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938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08:48
第三十九章 東北往事


忙忙叨叨一陣子,飯菜總算是擺上了桌。

好在是主屋的大炕,兩張炕桌一拼,也不算多擠。

本來我還想問瞎子和段四毛究竟是怎麼回事,可『變成』淳樸老東北的段乘風熱情的過了頭,根本沒給我們敘話的機會。

瞎子也是沉得住氣,上了桌,就嬉皮笑臉的跟老頭喝酒開玩笑,沒喝幾盅酒,對段乘風的稱呼就從『老丈人』改成了『爹』、『親爹』。

靜海也是到哪兒都不客氣,仗著自己年紀比段乘風小點有限,瞎子喊一聲『爹』,他就喊一聲『老哥哥』。氣人的是,在喊之前,非得先拉著長音「哎」一聲,就好像瞎子是在喊他爹似的。

我本來還一肚子心事,被這對冤家對頭一攪合,再加上聽段乘風凈說些『想當年』的事,一來二去也被氣氛感染,暫時不想別的,跟著吃喝起來。

酒喝了一半,我不經意間看了那個女人一眼,正好和她四目相對。

她咬了咬嘴唇,竟夾了一筷子菜放在我碗里,低聲讓我少喝點酒,多吃菜。

我從暫時的『逃避』中回過神來,想了想,試探著問酒意正濃的段乘風:「老叔,能跟您打聽個人嗎?」

段乘風看著我皺了皺眉,「我怎麼就覺得,你這麼叫我,我有點彆扭呢?」

我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只能乾笑著遮掩過去。

上次下了火車,我對他的稱呼已經從『大哥』改成『前輩』了。

「你想打聽誰啊?」現在的段乘風已經是一嘴的地道東北話了。

我又看了那個女人一眼,試著問段乘風:

「您記得咱這村裡有個叫徐秋萍的嗎?」

出乎意料的,段乘風竟想都沒想:「記得,怎麼會不記得?」

嘴上說著,他的臉色卻陰沉了下來,拿過窗台上的火柴,點上煙袋鍋深深的吸了一口:

「秋萍是跟我同一年插隊到這兒的,是個川妹子。我還記得剛見她的時候,她扎著倆小辮子,圓臉盤,眼睛又大,挺漂亮一姑娘。她後來和我一樣,在村裡落了戶,嫁給了明春哥。在蛟鱗河出那檔子事以前,他們兩口子是村裡唯一把我和娟子當人看的。」

他忽然像是反應過來,捶了捶自己的腦袋說:「唉,我這是上年紀,老糊塗了。你們頭一回來,哪能知道當年的事啊。既然說到這兒了,我就從頭說吧。我跟你們說,當年我和娟子因為成分不好,是村裡最窮的一戶人家,後來有一年冬天……」

段佳音這會兒也沒之前那麼煩悶了,斜眼看著他含糊的說:「你是老糊塗了,這段你前頭剛說過。」

「我說過了?」

「說過了!」段佳音從牙縫裡擠著說道。

後來瞎子私下跟我說,段佳音從懂事開始,就管段乘風叫師父。雖然是父女,可一直以來,段佳音都感覺兩人之間有層隔膜。

段乘風糊塗以後,就讓段佳音喊他爹,這才讓段佳音覺得兩人有了父女間的親近,還有了幾分小女兒跟大人撒嬌任性的感覺。

「我說老叔,這段你剛才確實說過了,你就接著說說徐秋萍的事就行了。」潘穎大咧咧的說道。

段乘風橫了她一眼:「好好一個女娃,弄的跟個假小子似的。你看看你那頭髮,比舊社會地主家的少爺還油光鋥亮呢!」

說完,他自己先憋不住笑了。

被潘穎這一打岔,他倒是沒再說旁的閑話,直接述說起了關於徐秋萍的事。

同是插隊的知青,來自四川的徐秋萍出生於知識分子家庭。

因為成分比段乘風好,又是女孩子,所以在蛟鱗河的日子也比段乘風要過的舒服。

後來她也在蛟鱗河村成了家,嫁給了村裡唯一的一個教書先生。這個教書先生就是楚明春。

同樣是因為成分問題,徐秋萍兩口子比起段乘風和娟子,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不過就像段乘風說的,或許和徐秋萍同是知青,又或者兩口子都是有文化的人,所以徐秋萍和楚明春夫婦在段乘風他們家揭不開鍋的時候,是唯一肯幫他們的人。

因為臨近幾個村就楚明春這一個教書的,所以兩口子很受村民尊重。

按理說這樣的好人,日子會越過越好,可隨著那一場浩劫的到來,兩口子的命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楚明春被打成了臭老九,關了牛棚,受盡了折磨羞辱。

徐秋萍因為是知青『下嫁』,倒是沒受牽累,可因為人長得漂亮,丈夫被關了牛棚后,她就沒少受那個特殊時代的特殊騷擾。

好在當時段乘風和娟子因為蛟鱗河浮屍那件事,受到了村民的保護,出於感恩,把徐秋萍接到了自己家裡,這才避免了更大的悲劇發生。

在那個特殊的背景環境下,許多人都『瘋了』。

而在經受了幾年非人的折磨后,楚明春雖然還活著,但卻是真的快要瘋了。

那年的冬天,徐秋萍去探望丈夫,看到楚明春的慘狀,精神徹底崩潰了。

為了能救楚明春,徐秋萍在明知道後果的情況下,走進了當時一個『頭目』的辦公室。

就在這個對徐秋萍垂涎已久的頭目快要達到齷蹉目的的時候,徐秋萍突然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

淚眼婆娑間,她竟看到自己的丈夫正飄忽在房間的角落,滿臉憤怒的看著自己!

「啊……」

徐秋萍猛地推開了那個『頭目』,哭著跑向牆角,想要去拉楚明春。

楚明春並沒有消失,但卻一直躲著她。

那個頭目估計是被當時的情況嚇到了,以為徐秋萍是被逼瘋了。

她瘋了不要緊,要是就這麼衣衫不整的跑出去,再撞上人,胡亂一說,自己的地位可就保不住了。

所以,等到徐秋萍在屋裡跑的沒了力氣癱在地上,他也就沒敢再對她動手動腳,而是給她倒了杯熱水,對她做起了『思想工作』,並且再三保證,會盡量照顧楚明春的狀況。

徐秋萍緩了半晌,終於稍微清醒了點。

她第一時間想到一個人,於是朝著還徘徊在屋裡的楚明春大喊了一聲:「明春哥,我受不了了,你死了,我下去陪你!」

然後就打開門跑了出去。

徐秋萍本來是絕不相信有鬼神的,可她親眼看到了自己丈夫的『鬼魂』。

她剛見過被折磨的像鬼一樣的丈夫,又看到了丈夫的『鬼魂』,她以為楚明春死了,她開始相信這個世界有鬼神。

她想到了一個人,一個能夠看到鬼的人。

一路踉踉蹌蹌的跑回段乘風家裡,徐秋萍一下就跪倒在娟子面前,任憑兩口子怎麼拖拽也不肯起來。

只是一直懇求娟子幫忙,讓自己再見丈夫一面,她要當面對丈夫說,自己錯了,不該因為想要救他行差踏錯。

她要告訴楚明春,自己還是清白的,說完了,就下去陪他。之所以沒有立刻尋短見,是因為她怕丈夫嫌棄自己,怕到了下面楚明春還不肯見她。

段乘風和娟子因為沒有受到這場浩劫的影響,所以腦子還是比較清楚的。

兩人把哭暈過去的徐秋萍抬到床上,段乘風讓娟子熬了薑湯餵給徐秋萍,自己冒雪去了牛棚。

回來以後,他糾結了半晌,才對娟子和剛蘇醒過來的徐秋萍說:明春哥還活著……

說到這裡,段乘風似乎有些說不下去了,端起酒盅一口悶了,叼著煙袋『吧嗒吧嗒』使勁抽著。

我和瞎子對視一眼,目光都轉向了董亞茹。

靜海一雙細眼也正不早不晚的斜視向她。

有了昨晚的共同經歷,對於這個借屍還魂的『徐秋萍』的身份,三人心裡都差不多有了數。

可我和瞎子心裡卻都湧出一個更大的疑惑。

從綠皮火車上的經歷來看,娟子的最終去向仍是個迷。

她的魂魄最後究竟是被那個清朝的將軍處決了,還是去了別的地方,都是未知數。

董亞茹不過是個普通婦女,和這件事沒什麼牽連,她怎麼會被借屍還魂……

「小福……徐禍,你……你老看我幹什麼?你是不是喝多了,不舒服?」董亞茹小心翼翼的問我。

「徐禍?」段乘風又看著我皺起了眉頭,「我以前聽說過這個名字嗎?」

我反應過來,「那……徐秋萍後來怎麼樣了?」

我本來是想先岔開話題,沒想到段乘風擰著眉毛盯著我看了一會兒。

忽然說:「我說到這兒,你們不是該問楚明春到底是死還是活嗎?你為什麼問徐秋萍?你和秋萍是什麼關係?你打聽她幹什麼啊?後來明春哥被放出來后,她倆有了個孩子……不對啊,年紀對不上,她那兒子現在得有四十多了吧,你才多大?」

