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944
吟雙 發表於 2019-3-7 08:25
第十一卷  陰陽石

第一章 陰緣廟


看清靜海此刻的模樣,我不由得吃了一驚。老和尚一隻手緊緊的攥著我的手腕,臉上的表情竟是從未有過的兇狠。

「你見過陰石?」靜海陰沉的再次問道。

「什麼陰石?」我下意識的反問,皺著眉頭想要甩開他的手,哪知道老和尚緊抓著我,竟一下沒能甩開。

「你想幹什麼?」瞎子冷冷的問,竇大寶也站了起來。

靜海盯著我的眼睛看了一陣,長嘆一聲,鬆開了手,「唉,別怪我緊張,實在是此事茲事體大啊。」

看著老和尚變臉和翻書一樣,我並沒覺得意外。每個人追求的利益不同,在各自的利益面前,表現出的態度自然也不同。

不管靜海是不是在故弄玄虛,他能把情緒流於表面,而不是明裡一套暗裡一套,這就讓和他接觸的人省心不少了。

我擺擺手,示意竇大寶坐下。

我問靜海,陰石是不是就是趙奇從棺材里拿走的那塊月牙石?

靜海搖搖頭,想了想,反問我說:「你說你通過靈識看到那女子去到了一座廟宇,在求得廟中神像的允許后,她才真正成為了有生命的木甲人。在你看來,你認為那廟宇是虛幻,還是真的存在?」

靜海的話立時勾起了我的興趣,我沒有猶豫,直接說:「那是真的。」

我乾脆把在後街31號進入過無眼神廟,以及我曾從廟裡拿出一個泥娃娃的事說了一遍。

說到後來,我下意識的看向徐潔。

徐潔臉微微漲紅,小聲說:「我知道你和桑嵐配了陰婚,所以,所以我……」

「所以你就拿了你那個娃娃跑了?」我瞪了她一眼。回過頭,就見靜海一臉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不等我開口詢問,靜海就吱溜了一口酒,咂吧著嘴說:「既然你們都親身去過,那廟宇的存在就毋庸置疑了。就算不用我說,你大致也該知道,那廟宇是管什麼用的了。」

回想起第一次去到無眼神廟時看到的那一對對的泥娃娃,我隱約想到了關鍵,但一時間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那座廟是專管陰陽婚約的。」靜海語出驚人。

「我靠,居然還有這種廟?」竇大寶和瞎子都瞪圓了眼睛看著他。

靜海翻了個白眼,斜睨著兩人:「現在不是你們想動手揍我的時候了?」

「我日……」竇大寶差點沒連人帶椅子直接翻過去。瞎子也是一臉便秘的表情。

早知道靜海小心眼,可老和尚近乎極品的睚眥必報還是讓人大開眼界。

這老丫的,似乎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場合,都不會忘了斤斤計較。

靜海接下來的話更是讓所有人大跌眼鏡:「你們真以為把兩張相片兒擺在一起,點幾根香走走形式,就能把死人跟死人、死人跟活人配對兒了?得了吧!真要是那樣,那些娶不到媳婦兒的光棍漢,只要花倆小錢請個神漢,隨隨便便挖個墳,就能背個媳婦兒回家過日子了,誰特麼還用買房備彩禮啊?」

「咳咳咳……」

我抓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壓了壓嗆岔了的氣,「咳,和尚,咱……咱別扯跑題了,還是說正事吧。」

「佛爺沒跟你閑扯,說的就是正事。那座廟叫做彼岸廟,又叫陰緣廟,陰陽的『陰』,管的就是陰陽之間婚配的事兒。」

靜海又喝了口酒,夾了塊魚肉塞進嘴裡,含糊的接著說道:「我說這個的目的,不在於陰緣廟本身。」

他朝瞎子和竇大寶揚了揚下巴,「你們不用懷疑陰緣廟是否真的存在,因為懷疑也沒用,那是死人跟死人、死人跟活人配對的地方。除了一些和陰親有關的方士和被配婚的本家,平常人是去不了,甚至也見不到的。」

靜海的這種大白話一貫能把人噎死。可我琢磨過他這話的味來后,卻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次在31號,不光是我去了陰緣廟,大背頭潘穎也去了!難道說她也……

我看向竇大寶,剛要開口,靜海卻說:「類似陰緣廟這樣的存在不止一處,存在的目的也各不相同。不要問我它們為什麼會存在,因為佛爺我也不知道。」

他把空酒杯在桌上頓了頓,被吊足胃口的竇大寶立馬拿起酒瓶替他倒滿了酒。

靜海滿意的點點頭,又吱溜了一口酒,才說道:「咱們回歸正題吧,我說的重點不在於陰緣廟之類存在的本身,而是這些邪異的地方存在的根本。」

他看了瞎子一眼,「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這些不用我說了吧?自太極始出,世間萬物的存在都是以陰陽為根本的,縱使再玄妙、再邪異的存在都是如此。這麼說吧,如果某人能有方法在陰陽之間的臨界點,使一個區域的陰陽氣勢達到圓滿的平衡,那就能創造出好比陰緣廟的存在。當然,打造那樣的境地所為何事,就因人而異了。」

靜海猛地把酒杯往桌上一頓,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想要打造那樣的所在,最簡單的法子就是利用陰陽石!」

聽他終於說歸正題,我問:「趙奇拿走的那塊月牙石,就是陰陽石……是陰陽石之一?」

靜海看了我一眼,點點頭:「你總算是明白我的意思了。陰陽石自然是分陰陽兩塊,趙奇拿走的是陽石。佛爺想問的,是陰石如今在哪兒?佛爺這輩子無論看人還是相寶,都沒看走眼過。那個姓趙的渾身透著一股子邪性,絕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被他得到一陰一陽兩塊月牙石,他指不定會弄出什麼妖蛾子呢!」

老和尚細眼突然一眯,攤開一隻手掌緩緩握成拳頭,陰狠的說道:「為了不讓妖人作怪,佛爺要做的就是找到那寶貝陰石,妥帖的收藏起來。」

「噗!」這次竇大寶和瞎子同時把剛喝的酒和茶噴了出去。

這老和尚,到底還是暴露了貪婪的本性。

見我們吃喝的差不多,一直在門口小心守候的旅館老闆走了過來。

靜海這會兒已經喝得老臉通紅,眼珠子也紅通通的,不等他開口就陰聲細氣的說:

「這次你們一家能逃得一死,佛爺不說讓你們報答救命大恩,只讓你們替佛爺做兩件事。」

他沖旅館老闆勾了勾手指,「還記不記得三年前把泥貓送給你的那個『高人』長什麼德性?記得的話想法找人給我畫出來。」

到了這份上,旅館老闆只能連連點頭。

「阿彌陀佛!」靜海忽然雙掌合十念了聲佛號,把一隻手朝著桌面一劃拉:「貧僧乃是出家人,渾身一文不名。這幾天的吃喝住宿,你得給我免單。」
吟雙 發表於 2019-3-7 10:24
第二章 滅魂釘


聽了靜海提出的第二個要求,旅館老闆一臉的哭笑不得,急著應承下來,伸手朝著屋外指了指。

同樣是不等他開口,靜海就抬高調門,尖著嗓子說:

「還比劃什麼?趕緊去把那泥胎大貓給砸了!」

旅館老闆昨晚親眼看到江中浮出那樣一艘鬼船,早就嚇得六神無主了,聞言急忙找來大鎚,三兩下就將家廟中供奉的泥貓給砸了。

泥貓被砸爛,裡面竟滾出了幾顆黑漆漆的頭骨。

看到這一幕,旅館老闆娘和老闆的女兒呂靚靚都嚇得尖叫起來。

靜海醉眼斜視旅館老闆,從鼻孔里哼了一聲。那意思再明顯不過:看吧,我早說過箇中玄機了,你不信而已。

我從包里拿出手套戴上,蹲下身,拿起一個頭骨仔細看了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連忙放下,又拿起了另一個。

等到看完所有頭骨,我心口發緊,一口氣堵在胸口憋的臉發青發脹。

「你沒事吧?」徐潔幫我捋著心口小心的問。

我搖了搖頭,拿出手機,猶豫了一下,又放回了口袋。

「怎麼個情況?」瞎子低聲問我。

我說:「五個頭骨都是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先天有著不同的殘疾。」

靜海點點頭,「那就對了,先天五感不全,是為五殘。五殘生就不善,用術法激發出他們先天的怨念,足能夠改變一片地域的氣勢。也只有利用五殘作這邪局,才能引得那鬼船重現天日……」

「夠了!」我猛然打斷他,用力揮著手大聲說:「我不管什麼五殘,我只知道這是五個孩子,他們才剛出生,而且是被活活殺死的!」

五顆頭骨的確有著不同部位的畸形,但從醫學角度判斷,五個嬰兒都已經出生,而且存活過一段時間。

他們並不是因為先天缺陷自然死亡,而是被人為殺害的。

瞎子彎下腰,看了看五個頭骨,回過頭駭然道:

