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943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16:29
第五十六章 陰月、心傀


不等我跑到跟前,就聽船艙里傳出女人哭泣的訴說和男人狂暴的咆哮。

兩者說的都是英文,而且都很含糊,我實在聽不懂他們說的是什麼。

「杜蘭德,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桑嵐忽然說道。

我猛一愣,看她表情,才想到她是在翻譯那對男女的對話。

桑嵐眉頭越蹙越緊,口中斷斷續續的翻譯道:「你這個婊子,滾開!滾遠點!是你帶走了我所有的運氣!」

「杜蘭德,我們的孩子……」

「滾!滾出去,臭婊子!」

「是你!是你故意安排的!你賭輸了!你說過你愛我,可你竟然把我輸給了那兩個混蛋!」

「啪!」

隨著一下脆響,緊跟著「砰」的一聲,就見那個光著身子的洋女人幾乎是從艙門中倒飛出來,後背重重的撞在牆上,絕望慘痛的滑座在地板上。

「法克!」一個長著滿臉紅疙瘩的大鬍子洋人跟著衝出來,邊罵邊沒頭沒腦的朝著她身上狠踢了兩腳,最後將嘴裡叼的煙頭狠狠吐在她臉上,歪歪斜斜的走回了房間。

「混賬!」桑嵐驟然間怒形於色,不顧一切的沖了過去。

「我殺了你!」徐潔從牙縫裡迸出一句,竟閃電般的后發先至,搶在桑嵐前跑到艙門口,抬手朝著大鬍子洋人後腦勺拍去。

「法克魷!」

徐潔的手掌和大鬍子的身體穿插而過,大鬍子並未受到任何損傷,而是一邊罵著讓人難以入耳的髒話,一邊重重的甩上了艙門,只在空氣中留下濃重的酒氣。

見徐潔和桑嵐都是一副狂怒神態,我急忙過去拉住徐潔,季雅雲也同時上前攔在了桑嵐身前。

桑嵐兀自氣到爆炸的樣子,指著緊閉的艙門大聲道:

「這個住在五等艙的渣男和人賭博,他把自己的老婆輸了!」

我不禁皺眉:「你冷靜點……」

「我冷靜不了!」桑嵐猛地打斷我,回頭指著歪在地上苟延殘喘的洋女人,「你看看她抱的是什麼!」

我一怔,轉眼朝洋女人懷中看去。這才看清,她懷抱的原本是一件白色的晚禮服裙,但此刻裙子里似乎包裹著一團血糊糊的事物,以至於看上去不辨紅白,那樣的讓人驚心動魄。

季雅雲的身子突然搖晃了兩下,顫聲道:「是孩子,她懷裡抱的……是個孩子!」

孩子?

聽到她這番話,我大腦忽然一陣恍惚,眼前匪夷所思的閃過一組殘酷的畫面……

艙室中,賭桌旁聚集著五個洋人。

大鬍子紅頭脹臉的把一副牌摔在桌上:「兩對!」

另外兩人懊惱的搖著頭,罵著髒話把牌反蓋在桌上,其餘兩人卻目光灼灼的盯著大鬍子。

兩人先後亮牌,一個是三條三,一個是同花。

大鬍子頹然癱進椅子里。

下一刻,畫面一轉,大鬍子將洋女人帶到了一間艙室門口。

艙門打開,大鬍子一把將女人推了進去……

「我艹你媽!」我忍不住咬牙罵出了聲。

洋女人體態雖然豐腴,但並不怎麼明顯、卻也難以掩飾的凸起小腹足以證明……她已經懷孕了!

艙室門被人踹上,卻並沒關嚴。

透過門縫,就聽裡邊不斷傳來女人的哭喊。最終,哭喊聲轉變為求救,直至斷斷續續的沒了聲息。

艙門打開,光著身子的女人抱著一團紅白相間的事物踉踉蹌蹌跑出來,我恍惚的閃到一邊……

「她要去哪兒?」耳邊忽然傳來季雅雲的聲音。

我似乎從夢境中猛然驚醒,轉眼就見被踹到地上的洋女人,懷抱著那團事物掙扎著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我耳中竟似隱約聽到另外一個亦真亦幻的聲音。

我能聽出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但卻聽不清她說的是什麼。只是明顯感覺到,那像是一種特殊的召喚!

隨著這召喚的聲響,洋女人懷抱著那團事物,蹣跚向前,走到樓梯口……朝著樓梯下方走去。

「走,跟著她!」我下意識的喃喃道。

事實是沒等我說完,三個女人已經跟了上去。

回到下層,左轉向前,來到一扇有著轉盤的鐵門前。

洋女人並沒有動作,但轉盤卻自己緩緩轉動。

鐵門打開,洋女人一臉木然的走了進去。

經過狹窄的階梯,又到了一扇同樣有著轉盤的鐵門前。

鐵門同樣是自發打開,門后是一間富麗堂皇的大廳。

兩側的條案后,數個穿著清廷旗裝的女子懷抱樂器吹彈著優美中透著凄然的樂曲。

正中那張覆蓋著黃色錦緞的闊大『條案』后,一個素裙美女緩緩抬起頭,默默的注視著洋女人。

洋女人像是才回過神來,又像是夢囈般的說著什麼。

她說的是英文,桑嵐在一旁出於下意識的翻譯:「上帝,我受不了了,請將這一切都毀滅吧。噢不,孩子……我的孩子是無辜的……」

蕭笛琵琶的合奏驟然激昂起來,隨即陷於沉邃,雖是樂章,卻又像是人言般在傳達著某種訊息。

洋女人呆在原地聽了良久,忽然開口說了句什麼。

桑嵐立刻翻譯道:「我同意,只要我無辜的孩子能活下去。」

「什麼意思?」我疑惑的看向她。

但不等她回答,眼前便出現了讓我終身難以忘懷,足以成為夢魘中的夢魘的一幕。

隨著素裙美女的一聲嘆息,臨近洋女人身邊的四個『旗裝美女』同時站了起來,齊齊走到洋女人身旁,把手伸進了隨身的袋子里。

當它們的手再次抽出來時,每個『人』的手裡都多了一把木質卻看似十分鋒利的小刀!

四把木頭小刀,同時刺進了洋女人身體的不同部位。

洋女人的頭顱被割掉,胸腹被剖開,身體里的所有內臟器官都被一一掏了出來。

等到被完全掏空成一副空虛的皮囊,洋女人卻仍是表情麻木的矗立在那裡。

這時,素裙美女起身走到她面前,盯著她看了一陣,輕輕嘆了口氣。彎下腰,將她之前不由自主掉落在地的那團事物抱了起來。

「你既然已經對凡塵俗世絕望,那便留下與我作伴吧。」素裙美女邊說邊輕撫著那團事物。

半晌,忽地把一隻手伸進領口,將一樣散發著幽幽藍光的月牙狀飾物從頸子里摘了下來,放入了那團事物中。

「我早已猜到我死後絕不會安寧,既然世人貪念難消,那就讓他們自食惡果,於我陪葬吧。從此刻起,你便是我的分身心傀,這船上的一切就由你母女掌控。至於這孩子,我既已將陰月許給了她,她便不會和你我一樣萬事沉淪。有朝一日,她必能重見天日,再入輪迴。」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16:31
第五十七章 歡迎來到戴文號


素裙美女幽幽說完,那團事物猛然一動,發出「哇」一聲啼哭。

這時,我終於看清,那團已分不清紅白的衣衫里包裹的,竟是一個皺巴巴、血糊糊的胎兒!

我下意識的看向季雅雲,卻見她也正惶然的看向我,徐潔和桑嵐的臉上雙雙露出同樣的驚恐。

季雅雲看著我顫聲說:「老闆……」

她僅僅只說了兩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事實是,我也被接下來眼前看到的一幕震驚的無與倫比,不知道此刻自身到底是身處現實,還是置身於無間地獄。

洋女人的胸腔徹底被剖開,就如同血池地獄中受刑的人皮鬼般表情痛苦的立在那裡。

染血的衣衫掉落,初具人形的嬰兒顯露出來,手腳伸蹬,哭得驚天動地。

素裙美女懷抱嬰孩兒,盯著洋女人的皮囊一字一頓道:「此刻起,你便是與我心意相通的傀儡。等有朝一日,你沒了心中牽挂,便與我一起常伴於巴蜀江流中吧。」

話音一落,她就將懷抱的孩子塞進了洋女人敞開的胸腔內。

緊跟著,那四個穿著旗裝的美女木偶,不知從何處掏出了針線,開始將洋女人沒有了五臟六腑的身軀縫合起來。同時將那不斷哭鬧掙扎的孩子縫入了她的心口!