我快被老段一連串的問題懟懵了,再看看董亞茹,端起酒杯一口喝乾,使勁抹了把腦門子。

對段乘風說:「你……你雖然半輩子沒……沒出過村子。可我知道,你是鐵算盤,你來到蛟鱗河后,至少用過一次……不,應該是用過兩次鐵算盤。一次是蛟鱗河浮屍那件事,還有一次就是,你應該替徐秋萍和楚明春卜算過。」

「你怎麼知道?」段乘風瞪大了眼睛。

「我昨天晚上剛見過徐秋萍。還有,我……」我目光轉向瞎子和靜海,「我做過一次楚明春,經歷了他在那些年的經歷……」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08:51
第四十章 段乘風封卦


聽我把昨晚的事一說,段乘風竟朝我拱了拱手,「兄弟,我替明春哥一家謝謝你了。」

瞎子在一旁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你倒是不忘舊情,還『記得』這個兄弟,我可虧大咯。」

段乘風端起酒杯又喝了口酒,接著往下述說起當年的事來。

當時他去牛棚看過,楚明春雖然被折磨的不成人樣,可的確還活著。

他以為徐秋萍說見到鬼魂,是她精神崩潰時的幻想。

可娟子卻說,徐秋萍的確見到了明春哥的魂魄。

楚明春雖然還活著,但魂魄已經不全了。

在徐秋萍探望楚明春的時候,他雖然活著,卻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徐秋萍走後,他也差不多就該死了。

可偏偏在將死未死的時候,剛離體的魂魄見到了妻子被侮辱的一幕。

人常說『樹活一層皮,人活一口氣』,看到妻子受辱,他竟被這口氣硬生生的將魂魄又頂了回去。

楚明春在將死時不肯死,是逆天而行之舉,魂魄雖然回去了,但卻受了極大的損傷,不但再沒有了輪迴的機會,而且人也變得渾渾噩噩,就和活死人沒區別。在普通人眼裡,他就是傻了、瘋了。

聽娟子說完這番話,徐秋萍又一次哭昏過去,醒來后,苦苦哀求她無論如何都要幫幫自己的丈夫。

出於感恩,段乘風只好咬牙又從箱底拿出了鐵算盤。

算珠一動,他的心也跟著猛地一動。

他竟算出,楚明春還有一線生機!

說到這裡,段乘風又點了一鍋煙。

不等他開口,靜海就說:

「你所謂的生機,就是在他快死的時候用懸魂索把他弔死,將他的魂魄拘禁到懸魂索里吧?」

「把魂魄拘到懸魂索里,又怎麼能救人?」竇大寶忍不住問。

靜海微微一笑,「小佛爺,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該死的不死,是逆天而行。真到死了以後,那個楚明春的殘魂也只能渾渾噩噩的永遠徘徊迷失下去,再不可能輪迴。把殘魂拘禁到懸魂索內,雖然要受折磨,但殘魂吸聚了柴仙殘留的法力,未嘗不是另一種苦修。等到魂魄復原,不就又可以輪迴咯?」

他轉向段乘風,搖了搖頭,「說起來你膽子也夠大的,你就沒想過,如果沒人能將懸魂索中的魂魄放出來,那他同樣是萬劫不復?」

「我算到他有一線生機,他就一定沒事,只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段乘風剎那間又透出了以往的傲然氣勢。

「你厲害!」靜海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又問:「徐秋萍後來又是怎麼回事?從哪兒學來那些個雜七雜八的東西?」

「唉,那個時代是能把活人逼瘋、逼死,能把死人逼活的……」

段乘風說,當時那個頭目因為心虛,沒過多久,真把楚明春給放了。

不過被放出來的楚明春已經成了傻子。

徐秋萍先前流過一次產,因為身子弱,大夫說她不能夠再生育,不然會有生命危險。

可為了能給丈夫留個后,她硬是跟變成傻子的楚明春生了個兒子。

但就在她冒著生命危險生下孩子的當晚,楚明春就不見了。

轉過天早上,就傳來消息,說是楚明春弔死在了那個『頭目』的屋裡,就弔死在了他的床邊上。

而那個頭目睜開眼看到屋裡吊著個死人,竟活活被嚇死了。

讓段乘風和娟子都感到不解的是,楚明春上吊的繩子,居然就是娟子一直藏在雞窩底下的那根懸魂索。

楚明春弔死以後,徐秋萍也變得神神叨叨,不怎麼正常。

她先是纏著娟子,問怎麼才能見到鬼,後來又問死了以後怎麼能夠找到自己想見的鬼,到最後乾脆是從早到晚,逢人就說些鬼啊仙的。

村裡人都說,她這是受了刺激,變成半魔道了。

那場浩劫過去以後,又過了幾年,徐秋萍就帶著兒子離開了蛟鱗河。

沒人知道她去了哪兒,她也再沒有回過蛟鱗河。

段乘風說,她不是魔道了,魔道的人又怎麼會把孩子養的白白胖胖的?她是想自己的丈夫,用盡各種辦法,想和丈夫再見面。

「她那些歪門邪道都是自學成才?」靜海一臉詫異。

「不是。」我搖了搖頭,「她離開這裡,先是回了四川老家,跟一個苗家的蠱婆學蠱術。後來又離開四川,去了福建一帶,一邊給人幹活養孩子,一邊找人學問米之類的陰陽術。她瞎了的那隻眼睛,是因為在糧食局給人扛大米卸車的時候,身體單薄,支撐不住,摔在地上,被板車的一角戳瞎的。」

靜海嘆了口氣,「唉,她這也算是應了五弊三缺了。」

「這些都是你通過懸魂索看到的?」段乘風問我。

我點點頭。

段乘風皺了皺眉:「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當初明春哥是怎麼知道懸魂索的事,又怎麼能進到那個『頭目』屋裡,弔死在他床邊的呢?」

靜海呵呵一笑,「陰陽事深似海,你我活了這把年紀,敢說什麼都了解嗎?不敢!就像是某人能用刀把魂魄從懸魂索里解脫出來,我可是連聽都沒聽過呢!」

我點了根煙,吸了一口,目光又轉向了董亞茹。

見她被看的不自在,桑嵐忍不住問我:「你怎麼了?真喝多了?老看媽幹什麼?」

「徐秋萍直到昨天早上才死,借屍還魂的是誰?」

桑嵐等人,包括竇大寶和潘穎都是一愣。

我現在已經確定了借屍還魂的『人』的身份,可她不現身,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先說出來。

這時,靜海和尚忽然尖著嗓子「哎呀」了一聲。

「你一驚一乍的幹什麼啊?」瞎子皺著眉頭問。

「小子哎,你喝酒喝懵了吧?」靜海瞪了他一眼,指著段乘風和段佳音父女:「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了?在村口的時候,你看見什麼了?」

瞎子一愣,猛地一拍大腿:「卧槽,我真忘了!」

「到底怎麼回事?」我也有點反應過來。

「要死人了。」

我一怔,轉向說話那人,居然是一直沒怎麼開口的季雅雲。

她朝我點點頭:「我感覺村裡要死人了,會死很多很多人。」

瞎子已經從炕上跳了起來,邊穿鞋邊說:「她說的沒錯,這裡的氣勢全變了,完全是一副陰地的氣勢。」

「不出三天,這村子就會血流成河,不復存在了。」靜海介面說道,人卻沒動地方。

他冷冷看了瞎子一眼,等到瞎子下了炕,才冷冷說道:

「你著急忙慌的有什麼用?你只看出氣勢變了?知道會出什麼事嗎?」

瞎子猛一愣,回過頭來看了他半晌,忽然朝他深深鞠了一躬:「先前是我錯了,我向你賠禮。」

「乖!」靜海眼皮也沒抬。

「大師,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瞎子問。

靜海攤了攤手:「我哪兒知道啊?」

「我艹……」瞎子紅著眼睛就要撲上去。

我讓孫祿拉著他,問靜海究竟是怎麼回事。

靜海皺了皺眉:「我也只是感應到村子周圍充滿了死氣,我又不會算,哪兒知道會出什麼事啊?現在會算的反倒不會算了,這是死劫要應在他們身上啊。他跟我凶有什麼用?有能耐自己幫他們把劫難躲過去啊?」