「每個頭骨的信腦門上都插著一根銅釘,他們是被釘死的?」

「是滅魂釘。」靜海淡淡道:「用混雜了腐魚骨的婦人經血浸泡七七四十九日,釘入孩童的不同部位,被殺死的孩童魂魄損傷不同,就能夠被煉製成不同作用的嬰靈。滅魂釘釘入五殘靈台,便是滅了他們的魂魄,只留存了先天怨念。」

「要不要報警?」竇大寶臉色凝重的問。

我搖了搖頭:「暫時不要。」

「報官能管什麼用?這泥貓雖然是三年前送到這裡,卻不是三年前所制。其中的五個娃娃,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五個娃娃都是殘疾,是被偷走又或是被父母丟棄都難說,過了這些個年頭,官府即便想要追究,又從何入手?」靜海朝著旅館老闆努了努嘴,「報官的話,不但毫無意義,還會替他們一家惹來更多的麻煩。」

旅館老闆早就嚇得渾身哆嗦,說不出話來了。

瞎子看向我:「不報警的話,該怎麼處理這些頭骨?」

話音未落,就聽「啪」的一聲脆響。

「你幹什麼?!」瞎子和竇大寶同時大驚。

靜海瞥了兩人一眼,又看看我,抬起腳,彎下腰,從被他踏碎的頭骨里捏起一枚生鏽的銅釘,朝我們比劃了比劃,「你們都知道佛爺貪寶了,可佛爺和你們一樣,也對那些利用娃娃作妖的人不齒。這些娃娃的嬰靈都已滅絕,腦殼留著也沒什麼用……」

他嘴裡說著,又接連踏碎了其餘四個頭骨,將頭骨中的銅釘撿起來,攏在手心裡吹了吹表面的骨粉,一邊小心翼翼的揣進隨身的褡褳布袋,一邊似喃喃自語的說:

「這滅魂釘可是好寶貝啊,佛爺我可得收好了,等有機會,把它們還給原主,說不定能換來更大的好處呢。」

「我……我該怎麼辦?」旅館老闆一個大老爺們兒,都已經忍不住哭出來了。

他畢竟只是個普通人,一連串的打擊已經快讓他崩潰了。

靜海見我沒反應,自顧蹲下身,兜開僧袍,將踏碎的骨碴骨粉撮進僧袍,嘴裡對旅館老闆說:

「別愣著了,快去挖些乾淨的江泥來,佛爺替你再做個供奉,也好保你一家安康太平。不過話說頭裡,以後如果佛爺再來此處,吃喝拉撒睡,你可不能收我的錢啊。」

等旅館老闆挖來江泥,靜海走到竇大寶面前,竟然雙掌合十,恭恭敬敬的朝他施了一禮:

「小佛爺,渡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要勞煩你,賜這五殘娃兒一泡童子尿,雖然不能令他們魂魄重聚,卻也能助其消除怨念,縱使不在三界六道,也能有個清靜。」

我和瞎子對視一眼,朝著竇大寶點點頭。

靜海雖然妖孽的很,但我實在想不出,他還能怎麼利用五個頭顱殘骨作妖。

關鍵是,他說要把五根銅釘物歸原主的時候,眉宇間透出的凜然肅殺,幾乎讓所有人都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雖然靜海僧亦正亦邪的表現把所有人都震懾的無從異議,但看到他把骨粉和江泥摻和,用竇大寶的尿和泥,最終捏成個雙頭八肢的古怪娃娃模樣,也都覺得說不出的邪異和道不明的荒誕。

靜海專註的將泥窪吹乾,親手擺放到原先供奉泥貓的家廟供桌上。抹了抹額頭的汗,這才回過頭對著旅館老闆說道:

「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此謂人生四大喜。我用九世佛爺的童子精元將這五殘骨殖製成四喜童子。你們一家不必刻意供奉,只管給他一日兩餐五穀素食。這樣一來,不但能夠化解五殘怨念,還能讓他們殘留的靈識以為你們是真心善待他們的家人。雖不能令你一家大富大貴,卻能保你們闔家安康,遠離疾病。」

回過神來的瞎子告訴我和竇大寶,四喜人是民間流傳已久的祥瑞象徵,老和尚以喜平怨,卻不求替人降喜,而是只求康泰,這手段雖然邪異,卻還是很靠譜的。

旅館老闆正對靜海千恩萬謝,船屋裡突然傳來一陣嘈雜。

季雅雲急慌慌走出來,走到我身邊,揉了揉發紅的眼睛說:「你快去看看嵐嵐吧,她醒了以後,怎麼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就那麼……」

話沒說完,桑嵐已經從船屋裡走了出來,徑直走到了我面前,直勾勾盯著我看了一陣,緩緩的說:

「你是我哥啊?那我被配陰婚該怎麼辦?」

「別犯傻,那就算是真的,也是陰差陽錯,我會想辦法……」

不等我說完,桑嵐猛地從脖子里扯下一樣東西,狠狠甩在我胸前,歇斯底里道:「不需要!」
吟雙 發表於 2019-3-7 10:27
第三章 鬼頭玉碎


見桑嵐把鬼頭玉丟過來,我急忙伸手去接。

可不知道怎麼,渾身突然猛一麻,動作跟著僵硬起來。只這一窒,鬼頭玉就落在了地上,「啪」一聲,竟摔成了兩半。

我大吃一驚,卻像是在瞬間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身子發軟,向地上癱去。

儘管徐潔及時扶住了我,可我還是像煮熟的麵條一樣,身體三分之二的重量都壓在徐潔身上才勉強能算是站著。

「造孽啊!簡直暴殄天物啊!」靜海尖叫著撲過來,搶也似的將碎了的鬼頭玉捧起來,滿臉的痛惜之色。

「混賬!」瞎子大聲罵了一句,跟著一個耳光狠狠扇在桑嵐臉上。

「你幹什麼?」桑嵐的父親急忙上前擋在桑嵐身前。

瞎子兩眼瞪得通紅,手抬在半空,看樣子還想再動手,我渾身無力,只能是招呼竇大寶拉住他。

「你打我?你憑什麼打我?」桑嵐反應過來,捂著臉大聲道。

「我打你都算輕的!」瞎子竟氣得身子有些哆嗦,「你知不知道鬼頭玉和禍禍息息相關?你打碎鬼玉,是想要他的命嗎?」

桑嵐的父親本來還有些發火,聞言不禁一愣。

瞎子兀自氣淋淋道:「當初你們為了自保,騙他用自身陽氣替鬼玉開光,已經讓他折了陽壽了。現在鬼頭玉碎了,他徐禍禍折損的元陽可不是一點半點!」

靜海捧著鬼頭玉搖著頭長嘆了一聲:「如果我沒看走眼,這崑崙鬼玉應該是被某人以自身煞氣花了幾十年孵化出來的。鬼玉和這人早已有了貫通,包藏了他的一部分生機。鬼玉碎了,裡邊的煞氣和生機也消散了。」

他看著我,又嘆了口氣,「玉一碎,怕是至少折了某人十年的陽壽啊。」

聽到他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我就感覺徐潔的身體緊繃了起來,連忙竭力拉住她的手,「別……別亂來。」

徐潔沒有動,但眼睛卻死死的盯著桑嵐。

桑嵐一家聽了靜海的話,也都呆住了。

關於鬼頭玉的來歷,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了。

當初桑嵐和季雅雲或許還不知道讓我給鬼頭玉開光意味著什麼,桑嵐的父親卻是知道的。他為了桑嵐,硬是事先瞞著我,等到我替鬼頭玉開了光,才得知所謂的開光,是被鬼玉吸走了我一口陽氣。那等同是折損了我至少三年的陽壽。

現在玉摔碎了,卻是真的幾乎要了我的小命了。

我看了看一臉驚慌失措的董亞茹,勉強咽了口唾沫,無力的說道:「都是註定的,已經這樣了……算了。」

我這話一半是給自己寬心,一半是說給徐潔聽的,因為我能感覺到,一向溫柔的徐潔,已經少有的動了殺機。她的巴掌可不是瞎子能比的,那是一巴掌能把人的腦袋忽成爛菜瓜的。

想起瞎子以前說的關於鬼頭玉的事,我問瞎子:「現在玉碎了,桑嵐會不會有事?」

「你管她個屁!要不是因為她,你徐禍禍早就不幹陰倌這一行了,哪會弄到今天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這個女人根本就是個掃把星,你管她死活!」瞎子是真氣急了。

桑嵐從愣怔中緩醒過來,眼裡含著淚水,卻是咬牙切齒的說:「我是掃把星,什麼都是我的錯!可我到底錯在哪兒?是我去招惹那些人、那些鬼的?我錯就錯在不該認識他徐禍,更不該喜歡上他!」

「唉……」靜海嘆了口氣,把臉扭一邊擺弄碎了的鬼玉去了。

瞎子和竇大寶等人聽了桑嵐的話,也都有些發愣。

事實上不光是我,所有身邊相熟的人,幾乎都看出桑嵐對我有那麼點意思。現在聽她帶著委屈親口說出來,卻還是或多或少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錯愕感。

