣不敢越俎而議者也。”

  意思說得很清楚,薊門比較薄弱,應當設重兵把守。不僅如此,袁崇煥又上了一道奏疏,說:“惟薊門陵京肩背,而兵力不加。萬一夷為嚮導,通奴入犯,禍有不可知者。”

  因為寧錦防線堅固,皇太極打不破,就會以蒙古為嚮導,突破長城,來威脅北京。

  九月己醜,袁崇煥以清兵欲西,先請駐寧遠增戍關門,至是遣參將謝尚政等往備。順天巡撫都禦史王元雅曰:此虗警耳。遣其眾歸,師果不出。

  崇煥隨奏:“臣守寧遠,寇被臣創,決不敢侵犯臣界。只有遵化一路守戍單弱,宜於彼處設一團練總兵。遂以王威為請。兵部以王威新奉部劾,不肯即予,留難移時。”

  蓋崇煥自任複遼,殫精拮据;甫及期年,錦寧一帶,壁壘改觀。正擬器械馬匹,稍有頭緒,決計渡河,惟慮薊門單弱,請宿重兵。已特疏言之,再疏催之。

  但是,袁崇煥的兩次上疏,都沒有引起崇禎皇帝的足夠重視,派出的援軍也被遣回。不幸的後果被袁崇煥言中了。

  崇禎二年即天聰三年(1629年)十月二十六日,八旗軍東、西兩路,分別進攻長城關隘龍井關、大安口等。時薊鎮“塞垣頹落,軍伍廢弛”,後金軍沒有遇到任何強有力的抵抗,順利突破長城,於三十日,兵臨遵化城下。遵化在京師東北方向,距離京師三百里。

  十一月初一日,京師戒嚴。

  ……

  牛二負責對女真一方的偵查,自然知曉了女真大軍的動向,隨即點了十幾路信使將最新情報送到護龍軍元帥府。

  護龍軍元帥府在朝鮮王京,但牛二的信使還沒到王京,護龍軍大元帥龍辰就已經現身於義州。

  這是一種姿態,這是一種態度,說明龍辰在得知女真韃子動向之後就快速做出了決定。

  護龍軍不會在這次女真韃子伐明中作壁上觀,也不會趁機發展自己的力量,護龍軍要戰鬥,他們的元帥要帶著他們親身投入到這場戰鬥中去。即使面對著強大的女真鐵騎和一直令人恐怖的蒙古騎兵,他們亦是一往直前。

  與此同時,袁鵬麾下的駐義州大軍開始開拔,在與龍辰從王京帶回來的直屬軍會合後直接壓向了朝鮮邊境,五千精銳已經準備就緒。

  方仲和金正男一起調動整個朝鮮的力量,供給著這支五千人馬的消耗。這是龍辰力排眾議的決定,大家都覺得既然去大明勤王,不說犒賞了,總歸大明朝廷會給自己供給糧草吧,但龍辰非要自己預備好糧草消耗,自家也只得硬著頭皮應了下去,這個朝鮮才剛剛恢復的一點元氣幾乎被這麼一下都給折騰掉了。

  ……

  此刻的京城遠看依然那麼大氣磅礴,流露出泰然穩壯,一隊隊流民遠眺那雄渾的京城,心裡頭似乎又出現了點兒熱乎氣兒。當異族入侵,家破人亡時,這些百姓心中最後的希望就是京城,自己皇帝呆的地方。他們幻想著,能夠在京城腳下喝點熱粥,再也不用怕韃子打來。流民們看到的或許只是整個京城外表的模樣,即使大明末世,這個京城仍然給與他的子民心裡最後的依靠。

  城內,一隊隊兵馬緊急調派著,弄得城內雞飛狗跳,一片緊張惶恐的氛圍。城內的百姓的情緒不禁被這些舉動給感染,心裡也開始變得惴惴不安。有些老人不禁歎息道:“自打萬曆爺太平到現在,安生了這麼多年現在,韃子又打來了。”

  軍情如火,滿洲兵已經快要兵臨京師,此刻的京城原本腐朽鈍化了的行政體繫立刻被人為地轉動起來。

  萬歲爺下旨,京城三大營、御林軍、五城兵馬使司的兵馬,九門提督的巡捕營全都開始備戰,準備拱衛京師,擊殺奴寇。

  接到這道旨意,京城內的勳貴們不禁苦笑起來,萬歲爺到現在居然還指望著京兵呢!

  話說在太祖成祖年間,京兵確實是全國做強的一支兵馬。明成祖更是提點京兵,三掃漠北,所到之處,望風披靡。接著明朝大定,京兵出師的機會也不多了,但是武勇仍存,只要明朝皇帝一道旨意,京兵就可以迅速整裝待發,向任何敢於威脅明帝國存在的勢力舉起屠刀。

  那時候京兵雖然不復當年精悍,卻精華扔在,稍加打磨下就是一支強軍。可惜啊,明英宗朱祁鎮和太監王振兩人在土木堡將五十萬大明精銳全部敗光了,這裡面大部分就是京兵,而且都是當時京兵內的精銳,就這麼敗得乾乾淨淨。之後新組建起來的京兵都只剩下了花架子,白白吮吸著帝國的血液,卻已經沒什麼戰鬥力了。

  更讓人氣憤的是,各大勳貴豪門居然在朝廷給京兵的糧餉撫恤上大下其手,克扣得厲害,導致京兵糧餉不足,裝備陳舊,很多原本在冊的士卒都轉身去給豪門當家丁去了,或者乾脆脫下軍服,去幹點碼頭營生。沒法子,純粹指望著軍餉,連老婆孩子都養不活。

  天啟年間,為了平穩遼東局勢,曾經選派了近萬京兵開赴遼東,天啟帝還想著重振京兵大明第一強軍的聲威,可惜啊,這支部隊實在太爛太爛,開到前線丟足了臉,最後還稀裡糊塗打了個敗仗,灰溜溜地又鑽回了京城,自此大明昔日的第一強軍徹底淪落。

  此刻,萬歲爺又打起了京兵的注意了。眾臣不禁無奈了,據說前天晚上,崇禎親自查閱京兵兵馬冊,發現自己身邊竟然還有十多萬披甲精銳更有戰馬兵甲無數,崇禎皇帝當時就樂了,十萬虎賁在手,區區建奴有何懼之?

  可是兵冊上的那些東西,咱能當真嗎?看著興高采烈的萬歲爺,眾臣心裡不禁犯了嘀咕。

  更加犯嘀咕就是那些京兵掌控者,那些個世襲的世家,他們隨著成祖靖難後就世襲掌控京軍,而如今京兵的墮落,他們的功勞也是巨大!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7
第七卷 忠魂依舊守遼東

第01章 大明京軍

  此刻在吳家客廳內,坐著一杆執掌京城各路兵馬的勳貴世家家主。

  吳家經過多年經營,已經儼然有勳貴世家之首的氣象,所以面對眼前的局勢,吳家發出了邀請,各路勳貴世家家主莫不及時趕到。

  吳英鬆輕輕放下了茶杯,摸了摸手上的瑪瑙扳指,道:“別的我都不說了,大家現在就趕緊拿個章程出來議議,怎麼應付過眼前這個局面。”

  劉家作為執掌神機營的世家首先起身道:“諸位,萬歲爺前個看了京城各路兵馬的兵冊表,呵呵,據說,萬歲爺還很高興。可是,現在京兵到底是什麼模樣,咱們自個兒心裡都亮堂著,咱們的難處萬歲爺還不清楚,到時候要是發現不對了,咱們拿什麼和萬歲爺交代?”

  馬家家主也起身道:“交代?需要交代啥?俺們老祖陪著成祖爺靖難,封下來的鐵杆世家,誰敢動咱們?就算萬歲爺自己也得掂量掂量,沒了俺們這幫勳貴撐著,他江山能坐得那麼穩當?”

  趙家家主也立刻起身:“對啊,這年景大家都不好過,外面兵荒馬亂的,咱們世家也有世家的難處不是,這京兵崩壞也不能全指在俺們勳貴頭上。”

  ……

  齊家手中掌握的是巡捕營,也是此刻在座諸君中心情最輕鬆的一刻,呵呵,韃子打來了,總歸不會讓俺們這些捕頭去和韃子拼命吧。到時候你們這些領兵的世家就得頂在第一個,唉,原本感覺巡捕營油水少,沒什麼空響搞頭,現在看來,也是最舒服安全的了。

  吳英鬆重重地拍了下茶几,止住了眾人無休止的扯皮,搭巴下眼皮,重重地問:“現在,都別藏著掖著,都把自家手頭上的兵頭都給我對對帳,看看還有多少!都他娘的別給老子藏著掖著,眼看韃子大軍就要到京城地面兒了,不管咱們京兵如今再怎麼不堪,也必須得拉出來溜溜,這點事跑不掉的。老夫就請你們現在報給老夫一個實數,我們再想著怎麼安排安排,算老夫求求諸位了,行不?”

  說著吳英送竟然起身給諸位家主抱拳行禮。

  諸位家主趕忙起身回禮,此刻的老吳家剛剛還出了一個貴妃,地位在這十年不可動搖,已經是京城勳貴之首了,既然老吳家主都這麼說了,眾家主也命各自家裡的帳房先生們進了大廳核算。來之前就預料到有這出的,所以各家都將帳房帶來了,能坐到家主位子上去的,誰沒個大體思量?

  此刻諸位家主都安靜地坐在自己位置上,也沒心思喝茶聊天,都緊張地看著諸家帳房核算,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但是都各自管各自地面上的事,可是整個京軍到底什麼樣的狀況,到底糜爛到什麼程度,心裡也沒個底,趁這會兒,就將這面紗撕開,看看吧,當年大明第一強軍現在成了什麼模樣。

  作為華夏政治文明中心的京城,面對來自北方的異族鐵騎,顯得是那麼手足無措,帝國已經僵化的繫統雖然在巨大的壓力下再次快速轉動起來,但是就像一個年邁的老人,平時窩著不動看不出什麼,但是一旦蹦蹦跳跳,毛病就全抖出來了。

  吳英送手中的茶杯已經換了七八趟水了,可是各大家族的帳房先生還在緊張地核算著各家所代表的軍隊實力。

  看著眼前繁忙的景象,吳英送眼睛有點犯迷糊了。難道當年先祖陪著成祖爺奪江山時,也是這番景象嗎?出征之前,先請帳房先生們核算下自己手中實際兵馬鎧甲,再決定怎麼打仗?