洋女人似又恢復了『完整』的形態,隨著素裙美女的一聲嘆息,她的心口驟然透出一抹幽藍的光芒。

接著,洋女人早已沒了半分生機的眼珠竟突然間詭異的轉動了兩下!

「你知道該怎麼做的。」素裙美女淡淡的說著,人已經回到那覆蓋著黃色錦緞的『條案』后坐了下來。話音落時,便不再動彈。

大廳中所有的旗裝木偶同時站了起來,全都斜眼看著被重新『組合』后的洋女人。

在這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洋女人如同鮮活般將被鮮血染紅的裙子撿起來套在身上,竟微微一笑,朝著素裙美女欠了欠身,轉過身走了出去。

「她要幹什麼……」桑嵐喃喃道。

我勉強咽了口唾沫,示意她跟上去。

回到上面一層,洋女人徑直走進了一間船艙。

艙室中,四個水手打扮的洋人正圍坐在圓桌旁,各自叼著煙捲,手裡拈著撲克牌。

見到女人進來,四人同時看了過來。

洋女人和四人對視了一陣,忽地嘴角一揚,笑著說了一句英文。

桑嵐下意識的翻譯道:「歡迎諸位來到戴文號。」

洋女人面帶笑容走到圓桌旁,施施然坐了下來。

男人們反應過來,大聲說著什麼。

我留意到其中兩個言語最為粗鄙的傢伙,正是之前對洋女人施暴的那兩個男人。

在桑嵐的翻譯下,我大致弄清了他們的對話。

四個洋鬼子大致是在叫囂:別搗亂……滾……除了你那婊子的身子,你和你男人還有什麼……

洋女人一直微笑不語,等到其中一個男人忍不住站起身,想要過來推搡。

她驀地轉眼與其對視,一字一頓道:「我用我的靈魂,賭你們所有人的命!」

說話間,竟猛地將兩根手指彎曲,狠插進了眼窩,把一對眼珠子生生摳了出來,放在了圓桌上!

男人們像是嚇呆了,可轉眼間又像是著了魔一般,僵硬麻木的臉上紛紛露出了詭異的笑意。

「是時候開始我們的歡樂時光了。」一個先前對洋女人施暴過的男人聳了聳肩,邁步走了出去。

不多時,面帶笑意的帶了一個大鬍子洋人回來。

這大鬍子正是洋女人的丈夫,被帶進來的時候,他像是還沒醒酒,兀自罵罵咧咧。看到洋女人的背影,罵的話更加骯髒粗鄙。

洋女人轉過身,他卻像是沒看到洋女人此刻沒有眼睛的樣子,滿嘴噴著酒氣,搖搖晃晃挨著洋女人坐了下來。

那個崩了一顆門牙的洋鬼子開始洗牌、發牌。

我和季雅雲、徐潔、桑嵐對視,三人的眼中都是茫然中帶著難以言喻的驚恐。

一把牌打完,崩牙等人同時笑著抬眼看向大鬍子,「你輸了!」

「No……」

大鬍子剛咆哮了一聲,隨即便看著身旁的女人,露出了極度震撼人心的驚恐神色。

「歡迎來到戴文號!」崩牙等人同時嘿嘿笑道。

「歡迎來到戴文號。」洋女人同樣說了一句,同時張開雙臂環抱住了渾身顫抖的丈夫。

下一秒鐘,她猛地張開了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朝著大鬍子的臉上咬了下去!

「啊……」

看到這血腥的一幕,季雅雲和桑嵐同時尖叫起來。

「走!快走!」我反應過來,拉著徐潔轉身招呼她倆想要離開。

可沒跑出兩步,就見走廊上、樓梯上……不斷有形形色色的人走了下來。

這些人多是洋人,其間也不乏夾雜著留著長辮,看似貴族打扮的中國人。

所有人全都表情木然,像是夢遊般的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歡迎來到戴文號。」有著賭桌的船艙里突然傳來女人陰森的聲音。

我下意識的回過頭,就見洋女人手捧著大鬍子被啃去了半張臉的腦袋,抬著頭,面帶笑意,用她那空洞的眼窩正對著我!

「這艘船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桑嵐驚惶的看向我問。

我搖了搖頭,看著一眾行屍走肉般湧向下方的人群道:「我只知道這些人全都死了,死在了下一層。」

「可為什麼會這樣?就因為那個女人的孩子死了?」季雅雲同樣驚恐的聲音發抖。

我勉強吸了口氣,緩緩道:「那只是一方面,我倒是想知道,那個『美女』……那口棺材,還有那一堆木偶……為什麼會在這艘船上……」

「因為掠奪和佔有的慾望!」一個女人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

我身子一震,和徐潔等人同時回過頭。就見一個身姿曼妙,穿著一襲西裝套裙的女人正站在不遠處,像是入神般的看著經過身邊的人群。

「是你!」

我一眼便認出,這個女人居然是被三個流氓痞子『撿屍』,帶來船屋旅館的女白領!

女白領走到那間有著賭桌的艙室門口,獃獃的看著裡面,口中緩緩道:「這些洋人想要搶奪別人的東西,但他們最終還是沒有得逞。害死他們的,不是他們帶上船的東西,而是人性的卑劣。」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16:33
第五十八章 木偶


「你到底是什麼人?」我盯著女白領問。

對方搖了搖頭,「沒時間解釋了,除非你們想和戴文號一起沉沒江底。」

我渾身一震,猛地反應過來。

船艙內燈火通明,機械運轉的聲音隆隆不斷,這一切似乎都在表明,這是一艘正在正常行駛的船。

但事實是,在進入這夢境般的『世界』前,船已經開始向下沉了!

想到這點,我不由得緊張起來,可問題隨之而來,我們眼下經歷的一切,雖然像是置身夢中,但自身卻沒有任何身處夢境中的虛幻感。

我甚至又咬了咬舌頭,我能夠感受到痛楚,卻無法改變眼前現狀。

女白領似乎感受到我的困惑,微微蹙了蹙眉,說道:

「這裡完全被執念怨毒索繞包裹,如果不能將怨念消除,所有人都不能夠離開。」

「誰的怨念?」我下意識的抬手指向那間船艙,「是那個洋女人?」

「她的怨念只是其中一部分。」女白領說道,「她只是心傀,是被另一個人的魂靈操控的傀儡。想要離開這裡,只有找到那個魂靈,才能徹底突破這靈識的結界。」

「靈識結界?」我只覺得大腦混亂如麻。

女白領似乎猶豫了一下,看著我說道:「想離開這裡就跟我走,但事先聲明,其他人或許能夠活著離開這艘船,你未必能離開那個世界。」

「你想說什麼?我不明白。」桑嵐道。

女白領沒有回答她,而是最後看了我一眼,邁步進了那間有著賭桌的船艙。

我剛往前邁了一步,就被一隻手拽住了胳膊。

拉住我的是季雅雲,她朝女白領的背影看了一眼,轉過臉沖我搖了搖頭,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沒時間了,船就快沉了,我們必須儘快離開。」想到現實中的可能,我毅然說道。

我現在已經知道,這艘詭異的大船叫做戴文號。在戴文號上,曾經發生過一些事。

我來這裡是為了找徐潔,現在徐潔找到了,我並不想追尋和我自身無關的所謂真相。

但是,就算沒有女白領的突然出現,我也已經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已經分不清我們所在的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女白領出現的突兀,但潛意識裡,我不得不相信她說的話。如果找不出癥結的關鍵所在,無論我們如何掙扎,哪怕是能夠跑上甲板,也未必真能離開這艘詭異的輪船。

見我要往船艙里走,桑嵐忽然一把拉住我,「別去……那裡面有……」

她身子不自覺的顫抖,顯然是想到了洋女人啃吃大鬍子的恐怖情景。

我垂下眼帘,看向她拉著我的手,忍不住嘆了口氣,更加確認了某個想法。

桑嵐的肉身一直都在岸上,在旅館里,她現在不過是一縷靈識,沒有實體,她怎麼能夠碰觸到我?