「我是掃把星,是我要了他徐禍的命。玉碎了,我把命還給你行了吧?!」桑嵐歇斯底里的說著,猛然轉過身,朝著江邊跑去。

「嵐嵐!」季雅雲追上前拉住她,她卻仍是死命的想要掙脫。

「啪!」

季雅雲竟驀地甩手給了她一個耳光,「你任性夠了沒?」

「小姨……你……從小你最疼我了,現在你也打我?你也怪我?」桑嵐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做錯了就要認錯,而不是繼續錯下去,讓事情變得更糟!這不是小事,因為你的任性,你要了徐禍半條命!」季雅雲少有的詞嚴厲色。

桑嵐怔怔的看了她半晌,忽然嘴角牽扯了兩下,慘然一笑:「呵呵,對,我任性,我是掃把星。我做什麼都是錯的!」

說完,猛地甩開季雅雲,頭也不回的跑出了旅館。

桑嵐的父親看著我猶豫了一下,低聲說:「對不起。」然後大聲喊著桑嵐的名字追了出去。

我感覺稍許緩過些勁,見董亞茹淚眼婆娑不知所措,季雅雲也神情複雜,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去追桑嵐。

我勉強笑笑:「已經發生的事誰都挽回不了,那就盡量不要讓情況變得更糟。桑嵐就是一時孩子氣……你們快去照顧她吧。」

「小福……」董亞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雖然不是一個媽生的,可我已經把桑嵐當成親妹妹了。我可不想我妹有事。你們快去看著她吧。」

我真是沒了力氣,說完這句話,就讓徐潔扶我回房間休息。在視線轉開,轉過身以後,默默的在心裡喊了一聲『媽』。

桑嵐離開后再沒有回來,她父親回來拿行李的時候,想找我道歉,被竇大寶和瞎子擋了駕。

竇大寶和瞎子一樣,是真動了肝火,更主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那毫無意義。

估計我特麼也是皮實了,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居然就恢復了利索。

轉過天上午,我問瞎子,旅館老闆有沒有畫出送泥貓那人的樣子。

瞎子搖頭,說旅館老闆是嚇破了膽才沒口子的答應靜海畫出那人的樣子,可事都過了三年了,他一家人也不是什麼畫家,哪能畫的出來啊。靜海也是奇葩到家了,說什麼要相信人的潛力,這不,還硬逼著老闆一家畫畫呢。

見我欲言又止,瞎子翻了個白眼,說桑嵐把鬼頭玉戴在身上那麼久,已經吸收了不少鬼玉的煞氣,要不然她的靈識也不會那麼強悍。

所以玉雖然碎了,對她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末了瞎子說,段佳音這趟是專門為我來的,現在徐潔找到了,我也算是囫圇個的活著,她得立馬趕回去照顧她老爹段乘風了。

「我得跟她回去一趟,盡量一鎚子把我們倆的事敲死了。」

送走瞎子和段佳音,看到江邊那座家廟,我又被勾起了心事。

或許是職業的關係,對泥貓里那五個畸形嬰兒的頭顱,我一直都放不下。而且,鬼船一行雖然有驚無險,但留下的疑問實在太多了。我實在不想就這麼有頭無尾的懵逼著回去。

見靜海還在逼著旅館老闆一家朝著畫家的職業發展,我不禁搖頭,這老和尚也是,一個人就能吃倆饅頭,你能逼著他扛起八百斤的東西嘛。

靠旅館老闆一家是不靠譜,想要弄清楚一些事,那就只有去找那個神秘的女白領元君瑤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3-7 10:31
第四章 蛇皮巷


臨近中午,我問旅館老闆借了他家的麵包車,和竇大寶、徐潔一起按照導航直奔元君瑤給的地址。

快到地方的時候,竇大寶忽然扭過臉說:「咱是不是得先找個提款機,取點錢啊?」

我這才想起來,元君瑤說過,要我們來的時候多帶些錢,那樣更容易找到她。

她當時說的時候我也沒怎麼在意,現在想來,這話怎麼聽上去那麼奇怪呢?

沒見附近有銀行,我就說先不取錢了,真要是有用錢的地方,不還有手機呢嘛。

停好車,三人來到一個巷子口,往巷子里看了看,不禁都有點發傻。

元君瑤只說要找她就來蛇皮巷,但沒說門牌號是多少。

本來還以為住在巷子里不難找,頂多找人問問就是,可到了地方才發現情況和想的不一樣。

因為地勢等原因,每個地方的街巷格局也不盡相同。

這巷子是挨著山往上走的,曲折狹長,房舍錯落,一眼看去怕是最少也得有幾十戶人家。

關鍵這兒並不是什麼繁華區域,大白天的也沒看見巷子里有什麼人。

沒辦法,只能是先往裡走走看,萬一遇見人再問。

走了一段,更有點懵了。這蛇皮巷不光長,而且中間還有很多分叉,要在這裡漫無目的的找一戶人家可不是容易的事。

「大爺!」竇大寶突然跑進了一條分叉。

順著一看,就見一間屋子前,一個乾癟老頭正端著個塑料盆在給花淋水。

竇大寶跑過去跟老頭說了幾句,回過頭朝我和徐潔看了看,表情顯得有點古怪。

然後就見他把手伸進兜里,掏出一沓錢,抽出兩張紅票子遞給老頭。

老頭搖了搖頭,沒接。他只好又抽出兩張紅票,老頭還是搖頭。

直到竇大寶把手裡的大票全給了老頭,他才跟竇大寶說了句什麼。

竇大寶擰著眉頭走了回來,悻悻的低聲罵道:「老棺材瓤子,真是他娘的掉錢眼裡了。」

「怎麼說的啊?」我沒看明白怎麼回事,不就問個路嘛,怎麼跟打劫似的?

「往上。」竇大寶朝上方指了指。

「怎麼著?」

「就說往上!」竇大寶腦門子青筋都起來了,「老東西把我兜都掏空了,就他媽說了這倆字兒!要不是看他頭髮都白完了,老子今天非得大嘴巴子抽丫的!」

我也有些火了,「這他媽叫怎麼回事?不就問個路嘛,怎麼就要那麼多錢?」我可看的真真的,竇大寶起碼給了那老頭一千塊錢。

「老丫說了:你愛給不給,找別人問也是一樣。」竇大寶翻著白眼往回瞅了一眼。

我氣笑了,「那你就給他啊?」

「不給咋辦?」竇大寶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我總算知道那女的為毛要咱多帶錢了。都快入土的人了還這麼刁,保不齊這裡住的全他娘是餓皮虱子。也甭等會兒再取錢了,我這就下去找銀行去,你跟小包租婆先上去,等會兒我來找你們。」

末了竇大寶邊背著手往下走邊嘀咕了一句:問路真要這麼好賺,這兒的人真該每人配個二維碼,掃掃就行。

「他這是……還沒睡醒呢?」一直等看著竇大寶走出巷子,我都有點沒反應過來。

一千塊錢買倆字——『往上』?

我怎麼就覺得要麼是那老頭有病,要麼就是竇大寶中迷魂咒了呢?

再看那老頭,已經回屋去了,估摸著是數錢去了。

徐潔拉住我柔聲說:「大寶不是傻子,不會跟人說兩句就給人那麼多錢。他是在氣頭上,沒把話跟咱們說清楚。」

我點點頭,大拇指往上挑了挑:「那接著往上吧。」

兩人手拉手又往上走了一陣,我有些耐不住性子了,「還有這麼多人家,上哪兒找去?」

「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問問吧。」徐潔握了握我的手,朝我點點頭,轉過身左右看了看,徑直走到一戶人家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不大會兒,房門打開,一個穿著大褲衩,光著膀子,滿臉漲紅的黑胖子站在門后愣了愣,粗著嗓子問:「你找誰?」

隔老遠我就聞到一股酒氣,急忙走了過去。

「你們是幹啥子的?」黑胖子看看我,打了個酒嗝,又問了一句。

「你好,大哥,麻煩問您一下,您知道元君瑤住哪兒嗎?」徐潔有意無意的把我往身後擋了擋。

「元君瑤?」黑胖子又愣了愣,眉毛擰了擰,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我倆:「你們是什麼人?找她做啥子?」

徐潔說:「我們想找她問點事。」

「你們認得她?」黑胖子擰著眉頭問。

聽他粗聲粗氣,我忍不住皺眉:「是她讓我們今天來找她的。」

雖然我對這個喝得暈暈乎乎,身份不明廢話又多的胖子沒什麼好感,但自問這話說的還不算沒禮貌。

哪知道黑胖子聽我說完,先是怔了怔,隨即竟沖我瞪起了眼睛,抬手指著我,噴著酒氣大聲罵道:

「你個龜兒子放屁不打草稿撒?老子弄死你信不信?」

「你怎麼罵人啊?」我一下子冒火了。心說是我今天出門沒看黃曆,還是這蛇皮巷裡住的真都是刁民怎麼著,先是碰上個比段乘風還死要錢的老頭,這又找上個粗莽的醉鬼。

「哈賣批,罵你怎麼地,老子還打你個龜兒子嘞!」黑胖子竟驀地一拳朝我打了過來。

我本能的一隻手去拉徐潔,一隻手去抓黑胖子的手腕,冷不丁卻見眼前一花,似乎有一道白影閃了一下,跟著就聽黑胖子「哎喲」一聲怪叫,舉起的拳頭像軟皮蛇似的耷拉了下去。

黑胖子驚疑不定的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徐潔,抱著手往後退了兩步,「你們到底是做啥子地?」

我也是愣了愣才看見徐潔正冷眼盯著他,這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靠,金剛屍還真是名不虛傳,簡直比傳說中的無影手還牛叉啊!

