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950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11:02
第十六章 怪異的水缸


離得近些,就見巨大的石碑上除了正面雕刻著一些我看不懂的文字,整個石碑上竟還刻滿了各種猙獰的人臉和猛獸的圖案。

我心說難怪那婦女和周疤瘌都不知道陳金生這個人呢,住在這種像死人墳一樣的屋子裡,就是想和村民來往,村民多半也會畏而遠之。

三輪繞到前頭,見院門沒鎖,我咬牙把屍體背起來,向周疤瘌道謝。

周疤瘌似乎對這墳一樣的屋子有點犯怵,客氣了兩句,直接開車走了。

進了院,大雙緊走幾步去開門。

坐了這一會兒的車,再把屍體背上身,就感覺身上像是壓了一座山,渾身酸軟,兩條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踉蹌著把屍體背進堂屋,看到屋裡的情形不由得一愣。

當門桌子上擺著香爐蠟燭,桌子前頭用兩條長凳架子一張門板。

雖然簡陋,可明顯是被布設成了靈堂的模樣。

只是,桌上除了香爐蠟燭,還有一塊靈牌和一個陶土盆,靈牌上卻是沒有任何字跡。

又是無字靈牌!

我一下子想起了驛站閣樓上的經歷,腦大筋跟著猛一跳。

當時情形太過詭異,我沒顧上多想,現在想來,驛站閣樓的那塊靈牌,後來出現的字跡,竟和老陳留在我家的那些靈牌上的字跡極其相似。

難道說,那塊靈牌上出現我的名字,是出自老陳的手筆?

我實在累的不行,顧不上多想,急著把屍體放在床板上。

大雙朝供桌看了看,回過頭說:這是老爺子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提前給自己準備的。

我點點頭,想抽根煙喘口氣,卻發現煙已經被雨淋濕了。

我把煙盒揉成一團扔進院里,對大雙說:「先歇會兒,然後好好把屋裡拾掇拾掇。」

大雙點點頭,嘴裡卻說:「你先在屋裡歇著,我去看看那個石碑。」

「別去了。」我皺了皺眉,「我感覺周疤瘌不怎麼對勁,也不知道他幫咱們是什麼目的,你別一個人亂走。」

大雙一愣:「周疤瘌怎麼了?」

我說:「他口音和那個婦女一點都不像,他應該不是村裡人。還有,我看過他那間屋子,那裡不像是他這個年紀的人住的,而是老年人住的。」

大雙又愣了愣,卻仍是堅持說要出去看看。

我身心俱疲,想到他對我有所隱瞞,也就懶得阻止,只讓他小心些。

眼看他走出院子,我忍不住搖了搖頭,這傢伙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婆媽了些。

想起包里還有一盒煙,我掏出來,拆開點了一根,朝裹屍袋看了一眼,走到門口,倚著門框打量著院子。

目光掃過院子的一角,突然感覺哪裡有點不對勁。

那個角落放著一口一米多高的水缸,下這麼大雨,按理說缸里的水早該滿出來了,然而我卻看不到缸里的水面。

不光是這樣,透過雨幕,還看到水缸上方模模糊糊的,像是有一團霧氣盤旋在那裡。

想到老陳的邪性,我忍不住好奇,丟掉煙,冒雨走了過去。

水缸上方的確有一團若有若無的霧氣,感覺就像是水蒸氣一樣。

順著缸口往裡一看,我頓時瞪圓了眼睛。

水缸上面並沒有什麼遮擋,然而裡邊卻只有缸底淺淺的一層積水。

靠,這缸難道是漏的?不蓄水?

我揉了揉眼睛,定神再看,更是大吃一驚。

我發現不是水缸不蓄水,而是雨水落到水缸上方的時候,竟像是被高溫蒸騰一樣,化成了蒸汽,根本落不到缸里去。

這也太邪門了吧?

我捋了把頭髮,彎下腰,試著把手伸到霧氣下邊,伸進缸里,卻並沒有感覺到有異常的溫度。

就在我覺得匪夷所思,想把手縮回來掐自己一把,看是不是幻覺的時候。

突然,缸底的積水突兀的激蕩起漣漪。

沒等我反應過來,淺淺的積水中,猛然鑽出一團長滿綠毛的東西,一下躥到了我手上,飛快的沿著我的胳膊朝我身上躥了過來。

「我艹!」

我急忙快速的後退,甩著手,想把這怪東西甩掉。

可那怪物四隻爪子像是吸附在我手上一樣,怎麼甩都甩不脫。

情急之下,我只能是抬起左手,朝著那東西拍了過去!

就在我的手掌拍到那怪物的一瞬間,我也看清了它的樣子。

這竟是一隻渾身長滿綠毛,有著一雙赤紅眼睛,既像是小孩兒,更像是猴子一樣的東西。

也就在這時,綠毛小怪物被我一拍,竟然憑空消失了!

我驚魂未定的又退了幾步,確定怪物已經不復存在。忍不住再次看向那口水缸。

卻見上方的霧氣消失,雨水倒灌般的傾瀉進去,很快就傳來雨打水面的聲音。

呵……老陳,陳伯,你到底是什麼人?

連住的地方都到處透著古怪?

上次是給我留下滿肚子問號,腳底抹油跑路了。

這次更絕,直接翹辮子了!

死了不說,還折騰我一溜夠……

我跟你有仇啊?

我甚至開始懷疑,那些留給我的遺產,只是釣魚用的誘餌,老傢伙就是想玩死我!

我越想越來氣,轉過身,咬著嘴皮子回到屋裡。

瞪著眼睛盯著門板上的屍體看了一陣,還是把火氣強壓了下去。

不管怎麼樣,人死為大,無論身為法醫還是陰倌,我都不能拿逝者的屍體撒氣。

氣消下去,見大雙還沒回來,我就想先把屍體從裹屍袋裡移出來,畢竟這會兒天還是很熱的,屍體在袋子里悶久了,難免會腐化。

我把包放在一邊,朝著屍體鞠了個躬,走過去,伸手去拉拉鎖。

誰知剛拉開一截,就聽裹屍袋裡傳來一聲怪笑。

我被這陰森的笑聲嚇得一哆嗦,隨即剛壓下去的火氣又躥了上來。

可是不等我發火,就感覺右手手背有些發癢。

低眼一看,我魂兒都快嚇出來了。

一隻硬幣大小,濕漉漉的黑色甲蟲正爬在我的手背上,正快速的朝我袖子里鑽!

「靠!」

驚魂之下,我不管不顧的一巴掌拍了過去。

「啪」的一聲輕響,甲蟲被拍編。

感覺手心手背都黏糊糊的,我一陣噁心,差點沒吐出來。

但事實是,我根本顧不上清理被拍死的蟲子。

因為,門板上的屍體不知何時已經坐了起來。

隨著又一陣陰測測的怪笑,又有許多黑色的甲蟲正連續不斷的從裹屍袋打開的部位鑽出來,振動濕漉漉的翅膀,朝著我嗡嗡飛了過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11:29
第十七章 碑言匠不語


看到這些醜陋噁心的甲蟲,我像是臘月天掉進了冰窟窿,整個人都僵在原地,只有眼角、嘴角等神經敏感的部位直抽搐。

但是,很快,一股強烈的憤怒就將心頭的恐懼衝散。

媽的,真當老子是龍燈的腦殼,任人擺布嗎?

這些天的壓抑委屈湧上來,我心一橫,雙手胡亂拍打著迎面而來的甲蟲,咬著牙朝屍體衝去。

甲蟲不斷被拍落,死屍的笑聲戛然而止。

猛然間,裹屍袋的拉鎖被從裡邊猛地向下一拉,緊跟著就見一大蓬黑甲蟲蜂擁而出。

甲蟲數之不盡,就像是一蓬妖異的黑雲般朝我壓了過來。

這下我是真毛了,再沒膽子拍打,拔腿就往外跑。

跑進院里,甲蟲也鋪天蓋地的追了出來。

這一路我本來就耗費了許多力氣,兩條灌鉛似的腿又哪有長翅膀的飛得快?