  呵呵,唉,強烈的無力感充斥著吳英鬆那已經步入暮年的身軀,心頭感覺堵得慌,並且暗下決心,等過了這個關口,老頭子我立馬把家主之位送人,誰願意當誰去當,憑得給自己心裡添不痛快。

  眾位家主額頭上也滲出了冷汗,平時自己躲在家裡對著自己的這一塊伸手拿拿不覺得什麼,真要大家一起在一起清算一下,就感覺到一種恐怖,眾人心裡都有點犯怵,這京軍現在到底成什麼樣子了?還有把握和馬上揮師而來的韃子勉強一戰嗎?

  終於,眾帳房先生最後統計了一下,將最後的結果給了吳家帳房,然後一杆帳房先生都完成了工作,收拾了算盤等工具,靜立在後面。

  最為關鍵的時刻到了,諸位家主都等著吳家帳房報出最後的結果,倒要提點心裡準備,看看這大明昔日第一強軍現在如何了。

  吳英鬆向著帳房點了點頭,“大概跟在場諸位說下一下,這大明京軍還能有多少披甲的軍漢可以拉出來幹仗,還有多少戰馬真正存在,別的條條框框都別念了,老夫我頭疼。”

  吳家帳房微微頷首,拿起了最後的統計,念了起來:“奮武營、耀武營、練武營、顯武營、敢勇營、果勇營、效勇營、鼓勇營、立威營、伸威營、揚威營、振威營諸營在冊之兵共計八萬一千九百四十五,戰馬九千二百一十二匹,明凱一萬兩千四百三十二副,實際核算後,確實在營人數一萬七千人九百七十二人,戰馬一千八百餘匹。”念道這裡,諸位家主面色一滯,八萬在冊大軍一下子就沒了六萬多人,戰馬一下子沒了七八千,這吃相也太難看了吧?執掌這些營的勳貴臉上也露出了訕訕地表情,在這種赤裸裸地絕對數字面前,真叫人瘮的慌。

  接著帳房繼續念道:“神機營在冊全營兵力:步兵3600人(全配火器);

  騎兵1000人;

  炮兵400人(管理野戰重炮及大連珠炮);

  共計官兵5000人。

  裝備火器:霹靂炮3600杆(步兵火銃);

  合用藥9000斤;

  重八錢鉛子90萬個;

  大連珠炮200杆(多管火銃);

  合用藥675斤;

  手把口400杆(炮兵防身用手銃);

  盞口將軍160位(野戰重炮)。實際在職步兵一千五百四十五人,騎兵三百一十二人,炮兵一百五十九人,共計二千零一十六人,所存火藥鉛子大多在庫,但是大部分為肅宗皇帝在位時造的,絕大多數已經不可用。”

  “啪嚓”,只見吳英鬆將茶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在場諸人莫不一個冷戰。

  “好啊,好啊,這就是我們的神機營,這就是當年跟著成祖爺掃平漠北韃子的神機營,哈哈,老夫有幸,看到現在的神機營!”吳英鬆似乎魔怔了,還好一幫子侄上前撫慰,才讓吳老家主清醒過來。

  清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指著站在原處的帳房,“念,給老夫繼續念,念!”帳房不敢違命,只得繼續將其餘一些統計結果念了出來。沒有哪支部隊實際在職的超過在冊的三成!

  整個結果出來後,客廳眾人都沉靜在震驚中,眾人知道京軍腐化了,可是沒想到的是,京軍竟然潰爛到這種地步!簡直可以說觸目驚心啊。

  “都說說,這怎麼辦?天啟爺時候,我們尚且可以湊出一支像樣的萬人大軍代表我們京軍開赴遼東,可是現在呢?把所有在職的軍漢都給我叫來,也就只有兩萬人不到,連韃子人數都比我們多,你們說說這仗,咱們該怎麼打?到時候萬歲爺叫咱們上的時候難道我們就拿這些殘爛的京軍出去給韃子送軍功嗎?”吳鬆英說完重重地咳嗽起來。

  在場諸家主心裡頭都不進膩味地想:說的就像你老吳家沒貪空響,沒將京軍士卒轉為自家家奴,怎麼還好意思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可是,這事總得拿出個章程出來是吧,韃子就快來了,可沒時間互相扯皮推卸責任。再說吳家現在還出了個貴妃,聖眷正隆,由吳家領頭,到時候萬歲爺怪罪下來,咱們大家都還好撐點兒。

  齊家家主起身道:“目前來看,指望著京軍出城和韃子在京城外決戰是不可能的了,也就只有守城了。”

  劉家家主也起身附和道:“對,憑咱城高河寬,韃子就算來了也啃不下來。”

  吳鬆英指著他們倆人吼道:“你們不動動腦子想想,咱萬歲爺是那種只會憋著性子守城的主嗎?到時候肯定會叫俺們出城迎戰,不然就會墜了咱大明的威風,咱萬歲爺還想著咱京軍可堪一戰呢!”

  眾人想想也是,萬歲爺是個好大喜功的急性子,肯定不會憋著守城,到時候一道旨意下來命令咱們京軍滅虜於野,那咱們還怎麼辦?

  唉,這天殺的京軍怎麼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眾家主心裡都恨恨地想,渾然沒意識到京軍會腐化潰爛如斯都是在座的他們自己的功勞。

  “為今之計,也就只有請遼東精兵入京畿,保護京城了。我們京軍也就可以守在城樓上,護衛萬歲爺金安了。”趙家家主提議道。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7

第02章 進京師,喝熱湯

  趙家家主提出這個建議後,在座諸人臉色一下子沉下去了。叫遼東軍來保衛京師,那還要我們京軍幹什麼?這種做法是從根本上否定了京軍存在意義啊,京軍建立之初目的是第一是拱衛京師重地,另一個就是充當平虜滅寇的急先鋒。好吧,現在第二條咱就乾脆不提了,可是這下子若是連最基本的拱衛京師這一條京軍都獨立完成不了,還得去借助外軍,那麼京軍也就真的沒什麼存在的必要了,就會徹底變成一團只會吮吸帝國血液的膿瘤。

  等到這次韃子回師,京城危機解除後,見識過京軍膿包模樣後,朝廷上大佬就有藉口拿京軍開刀了,切下這個膿瘤,斷了咱們京城將門世家富貴榮華的根本!

  可是,轉念一想,似乎除了這條辦法,也沒別的法子了。憑著兩萬不到的裝備不全,並且包含著老弱病殘的軍隊去和那八旗鐵騎對拼嗎?別到時候連守城都守不住,那後果可就……

  吳英鬆歎了口氣:“這條不用考慮了,等到韃子來到京城外,京師危急,我就不信這袁崇煥不趕緊帶著他的遼東兵來護駕勤王!”

  “可是他袁崇煥敢來嗎?要知道萬歲爺可是叫他把建奴扛在薊州的!他在薊州沒攔得住韃子,在通州也沒攔得住韃子,他還會冒著大忌諱擅自領外兵進入京畿重地嗎?”

  “就是,要不是袁崇煥在薊門將建奴放進來,咱們還用擔心建奴來京城嗎?”

  “就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袁崇煥,我們要向聖上上奏!”

  吳英鬆微微皺了皺眉,看著忽然慷慨激昂的眾人,心裡有著一絲荒唐的感覺。“京軍墮落了,京師將門世家也墮落了,明明在商討如何退敵的方法,竟然開始了潑髒水推卸責任了。”

  “吳老,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袁崇煥故意將建奴放了進來,懇請吳老聯合我們一起上書,彈劾袁崇煥居心不良,包藏禍心之罪。”一位家住站起來慷慨激昂道。

  “對,對,一起上書彈劾他!”諸位家主一起附和道。

  眾人眼光一下子都集中到吳英鬆身上,眼神中有著偏執和猙獰。

  “諸位,建奴大軍就在外面不遠了。”吳英鬆淡淡地說。

  仿佛向眾人潑了盆冷水,原本群情激奮的大廳立刻冷清下來。是啊,建奴十萬大軍就在外面,再怎麼給袁崇煥潑髒水,再怎麼推卸責任,也得等著把建奴打回去,把京城保住了才有的說啊。

  吳英鬆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道:“諸位,我們京師將門世家看似風光無限,其實也就那麼回事,那些個大佬有幾個會正眼看我們?我們存活的根本就是我們經營百年的京城,就是我們的大明皇家,只有依附北京城,依附皇家,我們才算的上是世襲將門,才能保住我們大家現在的富貴,守得住我們手中的榮華。可是,你們想過沒有?沒了這京城,我們還算個屁京城世家!難道你們還想著跑去南京繼續作威作福嗎?”

  眾人默然,吳英鬆說的是事實。憑藉著百年經營的關係網絡,京師將門世家可以在京城一畝三分地兒混得風生水起,可是要是挪了地方,誰還會給你好臉色看?

  “吳老,您說怎麼辦吧。您拿句話。”趙家家主提出來。

  “讓袁崇煥進京!即使袁崇煥不進京我們就要求袁崇煥進京!我們求不動,就要發動我們能發動的所有的關係請袁崇煥進京!要是還不行,那我們就上書萬歲爺,讓袁崇煥進京!總之,就是一句話,不惜一切代價,讓袁崇煥進京!先保住京城,保住我們的根再說別的,諸位,行不?”吳英鬆說得太激動,面部竟然出現一抹潮紅。

  “可是,這樣子,不就是拿我們和遼東軍對比,並且請萬歲爺親自看了嗎?要是讓萬歲爺看見我們京軍潰爛成這個樣子,我們有什麼好果子吃?”一位家住忍不住問道。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先過了眼前這道坎兒,咱們再思慮日後的事。”頓了頓,接著說:

  “咱們京軍確實有點不像話了,等這次事情過後,都給我拾掇拾掇,至少拼湊出一支可以拉得出去的部隊出來,至於別的,容老夫再考慮考慮,稍後等老夫拿出個章程,再送到各位府上。老夫再說一句,這次能否保住京軍,能否保住各位的世襲家世,還是得靠我們一起使勁,諸位,老夫在這裡拜託了。”

  “吳老哪裡的話,我們京城世家同榮共損,自當同進共退。”

  眼看吳英鬆精力不濟了,眾人也連忙告辭,不管以後怎麼樣,先把眼前這關過了再說吧。

  等著眾人都離去,吳英鬆整個人倦懶在椅子上,感覺掏空了全身的精氣神,心頭感覺空蕩蕩的,提不起勁兒。

  吳定誠揮手讓正給吳老爺子捏退揉肩的侍女下去,將頭湊近自家老頭子身邊,“父親,真的要讓袁崇煥那廝回來?”

  吳英鬆翻了翻眼皮,看了自己兒子一眼,“你想說什麼?”