「下次別這樣了,我是你男人嘛,你這麼做……我很沒面子的。」我把徐潔拉到身後,斜眼看著她訕訕的說道。

剛才我是真沒防備黑胖子會突然動手,要是沒徐潔攔這一下,就算我反應快,保不齊也得挨上一下子。

「你們到底是做啥子地?找君瑤做啥子?」黑胖子竟又大著嗓子問道。

「我都說了,是她讓我們今天來找她的!」我是真服了這孫子了,酒暈子見多了,還真沒見過這個『型號』的。

黑胖子一動手就吃了虧,顯然也有點發怵,可聽了我的話,卻再次瞪起了凶眼,回過頭邊在屋裡晃晃悠悠的尋摸邊罵罵咧咧:「龜兒子!你找死……你找死!」

「喝多了就滾回屋睡覺!」我皺眉說了一句,就想拉徐潔走。在我看來,實在是沒必要和一個醉鬼再墨跡下去。

可就在我說完這句話的同時,黑胖子已經抓起一個還有半瓶酒的啤酒瓶衝到了我面前:

「你龜兒子想死撒?瑤瑤都死了三年咯,你還打著死人的幌子來裝神騙鬼?」
吟雙 發表於 2019-3-7 10:32
第五章 再見


「你說什麼?」我猛然一怔。

「去你媽個鎚子!」黑胖子像是瘋了一樣,紅著眼,舉著瓶子朝我砸了過來。

眼看著啤酒瓶子落下來,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住了,竟然沒有躲,甚至沒有擋。

直到瓶子豎在我頭頂上,才見一隻手從我肩后伸出來,用大拇指和食指頂住了瓶身。

「噗……」

經過劇烈搖晃后頂足了氣的啤酒直從瓶口躥出來,兜頭噴下,直潑了我滿頭滿臉。

「你……速度也不是那麼快嘛。」我斜眼看著徐潔,使勁抹了把臉。

「你故意的?」徐潔少有的瞪了我一眼,「是你不讓我動手的!」

估計是真被我的不靠譜惹惱了,她跺了跺腳,手臂微微一擺。

黑胖子緊握著酒瓶的手就像是遭到了電噬,猛地渾身一震,手裡的酒瓶脫手而出,朝著一邊飛去。

酒瓶飛出的時候,我已經預見到了後果,幾乎是本能的抓住徐潔的肩膀,猛然轉身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在這個過程當中,我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反作用力。對方的企圖似乎和我一樣,是想護住我。可對方的力量到底還是沒有執拗過我。

「砰!」

酒瓶飛磕在門框上,瞬間爆裂。

我幾乎是用老貓叼奶貓的姿勢摟著徐潔快速的朝前跨了兩步,等回過神來,才感覺後背一陣針扎似的刺痛。

「啊!」

身後突如其來的一聲慘叫讓我暫時忘記了自身,急慌慌推開徐潔,上下仔細打量,見她沒有受傷,這才匆匆回過頭。

「啊……」

持續的慘叫聲中,看清楚眼前的一幕,我瞬間驚呆了。

黑胖子跌坐在門裡,兩隻手捂著臉不住的哀嚎。

就在他右手的指縫裡,眼睛的部位,赫然露出嬰兒手掌大的一塊綠色酒瓶碎片!

「靠!」

我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踩著酒瓶碎片朝前邁了一步,盯著黑胖子看了一陣,回頭看了看徐潔,用力撥了她一把,壓著嗓子急道:「走啊!快跑!」

徐潔貌似也知道自己闖了禍,急著搖頭:「我沒事的,你……你快走吧,別牽累到你!」

我怎麼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稍一猶豫,最後看了黑胖子一眼,一咬牙,拉著徐潔就想跑。

可是沒想到,剛跑出一步,被碎酒瓶迸瞎了眼的黑胖子竟猛地撲過來抱住了我一條腿,「你別走噻!」

我被拖著不能動,看了一眼徐潔,回過頭看著胖子,勉強咽了口唾沫,「對不起……」

「沒事沒事!」黑胖子的反應讓我和徐潔都傻了。

他先是一隻手抱著我的腿,像是怕我逃跑似的,卻又連連擺著另一隻手,最後乾脆鬆開我,兩隻手一起擺,口中急著說:

「真得沒事,你不要走!你們都不要走好不好?求求你們了,我求求你們了……啊……」

說著,竟撲在地上,一邊嗷嗷的哭,一邊不住的磕起了響頭。

「你幹嘛?!」我徹底被弄懵了,捋著額前的頭髮驚促的不知所措。

我本來以為黑胖子是因為喝酒喝迷糊了,以至於被碎酒瓶插瞎了一隻眼睛都茫然不知道真正發生了多大的事……我以為他還在撒酒瘋……

沒想到黑胖子又朝著我磕了倆頭,忽然快速的朝前挪了挪,雙手緊緊的抱住了我的一條腿:「大哥,幫我,幫幫我!我不能沒得瑤瑤!你不得把她還給我,也讓我去找她麼!我求你咯!」

「你先起來!」

我終於從突如其來的慌亂中反應過來,勉強把他從地上扶起來,扶到屋裡的椅子里。

「你到底是……」

只問了半句,不經意間看到屋角的一張八仙桌子,我不由得呆了。

那張桌子很老,挨著牆角,兩邊都貼著牆。不靠牆的兩邊,各擺著一把椅子。

一把椅子是撇開的,應該是有人剛坐過。

另一把椅子端端正正的對著桌沿。椅子前面、桌子上頭,端端正正的架著一個相框!

「你們別走!」黑胖子竟沒頭沒腦的用雙臂抱住了我的腰,仰著頭,用半哀求……大半透著瘋狂的腔調大聲道:「大哥!不得走!帶我去見瑤瑤!」

看著他仍插著碎玻璃片、血流如注的右眼,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勉強定了定心神,從醫學角度判斷他一時半會兒還不至於有生命危險,才戰戰兢兢的問:

「你到底想幹嘛?說清楚好不好?」

我是真的頭快炸了,作為一個醫科生……我見過的死屍是不少,可我哪兒他媽見過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人,眼珠子里插著半拉玻璃片,還……還抱著我……和我貼的這麼近的?

讓我更加沒想到的是,最先把這恐怖的局勢緩解的,竟是黑胖子。

他緊緊的環抱著我的腰,噴著酒氣粗重的喘息著。

他突然再次猛地抬起頭,用左眼緊盯著我急促的說:

「瑤瑤說過,只要我瞎了,我就能見到她了。我慫球的狠,一直不敢戳瞎自己……現在……現在我終於瞎球咯!」

「你……」我用力舔了舔嘴皮子,「哥們兒……咱趕緊去醫院……」

「不得!」

黑胖子猛然抬高了調門,偏著頭,用左眼瞪著我,插著碎玻璃的右眼仍在不斷的往下流著紅的白的……

「我帶你們去找瑤瑤……不,不是,我帶你們去找元大師,可你得答應我,你們要答應我……你們一定要讓我再見到瑤瑤!好不好麼?」

黑胖子的口氣似是商量,但到了後來卻透著一股子歇斯底里的意味。

我完全從突變中反應過來,又盯著他眼睛的傷口看了看,深吸了口氣,眼珠轉了轉,勉強說:「你到底是怎麼回事?跟我說清楚。」

「瑤瑤早就死咯,可她死前跟我說過,她還會活回來地……她要我好好活著,要我等她,要我等她嘞!」

聽黑胖子急聲說完,我又一次懵了。

這傢伙還是喝醉了,語無倫次……要不是酒勁頂著,他怕是……

我正心念急轉,黑胖子突然一下站了起來,一隻手扶著我的肩膀,另一隻手虛空著比劃了半圈,最後手指落在桌上的那個相框上。

稍許停頓,猛地上前把相框抓了起來,舉到我面前晃了晃,聲音短促的說:

「求你……帶……帶我去找她……好嘛?」
吟雙 發表於 2019-3-7 10:34
第六章 預見死亡


看著相框里容貌清麗的女子,聽著黑胖子語無倫次的哀求,我終於完全反應了過來。

「馬上去醫院!」不等黑胖子再開口,我就大聲說:「想見她就聽我的,立刻去醫院!」

之前我是真懵了,並不是說我膽子小,對方並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人。因為我和徐潔的錯手,導致他被插瞎了一隻眼睛……任何正常人遇到這種事,第一反應都會很混亂。只能說逃避責任是人的本能之一。