情急之下,一眼瞄見角落的水缸,急忙跑了過去。

缸里的水未必夠將我完全浸泡,可老子把缸反過來,來個金鐘倒扣也能躲個一時。

就在我想要實施這個愚蠢的笨辦法的時候,院外突然跑進來一個人。

這人一進來,那些甲蟲竟立刻改變方向,朝他飛了過去。

「快跑!」見來的是大雙,我脫口驚呼。

大雙一臉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像是被嚇傻了。

我暗罵一聲,想過去搶救,哪知就在甲蟲快要飛到大雙面前的時候,他忽然張開嘴「啊」的一聲大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就在他發出吼聲的時候,我似乎看到有一股白色的氣焰從他嘴裡噴了出來。

甲蟲迎上這股氣焰,竟「啪嗒啪嗒」全都掉在了地上!

「徐哥,你沒事吧?」大雙快步走到我面前。

看著落了一地的甲蟲,我從錯愕中反應過來,「屍體有問題!」

兩人跑進屋,見裹屍袋丟在地上,死屍卻不見了蹤影。

「那個不是老陳。」

「那個不是老爺子。」大雙幾乎是和我同時開口。

我心裡莫名一動。

我說屍體不是老陳,是從裹屍袋裡發出的笑聲來判斷的,那不是老陳的聲音,而且我內心深處有種感覺,老陳能折騰不假,但應該不會害我。

大雙剛從外邊進來,他是怎麼肯定裹屍袋裡的不是老陳的?

還有,那些被他一口氣噴死的蟲子又是怎麼回事?

我強壓疑惑,說:

「如果屍體被掉包,那隻能是在周疤瘌家裡被掉包的。」

見大雙點頭,我說:「那還等什麼,去找周疤瘌。」

「不用了!」

大雙忽然走到供桌旁,拿起桌上的陶土盆,幾步走到門口,將土盆狠狠摔向門檻。

紙都沒燒呢,摔的什麼盆呢?

我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土盆摔的四分五裂,一樣東西從裡邊掉了出來。

我湊上前,看清那東西,不禁一愣。

居然是一把銹跡斑駁的刻刀。

大雙將刻刀撿了起來,深吸了口氣,對我說:

「老爺子是刻碑匠,他要留給我的,是這把刻刀。」

我不自禁的「啊」了一聲。

看著大雙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恍惚明白過來。

他口中的刻碑匠,絕不是單純的石料廠工匠那麼簡單……

大雙沒再說什麼,而是走回供桌旁,拿起桌上的無字靈牌,坐在一旁,認認真真的刻畫起來。

「你還有這手藝?」我忍不住好奇。

大雙抬眼沖我笑笑,沒說話,低下頭繼續手裡的工作。

看著他專註的神態,我漸漸反應了過來,對於老陳以往的古怪行徑,隱約也有了些理解。

古有三百六十行,每一行不乏能工巧匠。

而這些在行業領域裡的匠人,又劃分為文工和武匠兩種。

像殺豬的屠戶、剃頭匠、布坊的染匠等,都屬於武匠。

而打棺材、刻碑則屬於文工。

武匠多為陽活,而文工則或多或少和陰事脫不開干係。

每個行當都有自己的講究和規矩,牽涉到陰事,更是如此。

刻碑匠作為一個以陰事為主的行當,自古以來就傳承了一條規矩:

碑言匠不語。

顧名思義,要說的,都刻在了碑上;匠人如果多說話,那就是觸犯了禁忌。

所以,真正傳承的刻碑匠人多數是沉默寡言的,即便有話多的,也都是說些家長里短的閑話,絕不會就行業中的事多說。

敢情老陳是正經八百的刻碑匠,難怪會那麼冷冰冰硬邦邦的呢。

不對!

他把刻刀傳給了大雙,那大雙不就變成刻碑的了?

我日,法醫這行已經夠缺人的了,老陳居然還來挖人?這不是搶行市嘛!

胡思亂想間,大雙已經刻好了靈牌。

上面的字跡雖然沒有上漆,卻已見挺拔駿逸。

我以為他這就要把靈牌擺上,沒想到他收起刻刀,竟拿著靈牌向外走去。

這時我才發現,外面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大雙走進院里,徑直走到角落的水缸邊,把靈牌擺在了缸沿上。

他回過頭,吁了口氣,說:「我們把這裡收拾收拾吧。」

既然知道『碑言匠不語』的規矩,我也就強忍著諸多疑惑沒有問。

那些落在院中的詭異甲蟲,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還是把院中的積水落葉清掃了一遍,回到屋裡,重又清理靈堂。

大雙忽然對我說:

「徐哥,時間差不多了,你把香蠟點上吧。」

我點點頭,划著火柴,點燃了案上的蠟燭。

拿了三支香,卻有點犯難。

亡骨不在堂,靈牌在院里,點這香給誰啊?

見大雙沒多說的意思,我想了想,就著燭火把香點著,拿著香來到院里的水缸旁,對著缸沿上的靈牌拜了三拜。

第三拜還沒直起腰,突然就聽外面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順著聲音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拖沓著腳步向院里走來,這人面容蒼老,五官頗具立體感卻面無表情,居然正是已經死了的老陳!

讓我感覺汗毛孔發寒的是,在老陳的身邊,竟然跟著一個小孩兒。

這小孩兒約莫兩歲左右的樣子,面色死灰,步伐拖沓卻不搖擺……

這竟然是昨晚婦女抱著的那個死孩子!

隨著兩人的靠近,一陣雨後的清風捲來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等兩人再近些,我才發現老陳裸露在外的皮膚,竟然已經有了腐化的跡象。

老陳死了。

老陳回來了。

他是自己走回來的,還帶回來一個死孩子……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11:33
第十八章 百鬼弔唁


老陳兩眼直勾勾的看著前方,步伐僵硬的走進院子,徑直進了屋。

等我反應過來,走進屋裡,就見他直挺挺的躺在門板上,一動也不動了。

而跟著他回來的那個孩子的屍體,竟也僵挺的躺在他身邊。

我和大雙相對深吸了口氣,大雙走出去,把靈牌拿了進來。

就在大雙把靈牌擺到桌上的時候,老陳的嘴忽然微微張開了,發出「呼」的一聲,像是活人長出氣的聲音。

等我從錯愕中反應過來,就見老陳的嘴角竟然又浮現出了笑意。

只是,這次的笑容和在石料廠的時候感覺完全不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我覺得,那像是一种放下千斤重擔后,發自內心的輕鬆的笑。

老頭,你是到家了,這輩子什麼都放下了,我怎麼辦啊?

你留下這一大串的疑問,我找誰解答去……

大雙問我,接下來該怎麼辦。

看來老陳交代他的也頗為有限。

我想了想說,先不管旁的,人死為大,既然老陳有遺言要按老規矩操辦,那就按老規矩來,先停屍三天。

說是如此,可條件實在容不得大操大辦。我們只能是燒了水,用溫水替老陳擦拭身子,防止屍體過度腐變,又替他換了身乾淨周整的衣服。

至於那個死孩子,大雙本來也想替他擦拭一下,被我阻止了。

這孩子的屍體來路不明,可不是說老陳帶他回來,在這裡停三天,就能和老陳一起拉到火葬場焚化的。

我對大雙說,先不要管這孩子,三天後,如果沒有變故,就將老陳送去火化,孩子報案處理。

接下來的兩天,我和大雙一直在『死人墳』里添香守靈。

到了第三天晚上,我開始和大雙商量,天亮以後該如何處理後事。

入夜以後,又開始飄起了雨。

連著兩天沒怎麼合眼,聽著外面沙沙的雨聲,漸漸的,上眼皮和下眼皮開始控制不住的打起了架。

迷迷糊糊間,我突然打了個寒顫。

跟著就聽見一個聲音高聲唱喏:

「有客到……」

猛然睜開眼,就見供桌上的燭火竟然比先前光亮了十倍。

供桌的左邊,竟然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穿著長衫的老者。

因為長衫老者就站在燈下,我有些看不清他的樣貌,只依稀看出他年歲很大,眉宇間很是威嚴的樣子。

我心中疑惑,想上前問老者是誰,剛起身,眼角的餘光就見似乎有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進來的是一對白髮蒼蒼的老人,看年紀,沒有九十也得八十多了。

兩人朝我點了點頭,徑直走到了老陳的遺體前。

燈影下的長衫老者再次大聲唱喏:

「一鞠躬……二鞠躬……」

我這才反應過來,這兩位老人,竟是弔唁來了。

而那長衫老者,擔當的正是主事人的職責!