「什麼死氣?誰有劫難?」段乘風問,他這會兒酒意上頭,說話也有點含糊:「咱們雖然是頭回見面,可都算投緣。你們誰要是有個災劫的,說出來,我幫你們算算。」

說著,打開旁邊一個箱子,從箱子底下翻出一個小布包。

布包一打開,包括段乘風在內,幾乎所有人都愣了。

包里是段乘風賴以成名的鐵算盤。

然而,本來烏黑鋥亮的鐵算盤,居然生了銹,算珠銹死在一起,拿在手上居然都不能發出聲音。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居然是段乘風。

他撓了撓花白的頭髮,竟有些訕訕的笑了笑:「嘿嘿,幾十年沒動過了,怕是不能幫你們算了。」

「鐵算盤生鏽,爸封卦了。」段佳音失神的喃喃道。

靜海看了她一眼,又斜了一眼瞎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說:「既然不明狀況,那就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瞎子強忍著氣問。

「走!」靜海起身道:「既然死氣局限於此,離開這裡不就沒事了?」

瞎子又讓他說愣了。

「我們走了,那村子里的其他人怎麼辦?」季雅雲忽然喃喃的說道。

我詫異的看向她,卻見她正愣愣的看著一個方向。

順著她的眼光,就見她看的,是段乘風剛才打開的箱子。

「你沒事吧?」我小心的問:「你怎麼會感覺到村子里會死人的?」

季雅雲反應過來,轉向我說:「上次從火車上下來,我就感覺有點不對勁。這些天……我腦子裡總是出現一些東西……」

「小姨,你是不是不舒服?」桑嵐問。

季雅雲搖了搖頭,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對我說:「讓我試試,我可能會弄清楚村子里會出什麼事。」

不等我開口,她接著說道:「不過,我要你幫我。還要……」

她反手一指那個箱子:「我要用箱子里的東西。」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08:53
第四十一章 請神


我聽的一愣,下意識的看向段乘風。

段乘風還在看著生了銹的鐵算盤愣神。

他忽然抬起頭,含糊的對段佳音說:「妮兒,快過年了,明天你去城裡買點燒紙啥的,咱去給你娘上個墳去吧。」

說完,居然歪倒在炕上,呼呼睡了過去。

等段佳音和瞎子把他伺候好,我問段佳音,箱子里都有什麼。

段佳音這會兒也是沒了主意,乾脆爬上炕,把箱子里的東西全都拿了出來。

我看看她拿出的東西,再看看季雅雲,更狐疑起來。

段佳音拿出來的是一面周圍綁了銅錢、背面嵌了響鈴的手鼓;一條三尺多長四股筋的皮鞭子;一件樣式古怪顏色鮮艷的袍子;還有一個五彩描畫的大木頭面具。

「爸說,這些都是我媽留下的。」段佳音神情有些黯然。

「文王鼓、趕仙鞭……這些都是跳大神用的東西。」瞎子疑惑的看向季雅雲。

其他人也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你會跳大神?」我問季雅雲。

季雅雲表情糾結的說:「上次從火車上下來,我就覺得腦子裡多了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每次睡醒,那些東西就清晰了許多。」

我回憶了一下,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在綠皮火車上的時候,周大龍曾把娟子殘留在車上的靈識推進季雅雲的身體。

娟子是薩滿,或許因為這樣,季雅雲才會繼承了她的薩滿巫術。

這雖然聽上去匪夷所思,但也只有這一個解釋了。

「大美女跳大神……」竇大寶神情古怪的看著眾人。

何止是他,就連桑嵐的父親看季雅雲的眼神也都顯得怪異起來。

季雅雲是典型的現代女性,實在很難讓人把她和跳大神聯想在一起。

我說:「既然沒旁的法子,那就試試吧。」

一眾人來到院里,不大會兒,換了衣服的季雅雲也走了出來。

她自己的臉也漲的紅通通的,顯然也覺得窘迫。

她咬了咬嘴唇,走到我面前,小聲說:

「我從來沒試過,不一定能成功。可一旦把仙家請來了,最有可能的就是上你的身。」

「等等。」

「怎麼了?」季雅雲小心的問我。

我搖了搖頭,「沒什麼。」

我怎麼就感覺似乎哪裡有點不對勁呢?總覺得好像忘了點什麼……

季雅雲見沒人再說話,又咬了咬嘴唇,從段佳音手裡接過面具戴在了臉上。

看著她左手拿著文王鼓,右手提著趕仙鞭,搖擺著身體唱著聽不懂的詞,所有人的心裡有種詭異莫名的感覺。

與此同時,我心裡剛才那種不對勁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

我到底忘了什麼呢……

這時,季雅雲忽然停了下來,轉過臉看向我。

我心一提,不自覺的聳了聳肩膀,卻沒發覺有什麼不對勁。

季雅雲透過面具看著我,眼神很是疑惑:「悲王已經請來了,為什麼沒有上你的身?」

「悲王?」我一愣。

「嵐嵐!你怎麼了?」董亞茹突然驚呼了一聲。

我腦子猛一激靈,回過身,就見桑嵐低著頭蹲在地上。

「妞,你沒事吧?」潘穎說著就想去拉她。

「別碰她!」我急道。

就在我阻止潘穎的同時,地上的桑嵐突然開口了:「別碰我!」

「啊……」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董亞茹和潘穎更是叫出了聲。

桑嵐嘴裡發出的,竟然是一個蒼老嘶啞的女人聲音!

我終於想到忘了什麼了,相比我的惡鬼體質,這裡還有一個自帶『招鬼』體質的人。

這個人就是桑嵐!

當初顧羊倌讓她戴上從我床底下挖出來的鬼頭玉,這女人就接連招惹了老黃皮子、鬼羅剎上身。

現在季雅雲請神,招來的悲王竟附到了桑嵐的身上!

桑嵐在地上蹲了一陣,突然抬起了頭。

她的臉似乎還是原來的樣子,但是眼角和嘴角都往下耷拉著,嘴兩邊竟還隱隱約約浮現出三道老鼠鬍子一樣的痕迹。

這使她看上去既像是一個蒼老的老人,又像是老鼠成了精!

「怎麼會這樣?」桑嵐的父親和董亞茹都慌了。

「沒事,她只不過是臨時客串了一下二神的角色。」我嘴上說著,心裡也是沒底。

季雅雲頭回請神就成功了,請來的『神』卻上了桑嵐的身……

我怎麼就覺得,這位仙家的形象有點不大對頭呢?

桑嵐目光轉動,看了一圈,最後落在季雅雲身上:「你找我幹什麼?」

季雅雲似乎也懵了,被我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你……你是附近的悲王?」她的聲音不自主的打著顫。

「是!」桑嵐回答道。

見季雅雲緊張的說不下去,我一咬牙,走到桑嵐面前:「既然是前輩,那您應該也感覺出這周圍不對勁了。前輩,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桑嵐看了我一眼,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聲音嘶啞的說:「有人進了山,漫山屍動,這裡就要血流成河了!」

「漫山屍動!」我腦筋兒猛一蹦。

桑嵐的眼睛本來是水汪汪的,這會兒卻變得有些渾濁,而且眼神閃動間,竟透出一股鬼鬼祟祟的味道。

她目光又掃了一眼其他人,緩緩的說:

「這個村子里有人得罪了懂妖法的人,那伙人進山作法,明天夜裡,山裡的、河裡的死屍都會詐起,會殺了這村子里的所有人!」

「那些人現在在哪兒?」瞎子急著問。

桑嵐眼珠轉動,好一陣沒說話。

我正想再問,她忽然開口說:「我可以帶你們去找他們。」

瞎子急忙說:「好……」

我聽出『桑嵐』的話似乎有點不大對,忙攔了他一把,盯著桑嵐,沉聲問:

「前輩,你究竟是什麼人?」

「誰找我來的,你問誰!」桑嵐又低下了頭。

季雅雲走到我身邊,口氣有些不確定的說:「我請的是悲王……」

我想了想,往前邁了一步,「悲王前輩,請問您生前是哪一堂仙家的門下?」

桑嵐這次頭也沒抬,低聲說了兩個字:「灰家。」

我心裡一咯噔,「你打算怎麼帶我們去找人?」

桑嵐沒有回答我,而是低著頭說:「明天一早出發。」

說完,竟「哎呀」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聽聲音,竟是桑嵐本人的,悲王竟然已經走了。

潘穎看了看我和季雅雲,急著過去把她扶了起來,「嵐嵐,你沒事了吧?」

「我沒事。」桑嵐有些狼狽的爬起身,看著季雅雲的眼神滿是委屈,「為什麼是我啊?」

季雅雲手足無措:「我……我也不知道。」

「對啊,為什麼會是她呢?」靜海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走到桑嵐面前,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她。