冷靜下來后,我沒再猶豫,替黑胖子把傷口做了簡單處理,硬是以他最在意的事作為『要挾』,將他帶出了家門。

快出巷子的時候,正好碰上竇大寶取完錢回來,我讓他先什麼都別問,直接開車把胖子送去醫院。

看著黑胖子被送進手術室,竇大寶抹了把汗,問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聽我把情況說了一遍,竇大寶瞪圓了牛眼:「元君瑤死了?」

我說:「這傢伙應該和她關係很密切,開門前……他正對著元君瑤的照片喝酒呢。」

竇大寶點了點頭:「看出來了,都要摘眼珠子了,還抱著照片不肯放手。」

手術室門頭的燈熄滅,一個白大褂走了出來,摘掉口罩,問誰是傷者的家屬。

我只能是說,我們和黑胖子素不相識,因為剛好撞見他受傷,所以才把他送來醫院急救。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建議你們馬上報警,讓警察儘快聯絡他的家人。傷者的情況有些特殊,除了右眼被摘除以外,我還發現他的左眼視力很差,應該是先天性弱視。」白大褂皺著眉搖了搖頭,「你應該能聽懂我的意思吧?他現在唯一的左眼視力不會超過0點1,幾乎就是個瞎子,他沒有自我照顧的能力的。所以,你們還是報警,讓警察把他家人找來……」

「我沒得家人咯!」一個聲音忽然道。

白大褂猛一哆嗦,回過頭看到一隻眼裹著紗布的黑胖子居然就站在自己身後,差點嚇得一屁股坐地上。

幾個還穿著無菌手術服的醫護急匆匆跟了出來,臉上都帶著驚惶。

其中一個年紀大些的護士顫抖著聲音說:「病人……病人堅持要馬上出院。」

白大褂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不可置信的看著黑胖子,「這……這怎麼可能?這不可能……」

作為醫科生,我當然知道他說的『不可能』是指什麼。

黑胖子剛動完手術,按照常理,麻醉藥的藥效還沒有過,他不可能清醒,更不可能自己跑出手術室。

可事實是,他現在就真真實實的站在我們面前,懷裡還緊緊摟著那個相框。而相框里的人,正是我們要找的『女白領』——元君瑤。

白大褂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急著大聲道:「快送他去病房,注射鎮定劑!」

「我不要!」黑胖子胡亂揮著手,趕開想要靠近的醫護。

他一隻手抱著相框,一隻手胡亂摸索著:「大哥!大哥!你答應過我,要帶我去見瑤瑤地,你在哪裡嘛?」

「我在這兒。」我趕忙上前扶住他,「你現在不能出院,必須……」

「不行,我不能住院!今天是瑤瑤的三年忌日,過了今天,我就再也見不著她咯!」

黑胖子忽然鬆開我,兩腿一彎跪在了地上,朝著四周砰砰的胡亂磕頭:「你們聽我說,我真的不能住院。我的眼睛是我自己弄瞎的,我喝多了嘛,我自己會負責的,和這個大哥和么妹沒得關係。我求求你們咯,讓我走麼!」

在場的人無不動容,卻沒人敢上前。

我稍一猶豫,把黑胖子硬拉了起來,「大寶,幫他辦出院。」

「你們如果現在帶他離開醫院,他出了事,你們要擔責的!」白大褂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放低聲音對我說:「我懷疑他這裡有問題。」

我搖了搖頭說:「我也是學醫的,你應該知道,絕大多數精神病人對於麻醉劑、鎮靜類藥物是沒有抵抗力的。他能在手術后立刻清醒,或者說……」

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白大褂也像是想到了什麼,眼中露出幾分驚恐。

我知道他想到了什麼,因為我和他想的一樣——麻醉藥從頭到尾都沒有起作用,黑胖子是在清醒的狀態下進行手術的。

如果單單是靠意志力支撐……要麼他是無可救藥的瘋子,要麼就是有著強烈到極致必須要完成的心愿。

我在醫院方出具的免責證明上簽了字,帶著黑胖子出了醫院。

上了車,黑胖子就急吼吼的說:「回蛇皮巷!」

「你叫什麼名字?和元君瑤是什麼關係?」我邊開車邊問。

「我叫王忠遠,瑤瑤是我老婆,不過我們兩個還沒得扯證。」黑胖子回答的倒是清晰有條。

「你說她三年前就死了,她是怎麼死的?」我問。

「說是跳江死的,我不信。我們都準備要去扯證咯,她怎麼會跳江嘞?」王忠遠露出遠比病痛還要痛苦百倍的神情,「警察連她的屍體都沒撈到,她的死……絕對有問題。她是不會捨得丟下我一個人的,她也知道我捨不得她,要不然,她也不會託夢給我。」

「託夢?」我和徐潔、竇大寶對視了一眼,沒再繼續問下去。

回到蛇皮巷,王忠遠急著說:「元大師住在最上面,我帶你們去找他!」

我說:「不急,我有點累了,先去你家喝口茶,休息一下。」

並不是說我對這件事失去了好奇,恰恰相反,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我心裡的疑惑到了極點,幾乎都快要忘記來這裡的本意了。

但是我也已經看出來,從醫院出來后……或者說在最初聽到『元君瑤』三個字的時候,黑胖子……王忠遠的精神就陷入了一種病態的緊繃狀態。如果不想辦法讓他先從這種狀態中緩和下來,我幾乎可以預見他的結果,那就是——死亡。

回到王忠遠家,我找了兩個杯子,拿過桌上的白酒,倒了兩個半杯。

我把一個杯子塞進王忠遠手裡,端起另一個杯子和他碰了碰,緩緩的說:

「可以的話,把你和元君瑤的事告訴我,從頭到尾,慢慢說。」
吟雙 發表於 2019-3-7 10:36
第七章 託夢


王忠遠只說了兩句,半杯白酒就已經喝光了。

他有些艱難的咽了口唾沫,說:「能再幫我倒一杯嗎?」

「不能。」我果斷拒絕道。

讓一個剛做完重大手術的人喝酒是絕不明智的,甚至可以說是『喪心病狂』,可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出該怎麼讓他的情緒緩和下來。

王忠遠有些恍惚的點了點頭,抿了抿嘴唇,開始繼續訴說他和元君瑤之間的故事。

其實兩人的關係十分的單純,從小同住在蛇皮巷,一起長大,最後成為戀人。

類似這樣青梅竹馬的感情,無論古今中外都不稀罕。

有一點值得一提,那就是在整個訴說過程中,王忠遠不止一次提到三個字——元大師。

中間我沒有詢問元大師究竟是哪方面的大師,只知道,所謂的元大師,就是元君瑤的父親。

元君瑤生前在縣裡一家效益相當不錯的公司上班,倒真算是個白領。

相比之下,王忠遠的工作就有些『上不了檯面』。自從父母在他讀高一那年遭遇車禍雙雙去世後,他不得不輟學,先是給人打零工為生,後來便批發一些所謂的紀念品在旅遊景區兜售。直到和元君瑤確立關係不久後,才傾盡所有積蓄,在景區盤了一間小鋪面。雖然還是個小商販,卻也算是坐商了。

王忠遠說,元君瑤對他真的很好。

因為王忠遠左眼天生弱視,所以認得他的人,都叫他王二瞎,元君瑤不但沒有嫌棄他,而且在他盤下鋪子的時候,還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存款幫補他。

對於來之不易的幸福,王忠遠比任何人都懂得珍惜。起早貪黑,生意做的很有些紅火的兆頭。

但是,就在他一心以為自己就快過上夢想中的生活時,忽然傳來了噩耗——元君瑤跳江自殺了。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王忠遠得知這一消息的過程。

告訴他這個消息的,不是警察,也不是元大師,而是元君瑤本人!

王忠遠說,三年前的今天,他在關了鋪子後,像往常一樣,打電話給元君瑤,但對方卻一直沒有接聽。

出於某些原因,雖然兩家人住的那麼近,他也不敢貿貿然去元君瑤家裡找她。只能是想著她可能單位又或家裡有事,再不就是手機沒在身邊,等明天一早,她方便的話,肯定會第一時間聯繫自己。

哪知道就在當天晚上,王忠遠做了個這輩子最恐怖的噩夢。

在夢裡,他看到元君瑤穿著平常上班時常穿的套裝,背對著自己,低著頭站在牆角。

他當時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是在夢裡,還以為元君瑤真來了自己家,元君瑤雖然還沒有和他同住,但家裡的鑰匙她卻是有的。

「瑤瑤,你咋個來咯?這都幾點了?」王忠遠從床上坐起身,想看看時間,卻怎麼也看不清錶盤。

見元君瑤沒反應,他徑直下床走了過去。

「瑤瑤。」

他來到元君瑤身後,輕聲喊了一聲,元君瑤仍然沒反應。

「你咋個了嗎?」王忠遠有些急了,他太了解元君瑤的性格了,這麼一言不發,肯定是出了什麼事了。

他伸手拉住元君瑤的胳膊,想把她拉進懷裡,可就在元君瑤被扳的轉過身的那一瞬間,他一下子呆住了。

元君瑤的懷裡,居然抱著一個渾身赤裸,濕漉漉的嬰兒!