唯一的解釋就是,我們早就不知不覺的中招了,一直就沒能從另一個不了解的世界走出來。

「等我。」我輕輕推開她的手,說道。

就在邁入船艙的前一刻,另一隻略顯冰冷的手和我的手握在了一起。

我沒有看這人是誰,事實是也用不著看,單憑感覺,就知道默然跟在我身邊的人是誰。

僅僅只是一扇門的間隔,在邁進去的一瞬間,卻彷彿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

賭桌、洋人、啃噬人頭的女人剎那間全都不見了,一步之遙,竟走進了一片近乎原始的山野。

「這裡好美。」徐潔忍不住喃喃道。

我扭過臉看著她,又朝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看了一眼,「和你很熟啊?說拉手就拉手?大嬸,你哪位啊?」

徐潔像是觸電般的身子猛一顫,想要縮回手,卻被我緊緊攥住不放,「想拉就拉,想放手就放手,你把我當什麼人?我沒自尊心啊?」

「不是……」

「不是什麼?」我瞪了她一眼,把手伸向背包,稍一猶豫,又縮回了手。

「我去東北的時候遇到了一個鬼仙,她給了我一樣東西,是鳳凰石。以後……以後你都不用再喝雞血了。」看著徐潔有些恍然的模樣,我忍不住道,「其實你現在的樣子也還不錯。」

我說的倒真是實話,徐潔本身就有些娃娃臉,雖然現在是四五十歲的模樣,但除了自然的衰老,容貌並沒有全然的改變。

關鍵是……她樣子是變老了,但身材卻沒變。

不知道是不是在船上壓抑久了,我心思有點飄,甚至在想,前陣子睡在枕邊的是青春靚女,眼下靚女變成了熟婦,站在男人的角度,我倒是沒吃虧。

好吧。

我不是不想立刻把鳳凰石交給她,而是現在根本分不清夢境與現實,我是真不想再有丁點的不踏實,不想把未來在恍然中交接……

一陣悠揚的山歌傳來,轉臉順著聲音看去,就見一個穿著粗布裙衫、赤著雙足的女人一邊唱歌,一邊朝著這邊走來。

「是她!」我脫口驚呼。

這人居然是底層船艙中的那個素裙美女!

很快,我就發現了不對。

比起船艙里的那個女子,這女人更顯得鮮活靈動。

直到前一秒鐘,我還都分不清那個素裙美女究竟是真人還是木偶。此刻,和眼中的女人一對比,我終於能夠認定,那絕然不是真人。

真實的素裙美女,比起那個木偶,簡直驚若天人。

女子經過我和徐潔身邊,似乎根本看不到我倆的存在。

她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跺了跺腳,朝著後方嬌聲道:「壞阿哥,咋地這麼慢么!」

我和徐潔雙雙一愣,順著她目光看去,就見草叢中一陣忽閃,跟著就看到一個壯實的青年鑽了出來,一溜小跑的來到跟前。

素裙女子嗔了青年一眼,卻挽住他的胳膊,邊往前走邊用撒嬌的語氣嬌憨的說道:「阿哥,走了這一路,你也累了吧?回到家裡,我給你烤兔子肉,再給你溫一壺酒好不好?你就不要生我的氣了嘛,你也知道,在家裡你老是悶聲不吭,不和我說話,我會悶的嘛。」

女子一路走,一路八哥般的喋喋不休。說實話,我要是她口中的阿哥,都不知道是好氣還是好笑。

但徐潔的一句話卻讓我瞬間笑不出來。

「那個男的,不是人。那是個木偶。」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16:40
第五十九章 沒有生命的守護


聽了徐潔的話,我不由得吃了一驚。

一直都是素裙女子在說個不停,青年卻是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說話。但無論是外表還是動作,他看上去都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甚至還時不時向女子扮個鬼臉。要說這是個木偶,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徐潔卻說,青年絕不是活人,她不能從青年身上感覺到絲毫生氣,卻能感受到一些木質的氣蘊。

兩人一路跟著女子和青年來到一座依山而建的木屋旁,很快,就發現青年的不同之處。

女子替他溫酒烤肉,他卻不吃不喝,只是一直面帶笑意,聽著女子喋喋不休。

或許我和徐潔如今所在的,就是一個夢境般的世界。在這裡日月交替,時光穿梭的速度超越了人類的想象。

最初聽著女子嬌憨的言語,還覺得像是被餵了一大波狗糧,可隨著時光的流逝,漸漸替她感到悲哀起來。

這裡似乎只有這一男一女,他們都是彼此的唯一伴侶。從女子的言語神態中,更能肯定,青年是她生命中最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然而,如同徐潔所說,青年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一個能夠行動、會露出笑容,但卻不會說話、沒有靈魂的木偶。

觀察著兩人看似神仙眷侶般的生活,我心裡不知何時冒出一個讓自己都感到恐怖的念頭:

這個素裙美女,竟然愛上了一個木偶!

無數個冬去春來,美女變得衰老,青年卻仍是初見時的模樣。

突然有一天,女子沒有起床,沒有像往常一樣嘰嘰喳喳的和青年一起去山野砍柴採藥。

我和徐潔看著卧榻在床,滿面病容的……老嫗,都預感到了即將要發生什麼。

終於,老嫗孱弱的對守候在床邊的青年說:「阿哥,我要走了。」

青年臉上帶著慣有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看的久了,我竟不知從何時起,開始感覺到他的笑容中充滿著對女子的包容和寵愛。

面對青年,老嫗幾度欲言又止。

最終,她在青年的攙扶下下了床,拿過從十年前就已經不能離身的拐杖,蹣跚的朝著屋後走去。

自從我和徐潔來到這裡,就從未見兩人來過屋后。此刻才發現,木屋後面竟有一個山洞。

青年扶著老嫗走了進去,我和徐潔也跟了進去。

山洞裡並不寬敞,卻也不局促,就如同木屋一般的大小。

但洞里並不像木屋中一樣有著一應的生活事物,而是立著一座墓碑!

墓碑上有兩個名字,我和徐潔窺視了女子近一個甲子的生活,已經知道,上面分別是她和青年的名字。

當初風華絕代的美女,如今行將就木的老嫗緩緩回過身,輕輕推開了青年。

她看著青年,已經變得渾濁的老眼中流露出一抹複雜難明的悲哀。

她似乎猶豫了片刻,終究開口道:「阿哥,我要走了,我要去找真正的你咯。」

青年仍是面帶微笑的看著她,比起以前的任何時候,都更像是一個被人操控的木偶傀儡。

看得出,老嫗對這木偶很是不舍。但是,此刻我和徐潔早已明白,她口中的阿哥早在許多年前就已經死了,陪伴了她幾十年的『青年』,不過是一個木頭做的人偶。即便日久生情,那也只是人對一件死物的情感,而不是人和人之間的感情。

老嫗擦拭了一下眼角,像是毅然做出了決定,最後朝著木偶點了點頭,轉過身朝著墓碑走去。

就在老嫗快要走到墓碑前的時候,在一股未知力量的作用下,墓碑竟然猛一旋轉,露出一道通往山體內的門戶。

老嫗站在石門前久久沒有動靜,肩膀抽動了幾次,似乎想要回過頭,再看木偶一眼。但是,卻最終沒有轉回來。

老嫗終於走進了石門,墓碑回到原位的下一刻,我和徐潔同時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

木偶的表情竟然變了!

它臉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濃重的悲哀。

不等我和徐潔反應過來,木偶竟忽然撲到墓碑上,在我和徐潔見到它以來,頭一次發出了聲音。

「他在哭……」

「他……他活了……」我和徐潔同樣的失神。

木偶抱著墓碑,像是懷抱著離世的摯愛,哭的驚天動地。

哭過以後的木偶,臉上再沒有了以往的笑容,卻也沒有被遺棄的麻木。而是眉眼間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堅定,在墓碑旁盤腿坐了下來,緩緩合上了眼睛。

等到我和徐潔從震驚中緩醒過來的時候,不知道又已經過了多少個寒暑。

已經被草木封堵的看不出痕迹的洞口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

草木被粗暴的砍伐,十多個風塵僕僕的洋鬼子魚貫鑽了進來,其中還裹雜著兩個留著辮子清朝打扮的中國男人。

我反應過來,很快就從這些人的裝扮和所帶的裝備猜測出來人的身份。

這是一支在特殊歷史背景下的國外考古隊。

或者,乾脆說,這是一夥以考古作為幌子,專門掠奪別國歷史瑰寶的盜墓賊!