「家屬謝禮……」長衫老者突然又大聲唱道。

我愣了一下,才見那對弔唁的老人已經鞠完躬來到了我面前。

見兩人朝我微微欠身,我連忙下意識的鞠躬。

腰彎下一半才恍惚反應過來,家屬謝禮?那哪兒輪得著我啊?

我和老陳又不沾親帶故,我只是租他的房子……

不等我胡思亂想完,就被眼前看到的情景驚呆了。

我看到面前兩個老人的腳下,居然都沒有影子……

他們是鬼!

鬼弔唁!

就在我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兩個弔唁的老鬼夫妻已經走了出去。

跟著就聽長衫老者再次唱道:有客到……

弔唁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有男有女,其中多是年過古稀的老人。

這些來弔唁的都不是人,但卻都表情肅穆,舉止間對逝者充滿了尊重。倒是比時下現實中那些貓哭耗子似的弔唁者要端莊的多。

我莫名其妙的以家屬身份向每個來弔唁的回禮,也不知道送走了多少人,只覺得腰都快斷了。

老陳,我怎麼都算對得起你了,親兒子也不過如此吧?

這……這算是哪一出啊?

又一撥人……一撥弔唁鬼被送走。

長衫老者忽然沉聲道:

「徐福安,靈前上香!」

上香?我已經上過不知道多少回了……

算了,也別廢話了。

我走到供桌旁,下意識的朝長衫老者看去。

奇怪的是兩人間距離雖近,我看他的臉卻仍是模模糊糊的。

不過我卻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這老者我似乎在哪裡見過……

把香插進香爐,長衫老者忽又抬高聲音說:

「福安,給老爺子磕頭。」

我終於綳不住了,男兒膝下有黃金,我和老陳一不沾親而不帶故,憑什麼要給他磕頭?

長衫老者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竟嘆了口氣,緩緩的說:

「孩子,他的年紀都大你幾輪了,他現在要走了,你給他磕個頭又能怎麼樣?」

長衫老者的話和藹又不失威嚴,我聽在耳中,朝著床板上的老陳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老陳的年紀怕是比我姥爺還大一輪,都把他送到這兒了,再磕個頭,讓他安心走,又有什麼不行的?

我沒再猶豫,走到靈前,跪下磕頭。

第三個頭剛磕下去,竟聽見老陳的聲音在我身前響起:

「背我去屋后的石碑,帶上那孩子。」

緊接著,我就覺得眼前一暗。

抬起頭時,供桌上的蠟燭已經恢復如常,桌旁的長衫人竟已不見了。

一種奇異的感覺促使我猛然轉身,赫然就見老陳站在院子中央,正笑著向我招手。

長衫老者就站在他身邊,卻是背對著這邊,依舊看不到樣貌。

「徐哥!」

一聲呼喚將我從恍然中驚醒過來,抬眼再看,院子里的人已經消失不見。

大雙撓著頭,臉有些漲紅的說:「不好意思,不小心睡著了。」

「你睡著了?」

大雙有些發窘的低下了頭。

我吁了口氣:「你睡著了,那就是說,我沒有睡,沒做夢,百鬼弔唁是真的。」

「百鬼弔唁?」大雙瞪大了眼睛。

我點點頭:「老陳走了。」

見天色微明,雨也停住,想起老陳最後說的話,我大致向大雙轉述了一遍。

我再次將老陳的屍體背在身上,讓大雙抱上孩子,跟我一起去屋后的石碑。

兩人來到屋后,發現石碑的後方,后牆根下,竟似被雨水沖開了一個三尺見方的大洞!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11:35
第十九章 老八嘎


「不是吧,陽宅變陰宅?難道老陳要我把他葬在這屋子下面?」我喃喃道。

大雙咽了口唾沫:「現在不允許土葬……」

見我瞪他,他連忙閉嘴。

我說:「如果這下邊真是老陳給自己挖的墳墓,呵,他一個孤老頭子,挖這麼個坑得費多大勁?他想土葬,還能不滿足他?」

我把老陳往上托了托,騰出手拿出手電筒,打亮了往洞里照。

看清下面的情形,不由得一愣。

看上去這並不是什麼墓穴,而是和普通的地窖差不多。

唯一的區別是,在『地窖』一邊的牆上,多出了一扇門。

我忽然想起了後街的鋪子,老何的鋪子後邊,也有這樣一個類似的『地窖』。

那次我和大背頭在那個地窖里,也看到一扇門。

只不過,那扇門比普通的門要小,門后是一座縮小比例的無眼神像廟。

這下面的門和正常的門一樣大小,門后又會是什麼?

我讓大雙去拿來梯子,讓他帶著孩子的屍體,跟我一起下去。

走到那扇門前,大雙忍不住問我:門後有什麼?

我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老陳絕不會坑我們。

這句話說出來,我自己都愣了。

貌似老陳一直都在『坑』我,我為什麼會這麼說?

我這麼說,似乎是在見到那個長衫老者后,心裡有種說不出的……

腦子裡閃過長衫老者消失前的背影,我猛一激靈:「是他!」

「是誰啊?怎麼了?」大雙被嚇了一跳。

我感覺呼吸有些局促,使勁咬了咬牙,抽了抽鼻子,下意識的說:「是我的一個長輩,但是我從來沒見過他。」

「是他活著的時候,我沒見過他。」我補充了一句。

「噗!」

一下極輕微的聲音將我從恍惚中驚醒。

我抬眼朝洞口看了看,後背不由得有些發緊。

大雙見我臉色難看,小心的問我:「你沒事吧?」

我眼珠轉了轉,搖搖頭:「沒事,我們不會有事。就算老陳不看在我們送他回來的份上保佑我們,那個人應該也不會想我有事。」

說完,我咬了咬牙,伸手推開了面前的門。

情形多少還是有些出乎意料,門后並沒有什麼廟宇,也沒有闊大的地域,只是一條土鑿的甬道。

我又朝洞口看了一眼,示意大雙先進去。

兩人沿著甬道向前走了一陣,大雙忽然放慢腳步,低聲問我:

「哥,剛才你有沒有聽見上面有腳步聲?」

「原來你也聽見了。」

「嗯,就一下,應該是踩到水窪了。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人?」

我乾笑兩聲:「鬼能成群結隊來弔唁,那是因為問心無愧。壞人想做壞事,就一定不會明目張胆大張旗鼓。你想想看,我們這一路來,都遇到過什麼人?」

大雙眼神猛一收縮:「那個流氓老頭?」

我笑笑:「小心點就行了。」

大雙往前走了幾步,猛地吸了口氣,回頭看著我說:「他會不會……」

「應該不會。」我打斷他,「那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大雙想到的,我在聽到那下腳步聲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

這三天單純的替老陳守靈,我卻無時無刻沒忘記我們來這裡時一路上發生的怪事。

怪事不會無緣無故找上門,找來了,又怎麼會輕易罷休?

更何況我一直記得那條不知道是什麼人發給我的簡訊:別讓人搭車……

大雙的擔心也是我的擔心。

我們現在下到『地窖』里,如果有人在上面把地窖口堵住,我和大雙就全都成了老陳的陪葬了。

可我有種直覺,某人並不是單純的想我死,他應該還有別的目的……

幾十米的甬道走到盡頭,面前的情形讓我瞠目結舌。

十幾平方大的一個空間,四周全是土坯牆。

唯獨中間一口青石雕花的棺材和這簡陋的墓室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居然真是單純的一間墓室?

這個老陳……他這是在屋子底下給自己挖了個墳?

停放這幾天,儘管有我和大雙細心照看,老陳的屍身還是有些腐爛,背在身上氣味實在不好受。

見石棺敞著,我趕緊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老陳從背上放下來,擺進了棺材里。然後直了直腰,點燃了角落裡唯一一盞粗糙的石質油燈。

大雙把懷裡抱的童屍朝我晃了晃:「這孩子怎麼辦?」

話音未落,來時的通道內突然傳來一聲怪笑:

「嘿嘿,孩子就不用你們操心了。」

隨著這夜梟般的聲音,一個猥瑣的身影出現在墓室的門口。

「是你!」大雙立刻瞪紅了眼睛。

來的果然就是搭我們車的那個流氓老頭!