  “兒子覺得,咱們面前的坎兒不是那麼容易過啊。等袁崇煥率遼東兵馬回援後,朝廷還是會料理咱們的。”

  “呵呵,等這次風波過去了,朝廷大佬們不會有精力先收拾我們,而是那個經略遼東的人。”吳英鬆老臉今天難得出現了一絲輕鬆的笑容。

  略作沉思,吳定誠情不自禁拍起了手,“妙啊,妙啊,父親這招既可以讓袁崇煥回來幫我趕走滿洲兵,又可以讓他留在京城替我們擋來自朝廷大佬的注意力,替我們當擋箭牌,唉,可惜了這袁崇煥聰明一世,這次卻要白白替我們打了短工了。”

  吳英鬆再次閉上了眼睛,打起了盹兒。唉,都是為了這些後生崽子們的富貴勞神啊,這勞什子的家主,還是趁早卸了吧。

  ……

  “直娘賊,這些天可累死俺了。看看俺,跑得腿肚子都得抽筋了。”一個兵卒揉著自己小腿,不停地埋怨著。

  “看你那個沒出息的樣子,男人,就只能在娘們肚皮上抽筋,別的時候絕對不能抽。不就多跑了點路嗎?居然就自己抽上了。這可真是笑死人嘍。”伍長將自己綁腿布摔在那小兵臉上,笑駡道。

  那小兵取下扔在自己頭上的綁腿不,又給伍長扔了回去,便自顧自的在自己鋪位上躺下來,“就欺負俺沒娶媳婦是吧?要不是韃子那會兒來,俺們整個莊子都沒了俺爹,俺娘,俺家都沒了,俺會到現在都沒媳婦兒?”話音落下,整個帳篷就愣了下來,身在遼東,又有多少人家和韃子沒這般血海深仇呢?

  軍中火禁,帳篷內可不能生火,士卒們也就只好十餘人擠在一個帳篷內,依偎著睡下取暖,人多,熱乎勁兒也足。

  “哎喲,瞧,追了這麼多路,這韃子愣是一眼沒見著?這他娘的叫什麼事嘛。”那個小兵又開始抱怨起來,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剛才的話,把帳篷裡的氣氛都搞下去了,只得再弄個話頭。

  “逮不著你就偷著樂吧,等什麼時候逮著了,可就有的拼殺了。”帳篷內一個老兵接過話茬,老兵參軍有些年頭了,在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說話聲也帶著點陰森。

  小兵聞言,不服氣了,反駁道:“韃子怎麼了?不也是一個腦袋兩隻手嘛,又不是什麼三頭六臂,怕個鳥球,小時候還覺得韃子多可怕,到處來燒殺,還嚇得我晚上一直做噩夢。等自己上了戰場,發現韃子不也就是那麼回事兒,對著他砍上一刀,也會流血,也會喊疼,而且,也他娘的會死!”

  “那是你趕上了咱們袁大帥,要不是俺們袁大帥帶著俺們打仗,俺們能打得贏?也就這幾年俺們遼東日子還好過點,前些年哦,那叫一個慘啊。”老兵冷笑一聲。

  這句話倒是迎來了帳篷內很多道附和聲,這幫子丘八不管誰帶著咱,只要糧餉給足了,並且上官不惜死,咱們這些當兵吃糧的也不會在意自己這條命。上官叫俺們拼命,俺們絕不含糊。遼東軍大部分是遼東土著,打韃子也是保衛自己的家。

  “都歇息吧,再過陣子就可能就沒這麼好休息得了。”伍長畢竟是伍長,已經嗅出了一絲大軍動向。

  “這有啥,我們現在已經在通州了,韃子又繞過俺們跑了,下次估計俺們就可以去京城了吧。喲呵,我可是聽說京城繁華的很啊,真想親自去看看。”

  “得了吧,咱是去勤王,保護咱萬歲爺,萬歲爺還不能給咱們發點犒賞,讓咱們在京城轉轉,開開眼界?到時候,拿了犒賞,我啊,就進城找個葫蘆洞,抱個娘們兒,睡他個三天三夜!”

  這人的回話引發了帳內一片哄笑,直到巡夜的軍士在外咳嗽後,帳內的笑聲才小下去。

  “俺啊,什麼都不想,只要等過幾天到了京城,能下頓館子,喝完熱乎湯再加上點醬肉,俺就知足了。到時候,吃飽喝足,提著刀就和韃子拼命去。說實話,那些韃子,俺還真看不上眼,真要對上去,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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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開城門!開城門!(上)

  “得了,看樣子這大軍進京也就這兩天的事兒了,俺給你們下個諾,先請你們在城裡飽飽吃上一頓,等上了戰場和韃子真刀真槍幹時,可別老子我賣慫啊。”伍長做了總結性發言。

  眾軍漢也是紛紛應諾,雖然京城並不是他們的家鄉,但是袁大帥帶他們來,他們就跟著袁大帥來了。袁大帥永遠是對的,再說,這京城也是俺們漢家地界不是,咱們遼東被你們韃子糟蹋慘了,還想禍害俺們其他地方,得先問問俺們遼東軍的刀子!

  ……

  “大帥!末將堅決反對現在回援京城!”祖大壽率先跪倒在地,面朝袁崇煥。

  眾將也紛紛跟著向袁崇煥跪首,請求袁崇煥收回成命。

  袁崇煥沒想到,在自己頒佈了帥師護衛京城的決定後,遭到的是自己手下所有武將的反對。袁崇煥怒哼一聲,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斥道:“如今眼看皇太極大軍就要到京師地面,我們不去救,誰救?”

  “可是,大帥,我等此刻未經宣召就帶軍進入京畿,可是犯了大忌啊。外軍不得擅入京畿重地啊!”李子良提出反對。

  “軍情如火,若是什麼都等著宣召,那還打個什麼仗?你們都是戎馬一生的人了,別告訴我這點還想不明白!”袁崇煥直接將李子良堵了回去。

  “我等遼東軍精銳盡在此地,本想禦敵餘外,誰知韃子狡猾,不敢與我軍決戰,總是逃跑,我等無法堵追,已經違背了聖上旨意。大帥,你可知朝中諸公會怎麼想我們,當今聖上會怎麼想我們?我想,現在朝中肯定認為大帥是為了議和,故意放皇太極進來,我們遼東軍隔岸觀火!大帥回去,可是兇險得狠啊,大帥,您是俺們遼東軍魂,您可要三思啊!”

  “是啊,大帥三思啊,您在遼東軍在,遼東軍在,則大明在!”

  祖大壽喊出這麼晴天霹靂地一句,眾將先是愕然,但是也都咬了咬牙,跟著喊了出來。此刻方眼大明,可還有哪支部隊能比的上俺們遼東軍?大明第一軍的氣象與自信,讓這些遼東軍上下都明白,整個大明也就靠著遼東軍續命了。朝廷不指望著我們,巴結著我們,俺們就撂挑子,你有什麼辦法?

  “再說了,大帥,京城裡面還有十萬京軍精銳在,守城絕對不在話下!”一位將領出言道。

  “別人不知道說說就算了,你們這些統兵大將心裡會不清楚?那些個平時連個操都不出,根本沒上過戰場的京兵真能打仗?”袁崇煥站起身來,來到眾將中間。

  “可笑,諸位可知,你們手中兵刃,胯下馬駒,身上鎧甲是誰給你們的?是大明,是朝廷,是當今聖上!食君之祿,分君之憂,爾等想讓袁某做那不忠不義之徒嗎?都他娘的給本帥起來,大帳議事,豈有下跪脅迫之舉!成何體統,都他娘地給本帥起來。”

  袁崇煥一腳將祖大壽踹到在地,接著又連踹數名大將,“還他娘的給本帥跪著,你信不信,本帥直接拿尚方寶劍砍了你們!”

  眾將在袁崇煥的訓斥下,只能無奈地站了起來。

  “皇太極大軍已經在大淩河了,此刻我軍已經沒必要在野戰中和他皇太極打消耗,直接依託京城與皇太極決戰是最好的辦法。”

  袁崇煥心頭不是不想和皇太極就在野外擺開陣勢痛痛快快打一場,可是整個大明能夠拉出來和後金在野戰上交手的也就只有遼東軍了,若是一個閃失,遼東軍也敗了,那麼還拿什麼來威脅後金?保存遼東軍就是保存著一把可以有足夠力量刺傷皇太極的寶劍,遼東軍,不容有失!之前趙率教四千精銳就這麼被後金部隊包了餃子,使得袁崇煥清醒了,八旗軍即使被自己挫敗了兩次,仍然是一支非常強悍的部隊,絕對不可輕視。

  “本帥先率九千遼東鐵騎先入京城,你們必須全力開拔,總之,我要我們遼東精銳在後金部隊之前就到京城。我要讓滿朝諸公知道,能護佑這大明天下的只有我遼東軍!”

  既然軍令都已經下了,作為軍人,也就只得執行,得令後都出帳準備去了。

  諸將都已經離去,大帳一下子變得冷清起來。袁崇煥一個人坐在大帥椅上,眼神中有著寂寞和無奈。一個四十余歲的大帥,一個四十多歲就已經位極人臣,封疆一方的大吏,不應該是風光無限,英姿勃發的嗎?怎麼放在自己身上,只是嘗到了無窮無窮盡地苦澀!

  袁崇煥可以預見,當自己率軍來到京城後,自己面對的不僅僅是那個滿蒙十萬大軍壓迫,更有著來自朝堂上的壓力。呵呵,那些只會紙上談兵的大臣,那個年輕氣盛的皇帝,就不能讓袁某省點心嗎?

  唉。袁崇煥看了看掛在帳中的尚方寶劍,想起了數年前崇禎將這柄寶劍交到自己手上的情形。君有天下志,臣有報君心,現在想起來還使得自己激動不已。

  “皇上啊皇上,五年平遼才過兩年,臣是辜負了您的寄託,怕是等不到五年了。那,臣就拿這條命了贖罪吧!”

  袁崇煥閉上了眼睛,不知道為什麼,腦海中浮現起出一個年輕人的身影,督師心中不由地有了些慶倖,自己讓他在朝鮮發展,替他除去毛文龍的掣肘,不管怎樣,就是在這遼東地界給韃子重新埋下去了一顆釘子。

  “龍辰,本帥不求你這次能來勤王,就求你能在本帥去了後能替這大明再拖上幾年!”

  此夜,又有誰人知曉,在這個夜晚,一個忠於帝國的將帥,已經抱了必死之志,準備去救援那個可能會吞沒掉他生命的城池!