這伙盜墓賊看到洞中墓碑,都是一陣狂喜。

可看到墓碑旁盤坐著一個人,又都是一驚。

時過境遷,當初和真人無二的木偶已經變得斑駁不堪,掃去表面浮灰草葉,輕易就能看出,那只是一塊沒有生命、沒有靈魂的木頭。

探明『真相』,無論中外的盜墓賊都感覺自己受了侮辱。他們肆意的踢打著木偶,叫罵著、嘲笑著……

賊終究是賊,最終還是露出了本相。

一伙人探查一番后,開始了行動。

他們的目的很明確,行為更加簡單粗暴。

一下控制範圍內的爆炸過後,墓碑四分五裂,露出了山體中的石門。

所有的盜墓賊都歡呼雀躍起來,以各自的方式忘形的慶祝又一次的『成功』。

可沒有人發現,就在墓碑被炸毀的一瞬間,被踢倒在一旁的木偶,竟倏然睜開了眼睛!

此刻的木偶,從外表看已經毫無爭議,就是一個木塊卯榫拼接成的人偶。

但就在木偶睜眼的剎那間,我和徐潔都感受到了強烈之極的憤怒。

我們都輕易感覺出,這份狂暴的情緒,是來自一個本該沒有靈魂,卻出於對某人的愛護而有了生息的木偶……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16:42
第六十章 若如初見


就在盜墓賊們爭先恐後的想要進入石門的時候,誰也沒注意到木偶竟動作僵硬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沒有多餘的動作。

只是緩緩走到一個兩眼放光的盜墓賊身旁,猛地伸出手,「咔嚓」一聲擰斷了他的脖子!

木偶沒有誇張的動作,同樣,也沒有誇張的手法,並非是像頂級的殺手一樣,悄無聲息的殺死自己憤恨的對象。

當它以同樣的方式擰斷第二個盜墓賊的脖子時,立刻就被人發現了。

那人發出了一聲比殺豬還要慘烈的嚎叫:「啊……」

緊跟著,所有人都看到這具殺人木偶。

短暫的錯愕和驚呼聲過後,所有的槍口都對準了木偶。

「法克!」

叫罵中,槍聲大作。

沒有驚心動魄的殺戮,有的只是數把黑洞洞的槍口,對著幾乎沒有躲避能力、似乎也沒有想要躲避的木偶連續的射擊。

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子彈射在木偶身上,彈孔中,竟流出了血一般殷紅的液體!

「我的上帝!」一個眼鏡片和瓶底差不多厚的白鬍子老外不住的搖頭,「他一定不是玩偶,這是寄居了惡靈的魔鬼!」

我緊扣著徐潔的手,強忍著衝上前的衝動,看著倒在地上千瘡百孔的木偶。

經過『這麼多天』的旁窺,我們都已經知道,在這裡我們只能是旁觀者,並不能改變任何事。

我緊盯著木偶,心中無比渴望下一刻,會出現電影大片中的那種絕地反殺。

然而,木偶的『生命』,和它的感情一樣的真實。

十多雙各色眼神的注視下,它一次次試圖掙扎著爬起來,但被子彈擊碎的脛骨、脊椎……各個破碎的關節已經全然不能夠支撐它的行動。

「砰!」

又一下槍聲過後,一個老外衝上前,狠狠一腳將木偶踢的翻了個身,口中罵道:「去死吧,你這個小丑!你這個怪物!」

緊跟著,又有幾人同時衝上前,說不出是出於憤怒還是恐懼,對著木偶一陣瘋狂蹂躪。

徐潔身子微微顫抖,轉眼看向我,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緩緩閉上眼睛,垂下了頭。

小丑?怪物?

到底誰才是小丑,誰才是怪物?誰他娘的才是魔鬼?

我緊咬著牙關,轉動眼珠,掃視著每一個人。

卻發現,這當中多數人都曾在我的印象中出現過。

是戴文號!

洋女人回到有著賭桌的艙室,開始啃咬大鬍子頭顱的時候,似乎是戴文號覆滅的開始。

那時,船上所有人都開始湧向底層的船艙。

其中,就包括這些人的面孔。

「NO!NO!NO!STOP!」白鬍子老外連連擺手,阻止其他人再對木偶施暴。

他竭力將所有人推開,走到已經近乎零散的木偶前,扶了扶眼鏡,在胸前畫了個十字:「上帝,請告訴我,這只是一場噩夢……啊!!!」

一隻手猛然握住了他的腳踝,他嚇得身子一躥,扯著脖子尖聲叫了起來!

「砰!砰!砰……」

又是一串槍響過後,沒有人阻止,但所有人都自發的停止了射擊,獃獃的看著眼前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

已經只剩下半截的木偶,側著身,一隻手緊握著白鬍子老外的腳腕,斜視他的目光中竟帶著卑微的乞求。

沒了油彩的遮蔽,木偶口角拼接的痕迹格外明顯。

見木偶的嘴緩緩開合,白鬍子看了看其他人,聲音發顫道:「他在對我說話……」

「是啊,他想告訴你,其實他是匹諾曹,而你是他失散了的父親!」一個滿臉痞相的老外嘲諷的說道,將還在冒煙的槍口舉到嘴邊吹了吹。

白鬍子老外沒有理他,而是又在胸前畫了個十字,鼓足勇氣蹲下了身。

我和徐潔對視一眼,也都下意識的走了過去。

木偶的確開口說話了。

「阿妹……已經很可憐了。你們……放過她吧……」

眼看一個木偶像真人一樣說出了哀求的話,我和徐潔的震撼不必言表,白鬍子老外更是震驚的無與倫比。

「OH,買噶……第六天,原來造物主真的用了六天,創造了除人以外的……」

我的英語水平爛的一B,只聽出白鬍子一直在喃喃重複類似的話。

他瓶底似的眼鏡片上,一直都蒙著一層霧氣,再沒有乾過。

我和徐潔還是有所不同,並沒有因為白鬍子的激動表現有所觸動。

如果真的相信上帝的存在,又何來掠奪?這些人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當木偶徹底沒了動靜,盜墓賊們……連同看似悲天憫人的白鬍子老外,就像是深夜裡溜進廚房的碩鼠般,端著槍,排著隊,帶著十分的小心和十二分的興奮進入了石門。

此刻,我和徐潔幾乎已經對時間全然沒了概念。

只聽到一陣鬼哭狼嚎般的歡呼過後,開始不斷有人從石門中背負出一樣樣的事物。

起先他們帶出的,還只是些瓶瓶罐罐和一些看似普通的東西。

跟著,竟有人從石門內背了一個女人出來!

看清『女人』的樣子,我震驚無語。

那『女人』穿著粗陋的裙裝,和真人一般無異,卻並非真人,而是我們在底層船艙見過的那些木偶!

之前守護陵墓的木偶並沒有帶給這些賊太多的恐懼,而是徹底引發了他們內心深處的另一種貪婪。

「這些都是寶貝,是無價之寶……中國,真是一個最神秘的國度。」白鬍子老外痴迷的說道。

狂風般的掠奪持續了不知多久,最終以一口原木棺材的抬出做出了收尾。

山洞內,又恢復了我和徐潔都感覺久違了的安靜。

徐潔看了看地上那個殘缺的木偶,轉眼看向我,「我們……我們把他埋了吧?」

「傻瓜,我也想,可我們不屬於這裡。」我咬了咬牙,搖頭,「這裡並非現實。」

「阿哥!」石門內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一個身穿粗布素裙的女子匆匆跑了出來,惶然的搜尋著四周。

很快,她就看到了似乎被分屍般慘烈的木偶殘肢。

「阿哥……」

看著已經恢復了年輕韶華的素裙美女抱著木偶痛哭流涕。

徐潔有些恍然的喃喃道:「我覺得她……她真的愛上這個木偶了。」

我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吁了口氣:「人生若只如初見……」

見徐潔表情古怪,我乾咽了口唾沫,「那人就不是人,而是妖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16:46
第六十一章 又見無眼神像


「她究竟是什麼?」徐潔忽然喃喃的問道。

我愣了愣,驀地反應過來。當初進入墓中的素裙女子已是老嫗,這都多少年過去了,她怎麼又恢復青春,自己走出來了?

「她是木偶?」想到船上見到的情形,我有點不大確定的問徐潔。

「她身上的確有木質的氣蘊,可是……我感覺到她有魂魄靈識,她,是人!」

她是人?