靜海忽然抬手朝她身前一指:「你脖子里戴的是什麼?」

桑嵐愣了一下,似乎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狠狠瞪了我一眼,把鬼頭玉從領子里翻了出來。

「呀!這是……」靜海眼珠轉了轉,上前一步,把手攤在她面前,「你把它摘下來,讓我給你看看這是什麼邪物!」

見他眼裡又露出那種貪得無厭的神色,我上前一步擋在桑嵐面前。

靜海面色沉了下來,和我對視了一陣,冷哼一聲:「呵,一塊鬼玉而已,我還沒看在眼裡。」

他朝我身後的桑嵐掃了一眼,忽然怪笑道:「嘿嘿,有意思,這麼個漂漂亮亮的小丫頭也敢請神上身,真當所謂的仙家都是好相與的嗎?剛才那老婆子發現了這麼個好寶貝,怕是不會輕易放過她了!」

聽他這麼說,我也是一陣頭大。

說是『請神』,可跳大神請來的通常都不是什麼仙家,而多是有些道行的孤魂野鬼之類。

這類鬼物通常不會害人,但桑嵐這樣年輕麗質的女孩兒,難保不會勾起『仙家』別的心思。

請神容易送神難,正是如此。

這會兒我也顧不上想這個了,跟瞎子等人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

關心則亂,一向頭腦清楚的瞎子竟也沒了主意。

最後還是靜海說:「想那麼多幹什麼?既然說了是有人作妖,那就把作妖的人找出來。不過我倒是想知道,是誰招惹了什麼人,弄的要屠村這麼大陣仗。」

他的話算是給我提了個醒。我扭臉看向董亞茹,卻見她正拉著桑嵐的手一臉關心的樣子。

進山找人已成定局,接著要做的就是決定人選。

潘穎沒開口就讓我給攔住了,人命關天,這事可不能馬虎。

我想了想,問段佳音,為什麼非要讓孫屠子過來。

段佳音說,從昨天開始,她就發覺自己的卜算能力在逐漸消失。

她最後算到我們這趟會有災劫,只有當初在綠皮火車上的人都在,才能度過這一劫。

不過她算到這些的時候,已經很模糊了。

我又和瞎子合計了一下,最後決定我和瞎子、孫屠子一起進山。竇大寶和潘穎留在村裡照應。

出乎意料的是,靜海半陰不陽的說:「送佛送到西,既然來了,那我就跟你們走一趟吧。還有,你們還少算了一個人。」

「誰?」孫祿擰著眉毛粗聲問,他是怎麼看這老和尚都不順眼。

「沒有她帶路,你們找誰去?」靜海朝桑嵐努了努嘴。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09:12
第四十二章 老鼠婆


「誰能告訴我,悲王是什麼仙兒嗎?」潘穎忍不住問。

我說,悲王是跳大神里的術語,是指生前做過出馬仙的人死去后的鬼魂。

潘穎瞪大了眼睛:「灰家的出馬仙?那不就是老鼠?」

桑嵐本來哭喪著臉,聽到『老鼠』兩個字就差沒哭出來了。

我把竇大寶叫到屋外,跟他交代了幾句。

傍晚段乘風醒來,我向他打聽,這附近以前有沒有灰家的出馬仙。

段乘風似乎還有點犯迷糊,想了一會兒才說有,不過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我讓他仔細回想一下,詳細的說說。

在胡、黃、白、柳、灰當中,前四家出馬的比較常見,灰家出馬的可就稀罕了。

段乘風回憶著說,早年間有一次他和娟子去鄰村一戶人家喝喜酒,酒席吃到一半,有人從燉菜的盆里撈出一大塊『肉』,仔細一看,居然是一隻被燉爛了的死老鼠!

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吐了,喜宴自然也是不歡而散。

過後主家人圍住請來做菜的大師傅就要打,娟子硬是擠過去,攔住了那些人。

那大師傅和兩個幫廚的都特別委屈,說自己給人做了二十多年大席,從來就沒出過這樣的事。鍋台邊根本就沒斷過人,不知道那老鼠是怎麼掉進去的。

娟子攔住群情激奮的主家人,向這戶人家當家的低聲問了一句:全村的人都請來了嗎?

主家人一愣,隨即猛一拍大腿,說原來是那個死老鼠婆子!

原來在村子的西頭,住著一個孤老太婆。

這老太性格孤僻,一般都不怎麼和村裡的人來往。

村裡有好事的就琢磨,這老太太也不耕田種地,也不乞討要飯,卻從不缺衣少食,難道說她是早年間地主家的婆娘,家裡藏著銀洋?

琢磨這事的人也沒安好心,這天晚上和另外一個村裡的二流子就偷摸的進了老太婆的家裡。

剛一翻進院子,兩人就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

兩人的口水當時就下來了,肚子也跟著咕嚕嚕叫喚。

雖然沒聞過這香味,可也聞出來,這像是在燉什麼肉發出的。

順著味道來到廚房外頭,扒著窗戶朝里一看,就見那老太婆正在廚屋裡,在灶台邊上燉菜呢。

香味就是從鍋里發出來的。

可是透過騰騰的熱氣,就見灶台上竟黑壓壓的爬著幾十隻灰毛老鼠!

兩個二流子一看到這情形,當場就哇哇吐了起來。

「誰?」老太婆聽見動靜,惡狠狠的問道。

隨著這一聲問,院子里突然從各個角落鑽出數不清的老鼠,爭相往兩個二流子身上撲。

兩個二流子嚇得拔腿就跑,其中一個跑回家后就嚇病了,窩在炕上躺了七八天才能下地。

從那以後,老太婆的事就傳開了。

有說老太婆之所以餓不死,是因為在家裡養老鼠,燉老鼠肉吃。

更有人說,老太婆不是吃老鼠肉,而是誰家死了人,半夜裡就去刨墳,把死人肉割下來燉了餵給老鼠吃。這樣老鼠就會幫她去別人家裡偷糧食、偷錢。

這麼一來二去,老鼠婆的名稱就傳開了,她本來叫什麼,反倒沒人知道了。

當時辦喜事的人家請來了所有村民,唯獨沒請老鼠婆,沒想到竟會出了這樣的事。

這戶人家當時就要去找老鼠婆,看架勢非把她活活打死不可。

最後還是娟子把他們攔了下來,說那老太婆並不是吃老鼠肉,也沒有用死人肉養老鼠,她應該是供奉了灰家的保家仙。

那時的人私下還是迷信的,一聽說老鼠婆供奉了仙家,也都不敢去找她了。

這件事也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段乘風說,後來興起那場浩劫的時候,這戶人家的二兒子,也就是當時辦喜事的新郎官在四里八鄉鬧得最凶。

當初老鼠婆鬧了他的喜宴,這個仇怎麼能不報?

後來硬是給老鼠婆扣了頂四害的帽子,把她給活活折騰死了。

「供奉灰家仙的不多,我也只聽說過這一個。你怎麼想到問這個了?」段乘風看著我問。

看看已經忍不住哭出來的桑嵐,我只能是嘆了口氣。

要是白天招來的真是老鼠婆子,還真就麻煩了。

旁的不說,單是在人家辦喜事的時候,給人菜鍋里放老鼠的行徑,就足以證明老鼠婆不是什麼良善人。

過後我又安慰了桑嵐幾句,讓她別想那麼多,老鼠婆可能有那麼點臟,但變成鬼以後,魂魄卻都是一樣純凈的。

結果就是她把一腔子委屈都發泄到了我身上,揪著我一陣撕扯抓撓。

第二天天還沒亮,外面就有人敲門。

我過去開門,就見桑嵐低著頭站在門口。

「你怎麼起這麼早?」我剛問了一句,就覺出不對勁。

她的兩隻腳居然是光著的,腰也有些佝僂!