看著他藏在帽檐下陰鶩的面孔,我本能的把手伸向背包。

「別動。」一個聲音喝叱道。

眼見另一個粗壯的身影閃現出來,大雙不禁咬牙:「周疤瘌!」

周疤瘌嘴角微微抽動,並不說話,只是用手中黑洞洞的槍口指向我們。

「早看出你不是省油的燈。」我怏怏翻了個白眼,「你戲演過頭了,就算農村人熱心腸,誰又會冒那麼大雨,幫人送死屍?」

周疤瘌嘴角習慣性的抽了抽,還是沒說話。

我忍不住暗暗嘬牙花子,娘的,怎麼還有槍?

「嘿嘿,徐禍,你很有點能耐啊,居然連屍僵蟲都要不了你的命。不過沒用,你有本事,不代表你不怕子彈。看清楚,這可是真槍實彈。」流氓老頭獰笑道,同時把頭上的破帽子摘了下來。

我終於看清了他的面孔,卻沒有多大意外。

「你不在鬼樓看門,跑這裡來幹什麼?」我問。

老頭神色微變:「你早認出我了?」

「也不算太早,就是在你想搞那個女人,被我們撞破的時候,你乾張嘴沒出聲……看口型,你應該是說『八嘎』。呵呵,你個老八嘎,日本來的?怎麼會跑去給人看大門?」

誠然,在那時起,我已經懷疑這老流氓的身份。雖然他喬裝打扮的技術還不錯,可罵人時的那種陰沉神色……別說高戰了,我只瞄一眼就會記一輩子。

老八嘎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抬手把嘴上的兩撮鬍子扯了下來,面色陰冷的說:

「你可以不怕屍僵蟲,不怕我,可你一定擋不住子彈。識相的話,把東西交出來,我饒你一命。」

「什麼東西?」我真是摸不著頭腦。

「我沒工夫跟你廢話,交出來!」老八嘎凶相畢露。

話音剛落,我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蒼老低沉的聲音:

「你個老嘎嘣兒的,我可算是等到你了!」

我和大雙同時回過頭,就見本已僵死的老陳竟然從棺材里坐了起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11:57
第二十章 魃


老陳僵硬的扭了扭脖子,緩緩的從棺材里站了起來,轉過身,兩隻眼睛盯著老八嘎,咧開嘴嘿嘿嘿的笑了起來。

雖然我和大雙竭力養護屍身,可過了這幾天,屍體還是有了明顯的腐化跡象。

老陳的臉已經被屍水鼓脹,半邊臉高半邊臉低,連帶著一隻眼睛也變了形。

就在他笑的時候,不斷有渾濁的暗黃色屍水從他的眼角、鼻孔、嘴角和耳朵眼裡冒出來。

別說老八嘎了,我和大雙並肩站在一起,都感覺到對方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哆嗦。

「砰!」

周疤瘌顯然是那種冷酷果斷的人,沒有絲毫預兆的就朝老陳開了一槍。而且,這一槍還是沖著頭開的。

槍聲響起的時候,我心就跟著一提。

但是,很快就發現,周疤瘌開這一槍是犯了多麼致命的錯誤。

真正的槍擊和電影里演的完全是兩個概念,子彈射入頭顱,絕不會只留下一個彈孔,就算是普通的小口徑手槍,也會將腦袋打成爛菜瓜,甚至將腦殼掀掉。

可周疤瘌的子彈射進老陳的眉心,卻並沒有達到那樣的效果,而是像電影里演的一樣,如泥牛入海般鑽進老陳的腦袋,只在表面留下一個窟窿。

周疤瘌絕對不是第一次用槍殺人,一看到這種情形,立時察覺不對,轉過身拔腿就往外跑。

老八嘎嘴角抽搐,向後退了兩步,看樣子也想跑,卻似乎又不敢跑。

老陳呲牙一笑:「你沒看見他開槍打我?你替我報仇,我饒你一條命啊!」

他這樣說的時候,暗黃色的屍水混合著黑色的血水從開裂的嘴唇流出來,將牙齒染的黏糊糊看不出本來顏色。

我和大雙都看的心驚膽寒,胸口發悶作嘔,卻絲毫不敢動彈。

老八嘎嘴角又一抽搐,眼睛卻是一亮。

他猛地轉過身,朝著周疤瘌跑走的方向張開了嘴。

隨著一陣嗡嗡嗡的響聲,先前見過的那種黑色甲蟲不斷從他嘴裡飛出來,朝著周疤瘌追了過去。

「原來是他。」最初被我背進靈堂,藏在裹屍袋裡的,竟然是老八嘎。

「回來!」老八嘎抬高聲音說了一句。

很快,周疤瘌竟在甲蟲的包圍逼迫下,又倉惶的跑了回來。

老八嘎轉向老陳,很小心的問道:

「你,要他的命?」

老陳眼珠子轉了轉,僵硬的點了點頭。

老八嘎眼睛竟又是一亮。

周疤瘌僵在原地,驚恐的轉動眼珠,一動也不敢動:「你……你幹什麼?是你們找我來的……快把這些東西收回去……」

「嗯。」老八嘎點了點頭,手一揮,甲蟲立刻飛散。

周疤瘌鬆了口氣,驚惶的看了我們一眼,轉身又想跑。

就在他轉過身的一瞬間,老八嘎猛然從後邊箍住了他的脖子,張開嘴,朝著他頸間的動脈咬了下去……

「殭屍!」我脫口驚呼。

老八嘎居然是吸血殭屍!

隨著他喉頭一下下的鼓動,周疤瘌漸漸停止了掙扎,臉上的血色也漸漸褪去,變得慘白起來。

老八嘎鬆開手,任憑他像死狗一樣癱倒在地,舔了舔嘴角的血,滿足忘形的自語道:

「很久沒這麼痛快了,連著兩次……好舒服啊。」

連著兩次?

我下意識的朝著周疤瘌還在流血的傷口看了一眼,心裡猛然一動:

「城河街的那個賊也是你殺的?」

老八嘎斜了我一眼,沒回應,目光轉向老陳,有些忐忑的說:

「你真的肯饒我一命?」

「當然……」

老陳含糊的說了一句,抬腳從棺材里邁了出來,向他走了過去。

老八嘎立時滿臉驚慌,腳卻像是定住般的挪不動步。

老陳走到他面前,又呲起被染的喪心病狂的牙嘿嘿一笑:

「饒你命可以,但你千里迢迢趕來給老子送終,不留下點東西,不合適。」

說著,猛地伸出被屍水鼓脹的手按在了老八嘎的嘴上。

在老八嘎驚恐的眼神下,他把手虛握成拳,緩緩縮了回來。

手掌攤開,掌心裡居然是一隻嬰兒拳頭大小的一隻黑色甲蟲!

他猛地一握拳,就聽「啪」一聲脆響。

「嘔……」

我終於忍不住捂著嘴乾嘔起來。

見大甲蟲被捏爛,老八嘎愣了半晌,猛然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嚎叫,接著便倉惶如狗的向外跑去。

「不能放他走!」

想到死在我家裡的那個賊,我拔腳想追。

老陳驀地轉過身,攔在了我面前:「不用追了,他跑不了。」

看著他恐怖的樣子,我就是一哆嗦。

老陳居高臨下的垂眼看著我:「他們來是想要你的命,還想得到一樣東西。現在你還活著,東西也沒了,他還能跑哪兒去?」

「東西?」我怔了怔,「他到底想要什麼?」

老陳眼睛一瞪:「魃的形神!」

「魃?」我一驚。

見老陳點頭,我忍不住問:

「這裡有魃的形神?這麼說,水火坎的傳說是真的了?魃的形神在哪兒?」

老陳又一瞪眼:「還問?如果不是你用火雷紋攝取了魃的形神,你早被這老嘎嘣的屍僵蟲給咬死了!」

我一愣,隨即想起院子里水缸中的那個綠毛怪物。

那居然是魃……

老陳嘿嘿一笑,表情舒緩開來:「也好,這樣一來,我倒是能早點功成身退了。」

我還想再問什麼,他的目光卻突然轉向了大雙。

「小鬼,你跟我一起留在這兒吧。」

話音未落,一直被大雙抱在懷裡的那個死孩子竟猛然掙紮起來。

或許是出於本能,大雙雖然被嚇得夠嗆,卻是死死抱著死孩子不放。

「啊……」

下一秒鐘,隨著一聲尖利的叫聲,一道虛影從死孩子身體里鑽出,跳到地上,飛快的向外跑去。

這一次我看的分明,從死孩子身子里跳出來的小傢伙頭戴瓜皮帽,小臉煞白,大叫間露出滿嘴黑如墨染的犬牙。

「老三養的小鬼!」

這居然是我在綠皮火車上見過的三個白臉小鬼之一!