看著素裙美女和殘缺的木偶接觸間雙雙透出的僵硬,我越發的疑惑。

素裙美女止住了哭聲,輕輕撫摸著木偶的臉頰,神情漸漸變得憤恨起來,口中卻溫柔的說:

「阿哥,我回來找你咯,你咋個不等我呢?你不在了,我又該怎麼辦?我又該怎麼辦啊?」

說話間,她猛地轉頭看向洞口,聲音變得凄厲怨毒:「這幫壞人,讓我不能和阿哥在一起,我就讓你們不得輪迴!」

看著她放下木偶,邁步走出山洞,我已經隱約想到了後面即將發生的事。

我和徐潔四目相對,都更加狐疑不解,總覺得『這些年』,素裙美女的身上似乎發生了一些讓人絕想不到的變化。

人去墓空,山洞中徹底恢復了平靜。

然而,我和徐潔卻仍待在原地,沒有出現任何的變化。

想到現實中船很快就要沉入江底,我不禁有些焦急。

可是看到身邊的女人,卻又下意識的覺得,那似乎也沒什麼。既然擁有各自自主的意識,哪怕是在不了解的世界里長相廝守,又有什麼不好呢?

「我們進去看看。」徐潔拉了拉我的手。

我看向石門,點點頭。我是想的開,可船上還有一幫哥們兒姐們兒呢,可不能把瞎子他們給坑了。

就在兩人拉著手,邁入石門的一瞬間,我眼前忽然恍惚了一下。下一秒鐘,看清門內的情形,一下就驚呆了。

與其說這是一間墓室,不如說是一個讓人感覺奇詭的倉庫。

因為,除了牆角有著並排的兩口原木棺材,竟還有十多個姿態各異,形神酷似真人的木偶矗立在其中。

不對啊,墓里的東西不是已經被那伙盜墓賊搬空了嗎?怎麼會還有這麼多木偶留在這裡?

徐潔挨著我的肩膀小聲說:「你看那兒。」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見到一個身影,我不禁又是一愣。

那身影不是旁人,卻是當初的素裙美女,數年後垂垂老矣的老嫗。

看老嫗身上的穿著和手中的拐杖,竟和當時進入石門時一模一樣……

是靈覺!

我猛然反應過來。這是通過靈覺,看到了當年老嫗進入石門后的情形。

老嫗蹣跚著走到牆角的棺材旁,朝著一口棺材里愣愣的看了一會兒,突然嗚嗚的哭了起來。

「阿哥,原來你就是我的阿哥……你騙的我好苦啊……」

我一頭霧水,下意識的拉著徐潔走了過去。

兩口棺材都敞開著,裡邊卻都沒有屍骨。只有老嫗對著悲泣的棺材里,擺放著一塊月牙狀的暗紅色石頭。

老嫗越哭越是傷心,我都有些擔心,她會就這麼哭死過去。

老嫗哭了一陣,突然用力擦乾了眼淚,有些咬牙切齒的說:「壞阿哥,你騙了我這麼久,我才不會放過你嘞!」

隨著這句小女兒家賭氣似的話,她竟像是一下子年輕了許多,竟甩掉拐杖,從一旁拿來斧鋸,對著那口放有紅色月牙石的棺材忙活起來。

剛開始我和徐潔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她想幹什麼。

可是很快,我就感覺,她本身的意圖已經不重要了。

我和徐潔都不知不覺被她鬼斧天工般的手段徹底吸引住了。

既是鬼斧天工,那就絕難以語言形容。

我和徐潔就只看著在老嫗的精心雕琢下,那口原木棺材,竟被雕刻成了一個和真人一般大小,有著絕美容顏的木偶。

在製作出一個和自己年輕時一模一樣的木偶后,老嫗只是休息了一陣,就又開始忙活起來。

這一次,她同樣是雕刻木偶,卻是用之前殘留的木料,刻了兩個巴掌大的小木偶。

當她把木偶擺在一旁的石台上時,我才看清,小木偶是一男一女,上面分別刻著和外面墓碑上相同的名字。

老嫗像是賭氣似的對著其中的男木偶說:「壞阿哥,這下我們再也不得分開咯,看我怎麼跟你算賬。」

說完,她從自己的衣服里摘下一樣東西,掛在了大木偶的脖子里,並且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穿在了木偶的身上。

她掛在木偶脖子里的,同樣是一塊月牙狀的石頭,不過這塊月牙石卻像是水晶般透著幽幽的藍光。

做完這一切,老嫗似乎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將先前那塊紅色的月牙石戴在脖子上,蹣跚的邁入另一口棺材,長長吁了口氣以後,吃力的合上了棺蓋。至此,再沒了動靜。

「她究竟想做什麼……」徐潔喃喃問道,神情中竟透著幾分惶恐。

我也有種說不上來的恐慌感,只覺得老嫗的舉動太過詭異,卻不知道她最終的目的是什麼。

地面忽然微微的震顫起來,我心裡一驚,拉著徐潔就往外跑。

剛一跑出石門,我就徹底傻眼了。

石門外竟已不再是先前的山洞,而是變成了一座偌大的廟宇!

讓我感到無比震驚的,並不是廟宇為什麼會突然出現。而是……我曾經到過這裡!

兩側是一間間儼然的房舍,正中的大殿中,赫然供奉著一尊沒有眼睛,單手攏著一朵彼岸花的女子神像……

這竟是我之前在後街31號的地窖里,和潘穎一起到過的無眼神廟!

只是當時的神廟包括大殿和神像在內,都縮小了一定的比例,而此刻呈現在我和徐潔面前的,卻是一座真真實實,大氣磅礴的廟宇!

素裙女子在我們之後走了進來。

她已經不再是先前的衰老形象,卻也不再是真人,我和徐潔都知道,此刻的她只是老嫗臨終前親手雕刻的木偶。

素裙女子手裡拿著那一男一女兩個小木偶,徑直走進大殿,跪在地上朝著神像一下又一下的磕著頭。

不知道磕了多少頭以後,我忽然聽到大殿中響起一聲長長的女人嘆息:

「唉……你真的願意放棄輪迴,將三魂七魄與這木甲人糅合在一起,永世沉淪嗎?」

素裙女子抬起頭,看著高高在上的神像,沒有絲毫猶豫的說:「我不管,我只想和阿哥在一起。」

我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恍然的看向徐潔:「把魂魄和木人糅合……」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16:49
第六十二章 太陰渡鬼令


「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了你。只是,從今以後,世上再沒有了木甲術一門技藝。」

這一次我聽的清楚,那女人的聲音竟像是由神像發出的!

素裙女子並沒有感到驚訝,而是顯得十分欣喜,一下跳起來,向著外面跑去。

徐潔拉著我就要往外走,看著神像,我心裡猛地一動,反手拉住了她。

看著她有些茫然的眼神,我從背包里拿出了那塊鳳凰石。

徐潔愣了一下,隨即便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現在變成這副樣子,你還願意要我?」

「呵,你在我心裡,一直都是……都是最初見到的那個女騙子。」我將鳳凰石掛在她頸間,最後朝著無眼神像看了一眼,拉著她向外走去。

走出大殿的時候,我似乎又聽到神像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但我和徐潔都沒有回頭去看。

素裙女子從旁邊一間房子里跑了出來,歡快的朝著廟外跑去。

再看那間屋子,供桌上已然擺放著一男一女兩個刻了名字的小木偶。

走出神秘的廟宇,素裙女子連同棺材和那些木偶全都不見了,墓室中一片被掃蕩過的狼藉。

石門外,山洞中,也只剩下那個損毀的青年木偶。

這時再看這木偶,我和徐潔都已經大致明白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

對於木甲術,我之前毫無概念,但此刻也知道,那是一門古老傳承,勝似鬼斧神工的木工機關術。

很多事都是聽上去匪夷所思,但卻切切實實的發生過、存在過。

素裙女子的阿哥或許早已離世,卻利用一些常人聞所未聞的方法,將魂魄與木甲人糅合在一起,以另一種方式重生,默默的陪伴守候在自己的愛人身邊。

素裙女子在老死的前一刻,終於知道了這件事,毅然選擇以同樣的方式『重生』。

然而,當她放棄了輪迴,甘願為了感情而『沉淪』的時候。卻被一夥賊,一夥該死的盜墓賊毀滅了她的全部。

徐潔看著損毀的木偶說:「魂靈和木人糅合,木人被毀,他是真的永不超生了。」

「不應該這樣……他們的結局不應該是這樣。」我喃喃道。

人變成木偶固然聳人聽聞,但更恐怖的是,甘願放棄了一切,卻仍然得不到想要的結果。

我替素裙女子和青年感到不甘,決定哪怕只是自我安慰,也要盡我所能的做一些事。

我將徐潔攬到身後,咬破指尖,在對著木偶的虛空中大開大合的畫了一道符籙。

「天地人鬼神,六道歸一,三界讓路!」

我大聲念出了素裙女子和青年的名字,雙手扣起法印,「陽世鬼道徐禍,開地門渡魂!敕令!」

『敕令』兩字出口,我猛然就覺得胸口像是被鐵鎚狠狠砸中,喉頭一甜,「噗」的一口血噴了出來。

緊跟著,意識開始迅速模糊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忽然傳來一個縹緲的聲音:「徐禍,回來!」