果然,桑嵐再次發出了昨天聽到過的那個蒼老聲音:「上路吧!」

說完,就跑到院子一邊的角落,背對著這邊,蹲在那裡不動了。

我越想越覺得瘮的慌,剛要去找季雅雲,問她有什麼法子能把這『仙家』請走,沒想到靜海從另一間屋出來,叫住我,低聲對我耳語了幾句……

其他人起床后,胡亂洗漱完吃了早飯。

我和瞎子、孫屠子各自背上昨天準備的一些簡單事物,又讓季雅雲哄著『大仙』穿了雙鞋,這才和靜海一起,跟著桑嵐出了門。

到了村口,見到我們開來的汽車,『桑嵐』竟顯得有些驚恐。等上了車,更是顯得不知所措。

好在靜海這個『妖僧』,有著一張不輸於瞎子的利嘴,竟一路哄著她把我們帶到了一處山腳下。

下了車,瞎子拿出羅盤看了一陣,眉心擰成了疙瘩。

「這山裡的氣勢,居然比咱去過的老鱉山還怪。我是真看不出門道了。」

「那就別浪費力氣,跟著她走!」靜海朝桑嵐努了努嘴。

進了山,我邊跟著往前走,邊勸瞎子,讓他冷靜點,既然是人為作妖,那就不算難解決,別還沒見到正主,自己先亂了方寸。

「我就想知道,是誰得罪了人?得罪了什麼人?要弄的這麼嚴重。」孫祿插嘴說。

我的心情也沉重起來,說:「這多半是鬼山的人找來了。」

「鬼山?」靜海腳下一頓,回過頭問:「哪一種鬼山?」

我覺得有些事用不著見人就瞞著,於是就簡要的把鬼樓的事說了說。

老和尚聽完,眼中竟閃過異樣的光芒,邊繼續往前走邊嘀嘀咕咕的說:

「真要是這樣,那還真要抽空去看一看了……」

他聲音越來越含糊,後邊說什麼我也沒怎麼聽清楚,隱約就聽到什麼『寶貝』之類的。

我就奇了怪了,這老傢伙一副出家人的打扮,年紀也不小了,怎麼滿腦子都是『寶貝』呢。

「鬼山的人為什麼會找到這裡來?」孫祿忍不住問。

我說:「那個借屍還魂的人基本上可以確認了,是娟子。」

「娟子?!」孫祿瞪大了眼睛。

我點點頭:「老段說得對,她沒死……是沒有魂飛魄散。現在看來,她是被火車上的那『三兄弟』帶回了鬼山。她不知道怎麼地,逃了出來,附在了那個女人身上。鬼山來人,目的很可能是要抓她回去。」

「噢,原來是這樣啊。」靜海又一次回過頭來,目光灼灼的看著我說:「這麼說來,你和鬼山是有仇的咯?」

「算是吧。」我有點不大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

靜海乾笑兩聲:「看來鬼山的人是真的恨不得你死呢,要不然,他們也不用費力氣給你老娘下半鬼降了!」

「你說什麼?!」我瞳孔驟然一縮。

「想想看就知道了,給你老娘下降的人,用了超過一百隻鬼做降引,他們根本不是想你老娘死,而是要她不斷經受鬼上身的折磨。要不是對你恨之入骨,怎麼會這麼大手筆呢?而且用一百隻鬼做降引,可不是一般的降頭師能做到的,你不想想,尋常的降頭師去哪兒找那麼多鬼來,還用在一個人身上?」

聽了靜海的話,我牙都快咬碎了,「猜霸!」

我怎麼都沒想到,董亞茹之所以中降頭,竟是受我的連累。

更加沒想到,鬼山的『大老闆』心思竟然這麼歹毒,為了報復,竟會向我身邊的人下手。

「禍禍,先別多想了。」

瞎子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拿出羅盤看了看,說:「我們應該就快到地方了。」

他朝桑嵐掃了一眼,低聲說:「看好桑嵐,可別讓她跑了。」

我點點頭,見桑嵐越走越快,忙追上去,伸手就去拉她胳膊。

桑嵐被我拉住,身子明顯一震,回過頭來看著我:「到地方了嗎?」

「你……她走了?」聽她發出的是本來的聲音,我大感詫異。

桑嵐有些茫然的點點頭,「走了吧……」

「老鼠婆……不是,大仙兒走了,我們還怎麼找?」孫祿追上來說。

瞎子沉聲說:「我想我知道要找的人在哪兒了,你們聽到水聲沒?」

瞎子打頭,又往前走了一陣,來到一條山溪邊。

沿著山溪往上,走了沒多遠,就見到山溪邊出現一個三尺見方的山洞。

「那伙人在這洞里?」孫祿疑惑的問。

「這不是山洞。」瞎子搖了搖頭,幾步走到跟前,扒開洞口的一些枯枝樹葉。

洞口擴大,竟露出半扇破裂的石門。

瞎子回過頭看著我:「還記不記得老段說過蛟鱗河的事?」

我一愣。

不等我開口,瞎子就指著石門說:「我要是沒猜錯,這就是當初埋葬那個妃子的墓葬!」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09:14
第四十三章 陰陽山,屍堵門


孫祿當初也聽段乘風說過妃子墓的事,忍不住問瞎子:墓不是被沖毀了,那妃子連同殉葬的兵丁奴婢,屍身不都被沖走了嗎?

瞎子沉吟著不說話,只是皺著眉頭看著羅盤比對。

靜海忽然喃喃的說:「不對勁啊,這裡的山水明明透著一股子死氣,為什麼到了這兒,卻有了生機的味道呢……」

「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瞎子低聲說。

靜海稀疏的眉毛縮了縮,「你們說這墳頭裡埋的是什麼人?」

「說是一個清朝皇帝的妃子。」我把當年蛟鱗河的事三言五語說了一遍。

還沒說完,靜海眉毛就立了起來:「扯蛋!你們當皇帝都是吃飽了撐得,會為一個被廢的妃子修這麼大一個墓葬?」

「你!」他抬手指著瞎子的鼻子,「虧你還自命是風水堪輿的大家,你難道連這墓里葬的是男是女都看不出來?」

瞎子的臉頓時脹成了豬肝色,嘴皮子都咬出白印來了。

看他的表情,我不禁覺得奇怪。

看樣子,靜海是說到點子上了。難道這墓葬不是什麼妃子的?

以瞎子的能耐,不該犯這種低級錯誤啊。

但很快我就想明白了,上次來蛟鱗河,段乘風講述妃子墓的事只是一言帶過,最終目的是尋找娟子的魂魄。

事關段佳音的母親,瞎子自然不會多琢磨別的。

這趟來的匆忙,變故又多,再加上有可能是人為造勢,以至於瞎子亂了陣腳,本事發揮不出來。

見瞎子仍然沒頭緒的樣子,我扭臉看向靜海。

不等我開口,靜海就一梗脖子:「別問我,問我也沒用,我又不專業,給不了你意見。」

瞎子一咬牙,說:「不管那麼多了,走一步算一步!」

說著,彎腰就要往洞里鑽。

「你給我打住!」孫祿一把將他拽了出來,「你給我好好醒醒腦子,就這麼進去,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我走到洞口仔細看了看,回過頭說:

「洞口遮掩的樹枝明顯有新折斷的痕迹,老鼠婆說的那伙人,應該是從這裡進去的。」

「你的意思是,我們也進去?」孫祿有點吃不準的說。

「不然呢?」我看了一眼鼻孔朝天的靜海,目光轉到桑嵐身上,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桑嵐一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蹙眉道:「你還想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

我猶豫了一下,再次看向靜海:「老先生,我不敢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但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靜海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行了,我會儘力而為保護好這女娃子的。」

他接著又嘀咕了一句什麼,我卻是沒聽清楚。

我點點頭:「我打頭,桑嵐……你跟在我後邊。瞎子,屠子!」我朝兩人抬了抬下巴。

瞎子點了點頭,孫祿卻忽然說:「禍禍,我忽然想到一個人,他或許能幫得上我們。」

「我知道。」

我沖他使了個眼色,摘下背包,拿出手電筒給了桑嵐一把。

孫祿和瞎子也各自拿出了裝備。

我剛要往洞里鑽,桑嵐忽然拉住我,顫聲問:「裡面是不是有死人?」

「沒有!」我篤定的說,「這麼多年了,有也變成骨頭架子了!」

「我艹……」

「哎呀,你居然說髒話……哎喲我艹……」

順著洞口往裡走了一段,我開始發覺不對頭。

這洞里雖然潮濕,地面偶爾還有一兩股山泉匯聚的細流,可仔細看,洞壁卻有著人工開鑿的痕迹。這洞可不像是被水流沖開的。

再往前,通道變得狹窄起來,我只能手腳著地,往前爬行。

忽然,我右手似乎按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打著手電筒一照,居然是一根銹跡斑斑的鐵管。

順著鐵管延伸的方向看去,愕然的發現,這竟然是沿著洞壁用鐵管搭起的一個『口』字形支架。

「甭看了,這根本不是雨水沖開的,是盜洞啊!」靜海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我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在心裡暗暗罵了一句。

這老和尚,一準兒是又給我下了降頭了。不然他怎麼知道我看到了什麼?