  ……

  月光如霜,淋灑城牆,讓這大明帝都增添了一絲冰冷,散去了些生氣,似乎讓這寒冬變得觸摸可及。呼嘯耳邊的西北風,像刀子一樣鋒利,盡情蹂躪著人們裸露在外的皮膚。

  這陣子城頭的兵丁比平時多了數倍,大部分都被趕到城垛上來了。據說啊,這韃子都已經到大淩河了,只要縱馬一躍就可以到京城腳下了。說不定哪天清晨,迷迷糊糊起來,睜開眼,可能就能看見城下一群群後腦勺是金錢鼠尾巴的韃子了。

  兩名兵丁拿著破棉絮和稻草做了個窩,擠在一起湊點熱乎氣,這死冷死冷的天氣,那些頭頭也不會沒事做出來巡城,要知道外頭還有一大批勤王軍呢?都在京城外紮營,要是韃子過來肯定會驚動他們,到時候再組織城守還來得及。

  “死人的大成,你動什麼,好不容易聚點暖和氣,你一動都沒了。動你個球球。”老王氣罵著。

  “放尿,行不?你不讓俺起來放尿,俺放裡面,好使不?”大成笑著回應老王的抱怨。

  “死人的東西,滾遠點放,站城垛上放下去,別讓風把這個尿騷氣吹得整個垛口都是的。”老王提醒著。

  “得嘞,我曉得。”大成將自己身子靠近垛口,掏出那傢伙,就準備狠狠地放他一泡。

  正當大成哼著小曲兒,故意細水長流時,發現城下有什麼動靜。低頭一看,一片黑色洪流就這麼沖向了城池。

  佇列整齊,馬步一致。寒衣錚錚,殺氣逼人。帶著一股沖天的傲意以及不屈的鬥志,就這麼排山倒海般的向著城門沖來。

  這絕對不是什麼外省勤王軍,這是精銳騎兵!而且是在戰場上拼殺過的百戰精銳!

  “不好了。老王,騎兵!騎兵!”大成驚慌之下那傢伙沒放回去,甚至還在由於剛才故意細水長流此刻水還沒流完,就這麼從垛口轉身,水管就噴向躺在下面的老王。

  好傢伙,這味兒真夠勁兒。老王被弄了個激靈,一下子從稻草中跳了起來。然後一眼就看見城下那望不到邊的騎兵,感受到了那似乎可以開天闢地的壓力!都顧不得注意剛剛淋在自己臉上的是啥玩意兒了。

  “快敲鑼!快敲鑼!還傻愣著幹啥!”老王立馬向著大成吼道。

  大成這才醒悟過來,將自己腰間的鑼解下來,使出吃奶的勁兒敲了起來。接著其餘垛口也發現了城下的情況看,整個城樓鑼鼓喧囂,之後城下守軍也打著火把沖上城頭,軍官的叫駡指揮,士卒的慌亂不安,整個城樓給人的感覺是慌亂,徹徹底底的慌亂沒秩序。僅僅一股不知名部隊的靠近,就使得這大明心臟城池出現了崩潰的前兆!而且這個慌亂還在持續,到現在都沒有人出來掌控全域。

  “直娘賊,快開城門!讓俺們進去啊!”城樓下騎兵們呼喊道。

  “快開門啊,讓俺們進去歇歇腳,趕了這麼久的路,就想好好歇歇。”

  “直娘賊,你們上面慌個啥子!還不快給俺們開城啊,俺們是來勤王的!”

  這些關寧鐵騎可是能和女真韃子硬碰硬的存在,渾身上下最不缺的就是殺氣,這麼多人一起鼓噪,聲勢駭人,直接將城樓上的守軍嚇得哆嗦。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8

第04章 開城門!開城門!(下)

  終於,負責京城防務的吳將軍從自家小妾身上爬起來,急趕慢趕地來到城頭,顧不得聽手下的彙報,只是傾耳聽下面人馬在喊個啥。

  “奶奶的,不是韃子,倒像是俺們的兵。”聽了好一會,吳將軍終於聽清楚了。

  “你們是哪裡的部隊?”吳將軍大喊道。

  “俺們是關寧軍,來勤王的,快開城門,讓俺們進去!”城下的人馬回應道。

  遼東兵?怎麼遼東兵跑這裡來了?不是在前面堵韃子嗎?雖然滿肚子疑問,但是至少確定了城下是大明部隊,不是突襲奪城的韃子,城上一杆人等緊張的心情也得以平復。

  吳將軍可沒這個膽子擅自開城門,要知道前幾天奉詔趕來的各省兵馬都只能在城外紮營,怎麼可能隨隨便便給哪支部隊開城門?

  現在能做的就是派人去皇宮通報,其餘的就不是自己能夠做主的了。任憑趕了很久路的遼東軍在下面呼喊著,就當沒聽見唄,你還能攻城不?

  “直娘賊,俺們趕了這麼長時間路,現在竟然連城都不讓俺們進去,這算什麼鳥道理?”

  “俺們不惜馬力趕來,還不是為了保衛聖上,保衛這大明國都,怎麼連城都不許俺們進去?”

  “難道就讓俺們在這城外凍著?俺們急行軍,可是連帳篷啥的都沒帶啊,這天兒這麼冷,可怎麼熬啊!”

  見城門久久不開,遼東軍漢們咋呼開了,原本都是抱著保衛京師,殺韃子,才日夜兼程地趕來,誰知來到城下,居然連個門都不開,這算哪門子道理?就算鄉下農忙時請幫工,也總得讓幫工進來吃頓飯吧,俺們可是來給你們拼命得,居然就這樣子對俺們!這些丘八的心裡憤怒,委屈,不滿交織著,原本意氣高昂的士氣被弄得零零散散。

  “都給本帥安靜!佇列中吵吵嚷嚷,該當何罪!”

  聽到這聲音,原本嘈雜一片的佇列立刻陷入絕對安靜,只因為他是如今整個遼東軍的軍魂,遼東軍的信仰------袁崇煥。

  “大帥,這城門不開啊。”有個總兵官向袁崇煥反映。

  袁崇煥皺了皺眉頭,自己這是急行軍,沒帶什麼帳篷棉絮禦寒之物,若是不進城,這些個兒郎怎麼熬這漫漫長夜?再說,兒郎們來保衛京師,卻讓他們在城外受凍,到時韃子來了,還剩多少軍心?還留多少戰力?

  袁崇煥提馬來到城下,對著城樓喊道:“老夫遼東督師袁崇煥!”

  吳將軍心裡咯噔一下,娘的,竟然是袁大帥來了。這可如何是好,萬歲爺的旨意還沒下來,自己是萬萬不敢擅自開門的。可下面喊話的居然是袁崇煥啊,那個把毛文龍說砍就砍的主啊,要是他也拿個尚方寶劍把自己砍了,咱還真沒地方說理去。

  “袁督師,聖上的旨意還沒下來,末將不敢擅自開門啊。”

  袁崇煥沉思片刻,回話道,“先放老夫一個人進城,可否?”

  吳將軍可不敢阻攔袁督師,立馬開門讓袁督師和他的親衛進城。袁崇煥也懶得和這些城門守將廢話,知曉沒旨意的話,自己麾下的兒郎是不可能被放進城的。所以直接在親衛的護衛下直接奔皇宮沖去。

  “這奶奶的,這袁崇煥也太狂了吧,真在遼東土皇帝當久了,進了這皇城也不收斂收斂!”吳將軍在袁督師馬屁股都見不著的時候才恨恨地啐了一口。

  上萬健兒為了在韃子之前拼命快馬加鞭抵達京師,是為了什麼?

  老夫不惜縱身投入悠悠是非,親身率關寧鐵騎來此絕地,是為了什麼?

  還不是為了這大明社稷!

  聖上,無論你對老夫怎麼樣,老夫都不會有半句怨言,可城外是上萬遼東精銳!咱們大明最後一支能戰之師啊,聖上,你可千萬不能讓他們寒心啊!沒了他們,我大明靠什麼守下祖宗留下來的江山社稷啊,靠什麼去和如日中天的滿狗鬥?

  似乎被袁督師的滿腔無奈與憤慨感染了,身旁的親衛們也不自覺地將自己身上的殺氣散發出來!雖然只有二十餘騎,但能選入袁督師親衛的哪個不是百戰餘生的精銳?此刻二十人所散發出的氣勢讓人恍惚覺得有上千鐵騎在前進!鐵蹄之下,皆為亡魂!

  當皇城守門的御林軍看見這二十餘騎想自己沖來時,這些個根本就沒上過戰場的嫩兵卒們,差點被這股氣勢嚇得丟下手中的武器。平時也就嚇唬嚇唬百姓,充充儀仗隊的御林軍,和那些個上過戰場的精銳根本就沒個可比性。

  護衛們在御林軍面前上演了一出完美的馬術表演,在即將衝撞上那些個手足無措的御林軍前,果斷分流散開,將保護在中間的袁督師讓了出來。

  袁崇煥也不下馬,就這麼駕馬來到這些個御林軍面前。指著一個千總的鼻子喝道:“老夫袁崇煥,想要面聖,通傳下吧。”

  梟雄之氣盡顯無疑,在袁督師眼裡,這些個連自己一方二十餘騎氣勢都吃不住的御林軍,根本就不配自己理會。心裡對這些個耗費國家糧餉養活的廢物充滿了厭惡!

  那御林軍守城的千總,此刻也不敢指出袁督師宮前禁馬的規矩,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就去通報了。

  本身這天就已經夠冷了,隨著這一隊遼東騎士的到來,他們身上的肅殺之氣使得這一方圓的區域溫度更降了幾分,那冷峻的目光,高傲的身姿,無時無刻不在向四周的御林軍們宣告:到底誰才是這天下第一軍!