老陳眼珠子轉了轉:「你既已修成了冥童,若再回去為虎作倀,豈不是自毀前程?回來!」

隨著最後一聲暴喝,老陳猛地伸出手,朝著小鬼的背影虛空一抓。

那小鬼竟凌空飛起,倒飛到了他的手心裡。

老陳另一隻手從大雙懷裡抓過死孩子的屍身,將小鬼朝著屍身的前額拍去。

就在他將小鬼拍入屍體的前一刻,我看到小鬼的右手拇指,竟然短了一截……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12:20
第二十一章 杜老闆


「小娃娃,我這是為你好。你也不是天生的壞種,只不過是被妖人控制,煉化成了冥童。你活了也有百十年了,怎麼還不開化啊?」老陳對著手中的童屍說道。

原本一動不動的死孩子,聞言竟張開了眼睛,眼珠快速的轉動了兩下,跳到地上,回過頭看看我和大雙,伸手牽住了老陳的手,低下頭,一副認命的樣子。

我看著他點了點頭:「來的時候攔住我的車,在車子底下撓我的是你!」

這白臉小鬼的拇指短了一截,難怪只在我腳腕上撓出了四條痕迹。

嘶……手指短了一截?

我一下想起了老何和照片里的老三,這兩人的拇指也比平常人短了一截,難道說……

沒等我細想,老陳忽然沉聲對我說:

「回去吧,回去以後,去找杜漢鍾。」

「找杜漢鍾?」貌似已經是第二次有人讓我去找杜漢鍾了。

娟子替白夢蝶傳達我的兩件事,其中之一就是:如果有人要殺我,就讓我去找杜老闆。

我心裡還有諸多疑問想問,老陳卻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我該走了,這裡就要塌了,你們不走,是想跟我走嗎?」

說話間,地面開始微微顫動起來。

我一驚,拉著大雙就往外跑。

跑到門口,回過頭,就見老陳牽著那小鬼邁進了棺材……

天色大亮,久違的太陽終於露了面。

大雙看了看半邊坍塌的房舍和陷入地下三分之二的大石碑,有點恍然的問我:

「老爺子……就這麼把自己給埋了?」

我看著露在外面的石碑,不答反問:「你是什麼時候學會雕刻的?」

大雙撓了撓頭,指著石碑說:

「我爸爸本來就是石匠,不過我不怎麼會。可我用手指順著石碑上的圖案描了一遍……就會了。」

我點點頭,對他的話倒是不懷疑。

古代工匠技藝的傳承多數是很奇妙的,他既然有石匠的底子,那在描畫石碑上的圖案時,多半是掌握了某些無法用言語解釋的形神概念。接老陳的班成為刻碑匠,也就不出乎意外了。

離開陳皮溝前,我和大雙去了一趟遇到周疤瘌的那戶人家。

在那裡,我們見到了一對老年夫妻。

一問之下才得知,先前有個嘴角長疤的男人給了他們一筆錢,說是要租他們的房子幾日。在我和大雙遇到周疤瘌的當天,老兩口正在縣城『瀟洒』呢……

回程的路上,大雙問我,魃是什麼?

我說,旱魃是傳說中能引起旱災的怪物,最早的源頭可以追溯到上古時期由犼分化出的一隻殭屍。

後來殭屍旱魃覆滅,他的形神飛散到各地。

一些土葬的幼童陰魂不散,陰差陽錯接觸到旱魃形神,就會成為另一種能夠令土地乾涸的存在。

關於旱魃的傳說,是瞎子給我講的。聽他說的時候,我還滿不以為然。現在看來,並非是他杜撰又或空穴來風。

我在水缸里見到的綠毛怪物,竟然就是旱魃形神。陳皮溝中,竟真的有魃的存在。

這樣一來,至少證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關於陳皮溝三道坎的傳說,起碼有一件是真的,那就是水火坎。

……

回到平古的第二天,我剛到局裡,就被高戰叫進了辦公室。

高戰給我發了根煙,自己也點了一根,深深的吸了一口才說:

「我這幾天已經查過了,沒查到徐潔的蹤跡。」

我點著煙抽了一口,默默的點了點頭。

「還有一件事。」

高戰用力搓了搓腦門,眉心糾結成疙瘩的看著我說:「我又仔細查了查你那個房東的資料,發現一件……一件非常非常有意思的事。」

「什麼?」我一愕。

「我通過陳金生老家的同事查到,他在七二年的時候曾經重新登記過戶籍。」

高戰邊說邊隨手拿起一個文件袋遞給我:「你先看看。」

我接過來,拿出裡邊的資料,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登記註冊的黑白照片上,赫然就是老陳。

照片里,他的樣子和我印象中的老陳完全一樣。

「照片是七二年拍的,他的樣子一直都沒怎麼變。那時候戶籍制度雖然不怎麼規整,可我還是查到了他在改換登記前的一些資料。」

高戰眼睛眨巴了兩下,忽然壓低了聲音:

「他在七二年的時候,把年齡從七十四改成了五十歲!」

我身子不由得一震,手一哆嗦,檔案落在了桌上。

高戰朝我點了點頭:「如果真是那樣,他今年至少一百二十歲了。」

恍然間,我又不自覺的想起在石料廠時,從老陳嘴裡飛出來的那隻甲蟲。

屍僵蟲?那到底代表著什麼……

回過神來,想到一件事,我問高戰,能不能查到杜漢鐘的聯繫方式?

高戰不解的看著我,問我找他幹什麼。

我也解釋不清,只說我有必要和他見一面。只是人家畢竟是大老闆,不是那麼容易能見到的。

高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笑,「別人想見杜老闆不容易,咱可不難。咱是警察。」

他打了兩個電話,然後對我說,剛好杜老闆這兩天就在平古,現在就可以和我一起去找他。

出了警局,我讓他先開車去一趟鬼樓。

到了鬼樓,大門緊閉,敲門也沒人回應。

「那個看門的老頭呢?」高戰嘀咕道。

我說:「直接去找杜漢鍾。」

讓我沒想到的是,杜漢鍾在平古竟也住在南關街,王希真住街頭,他住在南關街的中段。

相比王希真在平古的『豪宅』,杜漢鐘的屋子更平民化。

按響門鈴,開門的居然就是杜漢鍾本人。

他穿得就像是個普通的老人,手裡還提著個澆花的水壺,一點也看不出大老闆的樣子。

杜漢鍾掃了高戰一眼,目光落在我臉上,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才緩緩的說:「進來吧。」

進到院里,他自顧走到牆角的花架旁,一邊澆花一邊頭也不回的問:

「兩位警官,找我有什麼事?」

見到大名鼎鼎的杜老闆本人,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白夢蝶和老陳都只是讓我來找他,卻沒說找他幹什麼。

想到白夢蝶讓娟子傳達的話,我一咬牙,說:

「有人要殺我!」

「咳咳咳……」高戰被口水嗆得咳嗽起來,斜著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我。

杜漢鍾動作猛地一頓,肩膀明顯抽動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他仍沒回頭,卻沉聲問:「誰要殺你?」

我和高戰都是一愣。

他語調雖然聽似平淡,但我和高戰都感覺出,他這話分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我猶豫了一下,說:「一個嘴角有道疤的男人,還有,鬼樓的看門人!」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12:22
第二十二章 緝兇


「什麼鬼樓?」

杜漢鍾把水壺一頓,轉過身皺著眉頭看著我。

高戰忙說:「就是您名下的那棟老學校的老樓,什麼鬼樓,都是老百姓瞎說的。」

「哦,原來是那兒。」杜漢鐘點點頭,突然又擰起了眉毛:「一個看門的想殺人,你們找我幹什麼?你們也知道我是幹什麼的,我都不知道你們說的是哪個。」

一向能說會道的高戰也被他這話給噎住了。

確實,堂堂杜大老闆,名下公司物業多的怕是他自己都數不清楚,給他打工的人少說也有好幾千,他又怎麼會對一個看大門的有印象?