之後又見到了幾個大致相同的支架,這些支架也不知道是什麼人什麼時候搭的,雖然粗糙,卻牢固的很。

眼看就快到了盡頭,似乎再沒有其它路了,我不禁狐疑起來。

急著向前爬了一陣,快要到頭的時候,猛然間頭皮一緊,人也跟著停了下來。

「哎喲……」桑嵐一腦袋撞在了我身上,「沒路了?」

「別吭聲,讓他緩緩。」靜海的聲音傳來。

「把眼睛閉上,我不讓你睜開就別睜開。」我對桑嵐說了一句,一屁股歪坐在一旁,靠著洞壁直喘粗氣,額角流下的冷汗都快趕上身下流過的細流了。

「什麼情況?」孫祿低聲問道。

「有兩個『大體老師』。」怕嚇著桑嵐,我用了學科中的術語。

事實是快到盡頭的時候,不光還有別的通道,而且似乎還有兩條。

先前之所以看不清楚,是因為兩條通道都被堵著。

而堵著洞口的,竟然是兩具死屍!

兩個洞口都不大,和我們現在所在的通道差不多一樣,有兩尺見方。

洞口的位置,兩具屍體詭異的蜷縮成一團,就像是蝸牛一樣,整把洞口堵了個嚴實。

兩具屍體的臉都是朝外的,都睜著眼睛,卻沒有眼珠,只有眼白。就像是眼窩裡塞了兩顆蠟丸,就那麼『盯著』爬進來的人。

其中一張臉,就距離我現在背靠的位置,不足一尺,幾乎是和我的腦袋平齊!

我現在幾乎可以確定,靜海和尚又對我下了降頭。

他人在後頭,卻詫異的說:「哎呀,進來的人里,居然有我的同行!」

「什麼意思?」我心裡一激靈。

「你沒看見啊,這倆人穿的都是現代的衣服,應該是才進來不久。他們都是中降頭死的。」

靜海的聲音變得有些疑惑起來,「只是我不明白,這人才死了沒多久,臉上怎麼就長了白毛了呢?」

他看的倒仔細,堵著洞口的是兩個男人,都穿著卡其布的工服和馬丁靴。

看樣子的確死了沒多久,可正對著我的那張人臉上,竟然長出了一層細密的白色絨毛!

我扭臉朝旁邊那張臉看了看,低聲說:「這個和那個不一樣,這個臉上是黑毛。」

「你沒看錯?」瞎子忽然問。

「他比桑嵐離我還近,換你能看錯啊?」

「真是有人做局。」

「這是有人在擺陣啊!」

靜海幾乎是和瞎子同時道,「把活人帶進來,用他們的屍身做陰陽門,魂魄做祭祀……這幫傢伙可真夠心狠手辣的啊!」

「什麼陰陽門?」我抹了把臉,「乾脆就說,走哪邊吧。」

「我哪兒知道啊?沒錯,我年輕的時候是下過幾次墓,可那都是有專業人士帶路的!我可不專業啊!」靜海說。

瞎子說:「在陣局沒發動前,理論上說,走哪邊都一樣,兩邊都會通往同一個地方。」

「那就隨便選一邊吧,光聽你們說,我都快嚇死了!」桑嵐帶著哭音說。

我搖了搖頭,「屠子,你還記不記得在精神病院的時候,那個盜墓賊說的話?」

「記得,他說在沒有解降前,他只能生在死地。現在這裡,算死地吧?」

「當然算了!」靜海尖聲道,「你們想幹嘛?」

「找個專業的過來!」我咬了咬嘴皮子,從包里摸出藏魂棺,遲疑了一下,默念起臧志強教的法訣。

最後一個字剛念完,面前就出現一個模模糊糊虛幻般的人影,看樣貌,依稀就是臧志強!

「藏陰一脈!藏魂棺!」靜海驚訝的聲音中明顯透著貪婪。

我甚至還聽他使勁吸了口口水。

臧志強的魂魄顯得有些恍惚,似乎是穩定了一會兒,眼睛里才有了神采。

讓我感覺匪夷所思的是,他的魂魄雖然若隱若現,可穩定下來后,一雙眼睛卻比尋常人還亮。

「這是到了死地了?」臧志強看了我一眼,目光一轉,立刻散發出奇異的光彩:「有意思,這是下到斗里了?」

我說:「這次要你幫忙了。」

「嘿嘿,不用客氣,這是我的老本行,咱們禮尚往來。」

臧志強說著,回過身朝著背後看了一眼,身子明顯一震:「嘶,陰陽山!有人用活人堵了山門,這是要幹嘛?起屍嗎?」

「是。」我也顧不上問他什麼了。

「那就要抓緊時間了,不管對方的目的是什麼,我們只管下去拿了明器再說!」

臧志強竟比我還要著急,指著我身邊長黑毛的死屍說:

「走左邊!記住,無論什麼穴位,都是後天位進,先天位出,先天位永遠都是生機所在!」

我點點頭,深吸了口氣,猛地起身,一把將屍體從洞口拽了出來。

剛要把死屍往邊上挪,不經意間碰觸到屍體腰間一樣硬邦邦的東西。定神一看,居然是一把槍。

我想也不想,把槍拔出來插進腰間,將屍體挪到一旁。

見臧志強率先飄忽進去,趕忙拉了不敢睜眼的桑嵐一把,讓她抓著我的褲管跟著爬了進去。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09:22
第四十四章 亡命局


「瞎子,你幹什麼?」後邊的孫屠子問道。

「必須重新用屍體把洞口封起來,不然氣勢變化,下邊的人一出妖蛾子,恐怕連他們自己都控制不住局面啊。」回答他的是靜海。

「哪有那麼麻煩,真有好貨,拿了走人就是,管別的幹嘛。」臧志強嘀咕了一句。

他顯然還不明白狀況,但也沒問的意思。貌似一進盜洞,除了冥器,他眼裡就再沒旁的似的。

通道是斜著往下的,只往前爬了大約二十多米遠,就零散的出現了一些古舊的磚石,再往前一段,竟出現了一條用磚石壘砌的人工通道。

雖然仍不怎麼寬敞,卻能容人直起身子步行了。

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下方的地面竟開始出現斜向下的石磚鋪設的階梯!

估計這會兒桑嵐也稍許放鬆了些,走在我身邊,指了指前邊的臧志強,小聲問我:「這人是誰啊?」

「一個職業盜墓的。」我順口回了一句,才反應過來,詫異的看向她,「你居然看得見他?」

桑嵐翻了個白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塊玉的關係,最近我好像總是看到一些本來看不到的東西……啊!」

話沒說完,她忽然低呼一聲,躲到了我身後。

臧志強猛地轉過身,瞪著眼低聲道:「別再大呼小叫了!你知道這下面有什麼?一不小心所有人都會被你害死的!」

我把桑嵐往後攬了攬,會意的朝他點點頭。

事實是,實在不能怪桑嵐有這樣的反應,因為就在離我們不到五米遠的地方,又出現了一具死屍。

這也是一具男屍,卡其工服,馬丁靴,打扮和之前堵門的死屍一模一樣。

只不過這屍體是貼著通道的一邊站在那裡,臉上也生了一層細密的黑毛,睜著眼,瞪著一雙白蠟眼杵在那兒。看上去說不出的陰森可怖。

後邊的靜海忽然小聲說了一句:「嘿呦,這趟真應該把小佛爺也帶來的。」

也就是這個時候,臧志強突兀的向我問道:「這次我幫了你,回頭你會不會想辦法幫我解降?」

我本來想說『會,現在我身後就跟著個降頭大家』,可是看著他的臉,我忽然有種陌生的感覺。

看著他暗藏戾氣的臉,再看看前方,我醒悟過來,他並不是單純的問我,而是話里暗藏著威脅。

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我盯著他過分明亮的眼睛,緩緩道:「我要是不幫你,你想怎麼樣?」

話音剛落,就感覺有人在後邊扯我的衣角。

轉動眼珠,就見桑嵐的兩隻手還抱著我一邊的胳膊,拉我的人是側後方的靜海。

靜海用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聲音對我說:「先別惹他,過了這關再說。」

臧志強和我默默對視了一陣,嘴角微微揚起,笑道:

「我還能怎麼樣?藏魂棺都給你了,等同是我的命也交給你咯。」

說完,轉身繼續向前飄忽而行,「別碰屍體。」

通道本來就狹窄,那站立的死屍身形又十分寬大厚實。

這樣一來,只能容一個人斜側身過去。

「閉上眼,我帶你過去。」我對桑嵐說了一句,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小心翼翼的一步步繞過死屍向前挪。

不知道怎麼的,想起臧志強剛才的眼神,我就覺得心裡不踏實,總覺得會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

我一手捂著桑嵐的眼,用打手電筒的手夾著她的袖子,心裡想,乾脆一咬牙,一把將她拽過去得了。

可當我經過死屍,幾乎是和他面對面的時候,卻猛然發現情形不對。

這具死屍除了姿勢是站立以外,似乎和先前的兩具死屍沒什麼兩樣。

可近距離仔細看,才發現他的眼睛雖然同樣全是白色,卻似乎不是實心的眼球,而像是眼窩裡只有一層薄薄的白色蠟殼。

在蠟殼的後邊,似乎隱藏著某種東西……

「嘶……嘶……」

就在我想要快速通過的時候,屍體的眼珠子突然出現了龜裂。

不等我反應,眼珠忽然爆裂,兩顆赤紅色的蛇頭從眼窩裡鑽了出來!