  少頃,那千總回來了,身邊還跟著一個公公,遠著瞧不清楚,近了才發現,竟然是皇帝身邊的第一大紅人----王承恩。

  即使袁督師也不敢對皇帝身邊的第一內侍熟視無睹,側身下馬,以示尊重。

  “袁崇煥接旨。”王承恩一路小跑過來,已經有點吃不消力了,但是此刻絲毫也不敢耽誤,見到袁崇煥後立刻從袖口中掏出聖旨,也沒工夫和袁崇煥寒暄了,直接宣旨。

  袁崇煥見聖旨來了,毫不猶豫下跪接旨,臉上充滿恭敬,倒是身旁的親衛們,愣了好一會兒,看見自家主公都下跪了,才無奈地下馬,像模像樣地跪下接旨,他們臉上倒沒什麼對聖旨的尊重和敬畏,笑話,在俺們這些丘八眼中,只有帶著我們打韃子的袁大帥才值得俺們敬重,皇帝,怎麼說呢,離我們實在太遠了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龍體微恙,無法接見愛卿。愛卿趕路辛苦,回府中歇息吧。城外兵馬,不得入城,以免擾民,朕心不安。欽此。”

  當王承恩拖了個長調,念了“欽此”後,袁崇煥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手抖著接了聖旨。

  “袁督師,萬歲爺身子真的不爽利,實在沒法子今晚接見您了,您先回府歇息吧,有什麼事,明日早朝再說吧。還有,萬歲爺可囑咐了,兵過擾民,這京城百姓可都是萬歲爺的子民,咱萬歲爺心疼他們,所以大軍不許進城。好了,該交代的雜家都交代了,袁督師您也回府早點歇息去吧。”吳承恩又叮囑了會兒。才離去。

  袁崇煥手捧著聖旨,歎息了一聲,轉身上馬。

  手下的親衛們聽聖旨說不許弟兄們進城,要讓弟兄們在外面受凍,就氣不打一處來,喘著粗氣,上了馬,將兵器故意抖得發響,大有只等一聲令下就“劈”了這皇宮的意思。

  “大帥,這皇上,什麼意思?不讓俺們進城?”

  “是啊,大帥!弟兄們可都什麼都沒帶啊,直娘賊,這種鬼天氣,在外面怎麼受得了?更別說這兩天就要和韃子見刀槍了。”

  “被這麼在城外凍著,到時候誰還願意為了這鳥城和韃子們拼命啊。”

  無視親衛門的抱怨,袁督師地重重下了一記馬鞭,眾護衛們也趕緊顧不得廢話,提起馬速,追上袁督師,將袁督師護在中央。

  出乎眾護衛意料的是,袁督師沒回在京城的府邸,而是沿原路返回城門口。

  那吳將軍原本都打算回家了,聽人回報那天殺的袁崇煥又回來了,趕忙將頭盔重新戴上,出來見禮。心裡早就罵開了,袁大督師,你大晚上的玩什麼啊!人家小妾還在家裡給自己暖著被窩呢!

  不過,再怎麼心裡不爽,吳將軍還是得迎了上去,見禮。

  進城時就無視這些個守城嘍囉的袁督師,此刻更不會給吳將軍什麼好臉色了。將馬鞭重重地在空中打了一記,炸雷一般的聲音。將湊上來的吳將軍嚇暈乎了。

  “給本帥開門!快點!本帥要出城!”

  吳將軍也顧不得自己受了輕視屈辱,忙對手下下令,“快,開門,開門。讓大帥出城!”

  城門緩緩地打開,袁崇煥不等門全開,就沖了出去。身旁的護衛也是緊隨其後,弄得吳將軍和一杆兵丁們躲閃不急,吃了好一頓馬蹄灰。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8

第05章  山雨欲來

  看著城門再次打開,城外關寧騎兵們也再次躁動起來,急行軍時真個身子都已經被凍僵了,倒也不覺得多冷了。

  此刻來到城下,下了馬,感覺身上那些個熱乎氣兒上來了,直娘賊,竟然感覺愈發冷了。他們想當然地認為自家大帥已經請得聖旨准許自家兒郎進城休整了。熱湯熱水熱炕頭就要來了,誰知,當袁督師一行人出來後,身後雄偉的城門再次緩緩關上。一幫滿懷憧憬地丘八們立馬咋呼開了,他們已經無法忍耐了,大老遠的咱遼東人跑來替你們京城大老爺們守城,就這麼款待俺們的?你當韃子好打好糊弄?小心爺爺撂挑子,讓你們這些崽崽兵們去和韃子見見陣仗。

  “兒郎們!我告訴你們一件事。”袁督師騎在馬山,揮舞著手中的馬鞭,將這些滿懷怨氣,處於爆發邊緣的士卒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那些個已經開始大聲埋怨和開始鼓噪同僚的軍漢們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來,同眾人一樣看向自家大帥,不管在什麼時候,袁崇煥都是遼東軍無可爭議的靈魂!

  “今晚,這城,我們進不去。但是,本帥和你們一起,在城外過夜。有抱怨不滿的,你們來找本帥,本帥就誰在這兒!”袁督師說話時將自己隨身佩劍拔出來,“嗖”地一聲擲出,劍身狠狠地插在凍土上。自己也下馬,來到劍旁,解開自己的披風攤在地上,就這麼躺了下去。

  什麼樣的帥,才能帶出什麼樣的兵,一個好的將領就必須要在自己士兵心裡上烙下絕對無上的權威。當然,在這一點,袁崇煥是成功的。他通過各種手段,將整個遼東體繫中不和諧的聲音基本上都清除了,他就是整個遼東軍的唯一,所以這支部隊才能如握緊的鐵拳,讓強大的後金部隊都無可奈何。

  得了,自家大帥都躺倒凍土上歇息了,和咱丘八一樣在城外挨著,還有啥好說的?難道咱的身子骨會比咱大帥都珍貴?

  不過,先是袁督師的親衛們以袁督師為中心,將自家主公圍了起來,用自己的身體,替大帥擋著寒風。

  周圍的丘八們,也自發地圍著袁督師歇息,自家事賤骨頭,凍凍沒啥事,可不能把咱大帥凍著了。

  在這個時期,在這個時代,女真兵是高傲的,他們看不上已經落魄的蒙古兄弟,更瞧不起只能當當輔兵雜役的滿洲漢軍,因為他們有驕傲的本錢。在天命汗統一女真後,這個只有三四十萬人口的部族逐漸發展成雄踞大漠、朝鮮半島、關外的巨無霸。

  數萬女真士卒,用自己的武勇向四周的族群宣告自己強大,用敵人的鮮血不斷祭奠自己的功勳,他們享受戰爭,他們需要戰爭,沒有戰爭,他們無法生存,他們已經習慣了劫掠中帶來的滿足和快感,並且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遙想數十年前,他們仍然掙扎在黑水白地間,活著的目的僅僅是為了活著,可如今,他們的生存有了更多的意義。搶女人,搶糧食,搶奴隸,搶!搶!搶!用自己手中的兵刃,向弱者索取!用自家鐵騎,將強者打成弱者,盡情索取。

  女真,他們是天棄之族,他們被老天安排在條件惡劣的環境中,沒有漢人舒適的生活環境。(這也是漢人先祖打拼來的,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他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靠自己雙手,向這蒼天求活!向這寰宇求爭一口氣!他們自己鍛煉自己的體魄,成就自己的騎射技藝,他們各個都是天生的戰士!因為沒有這些,他們就無法生存。當這群戰士被召集,被整合,被一個英明的首領帶領後,將會爆發出震驚蒼宇的怒吼!形成一股令其他民族絕望的洪流!

  可是,當這些高傲的女真族漢子走過一頂金帳時,總會不由自主地向它投向崇拜與敬服的目光,這是狼群對頭狼的尊重,這是狼群對自己頭狼的服從,這是狼群真正可怕的原因!

  此時,金帳內的那個人,正在閉目養神。之前召集了各大貝勒額真以及蒙古王公商議了下一步作戰計畫,已經差不多掏空了皇太極的精力。或許,皇太極從入關開始就一直處於精力不濟的狀態。因為,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此時的大明仍然擁有著可以咬痛滿洲族的力量,而人丁薄弱的滿洲族經不起折騰,和明軍將領不同的是,皇太極在思考戰略步驟時,首先想的是這仗損失大不大,即使最後勝利了,划算嗎?要用最小的傷亡來奪取最大的勝利,和不惜一切代價取得勝利是兩碼事。明軍將領可以被打敗,就帶著幾十個親衛逃出來,然後隨意張羅一下,又是數萬大軍出來了。可滿洲族呢?唉,這就是小民族的悲哀,打不起巨大的消耗戰。

  皇太極下意識皺了皺眉頭,貼在靠椅上的手狠狠地抓緊了扶椅,在座椅上留下深深的爪印。微胖的臉上相繼露出渴望,掙扎,憤怒,無奈的表情,這些個原本不應該出現在一個一路凱歌的統帥的臉上的表情。

  “唉,我女真,人口還是太少了,拼不起啊,吃不下啊,這京城,本汗是真的想要啊,真想要啊。”這句話顯示出滿洲族可汗的雄心和希望,以及他心頭對族群的慎重。他必須緊緊收起自己的梟雄之心,作為如今愛新覺羅家的家主,作為整個女真的首領,一個民族崛起的領頭羊,他必須生生壓下自己的野心!

  前面就是大明的心臟,就是大明政治中心,只要摧毀了這個京城,佔據它,就宣示著女真族正式踏上爭霸中原的道路,這點對於每個梟雄來說就是深深迷醉的鴉片,足以讓人沉淪,讓人欲罷不能,讓人不惜一切去拼搏,去賭博。可皇太極卻硬生生地將這股念頭給掐滅,他不敢賭,他不捨得賭,他不敢賭!如今的滿洲可以說四方無敵,整個大明除了袁崇煥親手打造的關寧鐵騎可以和女真兵較量一二外,其餘的都不足懼。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今大明還淤積著很強大的力量沒有使用出來,要是真的將整個滿洲現在就投入爭霸中原的戰爭中去,可能會受到極其強烈的反噬。一個聲音在提醒著皇太極:

  還不是時候,還不是時候,這還不是時候!

  你不能為了自己的渴望,讓剛剛崛起的女真一族走上懸崖!

  皇太極是一隻孤獨地狼,帶著自己的族群,奔跑在茫茫天地,無法恣意笑,無法恣意鬧,無法恣意流露出頭狼的天性。

  “本汗無悔,本汗無怨!”皇太極眸子裡閃現出一絲血紅,向著京城的那個方向看去,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帳篷,穿越了數十裡平原,直愣愣地射向了大明京師。

  袁督師心急京城安危,故親帥九千關寧鐵騎先走一步,而祖大壽等遼東大將率著後軍趕來。

  遙遙望見雄偉的京城,以及京城外望不到邊的營包,都是各地的勤王軍。這些雜七雜八的勤王師裝備非常簡陋,大部分都沒經過訓練。往往都是一方巡撫接到進京勤王的聖旨後慌亂湊出的兵馬,就這麼慌亂地帶來京城,就這麼慌亂地在城外駐紮,所以當祖大壽率領的遼東軍來到時,入眼的是慌亂的營地。

  在經過這些個雜牌軍面前時,每個遼東軍士卒都不自覺地挺起了胸膛,他們有驕傲的資本,並且他們確信,這次迎擊韃子保衛京城的主力肯定是他們。城外的雜牌軍,根本不行!這是源于對滿洲兵的瞭解以及對自己的自信。縱覽大明全境,此刻的第一強軍,唯一一支敢於同滿洲兵站於野外的軍隊,就是他們遼東軍!