王忠遠好一陣才恍惚的反應過來:「這是誰家的娃崽?」

元君瑤還是沒有回答他,只是低著頭,抱著孩子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

她的長髮垂落在額前,從王忠遠的角度,根本無法看清她的表情。

看到這詭異的場面,一時間,王忠遠的腦子裡不知道冒出多少個想法。他甚至想到,這孩子可能是元君瑤和別的男人生的孩子……

王忠遠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心裡罵道:王二瞎、王二瞎,你眼瞎了,心也瞎了?瑤瑤怎麼會是那種人?

在大腦完全混亂的情況下,王忠遠還是決定,先把孩子接過來,放到床上安置好,然後再好好問問自己的愛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孩子雖然一絲不掛,但卻是面朝里,不哭也不鬧,應該是睡著了……

可就在王忠遠試著伸出手,想要抱孩子的時候,那個嬰兒猛然間把頭轉了過來!

孩子並不是單純的扭過臉,而是身子沒動,小腦袋向後扭轉了接近一百八十度!

王忠遠嚇得一口氣頂在了嗓子眼兒,眼睛瞪得眼眶幾乎都要被撕裂了。

他的左眼視力雖然不好,但右眼還是好的。他看的清清楚楚,那嬰兒不光是腦袋扭轉到了驚悚的角度,更為可怖的是,嬰兒眼睛的部位竟蒙著一層細嫩的皮……那嬰兒…居然沒有眼睛!

「咋個回事?瑤瑤,這是咋個回事……」

王忠遠只覺得呼吸都快停止了,可下一秒鐘,他幾乎被當場活活嚇死。

當他驚恐的看向自己的愛人,驚惶的想要尋求答案的時候,發現面前的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把頭抬了起來。

他根本無法確定這個女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愛人。

因為,面前的女人臉白花花一片,不光和懷中的嬰兒一樣沒有眼睛,而且還沒有鼻子、沒有嘴,甚至沒有凹凸起伏……

那就是一張光禿禿,完全被皮膚覆蓋,沒有五官的臉皮!

「啊……」

極度的驚嚇終於讓王忠遠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慘嚎。

但就在他幾乎心膽俱裂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被一隻柔軟卻冰冷的手輕輕握住了。

「遠哥,別怕,是我。」一個熟悉的聲音輕柔的在耳邊響起。

王忠遠全身猛一震,趕忙睜開了因驚嚇而緊閉的雙眼。

這時他才看清,自己居然還躺在床上,那個斜坐在床邊,握著自己手的女人,正是自己最愛的人。

而愛人的臉,全然是自己最熟悉,最深愛惦念的俏麗模樣。

「遠哥,別怕,她不會害你的。」元君瑤握著他的手緊了緊。

「瑤瑤……」

王忠遠緩過神來,想要向愛人訴說方才可怕的夢境,可是沒想到的是,元君瑤突然鬆開了手,站起身,飄忽的倒退到了牆角:

「遠哥,我走咯,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啊。我和你今生有緣無分,來生……」
吟雙 發表於 2019-3-7 10:39
第八章 黑貓


「我想問她咋個回事,想拉她的手,卻根本碰不到她……」

說到愛人的死,王忠遠再次變得激動起來,雙手不斷的揪扯著頭髮。

我點了根煙,遞到他手裡,自己也點了一根,深深的吸了一口:「是她親口告訴你,她是自己跳江的?」

王忠遠顫顫嗦嗦的把煙送到嘴裡吸了一口,點點頭:

「是,可她怎麼都不肯說,她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丟下我……她是我的全部,她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就想隨她一道去。可她說不要我做傻事,否則就算我死了也見不到她。她也知道我沒得她不行,她讓我好好活著,要我等她三年,等到有一天我的眼睛瞎了,應該就能再見到她了。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我把眼睛戳瞎,就能看到瑤瑤咯。可我只有一隻眼睛是好的,我要是瞎了,還怎麼能看到她?說到底……我就是個慫包!」

我忍不住搖頭,對於他內心的這種矛盾,倒是可以理解。為了一件不能夠確定的事自殘眼睛,遠比自殺需要更大的勇氣。

「你說警察沒有撈到元君瑤的屍體,那你怎麼能確定,她真的死了?」我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心裡最大的疑問。

從鬼船上下來后,元君瑤的消失的確離奇。可我真不能相信她是個死鬼,至少,不是三年前死亡。

如果她是鬼,那天晚上又是怎麼被三個流氓地痞『撿屍』,送到旅館里去的?

「我也希望那只是一場噩夢,可那真是瑤瑤給我託夢來了,她是真的死了。」

王忠遠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大聲喊道:「栓柱!栓柱!」

栓柱?

我眼皮沒來由的一跳,忍不住想起了那次在廢礦坑下,無相庵里見過的那個古代書童。

隨著王忠遠的呼喚,裡屋響起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

當我看清王忠遠口中的『栓柱』時,不由得愣住了。

那居然是一隻瘦骨嶙峋的黑貓。

黑貓並不像別的貓那樣輕巧靈動,而是只能利用兩隻前爪,一點一點的拖著地向前爬行。

因為,黑貓的後腿,似乎是天生的殘疾。只能是兩條腿交錯著直直的拖在身後,沒有行動的能力。

讓我發愣的原因並非是黑貓的殘疾,而是貓的眼睛。

黑貓的眼睛,竟是藍色的。

或許有人會說,藍眼睛的貓並不少見,可這隻黑貓的眼睛,卻讓我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

藍色的眼珠並沒有貓科動物特有的明亮光澤,反倒顯得有幾分渾濁。

可就是這樣一雙眼睛,卻深邃的像是兩汪水潭,只不過,這『水潭』是被污染過的。

更加不可思議的是,我竟隱約覺得,這黑貓的眼睛,似乎不屬於這個世界。

黑貓爬到裡屋的門口,稍微停頓了一下,有些費力的轉了個方向,搗騰著兩條前腿爬到了王忠遠腳下,並且用貓爪吊著他的褲腿,艱難的往上爬。

王忠遠似乎有些走神,直到黑貓爬上他的膝蓋,舔了舔他的手背,他才哆嗦了一下,緩過神來,邊輕輕撫摸著貓頭,邊說:

「那天晚上瑤瑤跟我說完那些話,一下就不見了。我醒了過來,才發現那是在做夢。瑤瑤的電話還是打不通,我就想去她家裡找她。可是我一打開門,就見栓柱在門口。那時天還沒有亮,下大雨,栓柱就那麼趴在門口,趴在雨里。」

竇大寶忍不住抖了抖眉毛:「這貓咪和元君瑤的死活有什麼關係?」

「它是瑤瑤養大的,它從小就什麼都看不見,也不會叫,腿腳也不好使。」

王忠遠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這貓崽怪的很,它從來都只吃瑤瑤給它的東西,就只認瑤瑤,別人想抱它都不行,就連我想抱它,它都會撓我。那天我要去找瑤瑤的時候,就看到它趴在門口,渾身都淋透了。它居然順著我的褲腿,爬到了我懷裡。那個時候,我就知道,瑤瑤真的出事了。」

王忠遠突然抬起頭,把臉偏向我:「瑤瑤說過,這貓崽和別的貓不一樣。栓柱它……它能通靈!」

黑貓給人的感覺固然怪異,可我已經顧不上再想貓能否通靈的事了。

因為我發現王忠遠的臉色越來越晦暗,左眼的眼皮也開始變得沉重起來,雖然他竭力睜著眼,但上下眼皮還是不斷打架。

他這明顯是體力、精力極度透支,再加上之前注射過麻藥,在稍許鬆弛下來后,精神狀態快要支撐不住了。

「元君瑤家的門牌號是多少?」我急著問他。

「老屋子,沒門牌,不過元大師家好找的很,走到底,快到半山腰,最後那一個院子就是他家。」

「元大師是幹什麼的?」

「他是靈媒,專門替人招魂。瑤瑤出事後,我找過他幾次,我說我把錢都給他,讓他幫我找瑤瑤的魂,他都說錢不夠,不給我找。」

「靈媒?」我一怔:「元君瑤不是他女兒嗎?他為什麼不肯找自己的女兒?」

王忠遠勉強露出一絲苦笑:「元大師在我們這兒名氣很大,但他就是個混蛋龜兒子。他眼裡只有錢,沒得一點人情味。以前我們這裡一個孤老太婆的女兒失蹤了,我們幾十戶人家一起去找他幫忙。他說幫忙可以,但是要二十萬。我們這些街坊鄰居,哪裡湊得到二十萬麼?李婆婆都給他跪下咯,他就是不幫。最後李婆婆想女兒想瘋了,吃藥死咯。」

「那他要麼是混蛋車子,要麼是就是騙子,要不然怎麼也不會幹出這事兒。」竇大寶悻然的說。

王忠遠乾笑兩聲:「哪個說不是嘞?連瑤瑤都不願意說他。可他真不是騙子,是真的靈。我們這兒,還有市裡頭,好多人都來找他噻。因為他沒得人情味,鄰居們都惱火他,只要有人來問他住哪兒,都死要錢,就是不想給他活路。可那些有錢人還都不差錢,要多少都給。」

「得,總算『破案』了。」竇大寶朝我撇了撇嘴。

我也總算明白,先前那老頭為什麼向竇大寶獅子大開口了。

我把王忠遠的敘述在腦子裡重新過了一遍,忽然想到一件事。

「你說你在夢裡,先是見到元君瑤懷裡抱著一個沒有眼睛的孩子,那孩子是不是額頭特別突出……」

我的問題並沒有問完,因為王忠遠已經支撐不住,低著頭睡了過去。

竇大寶嘬牙花子道:「靠,這他媽到底算怎麼回事啊……」

「噓!」

我示意他小聲點,把他和徐潔叫到一旁,低聲說:「這個事邪門的很,必須得查到底。」

我可以肯定,那天晚上被三個流氓地痞送到旅館的元君瑤是活人。然而,王忠遠卻咬定說她三年前已經死了,並且說今天是她的三年忌日。

王忠遠的精神狀態雖然一直有些混亂,敘事也有些語無倫次,但我認為他不會撒謊。至少他說的,是他以為的真相。

可真相究竟是怎麼樣的?