桑嵐感覺到我身體巨顫,脫口問:「怎麼了……」

「別出聲!」後方的靜海急道,「閉住氣!」

只在這一瞬間,兩顆蛇頭又往前躥了半尺,嘶嘶吐出的蛇信幾乎都快舔到我的鼻尖了。

我幾乎是本能的一縮身子,同時捂眼睛的手改為按住她的頭頂,另一隻手扯住她的后領子,腳下使力,朝著前方斜撲了出去。

我撲倒在地,抱著同樣倒地的桑嵐打了個滾,爬起身把她攬在身後。

電光所到,卻見靜海和孫屠子、瞎子已經繞過死屍走了過來。

靜海盯著我,用袖子抹了把腦門:「不是我不想提醒你,我也不知道會這樣!這人和先前兩個不一樣,他中了降頭,但不是因為降頭死的!這裡有別的東西!」

見他臉色發白,我咬著牙點點頭,拉著桑嵐從地上爬起來。

打著手電筒再看那屍體,卻見兩顆蛇頭已經縮了回去,暴露在外的只有兩個黑洞洞的眼窩。

「提前知道有什麼,那就問題不大了,用點小手段就讓它們退回去了。」

靜海又緊張的擦了擦汗,隨即疑惑的看著我說:「守靈獸最凶最狠,可為什麼它們沒有直接攻擊你?而像是對你很忌憚一樣?」

「我哪兒知道?」嘴裡說著,我心裡卻也滿是疑惑。

蛇是冷血動物,攻擊性極強。

可剛才那兩條蛇從死屍眼窩裡鑽出來的時候,我卻明顯感覺它們停頓了一下。

這根本不符合這種動物的本性……

「你們瞪著我幹什麼?」臧志強在前面回過身來,朝著對他怒目相向的孫屠子和瞎子攤了攤手,「我沒想過害他,也沒理由害他!藏陰一脈都是魂靈先入,然後哄著那些想要空手套白狼的人下來趟雷取冥器的。你們誰聽說過魂魄會怕蛇蟲鼠蟻?」

「行,我相信你。」

孫屠子點了點頭,手一翻,竟亮出一把明晃晃的獵刀,舔了舔嘴唇,冷冷對臧志強說:

「我不懂陰陽術,可我聽你本主說過,藏在藏魂棺里的,不過是一部分魂魄。我可不是威脅你……不,我就是威脅你了。你聽著,你給我老實點,如果再有什麼差錯……」

他用獵刀指向臧志強,猛地抬高了聲音:「你他媽最好別犯錯,不然除非我死,留一口氣,我先回精神病院捅死你!」

「馬勒戈壁的!」孫祿瞪著眼又恨恨罵了一句。

昏暗中,臧志強異常明亮的眼睛和他對峙了一陣,終於還是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的轉身向前走去。

我緩過勁來,問孫祿:「刀哪兒來的?」

孫祿回頭朝那站著的死屍瞄了一眼:「從他身上順的。對了,徐主任,林教授說不準順死者身上的東西,這……能破戒一回嗎?」

「下不為例。」我下意識的朝後腰摸了摸,把兩手伸到桑嵐腋下,舉著她使勁往地上頓了頓。

「你幹嘛?」桑嵐反應過來問。

「噗……她還沒嚇傻。」瞎子忍不住笑道。

我和孫祿對了個眼神,再看著他從包里拿出尋龍尺,同時一笑。

風水劉這是又恢復以往的自信了。

桑嵐看了看孫屠子手裡明晃晃的獵刀,又朝我刻意遮掩的后腰看了看,直勾勾的盯著我說:「一幫亡命徒!」

「呵呵,對啊,一幫亡命徒,再加上一個老鼠婆!」靜海傲然一笑,竟把自己歸入了亡命徒的行列。

「這裡真是不簡單,有意思,真有意思!」前方的臧志強突然有些神經質的說道。

見孫屠子面色一凜,我忙攔了他一把,朝他使了個眼色。

電筒打過去,跟著往前走了幾步,所有人頓時都驚呆了。

到了臧志強身處的位置,通道竟已經到了『盡頭』。

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座懸浮在黑暗上空的鐵索橋。

通道到頭,四周圍全是無盡的黑暗,只有一座老舊的弔橋懸在面前。

瞎子把手平伸出去一會兒,收回來,沉聲說:「下面水氣濃重,應該是地下河。」

「是啊。」靜海點頭附和。

臧志強竟也轉過頭,看著我說:「墓主心機深重,布了局。可是看現在的形勢,有人比他心機更深。」

他盯著我說:「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邪局,必須得下去看看,你們去不去?」

「去!」

我怎麼都沒想到,回應他的會是桑嵐。

桑嵐莫名的瞪了我一眼,伸手從領子里翻出鬼頭玉。

轉眼盯著我說:「從認識你以後,我每天都很委屈,這次我們走到底……我要一個答案!」

我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抬眼看著她:「妹妹,那就一起走一遭吧。」

兩人正對峙,臧志強突然又回過身說:「跟著我的腳步,別行差踏錯。」

說完,深深看了我一眼,邁步朝橋上走去。

見桑嵐目光灼灼的瞪著我,我終於還是說:「妹妹,我帶你回家。」

桑嵐盯著我,神情一窒,隨即朝我點點頭,跟著走向浮橋。

「回來!」感應到異樣的氣息,我猛地把她拽到身後,甩給靜海:「前輩,照顧她。」

與此同時,從后腰掏出那把從死屍身上繳來的槍,上了膛。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09:24
第四十五章 死漂子


我走到弔橋邊,打著手電筒往下看,不禁暗暗皺眉。

橋下和四周的空氣中似乎瀰漫著一股無形的氤氳,竟像是能吸收光線似的,不光看不清下方的情形,就連弔橋有多長,另一頭狀況怎麼樣都看不清楚。整座弔橋就像是懸浮在無盡的黑暗空間中一樣。

臧志強看著我說:

「我只負責帶路,真遇到狀況,只能靠你們自己,要知道,我是沒有肉身的,就算有機關猛獸也傷不到我。」

我點點頭。

他沒再說什麼,轉過身飄忽著向前走去。

我又看了一眼那具站立的死屍,靜海看出我的意思,說剛才從屍體眼窩裡鑽出來的,絕不是尋常的毒蛇。如果沒猜錯,應該是墓主特意留下來保護靈柩的守靈獸。剛才事出突然,他來不及反應,現在他已經在我們身上下了剋制蛇蟲的降頭,不必再擔心被毒蛇侵襲。

我點了點頭,又叮囑了桑嵐一句,轉身上了弔橋。

弔橋懸吊的鐵鏈足有成年人的手臂粗細,橋面鋪設的木板應該是經過特殊的防腐處理,所以走在上面還是十分穩固的。

只是下方透上來的水氣讓我有種很特別的感覺,這種感覺之前從未有過,但卻能感受到危險的氣息。

往前走了大概有二十多米,後邊的孫祿忽然『靠』了一聲。

回頭一看,我心也是一提。

我們走了並沒有多遠,但是手電筒的光往回照,卻已經不怎麼能看清連接弔橋的洞口了。

看來這裡的空氣當中的確有股能阻擋光線的氣蘊,只是我們身在其中看不出來。

又往前走了三四十步,來時的一端已經完全隱入了黑暗。

好在這個時候,弔橋終於快要到盡頭。

但這並沒有讓我覺得有丁點踏實的感覺,反倒更加疑惑和警惕起來。

弔橋的盡頭,竟似乎只是一個懸在石壁上,七八平米的長方形石台。

石壁上並沒有什麼門戶,而是又連著另外一座弔橋。

詭異的是,兩座弔橋是並排的,橋面也堪堪平齊。

然而,我們這一路過來,只是到了這兒才發現有另外一座平行的橋。

踏上石台,仔細看了看我才反應過來。

兩座弔橋並不是像我們感覺的那樣完全平行,而是都有著一定傾斜的角度,呈『之』字形斜向下方的。

看著斜向下的弔橋,靜海瞥了瞎子一眼:「現在你還認為,這是什麼妃子的墓嗎?」

瞎子默不作聲。

事實是到了這會兒,所有人都感覺出不對了。

我對墓葬雖然不熟悉,但也曾和張喜、孫祿去河北看過清東陵。古代帝王的墓葬不可謂不宏偉。

到現在為止,也還沒看出這座墓葬有多奢華,可單單是兩座長達五六十米的懸空弔橋,在古代已經不算是小工程了。

就算皇帝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力,又怎麼會為一個賜死的妃子修建這樣浩大的工程?

