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葬清 作者:純潔的小龍(已完成)

 
嚴羊 2019-2-18 20:14: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9 80696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8

第09章 韃子來了(下)

  不遠處,五名身著黑甲的騎士顯出身影。

  “直娘賊,這幫子賊兵是哪裡的,韃子在前面不去打,居然對自己百姓下手了!”

  “這是哪個鳥蛋帶的鳥兵,怎麼這個德行,張哥,讓俺們上去把這些個兔崽子砍了吧!有這種友軍,丟人啊。咱遼東軍到頭來還得陪這些個雜碎打韃子,真噁心死俺了。”

  張哥摸了摸手中的長斧,眼中閃現出一絲赤紅,眼前這幫子明軍的行徑已經超越了自己忍受範圍了。他已經挺了挺身子,準備下令衝鋒,將這些個雜碎全部砍了。這就是袁督師帶的兵,袁督師牛氣哄哄慣了,自家帶的遼東軍也是一樣牛氣哄哄的,袁督師不給朝廷打報告,有了毛文龍通敵的消息就立刻拿著尚方寶劍把人家頭砍下來了,自家小兵看見友軍獸行,也沒想著打什麼報告,第一反應就是沖上砍死這幫子雜碎!這就是遼東軍,這就是這支軍隊的風格,這樣的一支軍隊,替整個大明守住了遼東咽喉,只有這樣的軍隊才有資格與民族氣運達到頂峰的女真軍隊爭雄!

  沒等張哥下令呢,對面居然有一隊女真遊騎來了,約六個女真騎士,看見這居然有這麼多難民,就“嗷嗷”大叫地沖上來,劉頭手下十幾個兵丁被他們直接無視了。

  突然出現的女真兵讓正在搶掠的明軍大驚失措,還好劉頭還能鎮得住場面,大吼道:“弟兄們,搶夠了吧,韃子來了,跟我取韃子首級領賞去!”

  接著自己提起馬速,第一個向著女真兵沖去。剛才看見自家兵丁搶自家百姓的東西,劉頭心裡真不是個滋味,感覺是那麼的不得勁,眼下韃子來了,那就拼吧,告訴那些個百姓,咱們也是殺韃子的兵!咱們也不白拿你們東西!

  大部分明軍都轉過馬頭,隨著自家頭兒,向著女真兵沖去,當兵的,不就是等著這一天嘛,千辛萬苦來這裡,不就是為了殺韃子嘛!

  不過仍有幾個抓著手中的財物,猶豫著沒動,眼神中滿是怯懦,沒有剛才搶自家百姓東西時的猙獰與霸氣。

  六個女真兵都沒有披甲,作為哨騎,機動性最重要,他們沒有披甲的必要,況且整個滿洲建設發展才剛剛起步,還沒那個能力給全部士卒都披上甲胄,不過,即使沒有甲胄,女真兵也是女真兵,面對迎面而來的明軍就像老貓遇到耗子一般,還提了馬速,興奮地衝殺過去。

  戰爭是殘酷的,冷兵器的拼殺更是如此,冰冷的兵刃,戳進滾燙的人體,再拔出來,原本滾燙的血肉也就冷卻了。

  能夠充當後金哨騎的騎士都是滿洲軍隊中的精銳中的精銳,什麼是精銳?精銳就是一個照面後,劉頭兒等八名明軍就這麼躺在地上變成了快速降溫的屍體,而女真方面僅有兩人負了傷,但還可以騎著馬,沒一個死亡。無數次的拼殺衝鋒,已經讓這些女真精銳們掌握了最有效最快捷取掉敵人性命的方法,也懂得了如何才能在拼殺中最大可能地保存自己,其實人和動物天生就有這樣的本能,但是有些人在安逸中這種本能被削弱了,有些人卻因為生存環境的不同,這種本能還保存的很好。這些外省的勤王軍,沒打過幾場像樣的仗,頂多打打農民軍,可現在的農民軍還沒有十年後的那麼強大,純粹的算農民不能算軍,所以也沒什麼戰爭經驗,就這麼稀裡糊塗地以極其誇張的比例死在了一場遭遇戰中。

  看著自家弟兄們就這麼一個照面全給女真兵撂倒了,剛才猶豫著沒衝鋒的明軍徹底喪失了膽氣,掉過馬頭,提著剛剛搶來的細軟,就準備跑了,根本就打不過啊,也不敢打啊。

  張哥看了眼遠處倒在地上已經死去的劉頭兒等人的屍體,眼中露出一絲欣賞和歎息,但當他的目光掃過這些掉頭逃跑的明軍時,赤紅色完全填滿了張哥的眼眶,“弟兄們,殺了眼前的雜碎,再去和韃子拼命!”

  五個遼東騎士應諾,提起馬速,沖向正想自己這個方向逃跑的明軍逃兵,眼神中只是冷冷的殺意!

  真正的軍隊,最鄙視那些個在戰鬥中拋棄袍澤,自己逃跑的逃兵,面對這些個逃兵,只有一個衝動,殺!殺!殺!

  那些個原本準備逃離女真遊騎的明軍,發現迎面居然又跑出來一支軍隊,黑衣黑甲,即使五個人,卻有著千軍萬馬亦可破的氣勢,逃兵門愣住了,因為在對方眼中,逃兵看到了鄙夷,和殺意!

  “你們做啥子!”逃兵們慌了,從張哥五人的裝束來看,他們是遼東軍,那個牛氣沖天的袁督師手下的兵。

  回答他們的是張哥五人更加快速的衝鋒,以及更加濃郁的殺氣。

  “幹!咱們打不過韃子是真的,你們遼東軍居然也想來攔著咱們,真當咱們是軟柿子嗎?弟兄們,跟他們拼了!”

  這種很奇怪的現象經常發生,後金給手下的大明百姓和明軍俘虜發兵器,驅趕他們攻城,這些人就會這麼傻乎乎地向自家城池發動進攻,不會想轉過頭,用手中的兵器和韃子拼命。這幾個逃兵,沒有勇氣面對女真兵,卻有著勇氣對著自家兵馬揮舞起武器。

  幾個逃兵也是弄出了火氣,即使我們臨陣脫逃,也輪不到你們遼東軍來管吧。既然對方已經露出了明顯的殺意,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都是頭上沒辮子的人,誰怕誰!

  一個照面,剛剛的一幕再次重演,遼東軍用零傷亡的代價滅了這四個逃兵,再次向我們講述了精銳對上鳥兵的後果就是鳥兵被屠殺的事實。

  那邊的六個女真哨騎也發現了這裡的情況,看見了那後冒出來的五個騎士將這四個逃兵像切菜般的解決掉的一幕。

  女真兵沒有絲毫的驚訝,從他們的神情上看,顯然對方五個騎士砍死了四個明軍逃兵很正常,因為從裝束上,女真兵們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遼東軍。或者說更加精確的身份-----關寧鐵騎。

  大明王朝,甚至這片大陸上唯一一支可以與滿洲族騎兵野戰的部隊,以零傷亡的代價砍死四個逃兵,是那麼的正常。你要是被幾個逃兵弄死了,你們遼東軍不覺得丟人,我們女真兵還覺得丟人呢!

  張哥打了一個手勢,四名兄弟從後面頂上來,擺出一個衝鋒陣型。剛才只是開胃菜,現在才該面對正主了。

  “兄弟們,對面是六個熟女真!真韃子!告訴我,你們怕不怕!”

  弟兄們舉起了手中的兵刃,向著虛空重重地揮舞,發出刺耳的破空聲,用比言語更加直接的表達方式,告訴了張哥自己心中濃濃的戰意。

  女真哨騎也低吼一聲,並列一字,準備自己的衝鋒。這個陣型衝鋒時會逐漸從中間凸起,變成一個尖錐,撕開敵軍,接著後續部隊會將敵人徹底粉碎。這是一個十分簡單粗糙的陣型,卻無往不利,因為這些女真士卒個人的武勇完全掩蓋了陣型上的粗糙,再好的陣型,沒有精銳的士卒也沒用。

  “殺!”

  張哥等人率先發起了衝鋒。

  緊隨的是女真騎兵也發動了衝鋒,雙方都提起了全部馬力,為這可能是生命中最後的輝煌!

  一方是袁崇煥以遼東難民為兵員,以整個大明之力供養而出的關寧鐵騎,夾雜著家破人亡的仇恨訓練出來的虎賁!

  一方是偕同民族崛起之氣運,轉戰塞外無敵手,士氣如虹的女真勇士!

  兩個民族在這個時代最巔峰的戰力對決,在這裡濃縮展現。

  “火銃!準備!”張哥看著距離,果斷下令。

  五把火銃被拔了出來,對準前方,遼東軍可都是被袁崇煥裝備了新式三眼火銃。

  最前面的女真騎兵看見明軍拔出了火銃,並沒有本能地閃避,而是對著後面族人喊了一聲,自己還是這麼直愣愣地沖向遼東軍,只是他的族人全都下意識地縮攏在他身後,這就是戰場,這就是袍澤,可以毫不猶豫放棄自己的生命,只為將生的希望留給袍澤,留給自己的族人。一個可以生死相依的部隊,往往在戰鬥中可以爆發超強的力量。過幾年孫傳庭的秦軍就是這樣的一支軍隊,打不死,咬不爛,可把咱費胖子弄得頭疼死了,當然,這是後話。

  “放!”五把火銃同時冒出了白煙,最前方的女真勇士瞬間被打成了篩子,遼東軍所裝備的三眼火銃近距離發射被打中,足以破掉一般的甲胄,何況他僅僅披了幾件皮衣。唉,窮啊,沒辦法。

  張哥眉頭皺了皺,一輪火銃齊射竟然只打死了一個韃子,這意味著剩下的五個韃子就需要自己用刀槍去搏殺了。人數一樣的搏殺,或許?短暫的猶豫後世更強的堅定,自己投軍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給在韃子手中死去的爹娘報仇麼,還怕個球!

  隨著領頭的女真兵中槍跌下馬去,後面的五個女真兵都將隨身攜帶的斧頭從腰間取出,徑直甩向對面的遼東軍。這些個打造粗糙的斧頭,在這些女真兵手上也能爆發出強大的殺傷力,張哥身邊的一名兄弟居然就被一把斧頭劈中了腦門,還有一名兄弟被擊中了胸口,當即吐了一口血,差點摔下馬去。

  張哥等人沒有時間再填充火銃,再發射一輪,而對面的女真兵也沒有第二把斧頭可以丟了,兩隊人馬都夾緊馬腹,等待著那最血腥的一瞬間。

  接著,時間仿佛在那一刻靜止了,也就一個呼吸間,吸氣,再吐出,安靜,絕對的安靜,眼角只感覺片片白芒閃爍。張哥感覺自己似乎嗅到了韃子身上濃濃的臭味兒,以及淡淡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道。

  兩方人馬完成了第一次穿殺。

  時間恢復了正常,張哥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快了許多,下意識地掃了眼自己身邊,發現竟然沒了一個兄弟,來不及感傷,因為張哥發現自己的左臂也沒了,空落落的,疼痛感逐漸襲來。

  而女真那邊,四名女真勇士長眠了,還剩下兩名,身上濺滿了鮮血,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不過可以看出來,他們二人的氣息也已經亂了,不受點創是不可能的。

  這就是兩支精銳在一起拼殺的後果,兩敗俱傷。雖然遼東軍損失似乎比女真大了點,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女真蠻子在這個時期就是一種絕對的野戰變態,張哥的這支隊伍可以將這支女真遊騎打殘了,已經算很了不得了。這或許也是袁督師的悲哀,自己手下的關寧鐵騎絕對是如今大明首屈一指的精銳,但是單體戰鬥力和人數都被滿洲穩穩壓死。袁督師也想主動出擊,可是真的打不過啊。或許如今這個大明也只能供應這支足餉的軍隊了,再多,不需要農民軍也不需要滿洲兵,自己就能把自己耗死。

  “韃子,來吧!”張哥雙腿狠夾馬腹,催動著戰馬再次發起了衝鋒,右手高舉長斧,帶著必死之志,發動他人生中最後一次衝鋒。

  一名女真兵從背後取出下弓,可是拿箭的另一隻手卻被身旁的另一個女真兵壓下去,接著這名女真兵挺馬上前,舉起了手中的兵刃,向著獨臂的張哥發起了衝鋒。

  這是對對手的尊重,這是一種敵人之間的尊敬,值得尊敬的對手,應該在隆重的對決中死去。

  真實的殺戮永遠是殘酷的,很少有奇跡發生,因為張哥缺少了一支胳膊,無論對戰馬的操控還是身體平衡的掌控都已經大失水準,被女真兵輕易斬殺了。

  像這種遊騎之間的殺戮正在如火如荼的展開,各省勤王軍的遊騎在一個上午就被徹底掃除,只有遼東軍的遊騎還在與女真遊騎展開廝殺,這場戰爭已經進入了遼東軍預設的軌道,能保衛京師的軍隊,也就只有俺們遼東軍,也就只有俺們袁督師帶來的遼東軍!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8

第10章 戰場之外的對決(上)

  “哥,不就是打草穀嗎?用得著我們兩白旗全出動嗎?”多鐸不解地靠近多爾袞。

  “你有什麼好抱怨的,沒看見大汗和阿濟格哥哥親自率領著兩黃旗在給我們壓陣嗎?”