「有什麼事去找我的律師吧。」杜漢鐘擺了擺手,回過身又拿起了水壺。

高戰和我對視一眼,示意我先離開再說。

我猶豫了一下,對著杜漢鐘的背影沉聲說:

「現在我們懷疑你屬下的員工和城河街的一起兇殺案有關,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高戰一愣,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我。

杜漢鍾回過身,看著我說:「你說有人要殺你,現在你活的好好的,怎麼又扯出個兇殺案來?」

「是另外一起案子,受害人頸部有啃噬傷口,身體三分之二的血……不見了。」

「哦,死了人,那是大事。」

杜漢鐘點點頭,朝著屋裡抬高聲音喊道:「向柔,向柔!」

很快,一個三十來歲,容貌秀麗的女人急匆匆的走了出來。

「這是我太太,郝向柔。」杜漢鍾給我們介紹說,然後又對那女人說:「這兩位警官說,學校那邊的看門的涉嫌一起兇殺案,你……你配合警方去調查一下吧。真要有這回事,就勸勸那人,讓他認罪伏法。還有,替我給受害人家屬一些補償,畢竟是我們用人不淑。」

郝向柔看了我和高戰一眼,點點頭:「我先去打電話問一下。」

過了一會兒,郝向柔出來,對我和高戰說:

「我已經查過了,學校的確有個看門人,名字叫做車衛國。他一向吃住都在學校老樓里的,我帶你們去找他。」

「他不在學校。」高戰說。

郝向柔點了點頭:「我查過他老家的住址,我和你們一起去。」

出了門,不等高戰問我,我就拿出手機給馬麗打了過去。

「喂,麗姐,那個案子死者傷口處的DNA化驗結果出來了嗎?」……

上車前,高戰把我拉到旁邊,小聲問我:

「你怎麼知道殺人的是那個看門的?你肯定嗎?」

我朝站在車旁的郝向柔笑笑,低聲說:「杜大老闆這麼配合,不肯定也肯定了。」

高戰眼珠轉了轉,「好,那我叫增援。」

一個鐘頭后,警車停在一個叫大梧桐樹村的村口。

趙奇跳下車,來到跟前,習慣性的揚起一邊的眉毛看著我問:

「我很好奇,你是怎麼查到兇手是誰的?」

我只能是笑笑,說:「你也知道我另外一個職業是什麼了。」

趙奇點點頭,露出個會意的笑容。

郝向柔走過來說:「我和你們一起進去。」

「不用了,你留在車上。」高戰說道。

郝向柔微微蹙眉:「你們這麼大張旗鼓的進村,萬一車衛國真是兇手,未必就會束手就擒。到時候村民的生命安全都會受到威脅。」

她目光轉向我,說:「你的樣子最不像警察,你和我一起進去吧。」

我和高戰、趙奇對了個眼色,趙奇點點頭:「我和老高在後面保護你。」

往村裡走的時候,郝向柔突然問我:

「這麼年輕就做了刑警,你剛畢業的啊?」

「呵,郝太太,你誤會了,我不是刑警,我是法醫。」

郝向柔停下腳步,擰著眉毛瞪著我。

我一愣:「怎麼了?」

「我先生姓杜。」

我反應過來,窘道:「不好意思郝……杜太太,口誤。」

郝向柔嗔了我一眼,繼續向前走去。

來到村尾的一棟民房前,郝向柔直接上前敲門。

敲了沒兩下,破舊的房門竟『吱呀』一聲開了。

房門剛打開一條縫隙,我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不對頭……」我剛要去拉郝向柔,她已經推開門,一隻腳邁進了門檻。

就在我把手伸向她的同時,門背後猛然伸出一隻乾枯的手,一把抓住她的頭髮,將她拖了進去。

我猛地將門撞得大開,就見昏暗的房間里,一個面色枯槁的老人正從後邊箍著郝向柔的脖子快速的後退。

「老八嘎!果然是你。」

再次見到老八嘎,我不禁暗暗心驚。

算起來他從陳皮溝逃走,到現在還不到四十八個小時,人怎麼就變得又黑又瘦,像是具乾屍一樣!

不過,屋子一角的另一番景象,更讓我驚悚不已。

一個十多歲,蓬頭垢面,破衣爛衫,乞丐模樣的小孩兒正倒在一攤血泊中瞪大眼睛,不住的抽搐。

他的脖子里不止一處傷口,而是整個脖子幾乎都被咬爛了,破爛的上衣敞開,心口也有著觸目驚心的撕咬傷口。

「混蛋!」我怒不可遏。

老八嘎像是沒聽見我的話,只顧勒著郝向柔,鼻子貼在她白皙纖長的脖頸里使勁聞著:

「女人……女人的血也許可以……女人的血也許有用……」

「放開她!」我急中生智,指著郝向柔大聲說:「你知道她是誰?你敢傷了她,你就死定了!」

老八嘎這才像是發現我的存在,抬眼看向我:「她是誰……嘔……」

一句話沒說完,竟張嘴吐了起來。

吐出的儘是些血紅色的濃稠液體,其間還混雜著肉塊一樣的東西。

郝向柔被他勒在身前,骯髒的嘔吐物全都吐在了她身上。

「她是杜大老闆的老婆,是你主子的老婆!」我強忍著噁心說,「你敢動她,你死了想投胎都沒門!」

「杜老闆的女人?」老八嘎身子明顯一震,眼神也瞬間從癲狂變得清明了許多。

「還不趕緊把她放了?」

我剛說了一句,忽然,郝向柔偏過頭,口唇快速開合,像是低聲說了句什麼。

老八嘎身子一僵,接著咧開還殘留著嘔吐物的嘴嘿嘿一聲怪笑,緊跟著,竟猛然張大嘴,朝著郝向柔的脖子咬了下去!

「砰!」

隨著一聲槍響,老八嘎的半拉腦殼被炸飛。大張著的嘴再也合不攏,身子連帶仍被他勒著的郝向柔轟然倒地。

我恍然的回過頭,就見趙奇端著槍,槍口還在往外冒著煙。

「我說過,我會在後面保護你們。」趙奇舔了舔嘴唇,看了我一眼,放下槍,快步朝屋裡走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12:25
第二十三章 中邪


「郝向柔暈過去了!」趙奇收起槍,把郝向柔抱了起來。

看著他走出去的背影,我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高戰走過來,回頭看了看趙奇,又看看地上的死屍表情也顯得有些疑惑,似乎也覺得趙奇開那一槍有些突兀了。

「艹,這老變態,居然真的喝人血!」

看到小乞丐的屍體,高戰忍不住罵了一句,拿出報話機,準備叫人進來。

突然,他對著我瞪圓了眼睛,「小心!」

我背上的汗毛一聳,猛然轉過身,就見老八嘎竟然正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半拉腦殼都被子彈掀掉了,這一動,紅的白的直順著臉往下淌,看上去可是比惡鬼還可怕。

高戰把報話機一扔,把槍掏了出來。

剛要扣動扳機,老八嘎居然開口說話了。

他說的是日語,說的很含糊,似乎是在重複一句話。

「你騙我!」高戰忽然說。

「什麼?」

「他好像是說,你騙我……後邊的我也聽不懂。」高戰說。

見老八嘎只是站在那裡,重複一句話,我心一動,把手機拿出來打開了錄音。

為了想錄的清楚些,我伸著手往前邁了一步。

老八嘎機械式的又把那句話說了兩遍,突然眼睛翻起,眼眶裡完全只剩下眼白。

就在他眼睛上翻的同時,竟說了一句和之前不同的日語。

見我靠的太近,高戰小聲提醒我:「你小心點!」

話音未落,老八嘎的眼珠突然翻了下來,迴光返照般的又大聲喊了一句日語,然後就像死狗般的癱在了地上。

這時,其他警察紛紛趕來,老八嘎卻再不動彈了。

警察向附近的村民詢問,老八嘎,也就是車衛國,的確就住在這裡。

不過,村裡的老人說,他並不是村子的原住民,而是在二十多年前搬來這裡的。

那個乞丐模樣的少年已經斷了氣,身份也很快確認,那是隔壁村一個沒人管的傻子,平時就在四里八鄉的要飯,不知道怎麼,會被老八嘎給弄到家裡害了。

回局裡的路上,我忍不住問高戰:「高哥,你還會日語?」

高戰嘿嘿一笑:「就會那麼幾句,看片兒的時候學的。」

我一口血差點沒噴出來,還想跟他探討老八嘎最後說那幾句話是什麼意思呢,感情他是『自學成才』。

話說回來,連『你騙我』都懂,這哥們兒看的絕對得是有劇情的那種。

經過DNA對比和兩名死者的傷口痕迹鑒定,確認死在我家的盜竊犯和小乞丐都是老八嘎所殺。

雖然吸活人血聳人聽聞,但就案子本身,總算是有了個結果。

警方撤了封鎖,我總算是可以回自己家了。

再回到城河街31號,看著屋裡熟悉的一切,我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女騙子啊,不是說好不再『離家出走』了嘛,老陳把這房子給了我,這裡以後就真是咱們的家了,你怎麼就又跑了呢……