  不過,當祖大壽來來到城門下,看見提前一天趕到的關寧鐵騎此刻都在城外時,眼睛就是一睜,接著就是一股怒氣上湧。混帳,竟然沒讓兒郎們進城休整,就這麼關在門外!這是什麼道理,不知道要抵禦即將到來的韃子就是靠這些兒郎嗎?那些個各省雜軍在城外駐紮就算了,他們也不濟事,可這些可是關寧鐵騎啊!

  祖大壽帶來的遼東軍也看到提前趕到的兄弟們竟然就這麼被撂在城外,心裡也大是憤慨!直娘賊,我們千辛萬苦從遼東來護你們京城裡的大老爺,居然連讓俺們進城都不肯,這是勞什子道理!

  “複宇,你來了啊。”熟悉的聲音從祖大壽身邊響起。

  祖大壽轉身看去,竟然是自家大帥。此刻的袁督師臉上有著深深地憔悴,髮髻什麼的也早就亂了,走路竟然還有著一絲虛浮。親率九千騎兵星夜馳援本就勞累,更是在城外忍了一宿的凍,袁督師已經四十有五了,身子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古代人由於各種原因平均壽命都比較短的)

  “末將參見大帥。”祖大壽及其身後的一杆將領趕忙向袁崇煥行禮。

  “呵呵,都起來吧,你們來了就好啊,趕緊兒的把帳篷什麼的都搭起來吧。兒郎們昨晚可都沒休息好,讓他們再休整休整。這韃子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來了。”

  “大帥,你昨晚也留宿在城外?”看著袁崇煥的模樣,吳襄忍不住走上前來。

  袁崇煥輕輕頷首,眸子裡還帶著濃濃的疲憊。

  “您這又是何必呢?”祖大壽氣得直跺腳。

  “韃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在韃子來之前,本帥定不能將這軍心散了,不就是和兒郎們一起在城外看了一夜星星嘛,沒什麼大不了的。要是兒郎們心裡頭因為這件事兒存了怨氣,那這仗就不好打了啊。”

  “這朝廷,究竟是什麼意思!就這麼不待見我們遼東軍?”在祖大壽眼裡可以說只有袁崇煥,沒什麼朝廷。大部分遼東軍將心中亦是如此。

  “複宇,這些話以後不許說了,大不敬!對了,你現在你安排下事宜,就隨我進宮面聖吧。”

  “大帥,您進宮面聖怎麼還要帶上末將?”祖大壽有點發愣。

  “呵呵,傳旨的公公特意叮囑的,說是聖上要看看我遼東軍虎將呢。”袁崇煥笑得有些牽強,或許袁督師已經猜到些崇禎的安排,但也無可奈何,自己眼下只能一心一意應付這場戰事。

  剛吩咐完,袁崇煥就感覺這天忽然沉了下來,壓得他的肩膀生疼,並且還有一種更加強大的壓迫在袁崇煥的心上。他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敵意,一股強烈的戰意,一股濃濃的血腥猙獰。

  袁督師暗哼一聲,原本微微彎曲的肩膀再次挺直,向著自己心頭感應的方向,也將自己的目光投去,他的目光裡是飽滿的堅定,是忠貞的無悔,以及一絲絲的無奈。

  袁崇煥和皇太極,兩人隔了數十裡,似乎真的感受到對方的目光,兩人嘴角都扯出一絲微笑。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8

第06章 京軍謀劃

  “嗨,老劉啊,你說這袁崇煥居然沒等我們請,他就自個兒來了。”

  “是啊,真是上路子啊,前兒個我們才聚在一起研究怎麼請他來來著,他居然自個兒就這麼不聲不響地來了。”

  “昨晚個我就聽到消息了,可是派家丁出去打探,發現他袁崇煥沒回自己在京城的府邸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可是收到消息說啊,這袁崇煥昨晚兒個可是誰在了城外,和那群丘八們一起在外面挨了一個晚上凍呢。”

  “嘖嘖,這袁崇煥這是何苦呢?”

  “據說,袁崇煥昨晚可是想直接想去皇宮面聖的,可是沒見到,被王公公擋了出來,萬歲爺也不肯他帶來的遼東軍進城。”

  “喲呵,袁崇煥帶了多少人馬啊?”

  “全是清一色騎兵啊,人山人海啊,估摸著有萬把人吧。可都是袁崇煥自己在關寧防線訓練出來的關寧鐵騎啊,都是常年在遼東和韃子過手的,算是實打實的精銳之師啊。”

  “這等精銳外兵就更不能放他們入城了啊。”

  “就是嘛,這京師可是咱京軍的一畝三分地,他遼東軍憑什麼敢進來,他們遼東軍再怎麼橫,敢進城,我就敢帶著我的神機營將他們都轟出去!”

  “是啊,這祖宗家法咱可不能丟啊,這遼東軍身為外軍,進了京畿已經是大不敬了,怎麼可能再讓他進城?這袁崇煥也太張狂了。”

  今兒個是京軍各營兵馬的頭頭聚在一起商議如何保衛京師的日子,韃子已經在大淩河那邊了,女真蒙古的探子都已經出現在京城地界了,可以說韃子窺覷京城之心是明擺著得了,所以不管此刻京軍是多麼不堪,多麼廢渣,也必須要動員起最大的力量來守城,來守這座與他們生存富貴息息相關的城池。

  可是大堂內卻是靜悄悄的,數十名將領就這麼甲胄加身地坐在椅子上喝著茶,曬著太陽,互相大眼瞪小眼,絲毫沒有說話的興趣。因為今兒個各家家主都來了,一幫老頭子都在內廳開著會呢。雖然這些家主明面上都卸了在軍營裡的職務,但是影響力依舊強大,這些將領也心知肚明,自己本來就是被家族派出來充充臉面的吧,頂多就是個後世新聞發言人的角色,事實上,整個軍隊還是屬於家族的,也就是歸家主掌管。

  袁崇煥突然進京使得眾老頭都高興壞了,原本還擔心該怎麼應付即將到來的韃子呢,這不,袁督師自己屁顛屁顛跑來雪中送炭了。

  趕好今兒個也是議事的日子,眾家主稍一尋思,咱就自己親自來吧,這些個事兒給小輩辦可不太放心啊。

  “諸位,安靜會兒吧。”看著興高采烈的眾家主,吳英鬆沉音道。

  場面一下子安靜了,事情越緊急的時候,就越需要一個領導者。無疑,此時最適合出任這個角色的也就是吳家了,所以大家至少在明面上做出一些讓步,該給的面子還是得給的。

  看著眾人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就安靜下來,吳英鬆心裡不由湧現出一絲得意,但是少頃,這股得意就被自己給硬生生掐滅了,這有什麼好得意的,現在這位子就是來頂缸的,得意個屁。而且眼前的家主們並沒有對自己表示臣服。

  “萬歲爺已經知道京軍的現狀了,已經有禦史彈劾咱們了。”吳英鬆的這句話對眾家主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一時眾人臉上寫滿了驚愕。

  “那,萬歲爺怎麼說?”劉家家主小心翼翼地問。

  “呵呵,萬歲爺似乎沒信,不過倒是叮囑了駱養性派錦衣衛去查查。”

  聽到這兒,眾人原本提著的心也就放下大半了。駱養性的錦衣衛都指揮使的職位是承襲了他父親的,所以說駱家在這京師也算一方豪門了,既然是豪門嘛,就肯定與各大京城勳貴們有著這種那種的關係,駱養性也不會傻到和大家撕破臉皮。到時候肯定就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看著眾人臉上的表情輕鬆起來,吳英鬆又開口了:“咱們這位陛下,可不是那麼容易相信別人哦。”

  “吳老,您還有什麼消息就說吧。”齊家家主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吳英鬆也不再拿腔,瞥了一眼齊家家主,“老夫從宮裡得來的消息說,萬歲爺已經叮囑了京城樓上的監軍太監,到時候注意我們京軍的表現和狀況,是不是真的是那樣的不堪,一看便知。”

  “這可如何是好?”

  “是啊,這可怎麼辦?”

  眾人再次議論開了,太監們前段時間被打得太狠了,現在上臺的太監們都是死忠派,就是只忠誠于皇帝,對外臣向來不感冒。更別說太監的大本營是皇宮,也和京城勳貴們搭不上關係,對這群沒卵子的東西哪怕你再是百年豪門,你也沒轍啊。

  “諸位,雖然袁崇煥來了,可我們面前的路,一樣不好走啊。”吳英鬆感歎著,接著從茶几上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在場諸位家主哪個不是活了一大把年紀,早就都活成人精了,吳英鬆的意思眾人也明白,無非就是在此徹底奠定京師勳貴之首的地位唄,雖然吳家已經有了第一勳貴世家的氣象,卻還沒得到大家公開承認呢。

  好漢不吃眼前虧,況且眼前的局面確實很糟糕,自家皇帝手段可是狠著咧,要是真的讓陛下確認了京軍真正狀況,難免萬歲爺會直接祭起屠刀來個大殺四方,即使你是京城勳貴又怎樣?即使你百年世家又怎樣?真要惹急了萬歲爺也照樣給你滅了,從當今聖上滅閹党時的狠辣可以看出,咱們的皇帝心中狠戾著呢,眼裡最見不得沙子,咱們京軍這事兒可是等於將石子兒給萬歲爺眼裡倒啊。

  諸位家主相互看了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下,然後,眾人一齊向吳英鬆行拜禮,“懇請吳老帶領我們度過難關。”聲音齊整,也算中肯。

  臣服之意十分明顯了,此刻,只要吳英鬆吳老爺子答應下來,那麼以後吳家就是京城豪門勳貴之首,號令諸家,形同一霸。但是更意味著自己就要率先扛起責任,領著大家一起度過這個危局!不然,要死,也就是自己第一個死,要完,也是吳家第一個完。

  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沒有不付出代價就可以得到的東西,吳英鬆那雙眸子裡閃現出一絲興奮以及堅定,就讓老夫在這殘燭之年,盡最後一點力,將吳家托向頂峰吧!