  “用得著嗎?就算袁蠻子的遼東軍能打點,可咱也不怕啊,咱們這樣子擺好了架勢,除非那袁蠻子腦子壞了,否則絕對不敢出來,他不出來,那咱們還打個什麼?”多鐸還是不理解。

  多爾袞看了眼自己的弟弟,自己的弟弟在軍事上確實有極高的天賦和才華,可是在政治上卻差遠了。

  “把他憋著不敢出來,不用我們打他,他袁蠻子會比我們打他更難受百倍!”

  “這,是個什麼道理?”有一個妖孽般的哥哥,多鐸也懶得自己動腦子了。

  “因為,對面的大明皇帝和他們的大臣們,不像我們大汗,會兵事,懂得到底該如何打仗,他們只會在後面拼命的拖他們自己部隊的後腿,然後把他們能打的部隊,都送給我們殺。”

  “呵呵,大汗。”多鐸似乎沒聽進去多爾袞其他的話,就把大汗這兩個字聽進去了,心裡仿佛針紮般難受。

  輕輕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多爾袞以一個兄長的語氣沉聲道:“多鐸,我們要忍,為了咱們女真族,我們得忍,為了咱們父汗打下來的基業,我們得忍!”

  “可是,我已經忍夠了!這幾年領兵出去,見了血,我心中越發地想把那個害死母妃的人弄死,看看他的血!”

  “呵呵,記著,我們在成長,他卻在老去。明白嗎?”多爾袞目光投向遠方雄偉的京城。

  戰爭正式打響了,不,或許得這麼說,在京城百姓眼中,這個戰爭才算真的開始了,只有當自己見識到血光時,才能真正觸摸到戰爭的殘酷,瞭解兵災的可怕。遼東百姓在這種氛圍內掙扎了數十年的滋味,大明京畿的百姓也終於體驗到了。

  城內不再是充斥著慌亂,而是像一鍋水,徹底沸騰了,慌亂一詞在此刻京城面前是那麼的無力。京城市面上的物價開始了預料中的飛漲,治安也開始了預料中的敗壞,打擊都知道了,韃子已經來了,就在京城之外,站到城頭或許就能看到金錢數尾巴呢。

  “危機即將來臨”和“危機來臨了”,在人們心中是兩種概念,危機即將來臨時,很多人會選擇靠放縱自己來麻痹自己的理智,讓自己暫時忘卻恐懼與彷徨。而當危機真正出現在自己面前時,任何麻痹都是虛幻無效的,不管自己願不願意,都只能去面對。

  那些個醉生夢死的人在暫態間清醒,與之帶來的副作用是整個京城娛樂場所全部歇業了,韃子真的來了,也沒人有心思在這個時候折騰了。

  整個國家機器的開始進入了一種病態的極速運轉。朝廷一下子頒發了非常多的命令,下面那些個原本只會混吃等死的官老爺們也趕緊行動起來,一改往日得過且過的死活不辦事的作風,頗有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氣象。

  原本這台名叫大明的機器,已經生銹了,腐朽了,只能平時喘著氣兒哼哧哼哧地工作著,勉勉強強地遮掩著這個末日帝國的威嚴,可是,受到後金部隊赤裸裸的挑釁,這個帝國的最高領導人朱由檢和這個帝國的實際操控者大臣們,陷入了一種極度亢奮與憤怒狀態,在這種狀態下,各種可能和不可能完成的命令被自上而下地傳達,整個大明頂層建築激動的結果就是底層建築的崩潰。當然,如今的崩潰僅僅局限于這個京師,還無法波及到全國。

  此時的京師和它的主人朱由檢很像,朱由檢呢是個很節儉的人,褲子破了,都是叫自己的女人(也就是娘娘們)給自己補起來,但是那補丁什麼的實在太難看了,還好龍袍夠長,朱由檢走路時會下意識放慢腳步,免得龍袍內褲子的補丁露出來,敗壞了天子高貴形象。就像現在的大明,以一個京城為縮影,整個朝廷開始亂蹦亂跳,就將這個京師的補丁都露出來了。那個地方沒人負責,那個倉庫空了,那個軍械庫怎麼放滿了棉絮?那個糧倉怎麼在走老鼠?大佬們興奮了,可下面的人卻苦壞了,也徹底忙亂了套,甚至此刻,各大世家居然很默契地伸手開始攪局,在這種時刻,這些吸附在大明身上的螞蝗們,趁著大明的血氣翻滾時,毫不猶豫地撲上來繼續大口吮吸,他們不在意這大明存在,他們才存在,大明沒了,這些個靠吮吸血液的螞蝗也就沒了。可能,不是他們不懂,而是他們無法控制自己的欲望,自己本能,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榨取,不然,他們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意義!

  在這種韃虜兵臨城下的情形下,京師內居然被人為地翻出許多大案,各種貪污瀆職案,全都被各方抖了出來,揭老底,報私仇的,都趕不急地上臺,為的在這次動盪中為自己所代表的勢力,獲得更大的利益!

  冬天,最享受的是什麼?

  躺在太陽底下,享受著陽光灑在自己身上的愜意,舒展自己的慵懶,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想幹,就這麼保持著。

  可今天,明媚的陽光,讓京畿周圍的百姓們感覺不到溫暖。

  皇太極親自率著兩黃旗精銳集結,身旁環繞著大將阿濟格莽古爾泰與阿敏等虎將,不遠處更是有各路蒙古王公兵馬在週邊環繞著。

  皇太極不下令,眾人也不敢亂動,就這麼一直保持著集結待發的狀態。這裡,聚集了異族近乎一半精銳,他們的殺氣除去了陽光的溫暖,讓這片天都變得那麼的不真實,陰陰透露出陰沉沉的感覺。兩白旗打劫,兩黃旗壓陣!這京畿百姓真的好大的派頭。

  眾將心中都這麼想,可這麼做的真正原因,皇太極自己知道,可是沒說。費揚古也知道,他在京城說不了。多爾袞看出來了點,可也沒說,不過,這就已經夠了。如果可以用更少的傷亡來換取更大的價值,那又何樂而不為呢?作為滿洲族的大家長,保護自己族人是他的使命,現在,此刻的自己可以不用兒郎們去拼命,也可以讓自己的死對頭難受,甚至將他向深淵更推了一步,何樂而不為呢?

  韃子太狠了,遇人就殺,遇屋就燒,而且似乎他們這次目的不像是劫掠,倒像是徹徹底底的殺人!

  確實,這些個進行劫掠的都是兩白旗精銳,他們得到的命令很簡單,一個就是就是殺!不放過眼前的任何一個明國人,即使追到京城腳下,也要將那些個明國人截殺!一個就是燒,農莊,燒!一個都不放過,徹底碾平這些莊園!

  當這些個轉戰千里不下馬的野戰雄獅,徹底放出牢籠,變成殺戮機器時,那是可怕的,整個京畿近乎變成了修羅地獄!

  各路勤王軍都被壓縮在京城下,探馬遊騎都被壓了回來,女真韃子戰力太過驚人,這些個遊騎在各自軍中都能算精銳了,可在女真夜不收面前,壓根就是一盤菜,想啥時候吃就啥時候吃,他們除了逃,連拉個墊背的勇氣都沒有。

  當然,遼東軍的探馬也全都放出去了,此刻也就僅有遼東軍探馬還和女真韃子膠著著,這些個常年在遼東面對女真韃子的遼東探馬,對女真韃子有深刻的瞭解,面對他們,一向高傲的女真勇士也會收起輕視之心,與這些個老對手展開慘烈的對決。

  在後世,人們常說現代戰爭打得是資訊戰,其實在古代又何嘗不是,對於敵軍動向的情報也是非常重要,任何統帥都不能忍受自己對敵方動向一無所知,就如現在的遼東軍,為了弄清此刻女真韃子的真實意圖與佈局,幾乎放出了所有探馬,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帶回來了些珍貴的情報。每一份情報都來之不易,每一個探馬都是軍中精銳,他們用自己的鮮血與生命,化成整個軍隊的耳目。

  “大帥,以上就是昨日我軍的傷亡情況。”袁高升恭敬站在一旁,彙報完畢,眼神中充滿了哀傷,自己剛剛念的情報中,不知道凝聚了多少袍澤的鮮血!

  袁崇煥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怎麼會這樣,就一天啊,就折了這麼多遊騎,不應該啊,這些個女真韃子都瘋了?還是皇太極瘋了?”袁崇煥忍不住在原地踱步。

  “大帥,據回來的遊騎說,這次韃子像瘋了一樣,不僅拼命蠶食我方斥候遊騎,而且出來劫掠的竟然全是清一色女真兩白旗精銳!那些個各省勤王軍都派了部隊出去,想打打韃子落單的劫掠部隊,可大部分居然被韃子以少勝多,自己反而被打敗回來!韃子這是幹什麼?精銳兵馬不在家蓄養元氣,反而放出來虛耗。”祖大壽使勁跺了跺腳,借此表達著自己強烈的不解。

  “兩白旗全都出來了?”袁崇煥眉頭皺的更深了,此刻他還不清楚皇太極究竟打著什麼主意。

  “大帥,有新情報。”吳襄急匆匆地沖進帳中。

  “報!”袁崇煥毫不遲疑地下令。

  “皇太極集結了兩黃旗所屬所有戰兵和蒙古騎兵,在河邊做好攻擊態勢,隨時可能出擊,直接叩擊我京師大門!”

  “我真的不明白了,韃子究竟想做什麼,皇太極這不就是想把我們死死壓在京城下面嗎?難道皇太極想和我們打攻城戰?他那點女真人口耗得起?”袁高升嘀咕道。

  “這幫子韃子,究竟想幹什麼!搞出這麼大陣仗,就為了打劫?”祖大壽徹底無語了。全軍出動,就為了打劫?你要打劫還老遠的跑到京城下面幹啥?你要打劫還擺這麼大譜給誰看?

  “砰!”袁崇煥一拳狠狠地砸在帥桌上。帥帳中諸將都嚇了一跳,袁督師一向頗有將帥風度,很少發脾氣。

  “大帥,怎麼了?”祖大壽畢竟是袁督師心腹愛將,即使此刻袁督師明顯心情不好,可祖大壽還是敢發問。

  “我問你們,此時,我軍可敢出擊?此時我軍可能出擊?此時我軍能否為了這京畿流民出擊與這些女真韃子打一仗!”