這聲音就像是一個訊號,下一秒鐘,我感覺腦子嗡的一下,各種熟悉的、不熟悉的聲音像是潮水般同時灌入了腦海。

「小福,回來,快回來!」

「禍禍,醒醒,你別嚇我!」

「禍禍,你不能死,你陽間的飯還沒吃完呢!」

……

我竭力想要睜開眼睛,眼皮卻像是被膠水黏住一樣,無論如何都張不開。

與此同時,我感覺自己像是置身在江水中,身體不斷的向下沉去。

就在我再無力抗爭,想要放棄掙扎的時候,忽然,感覺一隻小手握住了我的手。

「不要走啊,你還要把我的朋友帶回去呢!」一個口齒不清的稚嫩聲音在我耳邊道。

「茶茶?!」

我仍然無力睜開眼,卻發覺我似乎能夠用另一種方式感應到自身所在的環境。

我發覺自己真的在水裡,四周圍一片黑暗,但在黑暗當中,卻漂浮著兩個小小的身影。

其中一個拉著我的手,留著大背頭的小屁孩兒我已經很熟悉了,是茶茶。

另一個……

看著那個通體透著水晶般幽幽藍光的小孩身影,我不禁有些迷茫。

茶茶看了那小孩兒一眼,竟有些鬼頭鬼腦的湊到我耳邊,小聲說:

「她叫陰月,四(是)在船上長大的。我和她打了好久了,她打不過我。她已經同意了,只要你帶她走,她就可以放過這裡所有的人。」

「什麼跟什麼啊?」我一頭霧水。但小孩兒身體透出的藍光還是讓我不自覺的想到了一點。

在鬼船浮出水面前,江面上曾冒出一個藍色的火球,難道這孩子就是鬼船出現的關鍵?

「我可以帶她走,可我現在在哪兒?」我下意識的問茶茶。

茶茶沒有回答,而是扭過臉,朝著藍色的小孩兒「嘿嘿嘿」壞笑起來。

「徐禍!你醒醒!」

一個最為熟悉的聲音猛然在我耳邊響起,一時間,周圍的黑暗竟迅速的消退。

感覺身體開始上浮的同時,我『看到』上方漸漸透出一抹暖色的光亮。

茶茶拉著我的小手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溫熱柔軟的手。

被這隻手握住,我終於奮盡全力睜開了眼睛。

徐潔的臉孔映入眼帘,竟然恢復了我熟悉的年輕模樣。

「我靠,你終於醒了。」瞎子抹了把腦門,氣喘吁吁的說道。

這時,我才發現不光是他,竇大寶、靜海、趙奇、郝向柔,還有那個莫名出現的女白領,以及桑嵐、季雅雲,甚至是肉鬆都在一旁。

而我所置身的,卻是那間有著賭桌的船艙。

「剛才……我一直在做夢?」我恍然的問。

女白領眼神古怪的盯著我看了一陣,搖了搖頭:「不完全是夢,是我用通靈術,把你和你愛人的生魂帶到了靈識結界的中心。你現在應該找到結界存在的源頭了?」

「結界已經破了,趕緊離開!」趙奇用同樣怪異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轉身向外走去。

竇大寶一邊招呼著往外走,一邊對靜海說:「跟著你走八趟了都上不去甲板,這次有沒有準譜啊?」

「放心吧,這次一定能上去。你沒感覺到,這裡的氣勢和先前不一樣了嗎?」

聽瞎子說我才知道,兩撥人分開后,他和竇大寶跟著靜海一路尋找,卻怎麼都不能上到甲板。

後來三人一狗遇到了趙奇和郝向柔,對方竟也是一樣,所有人都在船上迷了路。

我顧不上再想為什麼會這樣,因為腳下的水已經漫到小腿了。

船就快徹底沉沒了。

趙奇和郝向柔打頭,一行人並沒有遇上迷路的狀況,而是很順利的沿著船尾的樓梯上了甲板。

郝向柔看了趙奇一眼,拿出手機似乎是想撥號,看了看屏幕,卻皺起了眉頭,「怎麼會沒信號?」

趙奇沒說話,眼珠轉了轉,扭臉朝著船頭的方向看了過去。

順著他目光一看,所有人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不知道什麼時候,甲板上竟多了幾十個形態各異的鬼魂,正在飄忽著往這邊走來。船上的各個位置,竟還有更多的鬼魂不斷的冒出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16:56
第六十三章 因果何曾饒過誰


「這些原本都是船上的乘客,船沉了以後,這些陰魂被靈識結界一直困在船上,不能離開。」女白領說道。

竇大寶說:「現在結界破了,他們不是就能離開了?」

「哪有那麼容易啊。」靜海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這些死鬼既是死在水裡,又被困在船上上百年,除非有人肯超度他們,否則一個也別想離開!」

「那還不簡單,你直接把他們全超度了不就成了?」竇大寶說道。

靜海翻了個白眼,「我這趟可是任嘛寶貝都沒撈著,憑什麼要費那個勁?再說了,小佛爺哎,想要一下子超度這麼多水鬼,除非是大羅金仙,否則河神爺一準兒會翻臉的!」

看著不斷向這邊聚攏的鬼魂,趙奇突然回過頭,皺著眉頭看著我問:「你之前做了什麼?結界為什麼會被破掉?」

不等我開口,他就自顧搖了搖頭,「不對,按照記載,戴文號上應該有四百零二個人,那就應該有至少將近四百個陰魂。為什麼現在只有這麼多?」

「這個有關係嗎?」我問。

這會兒已經不再有鬼魂冒出,一眼看去,甲板上的鬼魂至少有百十個,卻遠不到四百的數量。

我不明白,趙奇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這個問題。

「之前船上的確有四百多陰魂,不過不是四百零二,而是四百零五個。」女白領看著我說,「可就在你醒過來的前一刻,有三百九十四個陰魂消失了。如果他們沒有消亡,那就……」

她沒再繼續說下去,神情間也是充滿了疑問。

靜海眼珠轉了兩轉,突然尖聲說道:「那些死鬼不是消亡了,是……是被超度了!」

「是你做的?你怎麼會有那樣的能力?」趙奇緊盯著我問。

「不用說了,肯定是用了渡鬼令了!」靜海表情糾結的看向我,「除了鬼靈禁術,哪還有旁的術法這麼霸道?」

「鬼靈禁術?!」趙奇眼皮一跳,轉過身看著那些已經快要來到跟前的鬼魂,用一種捉摸不定的口吻說:「難怪結界破了,船上的煞氣還會這麼重。你渡了那麼多陰魂,卻留下了這些,厚此薄彼,他們當然會有怨念咯。」

「趙隊,我發現你變了。」瞎子冷冷道:「變得不會說人話了。」

趙奇不咸不淡的哼了一聲,也不回應他。

靜海朝江面上看了看,對著趙奇的背影說:

「要是沒猜錯,如果不把這些死鬼解決掉,你事先安排好接應的船就不能夠收到訊號趕過來吧?」

趙奇依舊沒反應。

「唉,看來只有佛爺我費點勁,把他們給超度了。」

「等等!」我朝靜海擺了擺手,看了趙奇一眼,冷聲道:「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麼沒被超度?」