  “承蒙諸位信任,老夫在這裡也不推搪了,就應承下這事兒,其實,此局雖然兇險,卻也不是沒有法子可以解。”

  諸人各自就坐,等著吳英鬆的下文,心裡也一鬆,果然這吳老頭肚子裡有貨啊,看這次咱臣服還是值得,總比大家都玩完的好。

  “萬歲爺要看咱京軍戰力,會從哪裡看?他能從哪裡看?”吳英鬆先提了這麼一個問題。

  “這……”眾人竟然答不出來,是啊,怎麼看戰力?就連遼東精銳都只能被八旗兵壓著打,咱們京軍出去溜溜,估計被八旗兵一個照面就滅了吧,甚至連掙扎一下的本事都沒有。城外的勤王軍趕跑出去,被滅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反正哪支部隊都打不贏,那怎麼來驗證京軍勢力?難道把京軍拉出來,和那些個勤王軍比比武,過過招?

  “其他部隊如果打得爛了,我們再爛也爛不到哪裡去了。”

  吳英鬆說完這句話,眾人就猜出了下半句:只要其他部隊打得好了,我們京軍就立馬給對比出來了,那就完蛋了。

  “對啊,大家都打得亂七八糟,不就什麼都看不出來了嗎?”劉家家主立刻起身附和。

  “所以我們得想法子,讓他們打得差一點!”吳英鬆將茶杯重重地放回茶几上。

  拖自己友軍的後腿?在韃子來臨之時,我們京軍竟然想著是怎麼拖後腿?

  百年勳貴不是從天而降的,是自家先祖追隨成祖靖難,一刀一槍在戰場上廝殺,立下不世之功所得的,可是如今的自己卻得靠著這般卑劣的方法,來將自家的富貴延續下去。

  知道眾人還在猶豫,還在彷徨,吳英鬆乾脆坐回自己的位子,話說,自己剛想到這個法子時,自己也被自己嚇了一跳,人呐,畢竟還是有點良心的。不過,這東西,有時有何沒有一樣。

  也就一盞茶的功夫,齊家家主狠狠地一拍大腿“幹了!別的老子也不管了,老子就知道我們這些勳貴世家絕對不能敗!百年傳承絕對不能斷在我的手上!”

  齊家家主就像一個導火索,引出了眾人的心聲,是啊,在自家利益,自家傳承面前,什麼廉恥信義都是假的,都是一團氣,吹吹就散了。

  緊隨齊家家主之後,其餘家主也紛紛表了態,決定支持這個做法。京軍是京城的地頭蛇,人熟地熟,搞點小動作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況且這可是干係到自家命運的事兒。

  “諸位,凡是得有兩手準備,光第一招可能不周全啊。”

  “吳老,您還有什麼辦法,說吧,我們照辦就是。”

  “對啊,對啊,咱們照辦就是。”

  諸位家主的姿態都放得非常低了,吳家在一段時間內已經被確立成諸勳貴世家之首了。

  吳英鬆露出鄭重的表情,用自己的目光掃了眼全場,“要想真正的做到萬無一失,那必須得有一場勝利,一場由我們京軍自己打出來的勝利,一場實打實的勝利,一場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嘴的勝利!”

  全場寂然!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8

第07章 韃子來了(上)

  遼東後軍帶著帳篷糧草來了,當即搭帳篷的搭帳篷,煮飯的煮飯。遼東軍和其餘勤王軍不同,那些個勤王軍只能天天睜著眼睛等著京城的糧食過活,可遼東軍自身就帶著充足的糧草。

  遼東,百戰之地,朝廷也不指望著向遼東徵稅了,你那點糧食自個兒留著吧。相反,朝廷還會每年向遼東輸送大量的物資補給,全國最先保障軍餉的就是遼東軍!打造一支足以與滿洲族野戰的軍隊,已經消耗了整個大明太多的元氣。

  袁督師也不負眾望,遼東軍一起,整個遼東局勢就變了。甯錦防線徹底成了滿洲族的傷心地,天命汗在這裡被天收了命,天聰汗在這裡死纏爛打了好久硬是嗑碎了牙齒,可寧錦防線仍然堅挺。甯錦防線建于孫承宗,大成于袁崇煥,毫不誇張地講,就是因為這兩個牛人建立的防線,壓制了整個後金崛起的步伐,生生阻礙了大清席捲天下的勢頭,為這衰朽將敗的大明朝多贏得了十年的苟延殘喘。

  昨日面聖完,祖大壽是相當高興,不是皇帝誇獎他祖大壽什麼了,而是皇帝表示出一種對自家大帥的高度信任和撫恤,自家大帥能得到天子信任,那咱們遼東軍就可以更加放心地追隨大帥麾下,去和那狗娘養的韃子拼命。

  晌午,袁崇煥就遣護衛去請祖大壽來軍帳喝酒,對的,喝酒。雖然祖大壽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這好端端的在軍中喝什麼酒嘛。

  進了軍帳,袁督師已經在桌幾上自己喝上了,臉上也出現了一絲潮紅。但是這種潮紅絕對不是因為喝了酒引起的,就像“迴光返照”,呸呸,祖大壽你這傻大個子,瞎想什麼呢?你居然敢咒自家大帥。趕忙甩了甩腦袋,將這些念頭甩去。其實作為一個常年游走於屍山血海間的大將,祖大壽似乎已經冥冥之中感覺到了一絲未來,自家大帥的未來。

  “複宇,來吧,陪本帥喝一杯。”袁崇煥敲了敲桌邊,示意祖大壽坐過來。

  “好吧,那末將就陪大帥喝杯。”祖大壽也不拘泥,坐下來就開始斟酒,兩人雖是上下級,卻有著比之更深的關係。那是兩個男人在戰場上結下的友誼與信任。袁督師人格魅力十分強大,整個遼東軍似乎除了那個滿桂傻大個,其他人高級將領都已經凝聚在袁督師麾下,甚至那滿桂,也不敢公開違抗袁大帥的軍令!

  看著祖大壽為自己斟酒,袁崇煥視線有了些恍惚,“複宇,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嗎?”

  祖大壽將酒盅放了下來,撓了撓頭,“怎麼能忘記呢,末將可是記得當初被大帥好一頓臭駡呢。”

  袁崇煥使勁一拍祖大壽的肩膀,笑駡道:“哈哈,你小子,幾個月修城就修了那點狗啃的模樣,本帥一看就氣炸了。看到你個大傻個來個,本帥氣就不打一處來啊。偏偏還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牛氣哄哄的樣子,你說,本帥不罵你罵誰啊。”

  祖大壽被說得也有點不好意思了,“這不是當初咱不懂事兒嘛。一想到居然來了個沒怎麼打過仗的新上司,末將心裡就很膩歪,大帥您一來,就找事兒,我就更膩歪了,臉色當然就不好看啦。”

  “那是本帥的錯啊,本帥沒意識到你這城市在韃子天天騷擾中建起來的,不易啊,不易啊。”袁督師將杯中酒水悶下。

  “哈哈,想當初大帥還跟末將賠不是來著,末將那叫一個受寵若驚啊,放眼天下,又有幾個文官這麼在乎咱們這些丘八的感受?更別提向咱們丘八道歉了。那時候,末將就下了決心,跟著大帥一心一意,打韃子。”

  祖大壽也幹了自己的酒,“不過,當初確實是末將愚鈍,怠慢了大帥。”

  袁崇煥搖了搖頭,打斷了祖大壽的話,正聲道:“猛將,當如廝!當世猛將自當有絕世之傲氣!沒有個真性情,那怎麼能帶出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師呢?一支軍隊就是得靠著主帥的性情養著,諸將如虎,則士卒如虎!主將膽弱,那士卒必定怯懦畏戰!複宇,給老夫記住了!什麼時候都別把自己的性情給磨掉!”

  袁崇煥這有點像叮囑了,祖大壽連聲應喏,可心裡卻感覺是那麼的不帶勁兒。今兒個大帥說話的感覺怎麼讓人心裡那麼的不舒坦呢。

  放下自己的酒杯,袁崇煥站起身來,緩步來到武器架邊,深情地盯著御賜尚方寶劍。整個人竟然有了一絲顫抖,伸出顫巍巍的手,抓起了寶劍。仔細地撫摸起劍鞘,寶劍凝重高貴,象徵著無上榮耀,象徵著代天巡狩無上權威。可袁崇煥的手卻顫抖地更加厲害了。遙想當年,袁督師孤身進入皮島,就這麼拿著尚方寶劍砍了毛文龍,是何等果斷,何等狠戾,可為何,如今這尚方寶劍似乎有著萬千斤重,重到袁崇煥使勁了全身氣力都無法將它穩穩托起。

  “複宇,你說本帥斬那毛文龍,錯了麼?”

  “大帥,那毛文龍投敵之心已昭然了,大帥當機立斷斬他,末將支持。”

  “可這樣,本帥是不是太忤逆了呢?”

  “難道要先通報朝廷?到那時候朝中肯定有毛文龍的耳目收到消息,反而和毛文龍撕破臉皮了。到時候我們將面對整個皮島守軍的反擊!大帥,即使天下人說您忤逆,說您跋扈,可我祖大壽絕對明白您的忠心。為這風雨飄搖的大明社稷,您擔當的太多了。”

  “唉,不說他,不說他。”

  祖大壽看袁督師撫摸著尚方寶劍,道:“大帥,皇上對咱還是很信任的。那毛文龍要反了,大帥拿著尚方寶劍去把他砍了,皇上也沒說啥子,還幫咱壓下來了。昨兒個面聖,皇上看您臉凍得發青,還解下自己的衣服給大帥您披上,唉,有此聖君,末將為大帥喝,為大明喝!”

  “是啊,食君之祿,分君之憂,眼前韃子將犯,就讓吾等為這大明捐了吧。”

  “大帥何出此言?就算韃子再厲害,有我遼東精銳在此,還怕保不住大帥周全嗎?我祖大壽就將話放在這兒,誰敢動咱大帥一根汗毛,得先從我這兩百斤身上跨過去!”

  袁督師沒有再說話,整個人身上寫滿了落寞,深深的落寞,一種已經觸摸到夕陽的無奈與悲哀。那一天,也快來了吧。呵呵,且讓老夫再為這大明擋一劫吧。

  韃子來了沒有?