  眾將沉默一會兒,接著紛紛搖頭。後金劫掠的是兩白旗,壓陣的是兩黃旗精銳和蒙古軍隊,整個後金軍隊中最能打的全部戒備著,現在出擊,勝算真的不大。更無奈地是,昨夜關寧鐵騎在城外凍了一宿,無論軍心還是士氣都被弄散了,甚至還有很多戰士還在休整中,此時帶著遼東軍向蓄勢待發早有防備的女真部出擊,就是找死,女真變態的野戰能力不是吹的!這完全是純粹找虐,將這些兒郎的性命白白丟在這裡。

  “可你們知道,現在韃子在劫掠的是哪些王公貴戚的農莊嗎?”袁督師再次發問。

  帳中的將軍都不是尋常之輩,一經點撥,立刻就明白了其中奧妙,臉色都暗了下來。

  “哈哈,本帥和你們打賭,此刻聖上面前,肯定有著一群人跪著,告本帥的狀呢。皇太極啊,皇太極,你行!你行啊!你找到我袁崇煥軟肋了!”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8

第11章 戰場之外的對決(下)

  京師,是個很閑的地方,當然這是對那些個已經步入小康,不用為溫飽犯愁的人來說,他們一天中最花時間的事情就是去消磨時間了。

  在京城外有田產,不僅僅是富貴的象徵,更是一種地位權勢的象徵。這是一種規律,即使在後世也沒變,最好的房子,最好的地段永遠是給領導預定的,小民們根本沒份。各大勳貴豪門不遺餘力地對京城外面的田地進行分割,變成了各自的私產。

  京師人口眾多,每日需要消耗的糧食就多,能在京城外面有個田莊,省了一大筆運輸成本,裡面的利益也最大。再比如,中國人素來都有土地情節,真金白銀拿在手上有點虛,地契才是可以傳家的最好保障嘛。沒有永恆的世家,沒有不敗的富貴,所以給自家日後不成器的後人多留下些田產,也是一種防範措施,各大家族對此都非常重視!去打理農莊的莫不是家中老奴親信,一般人等是沒這個機會的。

  可是韃子這次來得太凶,太狠了,整個京畿都是韃子的騎兵,見人就殺,那些個忠心耿耿並且得到主家保證的管事的,都留在了莊園內,沒有捨棄這些個產業。結果,當主家保證不可能來得韃子來了後,他們連跑路的機會都沒有,幾乎全成了韃子的刀下亡魂。

  也就一天的功夫,原本吃穿不差,地位在下人中算高的管事的婆子們,全都升級,從媳婦兒變成寡婦。這個家一下子塌了,徹底的塌了。女人們一個勁兒地在家裡哭,哭得死去活來。

  這可咱們忙壞了翠娘了,雖說翠娘自己開著一家很大的萬春樓,也算的上體面人。可是這不是後世,戲子們都像寶一樣被粉絲們供著,經紀公司更是每個懷揣明星夢少男少女的聖地。在這個年代,戲子之類的是很沒地位的,連帶著翠娘這個媽媽桑,也沒多大地位。男人們在興頭上稀罕稀罕你,可是市面上也沒多少人會正眼瞧你。所以翠娘平時就和這幫子管事的婆子們一起樂呵,打打牌,搓搓麻,打發打發無聊時間。

  眼下姐妹們正是傷心時,翠娘就只好充當救火隊員的角色,挨家挨家地跑,挨家挨家地勸,這叫一個熱心腸哦,沒到一家門前,先得醞釀情緒,當感覺眼眶濕了後,就推開門。

  “哎喲,我苦命的妹妹唉!你怎麼就遭了這麼大的難喲。老天爺哦,我妹妹的命怎麼這麼苦哦。”

  未見其人,先聞其哭。

  原本躲在家裡抹淚的女人,聽見自己姐妹來看自己,並且為了自己悲慘遭遇哭開了,當即眼裡剛剛有點收住的淚滴兒又關不住了,忙和翠娘相擁,一起哭了起來。

  “翠姐姐,你說說,妹妹的命,怎麼這麼苦啊。這當家的怎麼說沒就沒了,你叫妹妹我以後怎麼活啊。”

  “妹妹,哭吧哭吧,哭出來,心裡就舒坦了。”

  “翠姐姐,我怕,我怕啊。”

  “這些個天殺的韃子,怎麼就真的來了!還這般狠辣,簡直牲口不如啊。”

  “是啊,姐姐,本來我還勸著我當家的,從城外莊子裡回來,到城裡來躲躲風頭,萬一這韃子真的來了可就不好了。”女人,永遠是對的。

  “妹妹思量的對啊,可是你家男人,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兒,聽不進去話呢?要是聽著妹妹的勸兒,怎麼會弄成今天這般地步呢?哎喲,這些個死心的男人。”翠娘一步一步引動著。

  “可不是嘛,姐姐,要是聽我的話,會成現在這個事兒嘛?可是本家老爺跟我家男人拍胸脯,保證這天殺的韃子不可能來,叫我家男人安心守著莊子,姐姐你不是不知道,這莊子是主家的命根,更是我家男人的命根啊,他聽了主家老爺的保證,就這麼一條筋地去了,就這麼一條筋地去了啊。”

  “這些個不負責任的老爺,有沒有把我們這些個下人的命當回事兒嘛,你家當家的就這麼去了,妹妹你以後怎麼活啊。”翠娘輕輕撫摸著女人的後背。

  “對啊,這些主家老爺,都是這些主家老爺,要不是他們騙我的男人,我男人就不可能明知韃子快來了,還不進城躲躲,傻乎乎地等著韃子來殺。”女人終於找到關鍵了,翠娘知道這個任務快完成了。

  “對,咱可不能吃這個虧,韃子咱管不了,也討不了說法,可是主家老爺得給你家當家的負責,也得對你負責啊,你家男人怎麼說也是為了保護主家產業被韃子殺了,這主家老爺,就得對這事兒負責!”最後一步了。

  “對,這些天殺的主家老爺,我得找他們說理去!我家男人,可不能這麼白白死了!”

  女人終於懂事兒了,知道敵人在哪裡了,顧不得理會在一旁的翠娘,就這麼風風火火地去主家討說法去了。

  翠娘數了數指頭,心裡估算著還有幾家要跑。

  天知道這些年金國方面向大明傾入了多少細作暗哨,眼下在這種時刻,這些隱藏在京師重地的暗子們紛紛開始活動,爭取將這種浪潮給進一步推上去。而翠娘,僅僅是其中的一個。

  ……

  “哎喲,老爺哦,我家男人死了,你說怎麼辦吧。”這是單刀直入式的。

  “哎喲,老爺哦,我家男人沒了,你可得為奴家做主啊……”這是委婉式的。

  “哎喲,老爺哦,你把我的男人弄到哪裡去了啊,你把他還給奴家,求您了,把奴家男人還來吧。”這是煽情式的。

  “哎喲,老爺哦,你今兒個不把事情老娘說清楚,老娘就不走了!”這是破釜沉舟式的。

  總之,從翠娘等人一溜圈的勸慰後,這幫子新晉寡婦們都行動起來,去各自主家去鬧,每個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員,現在不知道多少家內正上演各種不一樣的情景劇。鬧得沸沸揚揚,吵得驚天動地,哭得盪氣迴腸。

  這些個主家老爺們自然不會親自去接見這些個像打了雞血的女人,都是派各自內人出去應付一下,畢竟都是自家忠心的奴才,也不能做的太絕,會傷了其他下人的心不是。可這些個女人也真是煩人得很,你家死了男人傷心,老爺我家田莊沒了不比你更傷心嗎?

  眼下韃子來得太快,太猛,而且據說那些個混帳遼東軍就全都龜縮在京城腳下,就這麼放任著韃子禍害莊園,簡直豈有此理!

  大家之前也曾聯絡各自的勢力向朝廷施了壓,要求朝廷命各路勤王軍包括遼東軍一定要禦敵於京畿之外,眼下,遼東軍明顯消極怠工,就這麼放任韃子糟蹋俺們莊園,這是和居心!老虎不發威,當咱們是病貓嗎?

  不知哪家老爺被這些個煩人的女人勾起了火氣,帶頭聯絡起其他豪門勳貴,準備給進宮面聖,要為這些枉死在韃子手上的大明百姓伸冤!要為這韃子兵臨京師而使國家受辱討個說法!不管多麼自私醜惡的目的,都必須用大仁大義來遮掩,不然就太著相了不是。

  一杆勳貴身份尊貴,進了皇宮後就集體通傳要見皇帝,下人們也不敢硬擋,一邊分出一部分人手攔著諸位老爺,一邊趕忙派人向大內通報。

  眼見自己眾人被皇城護衛擋住了,大老爺們不高興了,咋咋呼呼地叫這些侍衛們滾開。

  “你們快點滾開!我們這是要面聖的,朝中出奸佞了!”

  “是啊,咱們這裡不是皇親國戚就是勳貴世家,一心忠於皇上,現在朝廷內出了奸佞,敢夥同外敵圖謀這江山社稷,我們勳貴們第一個不答應!”

  “對對對!”

  “嗨,怎麼沒看見那些個將門世家來人啊!”

  “對啊,老吳家老劉家怎麼沒來人啊?”

  “怎麼搞得,不是通知了嗎?”

  “是啊,確實通知了啊,怎麼那些個老傢伙一個沒來?”

  若是此刻將門世家的家主們也來了,那麼事情就容易多了,這些個侍衛們哪個和京師將門沒點個關係?見了自己主家家主來了可,也不敢怎麼攔,大家肯定就這麼稀裡糊塗就過去了,然後就引得萬歲爺出來接見,直接跪倒在萬歲爺面前哭訴告禦狀就行。可問題是,以老吳家為首的京師將門居然一個人也沒來!

  大明朝將自家藩王當豬樣,防得死死的,同樣大明對這些皇親國戚以及勳貴們防得也很死。除了將門世家因為歷史原因,可以有兵權外,大部分勳貴們頂多算個富貴閒人,身份高貴,可手頭沒權,沒權也就沒多少人鳥你,包括現在的皇宮侍衛們,雖說不敢將這些個勳貴們趕出去,可就是不讓你往裡走了,死死地攔著你們,你還真沒招。

  此時的朱由檢正在禦書房批閱著奏章,這些個奏章都經內閣批了,再經由皇帝過目。

  一個小太監進來對著王承恩耳語了一番,王承恩眼珠子轉了轉,叫小太監退了下去。自己則跑到崇禎身邊,“萬歲爺,外頭有一幫子勳貴請求面聖呢。”王承恩特意忽略了這個“鬧”字,輕描淡寫地將這些抹去。

  “哦,他們要見朕,這時候,他們見朕有什麼事?”

  “萬歲爺,這些勳貴們平時可是閒散慣了,今兒能聚在一起面聖,那肯定得有大事兒啊,萬歲爺還是見見為妙。”

  崇禎點了點頭,放下了手中的奏章。

  王承恩眼神中閃過一絲陰狠,這城外最大的莊園還不是皇莊嗎?誰掌管著皇莊?太監們唄!王承恩對崇禎忠心耿耿不假,可這並不會妨礙他給這袁崇煥添添噁心,給這些個面聖告袁崇煥的狀的勳貴們一點方便。畢竟,由於遼東軍的放任,皇莊也被韃子毀於一旦了。

  見萬歲爺出來了,這幫子勳貴終於徹底爆發了。

  “萬歲爺,臣奏薊遼督師袁崇煥圖謀不軌,引韃虜入關!”

  “萬歲爺,臣代表城外被韃子虐殺的千萬大明子民,在這裡來向聖上討個公道!問這遼東軍為何見死不救?”

  “袁崇煥與韃子定有密約,袁崇煥縱敵深入,其罪當誅!”

  勳貴們沒有朝臣的心機,沒有朝臣的本事,更沒有朝臣那種三寸不爛之舌,能想到的方法也就只有人多一起上,不管怎麼弄,先給那袁崇煥潑一身髒水!

  可這偏偏戳中了崇禎的軟肋,這些個勳貴可和皇家打斷著骨頭連著筋,你還真不能把他們當一般的瞎說話的大臣們給辦了,不然這皇家後院就得不安生。朱由檢也就只好耐著性子一個一個應付過去。心裡卻在怒吼:

  鬧吧,鬧吧,朕就讓你們這些個鼠目寸光之人使勁鬧!朕就不懷疑袁崇煥?朕難道就不想辦他?可現在整個京師還靠著他守呢!怎麼辦?一群蠢豬!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8

第12章 膏梁子弟要出征

  今兒個真實稀奇了,好多個平時只喜歡玩粉頭鬥蛐蛐的公子哥兒們居然也都穿上了鎧甲,各自在家奴的護衛下,起校場集合。

  “喲呵,這可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吳公子怎麼穿上軍裝了?”街邊賣油條的婦人好奇地捅了捅自己身邊的丈夫。

  “呵,可能是又想到什麼新鮮遊戲吧,這些個公子哥兒,成天就知道瞎折騰。”丈夫可是一臉不屑。

  “去去去,你可別忘了,這吳家是幹啥的。”婦人一邊搓揉著麵團,一邊問自家男人。

  “額,好像是軍隊裡的吧,你表弟不是以前在那京營裡幹過嘛,據說不是歸他們老吳家管嘛。”丈夫終於想起來了,接著將妻子糅合好的面疙瘩下到油鍋裡。

  “得了吧,那四娘養的京營,我那表弟頂了我大伯的位子去幹了半年,一點餉銀都沒見著,這不,現在早就不在那兒當兵了,被擠兌出來,就在前面的碼頭那兒當起了苦力。哎喲,可惜哦,多好的孩子哦。”

  “怕啥,好男不當兵嘛。”丈夫倒是一臉的無所謂。

  “唉,你說,韃子就在城外了,這幫子公子哥們不會去打韃子了吧。”

  丈夫被妻子這句話弄得笑岔了氣,連油鍋裡油條被炸老了也不在乎了,指著走遠了的吳公子的背影道:“就這種德行去殺韃子?唉哦,那咱們京城是沒得救了。”

  諸位公子哥們一路招搖過市,熱的街邊人群議論紛紛,可他們卻毫不自知,還以為周圍人被自己一身亮麗的鎧甲迷住了,唉,穿上鎧甲後才明白什麼才是神氣什麼才叫威武啊。

  家奴牽著馬,慢悠悠地,吳公子來到校場院子外,正好碰到了劉家少爺,劉少排場可比吳公子大多了,坐著轎子來的。旁邊還有家奴牽著馬,還有家奴拿著鎧甲,就連那柄大刀也是家奴拿著。

  下轎後,劉少看到了騎在馬上的吳公子,邊被家奴伺候著穿上那重重的鎧甲,邊調侃道:

  “吳家二郎,你也來了,嗨,我還以為你不來呢。昨天夜裡可是看你去了胡同裡了,今兒個居然還有力氣起來啊,你的腰酸不酸啊?”