我看看時間,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讓竇大寶把王忠遠搬到裡屋的床上去。我決定趁著天還沒黑透,去一趟元君瑤家裡。

「他那體格,我得搬得動他啊?」竇大寶咧嘴道。

我看向徐潔:「你不是力氣大,牛掰嘛,你留下幫忙。」

徐潔看了我一眼,點點頭。

我搓了搓腦門子,轉身往外走。

剛到門口,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拽住了我右腿的褲腳,一回頭,就見那隻殘廢的黑貓竟然攀住我的褲腿,緩緩的爬了上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3-7 10:41
第九章 通靈


「你叫栓柱?」我把黑貓抱起來,看著它賴兮兮的樣子,感覺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眼睛看不見,後腿殘疾,還是啞子貓,元君瑤卻說它能通靈……

「誒誒!」

我正抱著貓端詳,忽然就聽一個聲音突兀的問道:「你知道元大師家在哪兒嗎?」

我不禁皺了皺眉,順著這不客氣的問詢看去,就見兩個穿戴時髦的女人正蹙著眉頭看著我。準確的說,應該是在嫌棄的看著我和我手裡的黑貓。

兩個女人一個看上去四十來歲,另一個二十齣頭,看樣貌,應該是一對母女。兩人的模樣和身材都還可以,從穿著和挎著的名牌皮包看來,像是有錢人。

不過,兩人的態度實在不怎麼樣,所以我沒搭理她們。看到中年女人鼓鼓囊囊的皮包,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轉頭回了屋。

「這人有病吧,是聾子啊?」年輕女人在身後不陰不陽的說了一句。

「你他媽才有病呢,沒教養的東西。」我在心裡罵了一句,進屋拉住竇大寶,問他要取的錢。

竇大寶從包里拿出兩沓沒拆封的紅票子,咧了咧嘴:「真要照胖子說的那樣,這點錢根本就不頂屁用。」

「先就這麼地吧。」我把錢揣進包里,想了想,沒有放下黑貓,而是把貓放進包里,重又出了屋。

往上走了大概有二十多米,就見剛才那兩個女人正在一間屋子前,和一個穿著碎花睡衣的中年婦女說著什麼。

等到兩人皺著眉頭把一小沓紅毛塞到『花睡衣』手裡,『花睡衣』才一臉嫌惡的說了兩個字:「往上。」

「你他媽逗我們玩兒呢?」年輕女人忍不住破口罵道。

「你他媽罵誰呢?」『花睡衣』同樣直眉瞪眼起來,回頭朝著屋裡喊道:「老張,有找茬的!」

那個年紀大的女人倒是見機的快,邊拉著年輕的快步往前走邊低聲說:「別跟這些鄉下人一般見識,沒文化,沒修養的。」

「修養你麻痹!」『花睡衣』扯著嗓子罵了一句,悻悻地朝兩人的背影瞪了一眼,回過頭看了看我,轉身進屋『砰』的把門關上了。

「真是個奇葩地方。」我忍不住笑著對懷裡的黑貓嘀咕了一句。

元大師真要像王忠遠說的那麼有名,這裡的人倒是都不差錢,單是指路收費都夠養活自己的了。

見我一直在後邊『尾隨』,兩個女人警惕起來,年紀大的那個假裝在包里找東西,拉著年輕的走到一邊停了下來。

我本來不想理她們,可想了想,還是對兩人說:「我也是去找元大師的,你們跟我走吧。」

說完,也不管兩人的反應,直接往上走去。

快到半山腰的時候,就看見不遠處有一棟孤零零的兩層舊樓。

回過頭,見那兩個女人不近不遠的跟在後邊,我也沒說什麼,徑直走到舊樓前。

看了一眼關著的院門,找到門鈴按了兩下。

不大會兒,裡邊傳來開門的聲音。

「找誰?」門打開,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在門后問道。

這人穿著一身白色鑲著金線的中式褲褂,頭髮梳的一絲不亂,看上去竟和段乘風之前的氣度有的一拼,很有點高人的味道。只是一張臉有些病態的蒼白,看樣子應該是不常出門。

聽到身後傳來高跟鞋的聲音,我剛要開口,那兩個女人已經加快腳步來到跟前,搶著說:「我們是來找元大師的,你就是元大師吧?」

「我是。」男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彩,點了點頭,「進來吧。」

又是羊眼。

我不禁暗暗皺眉。

我對相學沒多少認知,唯獨對生有『羊眼』的人印象深刻。

羊眼人表面謙和溫順,實則貪婪自私,骨子裡透著淫邪。

對於這點,早在去狄家老宅的時候,就已經從崔道人身上得到了印證。

這元大師表面上看氣宇軒昂,但眉眼舒展間,竟也生了一對像是兩片瓦楞相扣的羊眼。

進了屋,元大師回過頭來緩緩的問:「你們來找我有什麼事?」

「噢,我們來是想請大師幫忙,讓我們和我的丈夫見一面,我們有點事想問問他。」中年女人邊急著說,邊斜了我一眼。

我只覺得好笑,本來我還不知道該怎麼應付,她倒好,回回都搶在我頭裡,就跟說晚了就會搶不著似的。

再看元大師的眼神,分明是把我跟兩個女人當成一起的了。這倒是省了許多麻煩。

元大師眼珠微微轉了轉,說:「我可以幫你們,但通靈很傷元陽,所以我收費很貴。」

「我知道,我知道!」中年女人又一次搶在頭裡說道,邊說邊從包里拿出一個銀行裝錢的紙袋,看樣子裡面至少得有十幾二十萬。

元大師滿意的點點頭,接過錢袋,「你們跟我來吧。」

見兩個女人跟著他往裡屋走,我心裡有點打鼓。在外邊還能矇混,現在到裡頭通靈問事,可就沒那麼容易蒙了。萬一穿幫的話,我身上可就兩萬來塊錢……

「啊!」

跟著進屋的兩個女人突然同時尖叫起來。

我急忙跟著走了進去。看到屋裡的情形,不禁也是一皺眉。

裡外屋之間的門上掛著厚厚的黑布帘子,裡屋的窗戶也同樣被遮的嚴嚴實實。

屋頂的燈亮著,卻是個紅燈泡。整間屋子就跟個沖洗照片的暗房一樣。

兩個女人之所以會尖叫,是因為屋子的一邊,吊著七八具人骨頭架子!

懸吊的人骨架幾乎佔了整個房間的二分之一,在血一般紅光的籠罩下,顯得格外驚悚恐怖。

可我看在眼裡,卻只覺得荒誕不經。

作為一個法醫,我對人的骨頭接觸的太多了,不用近看,單是看那些骨架折射出的光澤就知道,那根本不是真的人骨頭,而是醫科教學常用的樹脂骨架模型。

正兒八經能通靈的人,怎麼會在屋裡掛這些個玩意兒?所謂的元大師,該不會就是個裝神弄鬼的騙子吧?

不過這樣一來,兩個被嚇懵了的女人倒是顧不上管我了。

「先坐吧。」元大師指了指旁邊的幾把椅子。緩步走到了屋子正中,那張偌大的條桌前。

條桌上有香爐供品,條桌后是一個龕位,那應該供奉著的神像。神像幾乎有真人的大小,卻被一塊紅布覆蓋的嚴嚴實實,看不出供的是什麼。

元大師拿了兩個杯子,從香爐里挑了點香灰放在裡面,又分別倒了兩杯茶水。

端著茶走過來,對我和那個年輕的女人說:「你們年齡不過三輪,陽氣未及鼎盛,接觸陰靈會有所損耗。把這供奉菩薩的香灰喝下去吧,不然過後定會大病一場。」

我幾乎能肯定,這所謂的大師就是個騙子了。

正常人越年輕,陽氣越是旺盛,在三歲到四歲間,靈智剛開化的童子,更是陽氣最盛極一時。什麼年過三輪陽氣才能達到鼎盛,純屬胡說八道。

靠,老子可得看看你丫有多大『能耐』。

見年輕女人急慌慌把茶喝了下去,我也把茶杯湊到了嘴邊。反正只是香灰,喝不死人。

可就在我想要喝茶的時候,忽然感覺後脖頸子猛地一疼,就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劃了一下似的。

我下意識的伸手去摸,竟摸到一個毛茸茸的小爪子。

我先是心裡一激靈,但隨即就反應了過來,這是我藏在包里的黑貓把爪子探出來撓我呢。

小東西,幹嘛給我來這一下子?