  現在幾乎成了京畿百姓們每天必說的一句話,其頻繁程度一時與“你吃了嗎”相當,韃子雖說要來,可到底是沒來呢不是。大家心裡雖然有點惴惴的,可都像鴕鳥一樣,將頭深深地埋在沙子裡,麻痹著自己的神經。

  樁爺是這片兒農場的管事,已經管了這農場二十個年頭了,在這一帶很有聲望。農場本家據說是京城裡的大官,對樁爺很是信任,所以農場裡大大小小的事兒都是樁爺說的算。

  韃子要來了,有的農場人都跑了,韃子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野蠻人啊,可樁爺這兒卻一個人也沒跑,為啥子?今年個工錢和口糧被樁爺壓著沒發呢。

  樁爺可是撂下狠話了,誰要是跑了,工錢和口糧全都別想要了。

  這招可死死卡住眾人的命脈了,這可是大家一年的辛苦勞作成果啊,誰肯輕易捨棄,韃子來了可能大家會沒命,可是沒了今年的工錢和口糧也一樣熬不過這個冬天,那是肯定會沒命。報官就更別想了,縣太爺見了樁爺都得客客氣氣的呢,你還指望著縣太爺幫我們斷案?眾人也就這麼咬咬牙,堅守農莊了。頂多睡覺前在心裡,向著各路菩薩祈禱下,可千萬別讓韃子到我們這兒來。這世道平頭來百姓可是夠難活的了,可別再讓天殺的韃子來糟蹋咱們了。

  樁爺也不是死腦筋,其實他自己已經和主家通過氣兒了,主家傳話說韃子有大明軍隊擋著,不可能來破壞莊園,叫他安心守著這份家業。出於對主家的無限忠誠與信任,樁爺也就發了狠心,為了來年的耕種收成,將整個莊園裡的人都留了下來。莊園在他樁爺地位才在,莊園沒了,他樁爺活著也沒啥意思了。

  或許,這將是個錯誤的決定。

  冬天,大傢伙也沒什麼農活兒幹,外面又是死冷死冷的鬼天氣,所以即使大上午了,莊園裡也見不到幾個人,都在屋裡困大覺呢,還是被窩裡最舒服了。

  莊園原本有著十幾名護衛,昨晚守夜的一批現在已經回去睡覺了,輪班的四個人才打著哈切去輪班,昨晚四個傢伙賭到半夜,這會兒還睡眼朦朧的。莊園護衛們和那幫子泥腿子傭工不一樣,樁爺可不敢欠他們工錢,相反還得給他們薪水翻倍。韃子要來了,雖然不大可能打到這裡來,給這些護衛們多點銀錢,提提他們忠誠感,也算給自己買個心安不是?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8

第08章 韃子來了(中)

  “黑三兒,咋感覺這地在動?”二虎大大咧咧地將刀拄在地上。

  “你驢尿喝多了吧,地咋還會動呢?”黑三兒白了二虎一眼,心想這傢伙平時就蠢,現在腦子是越來越不好使了。

  “不對,黑三兒,這地真的在動呢!”四狗拍了拍黑三兒的肩膀,聲音中出現了一絲嚴肅。

  黑三兒也是一個激靈,趕忙揉了揉眼睛,定睛望去。

  沙塵漫天,一股白色洪流正向劈過塵沙,向著自家莊園沖來。

  “你說,這是俺們大明哪路部隊?”二虎也看清了對面似乎是軍隊。

  “不曉得,哪個大將軍手下是著白色的?”四狗也納悶了,南方來的勤王軍二虎幾個也見識過,多氈笠,戰巾裹頭,著對襟罩袍,瞪戰靴或打綁腿。北方幾個省的兵多是頂六合統一軟帽或缽型鐵盔,盔有頂,多無纓飾。騎兵鐵盔有纓或小旗,穿對襟鐵甲。顏色大多以紅黑為主,白色沒見過。

  見黑三兒沒回話,二虎和四狗扭頭看去,發現這黑三兒居然已經撒開腳丫子跑了,那跑得叫一個狼狽,一副恨不得爹娘多生兩條腿的樣子。

  “喂,黑三兒,你跑啥呢,是不是怕老子逼你還錢啊?我那錢不急,等樁爺發了下個月的銀錢你再給我啊!嘿,你還跑啥啊。”二虎有點迷糊了。

  “得了,這黑三兒是不是得了什麼失心瘋了?”四狗也納悶了。

  “笨蛋,沒看見那幫人腦袋後面的東西嗎?”黑三兒只顧著逃命,不過見二虎和四狗還在那裡發愣,忍不住提醒下他們倆,畢竟都是一個鍋裡攪過勺子的。

  腦袋後面?二虎和四狗扭頭再看去,發現那幫子騎兵腦袋後面都有一條像小媳婦兒一樣的大辮子,活脫脫的金錢鼠尾巴模樣,好滑稽,好可笑。

  “等下,辮子,辮子!韃子!韃子!韃子來啊?”二虎終於明白過來了,第一反應也是撒開腿跑。四狗也反應過來,緊跟二虎步伐。

  笑話,俺們這些個護衛平時嚇嚇這幫子傭工還行,去和韃子拼命那是以那啥子卵擊石頭,就我們這兩把刷子也配和人家過招?保命要緊吧。這些個重金聘來的護衛們此刻連細軟都不顧得收拾了,命都沒了,留著錢有啥用啊。

  不過,這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大了,有些傭工們也忍不住打開屋門,探出頭來瞅瞅。只是此時,女真人已經來到莊園外了。三名女真勇士將繩鉤甩過去,鉤住了莊園寨門,接著鞭打自己胯下馬駒向外奔去。少頃,這莊園大門就這麼被拉倒了,濺起了漫天灰塵,身著白色甲胄的女真魔鬼們就這麼沖了進去。

  對著那些個彈出腦袋的傭工當頭就是一箭,正中眉心,倒了下去。女真兵內爆發出興奮的喝彩聲。

  整個莊園一下子就炸開了鍋,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到處亂跑,尖叫聲,哭泣比比皆是。這裡成了女真兵的屠宰場,成了女真士卒發洩獸性的地方。不過上頭有令,只許殺人,奪糧食,不允許浪費時間去尋樂。八旗兵們對於主子的命令時絕對的服從,所以即使看見那些個屁股大的大媽也懶得去尋歡了,直接一刀了事。

  樁爺也被這麼大的動靜驚動了,從屋子裡出來,就看那些個頭上頂著大辮子騎兵沖進了自家莊園,然後獰笑著舉著馬刀向自己沖來。

  大刀,辮子。這就是樁爺在離開這個世界前腦子裡最後的念頭。

  從今兒個早上開始,京畿百姓的習慣話不再是“你說,韃子來了嗎”,而是“韃子來了,咱趕緊跑吧!”

  大明京畿百姓的腦海裡早就已經沒了韃虜入侵的畫面了,安逸的生活抹去了曾經的血雨腥風,使得許多人懷著僥倖仍然堅守在京城郊外的家屋中,捨不得就這麼撂下諾大的產業。大半輩子甚至祖祖輩輩積攢下來的家業不是說扔就能扔的,想著,扔了家業還不如直接被韃子砍死算了。

  可是,當後金軍隊化身殺戮者橫掃京畿時,這些百姓奔潰了,徹徹底底地崩潰了。在屠刀面前,百姓們終於意識到,還是自個兒命重要啊,趕緊把家裡值錢的東西拿幾樣,逃吧。很多人一輩子被各種外物迷惑著,直到死前才明白最重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這或許也算是人性的悲哀吧。

  即使劫掠的後金軍隊也迷茫了,以前咱打草谷時都見不到幾個人,遼東百姓們早就拿著家當跑了,躲進了山溝溝裡,自己也就只能撿撿廢品,燒燒房子,好不容易逮到一些個百姓,可以的話就抓回去做苦力,遼東地廣人稀,最缺勞動力。條件不允許的話,抓不回去,就玩一場虐殺遊戲吧,看著大明百姓們在自己面前掙扎,哭號,直至死去,足以讓這些滿洲族士兵獸血沸騰。可現在,大批大批的大明百姓居然就在家裡等著自己來!這是什麼情況?不過,後金軍隊迷茫只是片刻的,該幹啥咱就幹啥,搶他娘的!殺他娘的!燒他娘的!

  京畿不是遼東,戰火對於他們太遙遠,當戰火燒到自己身上後,百姓們才發現,在戰爭巨獸面前,自己是那麼的無力,面對敵寇的摧殘,自己根本就無力抵抗。即使有些個大戶人家,百八十個護衛居然扛不住數個滿洲兵的一個照面!這些個滿洲兵仿佛是戰爭機器,他們不知疲倦,不知恐懼,面對數十倍敵人的圍攻,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懼意,有的只是興奮!對鮮血的渴望!

  所以,護衛們怕了,這些個只會些手腳把式功夫的護衛,哪怕人再多,在滿身血腥味的滿洲兵面前也只是小綿羊。當然,若是把這些個護衛換成明軍正規軍,比如關甯鐵騎,滿洲兵肯定會拍拍馬屁股,趕緊跑。關甯軍的戰力已經得到全體滿洲兵的認可,自己幾個人去衝擊對方數十個,腦子壞了吧?

  這是一隊從韃子馬蹄下好不容易逃出來的難民,或許是他們得到風聲比較早,還來得及帶上些值錢的東西跑路,每個人身上都是大包小包的,倒有點像趕集的。當然,每個人臉上都沒有趕集的興奮,有的只是無盡的惶恐,隊伍中不時有人在奔跑中轉頭向後瞅瞅,看看身後是否有那天殺地韃子追來。

  人群中忽然發出一陣歡呼,因為在他們面前出現了一支軍隊,一支沒有辮子的軍隊,一支自家的軍隊,咱大明地軍隊。

  “劉頭兒,那隊百姓手上貨很多啊。”

  “是啊,劉頭,看他們大包小包的,肯定有值錢的傢伙。”

  “混帳,你們想幹什麼。”劉頭已經明白自己手下兵丁的意思了,可作為一名傳統的軍人,他無法下手。

  “劉頭,咱自打被巡撫大人召集,從山西趕過來勤王,這朝廷可是沒發一兩餉銀啊,兄弟們自個兒沒事,可兄弟們幾個家裡怎麼活啊?”

  “是啊,劉頭,咱們千辛萬苦出來,不就是為了保護這些個百姓麼,保衛咱皇上嗎?如今皇上不給咱們發餉,咱就不能從這些個百姓手裡討點餉銀?大不了咱們拿了點銀錢,護送這些個百姓一程,省的他們被韃子趕上,丟了性命。”

  劉頭知道,此刻哪怕沒有自己的命令,自己手下的兵也會上前對這些個百姓下手,朝廷欠餉實在太厲害了,已經快把弟兄們逼瘋了,自己若是還強制他們收手,有可能這些弟兄就會散了,不再受自己約束,到時候自己還混個勞什子。

  亂世中,良心有時真的不值錢。

  “都收點手腳,別太過了,另外,拿了人家東西,咱就必須得護送人家一程,求個心安吧,畢竟,咱是官軍,不是匪!”劉頭終於點了頭。

  手下十幾個兵立刻縱馬撲向眼前的難民,這些原本興奮的難民們恐懼了,害怕了,因為他們在這些自家兵眼中,看見了那種和韃子眼中一樣的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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