  “劉老么,你這個連馬都騎不利索的人,都敢出來去和韃子遛遛了,我吳二少怎麼不敢來了?笑話。”

  “這馬騎起來一點都不舒服,和騎娘們兒比差遠了啊。”劉少倒是不以此為恥。周圍的家奴也忙誇公子爺高見,高見。

  就連騎在馬上的吳公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差點一不留神從馬背上摔下來,自家家奴眼尖,趕忙扶住自家公子。

  “走走走,別扶我,本公子馬術高超,不會有事兒,用不著你們扶。”吳公子臉皮也是夠厚的。

  “喲呵,我說吳老二,你咋呼什麼啊,就你,還騎馬?也不下來照照鏡子,騎個女人也就是三兩半的功夫,那天咱們一起玩,你小子騎了一會兒就泄了身,你還記得不?哈哈,可笑我了。”

  劉少這底子揭得可是太狠了點,我們吳公子臉憋得通紅,對著身旁的家奴呵斥:“快扶本公子下馬,我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死不要臉的臭嘴劉!”

  當齊家公子來到校場門口時,正好看見吳家和劉家公子大眼瞪小眼,舉著各自手中的兵器對峙著呢。倆人都不敢動手,刀劍無眼啊,周圍的家奴看這陣勢也不敢上來勸架,兩邊都是貴人,自己都得罪不起,況且萬一被自家公子傷到了,那可就太划不來了。

  齊家公子來了,吳公子和劉少就舒了一口氣,自己才提了一會兒刀,還沒砍人呢,就先給自己累出汗了,堅持不下去了。齊家那貨來了就好了,老齊家最大的特點就是愛和稀泥,絕對不和人臉紅,反而處處當和事老,這似乎已經是老齊家的傳統了。平時諸位公子哥兒鬧架,也是請齊家少爺出來調解,百試百靈。

  “喲,這都要上戰場了,你們咋還在自家人鬥啊。聽小弟的勸,趕緊把兵器放下吧,快快,都是袍澤了,凡是忍忍。”

  齊家公子不負眾望,給倆快連兵器都拿不動的大少一個臺階下,他們可真不敢互相拼刀子,萬一碰壞了哪裡,那可得遭多大的罪哦。

  “哼,眼下韃子就在城外,待本公子先出城將韃子收拾了,再來收拾你!”吳公子顯得非常大度。

  “韃子犯我大明天威,屠戮我大明百姓,本少自應先去替天行道,將那些個韃子殺回去,現在沒工夫陪你鬧!”劉少也罷手了。

  這場鬧劇也就終於收場了。等三位公子進了院子,不覺眼前一亮。

  喲呵,這兒可真熱鬧了,整個大院兒裡居然全是公子哥!平時的那些個只會鑽胡同,鬥蛐蛐的少爺們此刻都穿上了亮鎧,手中拿著各式各樣的兵器,乍看一眼,倒也顯得神俊不凡,活像戲劇裡面穿上甲胄的花旦,就差再描描眉毛,上點粉了。

  不過,即使再精銳的鎧甲,再鋒銳的兵器都無法遮蓋住他們這幫公子哥兒身上濃濃的奶味兒,整個院子裡竟然沒半點殺氣。

  就算是一群沒上過戰場的人,給他們都發上了兵器,往那裡一處,也會有那麼一些個殺氣散發出來。這純粹是人心底的本能惡念作用,手中拿著可以取人性命的武器後,這種惡念就會自發地透過兵器散發出現,產生一種渴望殺戮的欲望,可現在這群公子哥兒們愣是一點沒有,大概平時是真的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在胭脂堆裡磨光了戾氣的緣故吧。

  “吳老,你說咱這事兒真的可行嗎?”事到臨頭,趙家家主居然還在躊躇。

  “是啊,老頭子我心裡頭還真有點惴惴的,我那個孫兒可是老夫看著長大的,可千萬不能出什麼意外啊。”

  “對啊,這次干係太大了,我們是不是有點匆忙啊?”

  此時此刻居然有人開始了躊躇。

  吳英鬆哪能不知道這些老傢伙的打算,眾人都知道賭肯定要去賭的,可萬一賭輸了,誰來負責?他吳鬆英可不會傻乎乎地去做這個擔保。

  “既然如此,老趙,你還把你親孫子帶來幹啥呢?”

  趙家家主訕訕地縮回了頭,是啊,自家都已經將家族下代第一順位繼承人都派出來了,可見已經下定決心了,現在自個兒還在扭捏什麼勁兒,也太著相了。

  吳英鬆也懶得看趙家家主,向著在座的諸位家主揮揮手道:“諸位,該商議的事兒,老夫之前都和諸位商議好了,外面是我們京軍將門新一代的種子,他們將要繼承我們將門世家百年富貴,眼下,就讓這場軍功,替他們鋪平未來的道路,用這場軍功,遮住世人對我們京軍的不滿,用這場軍功打消朝廷上下對我們京軍的磨刀霍霍!但是,老夫醜話說在前面,這事兒老夫之前就說過,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想參加的全憑自願,萬一出事兒了,可別算在老夫頭上,老夫自認為替俺們將門世家思慮地夠多了,可不能啥事兒都老夫來背吧。”

  “吳老,你這就見怪了,如今我們京師將門齊聚,新一代也在外面院子裡候著,這還不夠表明我們的態度嗎?”

  “是啊,我們京軍將門已經被逼到這個份兒上了,沒這軍功,我們快無以為繼了。外面這些個兒郎的富貴也只有靠他們自己雙手掙!”

  “吳老別擔心了,我們在座的諸位也是一家之主了,這些個道理我們懂,世上哪有沒風險的事兒?要是這道坎咱們挺不過去,京師將門就會在朝廷下手後徹底衰落,院子裡的這些個兒郎們的富貴也就沒了。還不如讓他們去賭一賭!”

  與世家傳承相比,這些個年青一代的死活就沒那麼重要了。在座的能成為家主,本身就曾經經歷過殘酷的競爭,親情在他們眼裡已經很淡了,很淡了,在他們眼裡,沒有什麼能比傳承更重要。京師將門,根基在軍隊,現在,軍隊不行了,京師將門也就沒活頭了。只有通過這場勝利,來重新振興將門,延續這百年香火富貴!

  在場諸人都選擇性地忽略了自家利益集團與後金方面的協議,以及這所將帶來的後果,每當惶惑不安時,他們會這麼安慰自己:我沒賣國,我不是打了勝仗嘛,你聽說過打勝仗也算賣國嗎?

  吳英鬆也不再矯情,“既然如此,那咱們現在就為咱們兒郎們踐行吧,祝他們凱旋!”

  眾人忙起身離座,跟著吳英鬆來到院中。

  公子爺們看見自家家主來了,立刻躬身行禮。

  吳英鬆舉著接過侍從遞迴過來的酒杯,對著滿院公子哥們吼道:“你們的富貴,就只能靠自己去爭取!京師將門的未來,就在你們肩上!今日之戰,關係將門未來,干係這百年興衰!戰場兇險莫測,也是磨練你們自己的地方!將門的希望,在你們身上。老夫,敬你們一杯!”

  “我等定不辱使命!”

  回答聲倒也整齊響亮,這些個都是家裡公子哥之類的角色,這種場面上的事兒拿捏的最好了,等吳英鬆激勵完,立刻報以整齊的回應,整的還真像那麼一回事兒。

  接著就是各大家主拉著自家後生好一頓叮囑,雖然這些個老狐狸只將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但是好歹這些個後生都是自己看著長大的。這次出戰雖然風險很大,但要是成功了,回報也非常豐厚,到時候這些個後生有了軍功分潤,就可以平步青雲,在家族關係下,定然可以出人頭地。這種機會,也不是每個家族後輩都有機會的,眼下在場的可都是嫡繫。

  相對於將門世家的誓師算是結束了,可真正的誓師還沒開始呢!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8

第13章 劉文鏡立威

  此刻,院子外面的校場上站四千出頭的京軍,他們都是從京軍各大營裡選出來的精銳,當然只是矮個子裡面挑高個子。這些個兵卒還有那麼點兵的樣子,京軍已經徹底爛了,能拼湊出這樣的一支隊伍也算是用了吃奶的勁兒了。其實京軍真正的人數不只這麼多,可挑選時看了那些個,要麼老弱病殘,要麼就已經徹底混成老油條兵痞了,這種人還是不要的好。

  劉文鏡站在帥臺上看著自己即將統領的隊伍,心裡有的只是失落。曾經自己也曾在遼東放任,親眼目睹過遼東軍和韃子的戰爭,那才是精銳之戰,韃子的戰力他心裡清楚。那些個野蠻人雖然人少,可各個武勇驚人,遼東軍已經算是大明首屈一指的部隊了,可在遼東依然只能採取守勢,只能遏制韃子,而無法消滅。可自己,居然要率這麼一支比外面勤王軍還要不如的隊伍,向著城外的後進軍隊進攻!而且,這任命實在太快了,這些個部隊也是從各大營挑出來的,根本就沒有配合度,就這樣急匆匆地就要出戰了。

  不過當劉家家主將那協議透露給了劉文鏡後,家族利益高於一切,雖然劉文鏡一眼就看出自己京軍的這場勝利,會給遼東軍,給袁督師造成怎麼樣的打擊,將大明的最後一支能打的部隊置於何種尷尬境地。可是自己畢竟也是將門之人,自己必須要先對這個家族負責,這是每個世家子的責任,劉文鏡選擇了服從。

  當這七八十個公子哥入列後,佇列裡面就出現了各種不和諧的聲音,怒駡聲,呵斥聲都傳了出來,唉,活生生一粒老鼠是壞了一鍋粥。原本劉文鏡刻意營造的肅殺之氣就這麼被破壞了,不管這仗後金軍隊怎麼放水,自家總得有些個強軍的樣子,還能多多少少堵住一些人的口。這些個公子哥倒好,就是不讓自己省心。劉文鏡心裡暗暗琢磨,到時候就讓這幫子大少站在隊伍最後列吧。

  “各位叔叔伯伯,小侄這就出發了。”劉文鏡對著一幫子老家主請示。

  劉文鏡是老劉家中生代俊傑,曾經在放任過遼東,見過陣仗,在京師將門中也算少數幾個拿得出手的了,所以這次出戰也是眾家主商議後請他領兵。

  老爺子們一個一個撫慰了下,意思很簡單,把我們家的兒郎們帶出去,也得儘量帶回來!

  劉文鏡都拍著胸脯應付了過去,看時辰差不多了,不能再耽擱了,李文鏡下令大軍出發。

  看著四千多人的隊伍消失在自己眼前,原本還算熱鬧的演武場顯得空曠多了,甚至還帶著點淒涼。

  “我們京軍菁華,也就剩這些了嗎?”吳英鬆指著漸漸消失的隊伍,手有了一絲顫抖。

  “是啊,我們各家都把能打的隊伍都拉來了,湊來湊去,也就只有四千出頭,其他的,都不能看了。”劉家家主話語中有點哽咽,似乎有點觸景生情。

  “我們,這些年做的是不是太過了?”

  “十萬京軍精銳,怎麼傳到我們手上只剩下這不到半萬的人可以拉出去了?”

  “呵呵,而且這半萬人還不是真的出去打仗的。”不知道誰嘀咕了聲。

  是啊,這次京軍出戰不能算是真的打仗,只能算是一場賭博,一場建立在與後金軍隊那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協議,卻可以撬動著整個將門世家的富貴的賭博,最終,已經被逼到絕路的將門世家決定將京軍所有勉強可算精銳的人馬都拉出來,湊出了一支軍隊,再將各自家中的年青一代塞進這支隊伍中,讓他們去分潤這潑天大功。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這支拼湊起來的京軍最後精銳連同七八十個公子哥,就這麼被滿洲軍隊一口氣吞了,連渣滓都不剩。

  “諸位,這京軍啊,確實到了該收拾收拾的時候了,我們自己收拾!”吳英鬆歎了一句。

  周圍的家主也低頭歎息,或許,僅僅歎息,歎息。

  部隊緩緩開向了德勝門,德勝門守城將領也是將門一繫,看著自家隊伍過來,向著李文鏡點了點頭,就吩咐手下將德勝門城門打開,放他們出城。

  德勝門外駐紮的是滿桂與侯世祿帶的隊伍。侯世祿的隊伍還好說,滿桂手下可是真正的虎將狼兵啊,一支曾經在遼東與女真堂堂正正一戰不落下風的軍隊,在遼東軍體繫中,滿桂一繫也算是上游了。當這些個驕兵看到城門打開,走出來的京軍士卒後,都瞪大了眼睛。

  “直娘賊,這唱的是哪出啊?”