「為什麼?」趙奇回過頭。

我說:「或許,他們不應該被超度,而是應該留在船上,留在江底永不超生。」

靜海摸了摸鼻子,點點頭,「也對,不給他們辦事,就合起伙來包圍咱,想要拉咱做墊背。單這一點,足以證明這些熊玩意兒都絕不是什麼好鳥。」

「噢?那你打算怎麼辦?」趙奇饒有興緻的看著我問。

我沒再理他,而是把目光轉向一眾鬼魂,在當中搜尋出一張又一張記憶中的臉孔。

這些鬼魂多數都是洋人,雖然我對洋面孔的辨識度不怎麼高,但有些面孔卻是永遠也忘不了。

一個白鬍子、眼鏡片像瓶底一樣厚的老洋鬼子走了過來,抬手在身前畫了個十字,「感謝上帝,我們終於得救了。你們一定是上帝派來的中國使者,是來打救我們的。」

我笑笑,「我跟上帝不熟。不過我想問一句,你知道船為什麼會沉?你們為什麼會死嗎?」

「當然,那是因為戴文號受了詛咒,魔鬼的詛咒!」白鬍子的漢語竟十分流利。

我搖搖頭:「不是詛咒,是報應。」

「報應?」白鬍子一愣,隨即誇張的攤了攤手:「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我們不過是來中國做生意的商人,商人從來都是為了謀利,這並沒有錯。我們都是無辜的,又怎麼會有報應?」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們不是商人,是賊!」

「NO,你這是污衊!」白鬍子抗議道。

「搶活人的東西也就算了,可你們連死人的東西都搶,沒有報應才怪!」

不等他辯解,我就抬高了聲音:「告訴我,船艙里的棺材和那些木偶,是從哪裡來的?」

白鬍子猛一哆嗦,其餘鬼魂也有不少變了臉色。

「你一定想不通,為什麼那個最漂亮的女人木偶會自動送上門來對不對?你該不會以為她是你們的上帝獎勵給你們這幫賊的禮物吧?」

我目光在一眾鬼魂身上掃過,最後落在白鬍子臉上,「中國有句老話:世人不知有因果,因果何曾饒過誰。自動找上門的,不是禮物,是你們的報應!」

白鬍子似乎被擊垮了最後一道防線,一邊在胸前畫著十字,一邊哀求的說:

「是我們做錯了,我們不該挖那個女人的墳墓。求求你們,看在上帝的份上,救救我們吧。」

「我說過,我和你們的上帝不熟。不過,上帝托我給你們帶個話。」我猛地朝他豎起中指:「上帝說:法克魷!」

白鬍子一怔,神情竟猛然變得猙獰起來,「既然是這樣,那你們這些低等的小丑,就一起留下來吧!」

話音一落,其餘鬼魂也都同時露出了兇相。

「瞎子,抄傢伙,乾死這幫洋狗日的!」竇大寶大吼一聲,把殺豬刀掏了出來。

趙奇忽然嘆了口氣:「唉,既然一定要動手,又何必說那麼多廢話呢。」

「讓他們死個明白,我就能殺他們第二次。」我邊說邊把陰陽刀拿了出來。

可讓我絕沒有想到的是,小刀取出的瞬間,竟驟然爆發出一道紅藍交錯的耀眼光芒。

那些惡行惡相的鬼魂被光芒照射,立刻變得像是被用力撕扯般扭曲起來。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竟都在慘嚎聲中四分五裂,最終消失了蹤影!

良久,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的郝向柔撥出了電話。

不多時,一艘快艇開了過來。

離開戴文號后,快艇上,徐潔忽然拉住我的手,示意我回頭看。

轉眼間,就見正在下沉的戴文號上,依稀出現一男一女兩個年輕的身影,雙雙朝著我們揮手……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16:59
第六十四章 木甲術


竇大寶好奇的問,那兩人是誰。

聽我說了素裙女和阿哥的故事,眾人都唏噓不已。

我留意到趙奇雖然一直注視著江面,但從眉宇間的神情看來,他顯然也受到了觸動。

「人真的能變成木偶嗎?」桑嵐忽然問道。

「哎呀,我還從來沒見過,一個人的靈識會這麼強大,不但能夠在人前現形,而且還能說話的!」靜海的細眼不自覺的瞄向她的胸口。

老和尚倒不是好色之輩,他多半是又開始惦記令桑嵐與眾不同的那塊鬼頭玉了。

竇大寶忍不住皺眉,「老頭,年紀一大把了,這麼盯著人家女孩子看,你害不害臊?」

靜海老臉一紅,乾咳了兩聲,擺出一副正經模樣說:

「情之所至,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再說了,那些可不是普通的木偶,而是奪天地造物之工的木甲人。」

「世上真有木甲術?」瞎子凝眉問道。

「當然!」

靜海點點頭說:關於木甲術的傳說,最早源自西周時期。傳說周穆王於崑崙狩獵,歸途中遇到一個名叫偃師的工匠。周穆王見偃師身邊有個渾身長滿木紋的奴僕,忍不住問那人是誰,為什麼會長相如此古怪?偃師回答說,這不是真人,而是木頭打造的木甲藝伶。

周穆王細看之下不禁大驚,那果然是個木雕之人。最為奇特的是,這木甲人不但能和真人一樣說話,而且能夠歌舞。周穆王驚嘆之下叫來侍妾一起欣賞木甲人的表演,沒想到等表演結束,木甲人竟朝著周王最美的侍妾眨眼,企圖勾引她。

周穆王大怒:說什麼木甲人,原來是真人貼了木皮,來欺騙我這個天子。偃師無奈,只好將木甲人拆解開來以證清白。周穆王這才發現,木甲人由外至內,連同五臟六腑都是木刻雕琢。等偃師將木甲人重新組合,木甲人就又和活生生的真人一樣了。

這時周穆王才不禁佩服感嘆:原來工匠技巧,竟能達到天地造物的水平。

靜海搖著頭嘆了口氣:「唉,換了以前,我對木甲術也是半信半疑,經過這趟,對此奇術存在與否卻是毋庸置疑了。」

竇大寶突然驚恐的瞪大了眼睛:「那個美女經過這麼多年還能活下來,是因為她的魂魄和木甲人糅合在了一起。這麼說……那些穿旗袍的木偶能殺人,也是因為每個木偶里都糅合了一個人的魂魄?」

「哎呀我的小佛爺,你這是想哪兒去了?」靜海誇張的說道:「為了和愛人長相廝守,將魂魄寄予木甲人內乃是工匠造物之奇。要是單純的為了殺人而製造木甲人,那不就是邪術了?其餘穿旗裝的木偶,多半只是木甲巧匠造出來的普通木甲藝伶,因為製作它們的人起了怨念殺機,所以才操控它們殺人。」

「它們是怎麼被操控的?」竇大寶打破砂鍋問到底,「總不能用木頭造出的心肝脾肺腎能和真的一樣好使吧?」

「說到底,木人能動,那也要有動力啊。它們的動力是什麼?」季雅雲和桑嵐同樣充滿好奇。

靜海說:「是磁力!每個木甲人的關節處都鑲嵌著磁榫,利用特殊的磁石,就能令它們像真人一樣行動。」

磁石?!

聽了靜海的解釋,所有人都感覺匪夷所思。

靜海感慨道:「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我也不相信這是真的。只能說古人的智慧,現代人也是有所不及的。或許,也正是因為某些技藝奪了天地造化,註定不該流傳於世吧。只是沒想到,這奇巧的木甲術,竟是因為情愛而失傳。」

我和徐潔對視,想到素裙女子和木頭阿哥的一生,心情都複雜萬千。

竇大寶看了看桑嵐,突然一捂臉,蹲在地上悲哀道:

「造孽啊!最後一個木甲人,是被我和瞎子給拆了的!要是沒被毀掉,這要是扛出來,得賣多少錢啊?」

眾人無語。

靜海細眼轉動,看向趙奇的背影:「這位趙施主,這一趟你可是得了好寶貝了。不拿出來讓我們開開眼界?」

我心裡猛一動,寶貝?難道趙奇從棺材里拿的那塊紅色月牙石,就是能操控木甲人的磁石?

趙奇像是沒聽見靜海的話,直到快艇靠岸,才轉過身看著我說:「你們走吧。」

瞎子還想說什麼,被我攔住了。

這一晚趙奇表現出的變化太大了,以至於我都感覺他像是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不認為對現在的他說什麼,他能夠聽進去。

下船前,郝向柔看似不經意的向那個女白領使了個眼色。

女白領卻像是沒看見一樣,背著手,慢悠悠的朝岸上走去。

等快艇開走,我問女白領:「你究竟是什麼人?」

「元君瑤。」女白領繼續慢悠悠往前走。

這叫什麼答案?