周末,傍晚下了班,我和竇大寶正在他鋪子里商量著去吃大盤雞,我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看到屏幕上顯示的號碼,我不由得一愣。

電話居然是那個電視台的女記者,司馬楠打來的。

電話接通,司馬楠在那頭說:「徐禍,你……你現在還接生意嗎?」

我讓她有話直說。

司馬楠似乎猶豫了一下,才說她表弟出了點狀況,可能和『那方面』有關,想讓我幫忙過去看看。

老實說我對這個女人印象並不怎麼好,可想到上次在山村的共同經歷,還是答應過去看一眼。

司馬楠似乎很急切,說讓我儘快過去,方便的話最好現在就去。

我忍不住皺了皺眉,卻還是答應了下來。

竇大寶一聽說『有活』,立馬來了精神,說正好,市裡有家清真館子的大盤雞做的特別地道,而且還不禁止飲酒。

兩人開車來到市裡,按照司馬楠給的地址,來到西城區的一個居民小區。

接到電話的司馬楠已經在樓下等候,見我倆下車,迎上來說:

「你們可來了,快進去看看吧,我姨夫不知道從哪兒找來個妖里妖氣的假和尚,正在樓上裝神弄鬼呢。被騙點錢倒不要緊,我怕他把小寬給耽誤了。」

見她眉頭緊蹙,我有點反應過來,敢情她急著讓我來,是讓我『打假』來了。她這是老毛病又犯了,她還以為她是那方什麼子呢?

上了樓,一進門,就見一個穿著僧袍的禿子背對著門,在和一對老夫妻說著什麼。

司馬楠剛想開口,那禿子突然「哎呀」一聲,轉過了身。

看到禿子的樣貌,我和竇大寶都是一愣。

「哎呀,我當是誰呢!難怪我忽然覺得身子骨一陣利落,原來是小佛爺來了!」

我瞠目結舌了半天才勉強合上嘴,打死我都沒想到,司馬楠說的妖里妖氣的假和尚,居然是靜海!

司馬楠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你們認識?」

我只能是點點頭。

「你怎麼在這兒?」竇大寶好奇的向靜海問道。

靜海掩口一笑:「出門在外,和尚也要吃飯的嘛。有人在大馬路上找上我,說家裡有人中了邪,讓我幫忙驅邪,有錢我難道不賺嗎?」

「你跟王希真鬧翻了?」我忍不住問。

靜海翻了個白眼:「希真是有錢,可那又不是我的錢。算了,不跟你多說了,趕緊幫人家事主把事平了吧。和尚我還沒吃飯呢。」

「嘿嘿,那正好,我們也都沒吃呢,等會兒忙活完了,我請老和尚你吃正宗的新疆大盤雞!」竇大寶和靜海這個酒肉和尚倒是不像靜海和瞎子那麼不對付。

靜海拍了拍手:「那還等什麼,幹活!」

他轉身對那對老夫妻說:「說多了也沒用,直接帶我們去看看你們兒子吧!」

我也對司馬楠說:「靜海大師是真有本事的,先一起去看看你表弟吧。」

沒想到司馬楠臉沒來由的紅了一下,卻還是點了點頭。

來到一間房門外,司馬楠看了我一眼,擰開了門,立刻把頭偏向了一邊。

門剛打開一條縫,我就聞到一股無法形容,卻又十分熟悉的味道。

我狐疑的把門推開了些,看到屋裡的情形,立時明白司馬楠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反應了。

一個青年正趴在床上,做著男人都懂卻難以描述的動作……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12:31
第二十四章 水魅子


我和竇大寶面面相覷,都有些尷尬。

我總算知道屋子裡是什麼味兒了,但凡是正常男人,在人生的某個階段,大多都做過和床上這人類似的舉動。

只是……對著被子這麼忘我,也太誇張了吧?

「要死了,這麼大的人了,不知道害臊啊?」

靜海跺了跺腳,猛地朝床上的人一揚手。

也不見他有別的動作,只是手一揚,青年便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癱軟不動了。

司馬楠不是迷信的人,連她都說表弟可能是中了邪,那多半是真有問題。

我強忍著噁心,走到床邊,把青年翻了過來。

看清他的樣子,不禁嚇了一跳。

這青年我是見過的,那次在老電視台大樓,就是他和司馬楠一起裝神弄鬼來捉弄我。

我還記得,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張寬。

他應該還是一名在校大學生,屬於性格開朗外向的那種。

可現在的張寬臉色蠟黃,兩眼漆黑,眼窩下陷,不說像鬼,也像是癮君子一樣脫了相了。

更誇張的是,他雖然沒脫衣服,但褲子中間的部位濡濕了一大片,就連被子也濕漉漉的,這得是多大的『排出量』啊?

「靠,這也太賣力了吧?」竇大寶悚然的說道。

見張寬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一樣,我知道是靜海做了手腳。

除了印堂發黑,我看不出張寬有什麼異樣,實在受不了屋子裡的味兒,就讓張寬的父母和司馬楠去外面說。

我問三人,張寬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的。

張寬的父親,也就是司馬楠的姨夫說:從前天開始,張寬下午從外面回來以後,就躲進房間不出來了。晚上吃飯的時候,張寬媽去屋裡叫他,就發現他在……

老兩口當時也沒當回事,畢竟都是從年輕過來的,哪還不知道兒子在幹什麼。

可後來老兩口開始覺得不對勁,連著三天,張寬就沒出過屋。

張寬的父親試著去叫他,他卻像是聽不見也看不見旁人一樣,就那麼一個人在床上折騰。

我問:在出事前,張寬都做過些什麼,或者接觸過什麼特別的人沒有。

老兩口和司馬楠一起搖頭。

司馬楠說,張寬生性活潑,生活特別簡單。平常除了上課,就是和同學一起去騎腳踏車或者游泳什麼的。

司馬楠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

「出事前小寬在網上跟我說,他約了同學去詹家口水庫游泳,還問我要不要一起去……」

「誒喲,這就對了,他這是讓水魅子給迷了啊!」靜海摳著手指說道。

我想了想,讓張寬的父親先去幫他簡單擦一下身子,換身衣服。

見張父抱著髒衣服和被子出來,我和竇大寶、靜海同時起身,重又來到房間里。

我拿出硃砂毛筆,快速的在張寬前額畫了道符。

仔細看了看符籙,我搖了搖頭:「三魂七魄俱全,也沒有被鬼上身。」

靜海說:「那就是被鬼迷心竅了!」

「鬼迷心竅?什麼意思?」竇大寶問。

「鬼迷心竅呢,就和勾魂也差不多,只不過鬼勾的不是他的魂,而是他的靈識。」靜海嘴裡說著,又朝著張寬揮了揮手。

本來一動不動的張寬,猛然間睜開了眼睛,滿是血絲的眼睛轉動了兩下,竟又要翻過身去。

靜海忽然上前,居然兇狠的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硬生生將他按在床上,兩眼直勾勾的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陣,喃喃的說:

「果然是水魅子不假,他的靈識多半是留在水庫里了。」

「這麼說纏住他的水魅子還是個女色鬼?」竇大寶乾咽了口唾沫。

看著兀自還在掙扎的張寬,我忍不住直嘬牙花子。

靜海說的水魅子,其實就是水鬼。

張寬的確是被迷了心竅,如果是被普通的鬼迷了,那根本就不叫事,一張符籙就能搞定。

可張寬是被水鬼給迷了,想他平安無事,可就要費老鼻子勁了。

見張寬的父母在旁邊直抹淚,我嘆了口氣,「大寶,先去準備些東西,我們一起去趟詹家口水庫。」

靜海忽然說:「哪用得著那麼麻煩啊?你既然會鬼靈術,直接把那水魅子招來就是了。有小佛爺在,不怕她不放人!」

「水鬼怎麼能招來?」我疑惑的問。

鬼靈術里確實有招魂的法門,我卻沒聽說哪一門的術法能招水鬼的。

「你沒試過怎麼知道不行呢?」靜海斜了我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我想了想,點點頭,「那就試試。」