  “我的乖乖,這幫子娃子出來幹啥?”

  “喂,娃娃們,你們出來幹啥子哦,韃子就在前面哦,你們這時候出來做啥子哦?”

  京軍戰鬥力和現狀,可能崇禎不清楚,可同行最清楚了。大明第一精銳那是遼東軍不提,最差勁的部隊大概就是那個京軍,前些年天啟帝命京軍出征,拖拖拉拉來到遼東,稀裡糊塗就崩潰了,然後就滾回京城了。別的再不入流的部隊,也不可能差到這種地步吧?

  所以當袁崇煥調遼東精銳回師京師,一大部分原因,就這些個所謂“十萬京軍精銳”讓自己不放心啊,要是自己率軍在外面和韃子周旋,韃子出一支騎兵奇襲京師,這幫子龜兒子還真有可能就這麼把京師丟了,那就樂子大了。

  “這幫子遼東土鼈老在講啥子?怎麼老子聽不懂類。”

  “你傻啊,他們在笑話咱們呢。”

  “這幫該死的遼東土鼈,居然敢笑話咱們!平時只有俺們笑話別人的份兒,誰敢反過來笑話咱們!他們吃了豹子膽了都,哥幾個跟我一起上,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讓這些土鼈知道這京城到底是誰家的一畝三分地!”

  佇列中的公子哥們平時都是在這四九城橫著走的人物,怎麼能受得了這種鳥氣,當即起哄起來。

  這些個公子哥中也不是全都酒囊飯袋,也有些個懂點騎術,當即有七八個人縱馬提槍,沖向滿桂軍營門旁,這些個公子哥們身穿著嶄新亮眼的鎧甲,手持鋒銳兵器,看上去神武異常。在滿桂軍營門口繞著圈圈,傲氣淩人。

  “剛才哪個嘴犯抽的敢議論你大爺!有種的給本少爺出來,看本少爺怎麼治你!”

  “對,給本公子出來,活的不耐煩了都,欠收拾!”

  “死娘養的遼東土丘八,敢笑話你爺爺,嫌命長了不是?”

  七八名公子哥兵鋒直指滿桂營門,對著那些個剛才議論自己的滿桂軍中的士卒喝道,其聲如雷,其勢如龍,引來後面軍列中其他公子哥的叫好聲,那些個公子哥知道自己馬術不行,也就不上去露醜了,不過在下面助助威還是可以的。這也帶動了好大一批京軍士卒跟著起哄,當兵的,最不怕的就是鬥,不管強軍還是鳥軍。

  劉文鏡自然也發現了軍中出現了岔子,一看,不禁氣炸了。這些個混小子,才出城門就要惹事!眼裡還有沒有軍法,還有沒有自己這個將軍。

  “你們上,給我將這些個混帳東西,拿下!”劉文鏡對著身邊親兵下令。

  同是將門後代,他劉文鏡論家世論地位絕對在這些不學無術的公子哥之上,此刻更是在軍中,作為統帥者的劉文鏡有權將這些混小子治罪,那些個老頭子也沒什麼話好說。

  十余名親衛接到命令後,當即策馬奔向在營門口叫嚷的公子哥們,凡事有主家擋著,自己只管聽命拿人就是,不需顧忌那些人的身份。

  諸位公子們也叫囂爽了,看見劉文鏡的親衛們向自己這邊過來,心下也暗叫不好,這會兒咱們可是在軍隊裡,軍隊裡最犯忌諱的可就是擅離職守啊。既然罵也罵爽了,那就往回撤吧,別等著人家拿你。

  可是他們挑釁的對象選的不是怎麼好,少爺囂張的事兒很多,那些個不開眼的少爺囂張到鐵板的事兒也很多,眼前就是一例。才剛剛穿上軍裝,拿上兵器的少爺們,一時被豪氣沖過了頭,挑釁錯了人啊。

  遼東軍是精銳,精銳就會有精銳的傲氣!滿桂一繫是遼東軍的最能戰的部隊,自然傲氣也是最強的。眼見幾個不被大家看得起的京軍,竟然來到自家營門就叫囂斥駡,這幫子丘八當然忍不住了。每日每夜將性命繫在腰間,隨時可能丟,所以丘八們最在意的其實就是這面子!他們將這面子看得比自家性命都重要,今日之辱,今日必還!

  營門口當即沖出三名大漢,在這大冬天居然還袒露著胸脯,手拿那長槍,滿臉怒氣。

  “嘚,直娘賊,你們太囂張了,且讓大爺們看看你到底有幾斤幾兩!”

  話畢,三名大漢就這麼挺著長槍沖來,身上顯露出那種久經沙場的百戰之士才有的濃郁煞氣,以及一往無前同歸於盡的壓力。

  七名先前叫駡得很凶的公子哥中又倆人竟然就這麼被這氣勢嚇破了膽兒,就這麼從馬背上自己摔了下來,在馬背上的五個,也被三名大漢用長槍挑下馬來,摔得個七葷八素,不過倒無性命之虞。遼東軍還沒真到和京兵見血的地步,軍士鬥毆很常見,上官也可以壓下來。可要是見血了,就是大事了啊。

  “呸,爺爺還當你們京軍出了豪傑了呢,原來中看不中用啊。”

  “可惜了這副好鎧甲,被慫包穿著,真他娘的浪費了!”

  “下次再敢在爺爺面前囂張試試!瞎了你們的狗眼!”

  公子哥們只是不停地在地上抱膝喊痛,也不敢還嘴了。劉文鏡的親衛也只來將被打落的公子哥們拖走,沒有擅自對那三名大漢出手。

  見自己人被打了,還被這番奚落,其他的公子哥們看不下去了,居然鼓噪起來。效果不錯,在這些少爺的鼓噪下,京軍就這麼一步一步壓向滿桂軍營。

  那三名大漢看對方向自己逼來,臉上一絲懼色也沒有,依舊笑嘻嘻地,其中一個大漢打了個呼哨,營門口突然湧現出一股黑色洪流!

  滿桂在遼東軍事集團中是個異類,因為他和袁督師關係不太好。信奉集權軍隊的袁督師也拿他沒轍,因為滿桂是真的能打,也就放任他了,不過滿桂一繫也向來和其他遼東軍馬不合,這也使得滿桂一繫更加團結。外加滿桂是蒙古族人,性子豪爽,講究個快意恩仇不喜歡繞花花腸子,將是兵的膽,眼下滿桂軍中士卒也是大大咧咧,毫無懼色。要是對方敢出手,大不了就將你們全都收拾拉到。

  劉文鏡手下好歹也是京軍現在的所有菁華,在氣勢上倒也沒落下下風。滿桂軍都是沙場老卒,能和韃子力拼不落下風的精銳,笑嘻嘻地盯著眼前的京軍士卒,眼神中是不屑,深深的不屑,就憑這些個京兵,真不配當自家對手。

  “京軍序列,歸列!違命者斬!”劉文鏡手提寶劍,呵斥道。

  劉文鏡知道自己這次出征,是為了家族利益,可現在還沒遇到韃子呢,可千萬不能和遼東軍火拼了。自己手底下的兵自己清楚,純粹中看不中用,這些個沒經過戰陣的兵蛋子,根本不可能和常年與女真打交道的遼東丘八們比。

  “憑什麼,那些個土鼈子太狂了。”一名躲在人堆裡的公子哥還在咋呼著。

  “混帳東西!”劉文鏡從身旁的親衛身上奪過長弓,搭上箭矢,毫不猶豫地一箭射中那名還在咋呼的公子哥。箭矢透過頭盔,刺入了頭顱,那名公子哥指著劉文鏡,一臉的不敢相信。

  “你……竟然……敢……”話沒說完,就過去了。

  公子哥們都嚇住了,這劉文鏡還真敢殺人啊!當下也不敢咋呼了,不自覺地向後退,沒了無法無天的大少們的鼓噪,其餘京兵們也很乖地回到自己佇列。

  “再敢有不聽命者,必殺之!”劉文鏡借著殺雞儆猴的餘威,強行命令部隊前進,不再與遼東軍揪扯,手下親兵則負責去處理那不開眼的傢伙屍體。

  此時,滿桂營中,一名將領打扮的人對著身旁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說:“將軍,這些個京兵究竟想幹什麼?”

  “管他娘地想幹啥,前面就是韃子,我們還是不要管了,讓他們京兵去發瘋送死。抓緊佈置下吧,等韃子來了就是血戰了。”

  這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赫然就是大同總兵滿桂。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8

第14章 崇禎的決斷

  一大幫子群情激憤的勳貴們還在向朱由檢哭訴著,朱由檢強忍心中的厭煩敷衍著,這幫子勳貴不是大臣,大臣是給皇家打工的,而勳貴們則是和皇家打斷骨頭連著筋的。

  自從登基以來,朱由檢已經對大臣們越來越失望了,他們最擅長的無非是用聖人之言來給自己所代表的勢力爭取利益,朝堂上話說得那麼坦坦蕩蕩其實就是一肚子骯髒齷齪。朱由檢也很後悔當初一棍子將閹黨打死,弄得自己現在成了光杆司令,要想重新扳回劣勢,重新扶植內廷太監勢力是必須的一條,另一個就是聯合所有能夠聯合的力量,其中,京城勳貴是最重要的一個。這些個勳貴們沒有兵權卻有著極高的政治地位和雄厚的人脈關係,並且這些個勳貴們只能依附皇家生存,只比太監的生存方式好看一點罷了,並且不用擔心扶植起來後的尾大不掉。

  所以性子一向非常急躁的朱由檢只有按著性子看著下面的人大噴唾沫星子。

  這時,原本在大殿外站班的錦衣衛走了進來,躬身來到朱由檢身旁,遞上了一封密函。

  朱由檢習慣性地嗅了嗅鼻子,揮手讓這個錦衣衛下去。自己則親自動手拆封,看了密函的內容,朱由檢的兩條眉毛不禁擠在了一起。

  下面的勳貴們看到皇帝臉色不愉,心裡知道可能出了什麼事兒,自個兒已經告狀告得差不多了,萬歲爺也很配合咱們,一直坐在那兒聽著咱們彙報,現在萬歲爺有事兒忙了,咱還是撤吧。

  眾人互相打了個眼色,就開始請安告退。

  朱由檢也懶得理他們,哼了聲鼻音,算是回應。

  待得勳貴們都離去了,禦書房的莊嚴肅穆之氣才能再次回來,剛才就像個菜市場一樣,那幫子勳貴就像活脫脫的潑婦,為了自己家的小算盤爭爭鬧鬧,世俗之氣濃得嗆人,污穢這莊嚴的禦書房。

  重新將密函拿出來,朱由檢開始了自己的思量。

  自大明太祖爺建立錦衣衛以來,這大明就始終籠罩在特務政治的陰影下,後來又加入了東西廠,大明皇帝手中有了這數條豺狼虎豹,才能和外廷對抗,與那些個一心想讓皇帝在宮中生孩子玩不管事的大臣們對抗,大臣們自然也是吃夠了這上面的苦,可是又無可奈何。前陣子趁著半路出家的朱由檢不懂事,攛掇著皇帝一起將閹黨滅了個乾乾淨淨,外廷可是大大歡慶了一把,文人們將讚美之詞一股腦地加到咱們朱由檢身上,一個盛世明君形象就被塑造起來。只有事後明白自己被大臣忽悠了的朱由檢,一個人躲在牆角抽泣,嗚嗚嗚嗚嗚,你們騙偶,你們欺負偶。

  當京軍將門暗中抽調部隊向校場集合時,錦衣衛就已經探查到了,如今更是將這些京軍的動向一起發密函給了朱由檢。

  “京軍究竟想幹什麼?想出城找韃子野戰?”朱由檢自言自語,暗自踱步。

  侍立一旁的王承恩也不知道密函上的內容,也插不上話,就這麼安靜地在一旁站著,自家主子越來越有皇帝的決斷了,主子的事兒還是主子自己決斷吧,做奴才的,少插嘴。

  前陣子那封被錦衣衛從奸細那邊搜來的關於京軍現狀的密函,使得朱由檢對自己原本信任非常的京軍產生了動搖,也在心底埋下了懷疑的種子。笑話,自己當初可是幻想著帶領十萬京軍於京城腳下大破韃虜來著。

  難道成祖年間橫掃可以三次橫掃漠北的京軍精銳,已經敗壞如斯?