我正想再問,她忽然停下來,卻是頭也不回的說道:

「如果前天晚上我沒有去那家旅館,你們也不會想到準備祭品代替旅館老闆一家祭河。是我救了他們一家人的命。」

我和靜海對視一眼,靜海垂下眼點了點頭。

事實證明,前一晚我在夢裡見到老闆一家跳江,似乎只是個預兆。如果沒有得到警示,我和靜海就絕難在一時間做出反應,那麼老闆一家人的死活也就是個大大的未知數了。

「你是什麼時候上船的?」季雅雲忽然問道。

我一愣,隨即也反應過來不對勁。

包括趙奇和郝向柔在內,我們都是從水裡游上戴文號的,到現在都是一身狼狽。

這個自稱元君瑤的女人卻像是突然從天而降到了船上,而且一身整潔筆挺的套裙,沒有沾染半點水跡。

元君瑤終於回過頭來,卻是眼皮不抬的說:「我今天沒時間了,想知道更多真相的話,後天,後天下午來找我吧。」

她報出一個地址,然後忽地嘴角揚起,露出一絲複雜的笑意:「來的時候記得多帶些錢,那樣你們更容易能找到我。」

瞎子呵呵一笑:「美女,我們想不出還要找什麼真相。」

元君瑤沒回應他,而是朝我和徐潔拉著的手看了看,又抬眼深深看了我一眼,轉過身,背著手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下一秒鐘,她竟然就那麼在我們眼前消失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17:00
第六十五章 心傀


見元君瑤消失,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這才知道她不是人,至少,不是普通人。

可讓人疑惑的是,就連靜海那樣的眼力,竟都看不出她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見江面上開始籠罩起暮靄,我顧不上細想,招呼其他人趕緊帶桑嵐回去。

回到旅館,看到院子里的情形,不由得愣住了。

院子里,一張桌子掀翻在地,地上還散落著香爐蠟燭和一應供品。

見段佳音癱坐在一旁,看著地面發愣,瞎子嚇得原地一蹦,急著跑上前:

「寶貝兒哎,你這是怎麼著了?」

段佳音看看他,又看看我,竟然嘴一撇,「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太欺負人了!」

我看看她面前一個打破的小碗,和散落的米飯里幾截斷了的香,有些反應過來。

我讓靜海幫忙,先把桑嵐送回屋。

回過頭來走到段佳音面前,蹲下身撿起一截香,問:「你這是想用倒頭飯把我引回來?」

段佳音哭著點點頭,說她先前算到我這趟是生死劫,所以才連著三晚都不讓我吃飯。我和瞎子等人離開后,她便掐算著時間,布設下供桌,在米飯里插了線香,想用倒頭飯引路的法子,讓我不至於輕易掛掉。

「那怎麼會弄成這樣啊?」我是真覺得奇怪。

她和段乘風雖然精於卜算,但到底是玄學世家,不至於把這種小場面弄的這麼混亂啊?

段佳音抹了把眼淚:「本來都好好的,我也算到你已經沒事了。可還沒等我鬆口氣,江面上突然莫名其妙捲來一股風,幾下就把桌子給掀了!」

瞎子扭過臉驚疑不定的看著我:「會不會是你一下超度了那麼多死鬼,河神爺發火了?」

「什麼啊!」段四毛委屈的搖著頭,「哪是什麼河神爺啊,根本就是兩個不知道從哪兒跑來的小鬼!兩個小東西太凶了,我家傳的克鬼法門根本沒用。他們不光把桌子掀了,還把我推在地上……太……太欺負人了!」

「小鬼?」瞎子看著我轉了轉眼珠。

徐潔忽然拉了拉我,小聲說:

「可能是茶茶,她雖然一直都不肯露面,可我能感覺到,她一直都跟著我。」

隨即,徐潔又疑惑道:「可為什麼是兩個呢?還有一個是誰?」

我一下子想到了那個渾身藍汪汪的小傢伙,貌似茶茶說,另一個小傢伙的名字叫陰月,讓我把她也帶回來。貌似連徐潔也不知道陰月的存在……

旅館老闆聽說禍事已去,自是感激不盡。聽竇大寶和靜海吵吵著喊餓,立刻張羅準備了飯菜。

我本來想問靜海,那個叫陰月的小孩是怎麼回事,可一個想法讓我下意識的剎住了口。

一來這老和尚正邪不定,一見到寶貝立馬就翻臉不認人;再就是,茶茶是從王希真供奉的雙頭鬼童子里分化出來的,而所謂的鬼童子,是他從靜海那裡求得的。

如今的茶茶是靈鬼,靈鬼的力量之大,足以讓能夠操控她的人做出許多夢寐以求的事。

要讓靜海知道茶茶的存在,很難說不惹出別的事端。

我倒不是說有私心,把茶茶當成所謂的寶貝來利用。

而是,我真的很喜歡這個小傢伙,雖然……雖然她多數時候也很不著調。

不過,我還是忍不住向靜海問:心傀是什麼?

靜海的反應竟出奇的強烈,猛一拍腦瓜,「哎呀,原來如此!我說我怎麼想不明白呢!」

「和尚,咱能別一驚一乍的嗎?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回到這兒我再讓你給嚇死,我虧不虧啊?」竇大寶嘴上說著,卻是笑著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

要說起來,我們當中,也就竇大寶和老和尚相處的還算和諧了。

說到正事,靜海一貫的不含糊。說顧名思義,心傀就是心念之傀儡。

靜海解釋說,無論是人是鬼,總是會有怨念的。可即便如紅衣、白凶那樣的厲鬼,怨念也只是意識的一部分,再強烈,也不可能單純的以怨念布設如船上那樣能夠將人迷惑到分不清夢和現實的境地。

心傀則不同。

被製成心傀的人,生前本身就擁有強烈的怨念。在被活活摘去五臟六腑的同時,七情六慾全都隨著魂魄煙消雲散,只留下怨念寄附在被掏空的皮囊內。

製作心傀的人再將自己的怨念灌入其中,兩股怨念融合,在軀殼內不斷滋生,便能強悍到無形中侵襲人的心智,讓數百人、甚至上千人於渾渾噩噩間喪命。

靜海不住的搖頭:「要說起來,這心傀倒是和百鬼之中的魘婆有些相似,能夠讓人死於自己的夢幻意識當中。不過,心傀一說太過詭奇霸道,在此之前,我真以為那只是個荒謬的傳說。現在想來,既然木甲術真的存在過,心傀就不只是傳說了。」

魘婆?

我聽的心裡一動,回想起來,在戴文號上的經歷倒有九成像是做夢。我雖然沒親身被魘婆迷惑過,可細想起來,兩者的手段倒真十分相似。

靜海說,他之前之所以不大相信心傀的存在,是因為據他所知,製作心傀有三個必須的條件。

一是被做成心傀的人,不光本身要有極深的怨念,而且必須得是自願被做成傀儡。

第二點就是,要將人做成傀儡,必須得把這人的五臟六腑、甚至腦髓全都掏空。然而這個過程絕不能由人來進行,一旦沾染人氣,甚至是旁的魂魄氣息,心傀是製作不成的。

說到第三點,靜海又顯得有些糾結。

他說,據他所知,心傀被掏空成皮囊后,卻要獨獨留下一雙眼睛。

這眼睛里蘊藏著被製成心傀的人,最後的一股靈識。

想要心傀發散怨念,達到某種目的,就必須得是心傀自身心如死灰,自己毀掉這雙眼睛,毀絕自己的希望……

「老和尚活了這把年紀,也實在想不出,怎麼能怨恨別人到那個份上。」靜海連連搖頭,「不過想想看,既然有人能為了愛甘願做木甲人,為什麼不能有人為了恨,做出毀滅自身的決定呢?」

想到在戴文號上見到的情形,我沉默不語。

或許那個洋女人本身並沒有太多貪婪的欲望,否則……她又怎麼會跟隨一個只能住五等艙的男人來到別人的國家。

一個懷孕的女人在異國他鄉被賭鬼丈夫輸給了別人,在遭到蹂躪后不光失去了孩子,還遭到丈夫的暴打。

她的確有理由,即便是滿足靜海說的三個條件,永不超生,也要讓那個所謂的丈夫,和她所怨恨的一切毀滅……

我無法形容我受到的震撼,如果能選,我寧可從未涉足過陰倌這個行當。

因為,從另一個角度探求到的現實,遠比平常人想象的還要殘酷。

我有些恍然的看向徐潔,卻見她也正看著我,眼中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你……」

我剛想問她怎麼了,一隻手突然攥住了我的胳膊,緊跟著就聽靜海陰測測的問道:「你是不是見過陰石?陰石在哪兒?」


-第十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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