我正鬱悶,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這茶里加了料了,別喝。」

老丁!

我頭皮不由得一緊,反應過來后,差點沒給自己一個爆栗子。

給人下藥,讓人在神智不清的狀態下受矇騙,是神棍騙子最常用的伎倆之一。

徐禍啊徐禍,你也是神棍騙子出身,怎麼就這麼不小心呢。

見元大師還在目光灼灼的盯著我,我也沒猶豫,端起茶杯一口喝乾。等他拿著茶杯轉身的時候,立刻把含在嘴裡的茶水吐進了袖子里。

元大師放下茶杯,順勢在條桌旁端端正正的坐了下來,開始向中年女人詢問她丈夫的生辰死忌。

我發覺他並沒有認真去聽中年女人的回答,而是時不時的把眼神斜向我和年輕女人。

突然,我感覺肩膀一沉,斜眼就見年輕女人閉著眼睛,把頭靠在了我肩膀上,而且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娘的,敢情是下了迷藥了。

我翻了個白眼,假裝搖晃了兩下,也閉上眼睛靠進了椅子里。

這時就聽元大師明顯比原先提高了聲音:「你找你老公上來,想問他什麼?」

中年女人似乎猶豫了一下,訥訥的說:「有點私事兒。」

「說!什麼事!」元大師再度抬高了聲音,很有點咄咄逼人的意味。

被他這一問,我也被勾起了好奇。

我本來就是『騙子』出身,這些女人找陰倌、神漢之類的,多半都是庸人自擾,沒什麼大事。像這娘倆這樣肯花十幾二十萬的可真不多見。

關鍵是,說是找自己的丈夫,可這娘倆誰也不像是有多悲痛的樣子啊。

中年女人又沉默了一會兒,像是橫下心,終於把找人通靈的目的說了出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3-7 10:47
第十章 元大師


我在旁邊聽得差點沒吐血。

原來她丈夫上個月出車禍剛死,她知道自己男人在外邊包養了小三,卻不知道小三住哪兒。找人通靈的目的就是為了把死鬼丈夫找來,親口問出小三的住址,好去把房產財物奪回來。

「大師,我女兒怎麼了?」中年女人這會兒才發現了異狀。

元大師嘆了口氣:「唉,照你所說,你丈夫不光是英年早逝,而且是橫死,死後戾氣怨念很是深重。這兩個小朋友陽氣太虛,菩薩的香灰也幫不了他們。菩薩對他們愛護有加,不想讓他們折損身體,所以他們喝了茶以後才會睡著。」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實不相瞞,你的陽氣也不怎麼充盈,你可以見到你的丈夫,但事後不但會大病一場,而且還會折損至少五年的陽壽。」

「怎麼會這樣?我……我只是想問他幾句話啊?」

女人的聲音明顯打起了顫,卻又不甘心的說:「大師,您有沒有辦法,可以讓我見到那死鬼,又不會折壽?我可以加錢。」

「活人和死鬼接觸,本來就有違陰陽禁忌,加錢也沒用。不過,要想不折壽,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看你肯不肯去做。」

聽他話鋒中似有轉機,女人急忙問有什麼辦法。

短暫的沉默過後,就聽元大師聲音低沉的說:

「方法就是把我的精元注入你的體內,這樣你和陰靈接觸,損耗的就是我的精元,而不是自身的壽元了。」

「那……那是什麼意思?」女人有些茫然的問道。

我已經在心裡罵開了,還能是什麼意思,老東西要和你睡覺!

媽的,什麼狗屁大師,根本就是個無德的騙子,不光騙錢,還他娘的想騙色。

「如果還想見你丈夫,那現在就把衣服脫掉吧。」元大師緩緩說道。

女人「啊」的一聲低呼,就算再蠢,現在也知道大師要她幹什麼了。

我忍不住偷偷把眼睛張開一條縫,就見女人微微低著頭,咬著嘴唇,臉有些漲紅。

話說回來,這女的雖然年紀不小了,但樣貌身段還是保養的很不錯的。這樣的女人,對男人還是很有些吸引力的。

見她不表態,元大師把放在桌上的錢袋往前推了推:

「方法我說了,肯不肯在你。你可以選擇折損陽壽,也可以拿了錢回去。」

「我……我真能見到我家那死鬼嗎?」

聽女人訥訥的問出這句話,我就知道她已經做出了決定。

果不其然,在得到『大師』肯定的答覆后,女人小聲問,能不能換個房間。

而元大師的回答很給力:

「不能,就在這裡!」

「你過來。」元大師朝著女人招了招手。

這次女人竟沒有絲毫猶豫,低著頭邁著貓步走了過去。

我有點耐不住了,猶豫著要不要戳穿元大師的把戲。

可不經意間看到一個細節,令我不由的渾身一震,硬是壓下了這個念頭。

就在女人走向條桌的時候,我看到元大師忽然做了個古怪的手勢。

他的右手拇指扣著無名指,另外三根手指平伸指著地面,嘴裡似乎還默念了句什麼。

這個手勢我不敢說有多熟悉,卻也見過至少兩次了。

一次是老何變成『植物』那回;另外就是在徐榮華留給我的那張老照片里…在照片沒出現變化前,中間的老三就是擺出這種手勢。

這個手勢的古怪之處就是,不是人人都能做出來的,必須得是拇指比普通人短一節,才能擺出那樣的角度。

而元大師擺出的手勢,就和照片里老三的手勢一模一樣!

元大師的這個手勢,絕不像是故意裝神弄鬼,做給女人看的。更像是背著她,在偷偷進行某種簡短的儀式。

這讓我心中不禁起疑,這個老流氓,難不成真有些門道?

看著女人走到條桌前,我在心裡自我安慰:

算逑,反正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管個毛的閑事。

元大師的右手依然在身側掐著那個手勢,左手緩緩抬起,伸到了女人的裙子底下。

聽到女人不自禁發出「嚶」的一聲,我再次忍不住了。

這娘倆雖然不怎麼討喜,可也沒什麼罪大惡極的過錯,眼看著她被欺騙糟蹋,我怎麼就覺得自己特不是東西呢?

我正想起身阻止,突然,頸后又傳來一陣刺痛。

黑貓栓柱竟然又撓了我一下。

緊跟著,耳畔再次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卻是張安德發出的:

「這女人又不會死,你管她幹什麼?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要想查明真相,就不要輕舉妄動。」

老丁和張安德這兩個老東西,平常都是一聲不吭,今天怎麼都冒頭了?

難道兩個老傢伙想看活春宮了?

這個荒誕的想法只是一閃而過。

因為,我感覺到,那隻貓爪子居然還搭在我的后脖頸上,似乎是在隨時想要提醒著我什麼。

栓柱第一次撓我,老丁跟著就說話了;這次撓我,張安德又開口了……

我突然有種自己都覺得詭異無比的想法:

兩個老傢伙並不是自己提醒我該怎麼做,而像是在……在傳達那隻黑貓的意思!

雖然這個想法很荒誕,但卻在我腦海中持續徘徊不斷。

事實是我沒有刻意摒棄這個想法,而是任憑它在腦海中發酵,甚至下意識的去想象黑貓被藏在背包里,是怎麼和福禍桃符中的老丁和張安德溝通的。

我這樣做是因為……如果不轉移思維,那麼正開始上演的現實版『大片兒』就會讓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產生反應。

就我現在仰面朝天的姿勢,如果『扯旗』,只要元大師不瞎,就一定會穿幫。

現實比想象中的畫面還要不堪入目。

元大師雖然年紀不算輕,但體力卻很好。

而且,這老東西似乎有著某種變態的嗜好,不光在被紅布蒙著的佛像前、供桌上大逞淫威,後來竟還把『戰場陣地』轉移到了中年女人的女兒面前,也幾乎就是在離我不到半米遠的地方。

儘管不堪的一幕和我近在咫尺,我也再不能轉移注意力,但我的身體卻並沒有感到灼熱,反倒是覺得周遭的氣溫像是驟然下降了好幾度。

這種涼颼颼的感覺讓我忍不住再次眯起了一隻眼睛。

看清楚面前的情形,我頭皮猛地一陣發麻。

元大師就站在女人的身後,他的臉變得猙獰無比,咬牙切齒,就和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似的。

而且,隨著他的動作,他的身體里竟冒出一股若有若無的黑氣,正在不斷湧進女人的後腦、後背……乃至整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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