  那麼,現在京軍出城是為什麼?

  是想向自己宣告,向自己證明,他們京軍還能打嗎?他們京軍還有成祖當年的武勇?

  “胡鬧!”朱由檢將龍案上的密函撕開,以此發洩自己心中的怒氣。

  他們還當朕是皇帝嗎?還當朕是九五至尊嗎?現在底下的奴才們究竟怎麼了?(家天下制度中,手底下的人在皇族心中都是奴才。只是後世的清朝不會含蓄,直接喊在嘴中了。)他袁崇煥擁兵自重不聽號令就算了,這些個將門世家也敢不聽朕的號令,擅自做主開戰了!那朕這個皇帝當的還有什麼意思?都當朕是傀儡啊,都把朕當成祭祀天地的器物了,就是沒把朕當皇帝!

  朱由檢的心火再次被點燃,雙目如電,皇者煞氣凜然,一股君王一怒血洗千里的氣勢爆發出來。

  王承恩在一旁被這氣勢壓迫地抬不起頭,不敢直視自家主子。

  少頃,這股子氣勢被朱由檢收了回去。朱由檢不再是那個初出茅廬的熱血少年,皇帝做久了,也學會了該怎麼成為一名成熟的帝王,哦,不,是一名成熟的政客。不過,政客是永遠成不了帝王的。政客在思考一件事情時首先考慮的是自家的利益,自己所能代表的利益集團的利益,其次再考慮別的,政客更像一台冰冷的機器。而一名帝王,他是有血有肉,有溫度的人,他的豪情可以感染天地,他的怒火可以燃燒九州!朱由檢一輩子,也就是不斷向一名成熟的政客過渡,而不是一名帝王!或許可以這麼說,整個大明朝,只有太祖爺和成祖爺能算上帝王,下面的皇帝只能算政客。比如嘉靖和萬曆,朝堂玩得很轉,可國家還是一點一點被他們敗壞。

  京軍若是無用,等他們吃了敗仗回來,朕自然不會手軟,將這一批將門世家徹底清算一遍,將京軍掌握在自己手裡!京軍在勳貴世家手中掌握太久了,只有在皇家自己手上才是最安心的。到時候在京城中有了軍隊,滿朝大臣跟自己作對時也得掂量掂量下。

  京軍若是有用,那就相對而言降低了遼東軍的價值,也就是一定意義上降低了袁崇煥的價值,自己要動手除掉這個因為當年自己不懂事養出的大尾巴,也就更加輕鬆了。到時候自己手上有著一支可堪一戰的京軍,這袁某人也活到頭了。

  反正自從後金軍隊入關以來,這大明軍隊就一直吃敗仗,也不在乎這一次了。賭一把,又何妨?

  朱由檢思量過後,將信箋按下,並未派人去追回出城的京軍。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8

第15章 父子關係

  “阿瑪,憑什麼就讓兩白旗去打草穀,留咱們兩紅旗在這兒幹瞪著眼看!”岳托揮舞著手中的馬鞭,發洩自己內心的不滿。

  “放肆,大汗不也領著兩黃旗在我們後面壓陣嘛,你瞎嚷嚷什麼。”代善冷冷地回了嶽托一句。

  “還不就是你不敢在大汗面前爭!沒看見京畿之外這麼多富裕的農莊麼?為何我們兩紅旗就沒份!有你這樣當旗主的嗎?”嶽托乾脆手指代善呵斥。

  “混帳!你敢這麼和我說話,你反了天了你!”代善氣急,就欲拔出佩刀。身旁兩名固山額真趕忙勸撫,方才作罷。

  “怎麼了!你看看我兩紅旗將士,一路來苦仗累仗打了多少,可功勞分潤了多少?你身為旗主,就是帶著自己手下的勇士白白流血送死的嗎?現在就連草穀都搶不到,哼!”嶽托是絲毫不給自己父親留面子。

  “我不會當旗主?換你來啊!我告訴你,這兩紅旗只要你阿瑪我在一天,你就別想將手伸進去!老子就不信治不了你!”代善也算是撂下狠話了。

  岳托也只是冷哼一聲,不再搭理自己氣急敗壞的老子。

  當年代善因為自己小妾挑唆,差點自己砍了自己的兒子,最後可憐的小嶽托逃到努爾哈赤那裡去求庇護。努爾哈赤徹查了此事確實是代善小妾誣陷,治了代善的罪,代善也親手殺了挑唆自己的小妾來祈求父汗息怒。

  可即使這樣,代善父子倆人的梁子卻算是結下來。以後不管在哪裡,父子倆個就像個仇人一般,說不了幾句就開始動火氣。兩紅旗的固山額真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父子倆開始掐架了,自己就上去勸勸,給他們點臺階下下就完了,其實他們也不可能真的窩裡鬥,這點數心裡還是有的。

  “貝勒爺,你看,那不是大汗的傳令兵嗎?”一名額真眼尖,看見了遠處疾馳而來的傳令兵。

  “走,去問問啥事兒。”代善也怕和自己兒子呆在一起了,真怕自己再腦子發昏做了什麼傻事兒。

  “大汗有令,大貝勒代善速去金帳議事!不得有誤。”傳令傳完令後,就調轉馬頭,飛奔回去。

  代善也不敢耽誤,向自己的馬兒狠狠地抽了一馬鞭,前去金帳。

  自己阿瑪走了,嶽托便收攏心神,開始巡查麾下兵馬,嶽托本身就是個極為優秀的將領,朝鮮之戰中就可以看出,但龍有逆鱗,觸者必犯。他的逆鱗就是自己的阿瑪,那件事一直是橫在他們父子之間的倒刺,每次面對自己的阿瑪,嶽托總是忍不住自己的脾氣。

  代善父子一直掌管兩紅旗一脈,為大金建立和大清創建立下了汗馬功勞,兩人也都是難得的將才,不過在家務事方面卻不能照搬行軍打仗的一套了,父子關係十分緊張。就連在軍國大事方面父子倆也不會一個鼻孔出氣,而且經常觀點相悖。

  例如前些日子皇太極命八旗貝勒、大臣及外藩蒙古貝勒商議,大軍所向,是先征明還是先攻蒙古察哈爾部,人言言殊,有的主張,距察哈爾太遠,人馬勞苦,“宜退兵”;有的建議,“大軍已動,群力已合,宜以見集兵征明”。

  皇太極認為,“征明之議為是”,遂統軍向明境前進。

  二十日,軍抵喀喇沁的青城。代善與莽古爾泰於途中私議,認為此次進攻,危險性很大,遂於當夜來到汗幄,令諸貝勒、大臣停在外邊,不許進入。他們見汗密議,力主退兵,代善、莽古爾泰說:我兵深入敵境,勞師襲遠,若不獲入明邊,則糧匱馬疲,何以為歸計?縱得入邊,而明人會各路兵環攻,則眾寡不敵。且我等既入邊口,倘明兵自後堵截,恐無歸路。代善二人的主張,並非毫無道理。他們擔心難進明境,眾寡不敵,斷了退路,國勢就很危險了。

  聯繫三年半的軍事政治形勢來看,這一擔心是很有根據的。金國自天命十一年正月兵敗于寧遠以後,雖然打敗了朝鮮,擊敗了蒙古紮魯特部,但天聰元年五月進攻錦州,又受挫未下,曾經威震中外的八旗勁旅,竟變得“怯於攻城”,士氣不振。而明國一獲甯遠大勝,再獲“甯錦大捷”,卻一變昔日爭相奔潰的懦風。

  在軍隊數量上,金兵只有五萬,明軍卻數倍於此,力量對比也很懸殊。兼之,金兵是千里跋涉,糧草短缺,深入明地,人生路不熟,萬一明軍堅壁清野,憑城死守,援兵四面包圍,截斷退路,那時八旗軍就會落個全軍覆沒的悲慘下場,大金國也就土崩瓦解了。但是,如果此次出征半途而廢,那將在精神上給八旗官兵沉重打擊,長明國威風,滅己軍志氣,後果也很難設想,倒不如冒險進取,打個大勝仗,徹底扭轉軍事上的被動局面。

  皇太極礙於代善二人的反對,幾乎放棄征明決策,後來由於嶽托、濟爾哈朗諸貝勒的堅決支持,以及八旗固山額真的贊同,才再次下決心進攻明國。代善二人遂從眾議,統率部下,一同殺向明國。可見,在這場戰役中代善和嶽托的觀點是徹底相反,不過滿蒙聯軍入關以來勢如破竹,兵鋒達到大明京師,已經證明了嶽托觀點的正確。也因此,嶽托在兩紅旗內的威望進一步提高,隱隱約約可以和代善比肩。而且代善父子不和,更給了皇太極重用岳托的機會,若真的嶽托和代善父子同心,恐怕皇太極就開始考慮怎麼打壓代善一繫了。

  皇太極親率左翼四旗以及蒙古騎兵壓陣德勝門,用半數後金精銳對戰滿桂一繫以及候世祿的部隊,這樣就算耗也能耗死他們!因為崇禎嚴令外軍不得入京,只許在城外禦敵。

  明軍擅長的是什麼?守城戰!可朱由檢為了自己的安危起見就是不許這些個勤王軍進來,讓他們在城外和後進軍隊拼命。這也正和皇太極之意,是個重創遼東軍的機會!

  這次入關,是後金歷史上第一次大規模入關劫掠,傾全族精銳偕同蒙古大軍,人馬十萬,浩浩蕩蕩殺入大明腹地,兵鋒觸摸到大明京師,上到滿蒙貴族,下到普通士卒都認為這次可以拿下這大明都城,入主這漢家江山!尤其是蒙古王公,更是興奮壞了,似乎祖先的榮光將要在他的手上重現,身上稀釋到不得再稀釋的成吉思汗的血液再度被點燃了。

  或許此刻,滿蒙聯軍中唯一保持著一顆清醒頭腦的就是皇太極。皇太極自己也這麼認為,看著興奮莫名的部眾,天聰汗感到一絲可笑,更有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淒涼。女真崛起之路必須要有一隻合格的領頭羊,可眼下軍中能夠看清局勢的似乎只有自己一個,(多爾袞現在還太嫩了)女真一族畢竟是人太少啊。不像漢族,如此多的人口,人傑更是迭出不窮。

  可自己的滿洲呢?攜裹著民族崛起的氣運,擁有的只是短暫的強盛武力,若是自己日後不在了,這頭戰爭機器就會陷入停頓,重歸原始,整個女真也會走入由盛而衰的迴圈,等到漢家重整山河,漢族氣運再開之時,就是自家族群被復仇的漢族重新踐踏之時!自己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皇太極猛然意到,這是一場賭博!一場徹徹底底地賭博。此刻滿洲軍兵鋒正銳,士氣如虹,一路凱歌,自然無往不利。要是在這京師前打個敗仗,可是會大大挫傷軍隊士氣,也會給對面的明軍增強信心。那京師就更加遙不可及了。

  “呵呵,原來,在本汗心中,還是放不下這京師啊。”皇太極苦笑著搖了搖頭,“漢家氣數未盡,此刻將我女真一族壓上去,註定是我女真一族的悲哀,更是我女真氣運的結束。這京師,絕對不能取!既然不取這京師,敗一場又何妨?既然不取這京師,那賭一把又何妨?”

  賭!賭!賭!袁蠻子,本汗用這座大明京師,換你遼東軍步入絕境,換你袁蠻子的項上人頭!本汗,值了!