一來我是真不想大晚上的再折騰,再就是雖然學了鬼靈術,但我一直被倒霉鬼『附身』,萬事都被牽著鼻子走,從沒嘗試使用過鬼靈術中的其它法門。

靜海雖然妖,卻應該不會瞎說。那就不如借這個機會驗證一下鬼靈術中的一些記載。

聽說要招魂,張寬的父母小心的問我,要準備些什麼。

我說不用,只要把浴缸放滿水就行。

用鬼靈術招魂需要媒介,既然是招水鬼,那自然要用水。

趁著老兩口去放水的空,我看了一眼司馬楠,回過身,一拳將張寬打暈了過去。

「你幹什麼?」司馬楠驚道。

「我說了你能懂嗎?」我咧了咧嘴,讓竇大寶和我一起把張寬抬進浴室。

把張寬放入放滿水的浴缸,因為昏迷,他立刻就不受力的腦袋滑進了水裡。

司馬楠等人急著想要去扶,被我攔住。

我二指併攏,在水面上虛畫了道符籙,同時口中默念鬼靈術中的招魂法訣。

「……天圓地方,律令九章,天地開合,水中陰魂速來報到!」

話音剛落,張寬猛然張開了眼睛。

和先前不同,他的眼睛竟變得血紅,神情也明顯出現了變化。

「出來!」靜海突然一聲大吼,粗暴的抓住了張寬的頭髮,將他上半身從水裡提了起來。

「臭和尚,放開我!」張寬掙扎著想要擺脫他。

司馬楠等人全都嚇了一跳,張寬嘴裡發出的,竟是個十足的女人聲音!

「放肆!」靜海尖聲道:「佛爺把你招來是好心超度你,你莫不是想敬酒不吃吃罰酒,想要魂飛魄散嗎?」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12:39
第二十五章 佛血渡鬼


接下來,靜海的舉動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他竟揪著張寬,「啪啪啪啪」反正扇了張寬七八個大耳刮子。

附在張寬身上的水鬼像是被他打蒙了,竟忘了反應。

靜海扇了一陣,像是還不解氣,居然一咬牙,揪著張寬的頭髮,硬生生將他從浴缸里拖了出來。

靜海將他往地板上一丟,抹了抹腦門上的汗,忽然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

「嘿嘿嘿嘿,離了水,我看你還能怎麼辦!」

我緩過神來,這才明白老和尚的用意。

我說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暴力呢,原來是憋著壞呢。

水鬼剛被我招來,怕是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就先挨了一頓嘴巴子。

靜海趁著她暈頭轉向,硬是把她從水裡拽了出來。

水是水鬼存在的根源,一旦離了水,如果沒人超度,時間長了自己也會灰飛煙滅。

這老和尚,真是夠狡猾的。

靜海收起笑容,瞪著被鬼附身的張寬厲聲說:

「你如果只是想找替身也就算了,要是在水下覺得寂寞,勾了人的魂魄下去作伴,佛爺也懶得和你計較。可你偏偏只是勾了他的靈識,迷惑他以為在和你歡好,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你就不怕遭雷劈嗎?」

水鬼離了水,竟並沒有顯得恐懼,而是滿眼怨毒的瞪著陰了自己的老和尚,咬牙切齒的說:

「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我要他死,要他們就算來生再投胎,也要變成白痴!」

「嘖,你這叫什麼鬼話?男人得罪你了?」竇大寶擰著眉毛說道。

靜海冷眼看著女鬼,冷冷的說道:

「別說佛爺沒給你機會,有什麼仇怨,你現在就說出來。如果情有可原,佛爺就放你一條生路。要不然,佛爺就送你上路。」

女鬼慘然一笑,「有什麼可說的,天底下的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嘴上說不說,卻仍是將滿心的委屈和怨恨傾訴了出來。

原來這女水鬼生前是市裡一家國營單位的職員,收入很是豐盈,但因為某些原因,年過三十還沒有成家。

後來在網上認識了本市一個比自己小七歲的男人,兩人先是在網上交流,後來見了幾次面以後,很快就陷入了熱戀當中。

說起來這男的絕不算什麼好東西,就是個無業游民。

但女人一旦對男人傾心,其它的便都可以無視。

兩人在一起后,男人基本上就是吃她的,花她的。

這男的也是生了一張油嘴,不要錢的甜言蜜語山盟海誓整天掛在嘴邊,把個女人哄的見天暈暈乎乎的。

兩人同住在一起沒多久,就登記領了結婚證。

有一天這男的就對女人說,有朋友從詹家口回來,說那裡風景不錯,要和女人一起去遊覽一下,還頗有深意的囑咐女人,讓她帶上最性感的泳衣。

兩人到了詹家口,白天遊玩了大半天,傍晚的時候,見天陰沉下來,女人就要回旅館。

這時男人卻指著水庫笑嘻嘻的對她說,自己想游泳。

想到男人再三囑咐自己帶上最性感的泳衣,再看看男人曖昧的眼神,女人立刻就明白他想幹什麼了。

自己的小老公平常就是很有『情調』的,女人雖然水性不怎麼好,但也不想掃他的興,當即就找了個背靜的地方換了泳衣。

女水鬼說到這裡,抹了抹眼角:「那時候天開始下雨,而且越下越大。他水性好,所以我也不怕,我還覺得在水裡、在雨里……很浪漫。我們瘋狂的……我根本就沒感覺到,他把我帶到了深水裡。他明知道我不怎麼會游泳的!」

「然後呢?」司馬楠忍不住問。

女鬼慘然一笑:「還有什麼然後?做完了,他忽然放開了手,自己轉過身游上了岸……」

「這根本就是謀殺!」司馬楠身子不自禁的發顫。

竇大寶氣哼哼的說:「你們已經結婚了,你死了,你的財產就都是那個雜碎的了!」

我嘆了口氣,沒說什麼。

就像司馬楠說的,這的確是一場謀殺。但卻是一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迹的謀殺。

「把那個男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告訴我!」靜海忽然對女鬼說道。

「你要幹什麼?」女鬼疑惑的看著他。

靜海眼皮一翻:「放過被你附身的這小子,佛爺超度你。你在忘川河邊等著,用不了三天,佛爺就送那個雜碎去找你。你們有什麼仇怨,到了下邊再掰扯!」

竇大寶朝女鬼點點頭:「你跟他說吧,這老禿……這大和尚是降頭師。讓他給那雜碎下個降頭,那雜碎就死定了。」

「真的?」

「真的!」竇大寶用力點頭。

靜海兩眼望天,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樣子。

女鬼怔了半晌,忽然搖了搖頭:「算了,讓他活著吧。」

「為什麼?」司馬楠不可置信的問道。

女鬼笑了,眼角卻流下兩行晶瑩的淚水:「我到現在才發現,我只是覺得委屈,現在有人知道我的事,我……我忽然間覺得……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我不恨他了,我恨不起來,我……愛他。」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唉,又是一個傻孩子。」

靜海仰天長嘆了一聲,轉頭對竇大寶說:

「這女娃也是可憐,和尚請小佛爺賣我個面子,給她一滴你的佛血,就讓她清清白白的來,清清白白的去吧。」

我和竇大寶同時一愣,靜海一直都說竇大寶是小佛爺,卻只解釋說,他是九世的老處男。什麼佛血、清白來去,我和竇大寶真是摸不著頭腦了。

「反正你只要給她一滴你的血,她就能入輪迴,而且來世還有別人沒有的福緣!」靜海不耐煩的說道。

這老和尚和瞎子還不一樣,瞎子是習慣性的故弄玄虛,靜海卻是什麼都簡單粗暴,對很多事都懶得細說解釋。

我把已經虛弱的不能動彈的水鬼抱進浴缸,竇大寶咬破手指,把血滴進浴缸里。

一個樣貌普通,但面容十分恬靜的女人身影從張寬的身體里浮現出來,在水中微笑著朝我們點了點頭,接著就不見了蹤影。

「呃……」張寬緩緩張開眼睛,「腰好酸……爸、媽,表姐……我怎麼在浴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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