  皇太極目露果斷,向著帳外的親衛傳令道:“喧令,命大貝勒代善速來金帳議事,不得有誤。”

  “喳。”

  一席寒風吹進了帥帳,吹動了皇太極帥桌上的密信,依稀可見密信底下留名:吳英鬆。如今滿蒙聯軍壓迫大明京師,作為京師將門之首的吳家家住居然和皇太極進行了聯繫!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8

第16章 為下一代拼一個鐵桶江山

  “這賊天氣,燥得慌,弄得爺心裡難受死了。”嶽托乾脆解開了自己的外甲,扯出領子,透口氣。

  “貝勒爺,你說,這大明雖說是個好地方吧,可還真沒咱們那老疙瘩呆的爽利,這呆久了,還滿身的不舒服。”固山額真岩海也跟著一起抱怨。

  “岩海啊,不適應咱也得適應啊,你還真是骨頭犯賤,咱那苦哈哈的地方你還呆習慣了。”岳托重新穿回了外甲,收束了舉止。

  “咱習慣了啊,那裡可是咱們的家啊。”岩海說得很坦然。

  “記住,岩海!咱們女真不能真的龜縮在一個小小的遼東,我們也不允許我們的後輩子孫龜縮在那裡!”嶽托眼神中透露著堅定。

  “貝勒爺,不在遼東待著,咱去哪兒啊?再說,現在大明也被咱們打怕了,蒙古也被收拾了,朝鮮也臣服了,咱們子孫後代也夠在遼東享太平了。不用像咱們一樣,從小跟著天命汗成天刀子上舔血,過不上幾天安生日子。”

  “混帳!”嶽托聽完岩海的話,直接一鞭子抽到岩海臉上,在岩海臉上留下深深地紅溝,血肉翻滾。

  “奴才該死!”岩海連忙跪倒在地請罪。

  “知道本貝勒,為什麼打你嗎?”嶽托用皮靴提起岩海的頭。

  “回貝勒爺,奴才不知道。”岩海面露迷茫。

  “記著,咱們現在的太平,是咱們愛新覺羅家三代人一起打拼的結果,更是我女真一族勇士輩出的結果,是咱們用自己的血,用自己的性命和那些個蒙古蠻子,漢蠻子,朝鮮豬拼來的!你就這麼確定我們後代也能像我們一樣能打?也能像我們一樣能戰!要知道,下一代的他們,因為我們的庇佑,已經不需要在黑水白地的遼東掙扎求生了,他們還能剩下我們幾分的武勇?”

  岩海被嶽托說得低下了頭,是啊,這一代的基業,下一代有能力守住嗎?

  “到時候你看著吧,那些個今天被我們打怕了的敵人,就會像餓狼一樣,捲土重來,將我們的子孫後輩重新踐踏在腳下!將我們女真一族,重新趕回黑水白地!”嶽托聲音越說越高,周圍的鑲紅旗額真牛錄臉上都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那,我們怎麼辦?”岩海已經忘卻了臉上的傷痛。

  “趁著我們還能打!就將現在的敵人全都打死,徹徹底底打死!要蒙古人永遠像狗一樣拴在我們腳下!讓那些個漢人徹底成為我們女真的奴才家奴!我們不能將希望寄託在下一代,就讓我們用手中的兵刃,替我女真一族,打下個萬年江山!”

  “願追隨貝勒爺,為我女真一族,開創萬年江山!”周圍的兩紅旗勇士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用女真一族最崇高的禮儀,發下自己的宏願。

  “岩海,起來吧,去把臉上拾掇下。”

  岩海用手抹了下臉上那駭人的傷口,舔了舔手掌上的鮮血,恭敬回道:“貝勒爺教訓的是,岩海就是奴才的命,眼睛看不遠,但是謝貝勒爺打醒了奴才,這一鞭子,岩海覺得打得很值!”接著就笑著站起身來,去後面找隨軍薩滿要藥膏去了。

  嶽托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才多久,女真上層竟然開始滿足了,開始不思進取了。

  “報!前方三十裡處出現明軍探馬蹤跡。”鑲紅旗遊騎回來稟報。

  “探馬?”按理說兩軍對陣,發現敵軍探馬很正常,要是什麼時候發現對方探馬全沒了,這才不正常呢。

  “貝勒爺,奴才們先發現明軍探馬,可是明軍主軍居然和探馬間隔不足五裡!一眼就看見了。”鑲紅旗的這個遊騎自己說的也感覺不可置信。

  “探馬和主軍相隔不足五裡!這搞什麼東西?難道是遼東蠻子故布疑陣?這幫子遼東蠻子,究竟有什麼圖謀?”嶽托自言自語著。

  探馬哨騎是大軍的眼睛,自然是根據自身實力水準,散得越開越好,將大軍周圍的動態提前掌握,方能為主帥做出下一步佈局贏得先機。可眼下明軍主軍居然和自家主軍就五裡路,縱馬一奔就到了的事兒,這些明軍探馬根本起不到預警作用啊。想想《三國演義》裡面有沒有這一出,嶽托就開始閉著眼睛思索《三國演義》裡的計策。

  “回稟貝勒爺,是明軍,不是遼東軍。滿桂所部並沒有開動,仍是在原地構築工事。這支軍隊也不是城外的那些個勤王軍,裝備比勤王軍的好,而且是從大明京城裡出來的。”

  正在回憶三國演義裡面內容的嶽托當即睜大了眼睛,“咋呼人啊,竟然是明軍!不是狗娘養的遼東軍。”

  “傳令下去!叫小的們準備好了,給我一舉衝垮前方這群不開眼的明軍。”不是嶽托狂妄,相反嶽托是一名很有戰略眼光的滿族大將,可是要用心打仗你得看和誰打啊,比如你指揮著一群虎狼,對方是一群綿羊,甭管你怎麼打,都不會有輸的時候,你還會傻乎乎地坐到地圖前仔細推演佈局嗎?集合兩紅旗驍勇,將前方這股子不知道哪裡來的明軍盡情踏碎就是了。

  代善不在,那麼岳托貝勒就是這兩紅旗的主宰!這是岳托用自己的戰功贏得了兩旗勇士的信任與尊敬,更使得他成為自大貝勒代善以下,對兩紅旗最具影響力的人。

  準備進攻的命令被下達,兩紅旗勇士的戰爭準備也開始了。趕忙給馬兒多喂兩口草料,自己呢,再喝兩口馬乃子酒,活絡活絡身子,甚至還有著不安份的主兒高唱幾句《海東青》,原本軍營裡的肅殺氛圍現在竟然被弄沒了,恍若一次平時的開拔。

  戰爭,對一個新興的民族來說,實在不算什麼禍事,反而是他們崛起的動力,戰爭就是這個民族磨礪自己的磨刀石,他們從來就不懼戰爭,他們甚至享受戰爭的氛圍,即使他們族群人數稀少,可是對鮮血的渴望,卻是極為強烈的。國家雖小,好戰必興,國家雖大,忘戰必忘。民族的崛起會面臨很多矛盾,對外戰爭可以使得內部矛盾向外轉移,磨合自己民族。當然,這一切的前提就是對外戰爭必須打贏,而且得獲取到足夠的利益,打仗也是一種買賣,不能吃虧。不然就是窮兵黷武了。

  劉文鏡現在真的很痛苦,真的很無助,真的很傷心。他原本對自己即將帶領的這支京軍雜牌組合軍期望已經很低了,可是真的拉出來轉轉後發現,自己之前還真是太高估了這支部隊。

  雖說京師將門卯足了勁兒將整個“十萬”京軍中挑挑揀揀,將那些個還有些武勇的士卒都挑出來,當然那些個必須安排在城牆上的火炮手和弓箭手火銃手是不能動的,其餘的“精銳”都一股腦塞給了劉文鏡去賭博。

  要怪就怪後金軍隊來得太快了,遼東軍也來得太快了,局勢變動得太快了,費揚古和以老吳家為代表的京師將門所達成的協議也太快了,這就導致了劉文鏡在接手這支雜牌拼裝部隊後,根本就沒時間去熟悉掌握它,去磨合它,還有,這支拼裝部隊在最後還被各大家族人為地塞入了七八十個公子哥來混功勳,這些個公子哥兒裡面只有不到十人可以拉弓騎馬,其餘人都只能算是草包中的草包,只會拖累整個部隊。但還不止這樣,公子哥兒們的脾氣還不少呢,仗著自己的身份地位老是挑事,要不是劉文鏡一箭射殺了一名大少殺雞儆猴,這支隊伍就得散了!

  劉文鏡好歹是在遼東歷練過的,更是老劉家中流砥柱!個人軍事素養絕對是一流的,可是再一流的將軍帶著一群低劣雜牌軍也沒法子打仗啊。

  當劉文鏡用整套行軍模式調遣自己的部隊後,發現拼裝部隊的矛盾出來了。一支軍隊所應該有的兵種竟然不全!劉文鏡沒法子了,挑派了數十名騎士放出去充當斥候,可這些個沒經驗的斥候被兩紅旗的遊騎穩穩壓著,不敢離開主軍五裡地!作為斥候你只能放五裡地,我還不如搭個塔樓,自己站上去看呢。

  就這麼一支部隊,也就只能去欺負欺負現在的農民軍吧,(現在還是幾百個官軍可以追著上萬農民軍跑的階段)但真要和韃子對上,自己一方絕對禁受不住韃子一輪的打擊衝鋒就得崩潰。

  還好,這次是有協議的,不是真的指望著這支部隊可以打贏,韃子也會故意放水。劉文鏡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但是越安慰就越感覺心頭堵得慌,身為將門之後,居然憑著這種協議來取得勝利,這是恥辱!更是一種赤裸裸的羞辱啊!

  不過,羞辱感只是暫時的,因為自己一方在五裡外看天氣的斥候全都跑回來了,“不好了,韃子來了,韃子來了啊!”

  就自己一方斥候的喊聲,使得整個隊伍竟然有了炸營的趨勢!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8

第17章 詭異的勝利(上)

  “這些個該死的傢伙!”

  劉文鏡現在恨不得將這些個沒用的哨騎全都砍死,這些個哨騎先是被後金遊騎死死壓著,只能放五裡地,不敢上前和韃子周旋。現在看見後金軍隊開始行動了,就這麼喳喳咧咧地邊跑邊喊,擾亂軍心,使得自己這支雜牌軍現在就已經有了崩潰的跡象。

  劉文鏡可以肯定,要是此刻韃子出現在眾人面前,這五千人馬就會崩盤,連一戰的勇氣都沒有!

  古代軍陣中等級森嚴,因為傳訊方式簡陋,所以都是一級一級地負責,士卒看伍長伍長再向上看,分工精細明確,一個軍隊的崩盤,往往由於軍隊被打亂了,也就是底層的士卒找不到上一層領導機構,沒了主心骨。而這支雜牌軍就是這樣的一支軍隊,雖然劉文鏡草草安排的各級士官,可沒經過磨合期的士官,根本就擔負不了這種責任,統馭不了手下,也無法將勇氣傳遞給下面的士卒。僅僅一句“韃子來了!”就已經徹底擊垮了這支隊伍的士氣,大家都變得惶惶不安,甚至那些個公子哥兒們已經開始悄悄調轉馬頭,準備開溜了。

  “都給老子靜下來!”劉文鏡現在必須得壓住陣腳,不管眼前的韃子是不是那些個老傢伙所說的和自己一方達成了協定的韃子,是否會故意敗給自己,你首先自己的部隊就不能散!要不然,難道就靠你劉文鏡一個人去打?你還去打個屁仗,還是勝仗!

  “執法隊,給我上!”劉文鏡使出了最後的招數。

  劉文鏡的親衛門手持鋼刀,向著軍列散開,目光顯露著森森默然,沒人會懷疑,只要有人敢逃,他們的鋼刀就會取誰的性命。

  劉文鏡這五十個親衛可都是自己當年在遼東帶出來的班底,也是見過血的,所以對著這些新兵蛋子,確實有著絕對優勢。

  靠著親衛的狠戾兇氣暫時穩住了場面,不至於現在崩潰。可劉文鏡知道,自己的這支部隊已經沒了軍魂了,現在能靠的就是對面的即將出現的韃子,會遵守約定!不然,自己連同這身後的五千士卒今日畢竟葬送于此,成為這京畿土地的肥料,自己身後的將門世家也將遭受狂風暴雨般的打擊,甚至被連根拔起,百年富貴,煙消雲散。

  兩紅旗的勇士策馬而上,呈一個半橢圓型的陣勢,漸漸出現在了劉文鏡軍眾面前。

  每個勇士都單手握著韁繩,另一隻手高舉兵刃,預備起馬速,只等統帥一聲號令,就會化身滅世虎狼,吞沒眼前的明軍!

  一支強軍就會有一支強軍的氣場,兩紅旗雖然不算女真八旗中的精銳,可放眼天下,也是絕對的一流精銳,他的傲氣與殺意不是這支拼裝雜牌部隊所能承受的。

  劉文鏡知道,當女真兵出現在自己面前時,自己的部眾已經“散”了。此時好保持著陣列的原因,是因為被女真人馬的氣勢給徹底壓住了,沒人敢第一個跑,怕觸動了這頭凶獸,對自己進行攻擊。

  嶽托來到軍前,打量著這支絕對算奇葩的軍隊,只一眼,嶽托就看出了這支部隊的虛實。

  “這些明狗根本就是一堆被嚇破膽的兔子!哈哈。”嶽托放聲大笑,笑自己之前竟然還以為這些明軍是有什麼陰謀。現在看來探馬只能放五裡路,這種兔子般膽小無用的部隊所能做出來的。

  “瓦勒!瓦勒!瓦勒!(殺!殺!殺!滿族衝鋒口號)”面對這樣的部隊,兩紅旗勇士們已經按捺不住自己對鮮血的渴望了。眼前就是一群綿羊,一群等待著被自己屠戮的綿羊。

  劉文鏡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他已經放棄了。對面女真軍隊的作態已經表明,他們準備進攻了。那空氣中彌漫著的濃濃的殺意,可以使人窒息。

  “這幫子老頭,究竟幹的什麼事兒!急急忙忙將京軍最後一點餘燼掃出來,就為了送到韃子前面,徹徹底底湮滅?”

  這次出軍更是整個京師將門發動所有關係,施展瞞天過海,將五千京軍送到前線!勝了自然皆大歡喜,向四方勢力宣告(除了後金)京軍依舊有著戰力!京師將門依舊有著挺起腰板的底氣!可是,要是敗了,那麼本就屋中漏雨的京師將門將徹底被推倒!

  老頭子們決定賭這一把,自己在其中是一個小小籌碼,甚至,連籌碼都不算。比起自己百年家族傳承,自己真的什麼都不算。即使自己再怎麼優秀,也沒用,老頭子們都已經瘋了!不瘋,還會去和韃子談什麼協議嗎?

  “不應該是這樣子的,我爺爺跟我說,都安排好了,會贏的,肯定會贏得。怎麼會這樣子,怎麼會……”

  “爺爺啊,你怎麼讓我來送死啊。孫兒不想死啊,你怎麼騙你孫兒來送送死啊!”

  “不是這樣子的,不是這樣子的,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

  ……

  這些被自己爺爺哄來混功勳的大少們,發現事情不像自家爺爺說的那樣子,心裡就慌了,有的喃喃自語,有的就這麼哭了出來,好不滑稽。

  此時,劉文鏡親衛充當的執法隊已經沒效果了,親衛門也很自覺地收攏到李文鏡身邊,護衛著主家。

  “大人,待會小子們先護著您出去!韃子人不多,我們可以保著大人回京!”

  劉文鏡搖了搖頭,歎息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不回去了,不回去了。”

  “可是大人……”親衛們不答應了。

  “你們自己突出去,尋條生路吧。”

  “笑話,大人,咱們是這樣子的人嗎?自從遼東那會兒跟著大人,就已經把這條命交給大人了。今兒個,大不了就讓弟兄們陪著大人一起上路,黃泉路上咱們接著護衛大人。弟兄們,是不是這個理啊。”

  “願與大人共死!”

  劉文鏡眼眶濕潤了,要是自己身後全是自己的親衛一般的忠勇之士,面前的韃子再強,自己也有信心一戰!可惜,唉!

  “貝勒爺,下令吧!”

  “貝勒爺,奴才們都等不及了!”

  “奴才們等著您下令呢!哈哈,屠了這幫兔崽子!”

  看著請戰心切的部下們,岳托笑了,這才是如今的滿洲,一個朝氣蓬勃的滿洲,一個求戰如渴的滿洲!這些勇士,日後,都將是自己手下的虎狼,自己註定將帶領他們,縱橫在這廣闊天地間,為女真一族打下浩瀚的疆土與不朽的基業!

  “兒郎們!……”

  “兩紅旗,聽我號令,收兵,撤!”

  正當嶽托準備下令進攻時,一個極不和諧的命令從後方被傳達出來,原本蓄勢待發的將士們迷茫了,因為他們知道,這個命令是來自家老旗主,四大貝勒之首的代善。出於本能,兩紅旗勇士們勒緊了馬繩,繃緊了肌肉,收住了將要噴湧而出的殺氣,使得自己沒有沖出去。

  嶽托將自己的頭盔脫下來,狠狠地摔到地上。徑直跑向剛剛回來的代善那邊。

  “阿瑪,你這是什麼意思!”嶽托語氣很沖,就差拿著刀,架在代善脖頸上去質問了。

  “哼,大汗有令!此仗,我兩紅旗必須敗!”代善冷冷地回了一句,話說,作為老子,他已經習慣了兒子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了。

  岳托臉色平復下來,作為愛新覺羅家第三代的領軍人物,他有著極高的軍事天賦,並沒有因為皇太極要求打敗仗的命令而氣急敗壞,他知道,皇太極這麼做,肯定是有理由的。

  “岩海,下令收兵!另外,你帶著一牛錄人馬跟我來。”嶽托召來了剛剛包紮好臉的岩海。
嚴羊 發表於 2019-2-18 20:15

第18章 詭異的勝利(中)

  “啥?收兵?貝勒爺,老旗主,奴才不明白了,為什麼收兵啊?”

  “叫你傳令就傳令!廢話這麼多幹什麼。待會兒還得你陪我去打敗仗呢。”嶽托沒好氣地訓斥著。

  “啥?奴才絕不打敗仗!貝勒爺……哎喲……”

  見岩海還在嘀嘀咕咕地嶽托直接一腳將他踹翻,岩海趕忙爬起來,去傳令。

  代善瞅了自己兒子一眼,放緩了語氣,問:“你去打,還是我去打?”

  “阿瑪,你老了,怕你出意外,所以,還是兒子我去吧。”嶽托拍了拍代善的肩膀,就去撿自己剛剛扔下去的頭盔了。

  “這臭小子。”代善並沒有將剛才自己兒子對自己所說的不敬的話往心裡去,相反的,他從兒子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關懷。況且自己已經老了,打敗仗不管怎麼說,對名聲都不好聽,何況已經算位極人臣的大貝勒呢。所以嶽托還是決定自己去背。

  代善輕輕眯了眯眼睛,使勁將即將浸出的淚水憋了回去,“唉,當初,是我糊塗了,是我對不起他啊。”

  “大人,你看,韃子不太對勁啊,兩翼怎麼撤了!”親衛長嘟囔道。

  一抹濃郁的亮彩從劉文鏡眼睛中閃現,心中狂吼:難道,成了!

  老頭子們和後金達成的協議真的成了!也就是說自己的這次領兵,即將迎來的就是勝利!京師將門世家也將渡過這個難關!

  劉文鏡按捺住內心的狂喜,靜觀事態發展,兩翼的女真兵都開始了後撤,唯獨中軍有兩三百女真騎士沒有動,依舊冷冷地注視眼前的明軍。

  待得兩翼的後金部隊全都撤光了,唯獨留下中軍數百女真後,五千明軍集體長舒一口氣,他們知道,現在自己安全了。就算是五千頭豬,這幾百女真一時半會也殺不完啊。

  大少們也各個破涕為笑,剛才還哭鼻子的,現在就只會掛著鼻涕傻笑著。

  岳托縱馬來到軍前,舉起自己的長刀,指著被親衛門團團護著的劉文鏡,嘴角扯出一絲輕蔑的笑容。

  仿佛感受到了遠處韃子將領的輕蔑,劉文鏡也抬起了自己的頭,表露自己的不甘與憤怒,不過,就連劉文鏡自己也覺得,自己的眼神是那麼的空洞與無力。他知道,為了自己所謂的家族利益,他已經拋棄了自己身為一名將領所必須具備的氣節。他,心虛了。

  “沖!”嶽托長刀斬下,發出衝鋒的信號。

  兩百餘名女真騎兵就這麼直突突地向著劉文鏡的五千兵馬沖來,真正的女真騎士都是身著重甲,靠著女真人在那個變態的時期所擁有的變態的身體素質支撐作戰,所以此時這兩百人所散發出來的氣勢依舊駭人!

  劉文鏡抿了抿嘴唇,不敢下令反衝鋒,他感覺,就是眼前這兩百多女真騎兵,也擁有著擊敗自己全軍的實力!

  “弓弩手,火槍手預備!”

  接到劉文鏡的命令,明軍陣列中的火銃手和弓箭手都開始了準備,只能主帥一聲令下,就會發射。

  韃子越來越近了,已經有火銃手開始閉上眼睛了,這種戰場上的殺戮之氣不是每個人都能適應與承受的住的。這些明軍雖然是京軍精銳,武勇還算可以的,可是沒上過戰成,沒有經歷過血與火的洗禮,個人武勇再怎麼樣好,也無濟於事。就像前些年東南沿海鬧倭寇時,多少武林豪傑武功高手去和倭寇打,都被倭寇打得慘敗,沒組織沒紀律的沒配合的個人武勇,在千軍萬馬中作用很低。

  君戚爺爺用在後世都堪稱一絕的兵法練出一支紀律嚴明言出法隨的戚家軍,平了東南倭寇後,又跑去北方打得蒙古韃子膽寒,不敢問邊。

  劉文鏡的所屬還沒有到這種層次,因為看著即將到達自己面前的女真騎兵,很多士卒怕了,閉著眼睛,就這麼按響了扳機,有一半火銃就這麼射擊了!可女真騎兵還沒進入射程呢!

  “唉,這……”劉文鏡連罵得力氣都沒有了。

  “散!”長刀橫切,原本即將沖入明軍軍陣的一牛錄騎兵在最後關頭,竟然硬生生地分流,從明軍陣前散開。

  這個度嶽托把握得非常精確,因為劉文鏡下令弓箭手投射時,女真騎兵已經散開了,投射打了個寂寞。

  “聚!”嶽托再次下令。兩紅旗勇士們再次有組織地向嶽托聚集。

  “撤!”嶽托率先調轉馬頭,領著部下開始後撤。

  劉文鏡咽了口唾沫,很無奈地下令,“追。”

  劉文鏡的追擊的命令下達了,可隊伍卻沒有動。

  人家都不來殺我們,走了,我們還要跟上去求人家:快點殺我吧!腦子沒問題吧?

  這些個京軍士卒在京城裡都有著家小,還沒到可以捨棄家小將自己的命拋上去的地步,況且城外還有遼東軍以及這麼多勤王軍,大傢伙都認為這韃子是不可能打進城裡去的,自己也沒必要現在在城外拼了命不是?

  身為一軍之將,居然出現了這種命令屬下追敵,卻沒人聽令的情形。

  劉文鏡發誓,等這次完事了,回京後,一定要狠狠地整合這支部隊,這支京軍最後的菁華!不過,現在時沒時間做這事兒了。不過怎麼說,得把勝利的姿態做足!

  “將門世家子弟們,想想你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殺韃子的!現在韃子已經被我們殺退!你們還愣著幹啥?”

  劉文鏡抽出自己的佩劍,橫直前方,領著自己的五十余名親衛就這麼直衝衝地向著嶽托等人離去的方向追去。

  殺退?連點紅色都沒看見,就這麼殺退了?

  一旁的公子哥兒們眼神中神采立馬出現,是啊,自己辛辛苦苦出來是為了啥?擔驚受怕是為了啥?家族什麼的都太虛了,太遠了,太高了,自己出來,說穿了,是為了自己的前途!為了一個擊敗韃子的功勳!為了自己日後的青雲直上!

  “對,追敵!”大少們終於反應過來,也追著劉文鏡而去。那些個馬騎不利索的乾脆下馬,步行追擊。嘴裡高喊:“殺韃子啊,殺韃子啊!”

  被這麼一帶動下,大部分京軍士卒也只得跟著主帥一起追擊,在戰場上不聽號令,回京的話肯定會被收拾,到時候全家老小也就別混了。

  岳托率一牛錄騎兵在前方跑,劉文鏡率一杆人馬在後面追,一跑一追,好不熱鬧。

  雖然心中不解皇太極的命令,但是嶽托還是毫不猶豫地執行了,在戰場上主帥的命令就是天,身為將領必須無條件服從,大不了事後詢問就是。

  “後面這幫子兔子,追得還真快!”岩海吐了口唾沫,嘟囔著。

  “那咱們也快點,別被兔子咬著屁股!”嶽托笑駡道。

  “哈哈,弟兄們,都麻利點啊,誰被兔子咬到了,可就太丟人了啊。”

  “哈哈……”

  瞧著架勢,哪裡有半分敗逃的模樣,倒像每年秋獵般自得爽快。

  “都給我跟上!別落下!跟上!”劉文鏡邊策馬別向下吩咐著。

  京軍士卒也硬著頭皮一路急追,不敢怠慢,那些個公子哥們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堅決不能讓自己掉隊。

  嶽托就這麼繞了京城南面跑了一個圈,做足了戰敗被追的姿態,劉文鏡率領著部隊也像模像樣地追著嶽托跑圈。

  “貝勒爺,夠了吧!”岩海再次出聲抗議,被兔子們追了這麼久,早就來火氣了。

  “呵呵,差不多了,發信號,通知阿瑪他們,把這些個明軍壓下去!”嶽托也感覺差不多了,而且自己也懶得再跑了。

  “喳,貝勒爺,可等著您這句話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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