臧志強看了我一眼,一言不發的上了另一座弔橋。

我打著手電筒往橋面上照了照,跟著向前走去。

之前除了那種特殊的感覺,我還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這會兒看著臧志強的背影,我終於知道是哪兒不對勁了……

同樣的弔橋,竟然有五座,都是『之』字形延續向下。

下到第五座橋的時候,已經能夠通過手電筒的光,看到下方黑壓壓的水面了。

走到橋中間,橋面和水面之間竟只有兩米不到的高度。

和水面如此接近,我更加清晰的感覺到,看似死水般毫無波瀾的水面下暗藏著無比的兇險。

我正觀察著水面,桑嵐忽然拉了我一把,在我耳邊顫聲說:

「水裡有死人,你看那邊……」

順著她所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就見臨近橋頭的地方,水面上漂浮著兩具死屍。

這兩具死屍和先前看到的三具死屍是一樣的穿著。兩具屍體全都面朝下泡在水裡,只不過其中一個長發飄散,竟像是個女人。

「等等,你們跟著我走。」

靜海突然沉聲說了一句,緊走幾步經過我和桑嵐身邊。

他一邊走,一邊緩緩揮舞著雙手,像是電影里的慢動作一樣,似乎是在向水面拋灑東西。

但他兩隻手明明是空的,什麼也沒有……

越往前,弔橋離水面就越近。

目測到了盡頭,橋面和水面之間絕對不會超過一尺距離。

然而就在我們即將到達盡頭,衣服都已經被水氣溻濕黏在身上的時候。

突然,原本死水無波似的水面猛地翻騰起來。

隨著一股股浪花飛濺,水中竟接二連三的冒出十幾具一絲不掛的男女屍體!

這些死屍也不知道在水中泡了多久,慘白的身子都泡發的像是氣球一樣快要炸開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仍然沒有腐爛的跡象。

而且死屍一浮上來,竟都面朝著弔橋,緩緩站立起來,瞪著一雙雙死魚灰的眼睛,像是在盯著我們!

「媽的,哪兒來這麼多死漂子……」

孫祿剛嘀咕了一句,靜海就回過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同時把手指比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隨著我們向前,水中泡發的死屍竟也跟著緩緩朝橋頭的石台方向漂浮前進。

儘管我算是見過『大場面』的,可眼下的情形還是讓我汗毛根往外直冒寒氣。

好容易過了橋,上了石台,那些死屍竟全部圍攏到了石台邊。

而且更加詭異的是,所有死屍竟然都緩緩抬起了頭,目光齊聚在我們身上,像是在向我們行注目禮似的。

桑嵐像是已經嚇傻了,死拽著我的胳膊,緊咬著牙齒,眼眶裡涌滿了淚水,強忍著不敢發出聲音。

何止是他,一向大膽的孫屠子和瞎子臉上也已經沒人色了。

臧志強轉過身,眼神疑惑的從我們每個人身上掃過,似乎他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狀況。

不過他沒有說什麼,而是轉過身擺了擺手,走進了石壁上一扇拱形的石門裡。

靜海又做了個別出聲的手勢,跟著走了進去。

我正想跟進去,瞎子突然拉住我,另一隻手朝著一個方向指了指。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我不禁一愣。

石台的另一邊,居然連著兩根手臂粗的鐵鏈。

儘管只是從水中露出很短的一截,可還是不難想到,那居然又是一座弔橋!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09:26
第四十六章 生死門


此刻瞎子的眼中竟恢復了以往的靈動和自信,努努嘴,示意我別出聲,跟著往前走。

進入石門,往前走了大約七八米,我整個身子猛一激靈。

先前那種還沒上橋便湧現的危機感竟一下子消失了!

我下意識的回過頭,借著手電筒的亮光,隱約就見水面上的那些死屍正在緩緩向水中央漂移,最終沉了下去。

靜海也停了下來,抓著僧袍的袖子抹了把光亮的腦門:

「呵,可算是保住命了。」

見他開口,我忍不住問:「那些死屍是怎麼回事?」

靜海嘿嘿一笑,沒說話,眼珠卻斜向了同樣停下來的臧志強。

臧志強仍是一臉的疑惑,又再掃了一眼所有人,終於忍不住問:

「你們當中,有誰是天生和蛇犯沖的?」

見我們不說話,他抿了抿嘴唇,說:「剛才那些死漂子全都是守靈獸…也就是那種赤紅水蛇的寄居體。你們,不用懷疑我,我下來的時候一直在默念避靈訣,照里說那些死漂子絕不該浮出來。除非你們當中有人天生和常家犯沖,或者帶了能吸引蛇的東西。」

我想了想,點點頭:「確實帶了。」

我抬手指了指桑嵐,把季雅雲請神,卻請來老鼠婆附體在桑嵐身上的事大致說了說。

老鼠和蛇是什麼關係,那就不用說了……

臧志強一捶腦門:「我靠,居然是這樣,我說呢!」

我上前一步,盯著他全身唯一通透明亮的眼睛:「我只說一遍,別再耍花樣了。人命關天,如果你再耍心機……我們未必出不去,而你,肯定要在精神病院過下半輩子。」

臧志強嘴角抽搐了一下,和我對視了片刻,像是想從我眼睛里看出點什麼。

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行,接著走吧。」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孫祿湊過來問。

我看了一眼臧志強的背影,低聲說:「先幹正事,回頭再說。」

眼下的通道全是用磚石壘砌的,走在其中,倒是真有種參觀裕陵(乾隆墓)的感覺。

到了這會兒,我已經顧不上想這『妃子墓』本身的邪異了。而是想著怎麼拿捏和對付『活人』……

通道的盡頭,是一條通往上方的石階。

臧志強在石階前頓了頓身形,邁步向上走去。

「怎麼你們藏陰一脈的人都當別人是傻子嗎?」瞎子冷冷說了一句。

臧志強身子一頓,猛地轉過頭,我人已經到了他面前,盯著他念起了法訣。

他的神情變得恐慌起來,慌忙擺手:「不要…我弄錯了…幫……幫我……」

不等他說完,我右手一揚便將他收回了藏魂棺里。

「早看出這小子不老實了!」靜海翻著白眼說道,轉向我問:「你把他收進去了,誰給我們帶路啊?」

我扭臉看向瞎子。

瞎子一言不發的走到一側牆邊,反轉電筒在牆面上敲了幾下,又在旁邊敲了敲,對比起來,他最初敲擊的位置發出的聲音明顯有些空洞。

「這後邊是空的!」孫祿眼珠轉了轉。

瞎子打著電筒左右看了看,回過頭,卻是一臉頹然的看著我說:「我們還是著了他的道了……這裡是生門沒錯,可這扇暗門是供墓主『重生』后開啟的,外邊根本沒機關能打開。要想進去,除非回去,從另一邊下來。」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啊?」桑嵐問。

我也是有些沮喪,邊往台階上走了兩步向上打量,邊給她解釋:

「這裡雖然是地下,但年代久了,地上也落了不少浮灰。但是在我們上弔橋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腳印。也就是說,除了第三具死屍到達了橋頭,並沒有其他人經過弔橋。」

靜海介面說:「那幫作妖的人,是從另外一邊下來的!」

桑嵐:「不是說後天入、先天出嗎?左手後天,右手先天……」

我斜眼看著她說:「左手後天,右手先天沒錯,可那得看是針對誰。這裡是墓葬,當然要以墓主為參照。我們的左邊,應該就是墓主的右邊。」

「你的意思是,臧志強故意偷換了概念,騙我們從先天生門進來?他的目的是什麼?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孫祿擰了擰眉毛,回頭看了一眼,扭過臉說:「還有,要是對方那伙人是從另一邊下來的,水裡怎麼會有他們的屍體?」

「還不是因為他咯!」

靜海斜了我一眼說:「我現在差不多弄明白了,那小子是藏陰一脈的傳人,因為中了降頭,把魂魄藏進藏魂棺內避禍的吧?」

「昂,是啊。」孫祿點頭。

「呵,大難臨頭,藏陰避禍本來就是藏陰先生獨有的能耐。可危難如果不能解除,他們指什麼活著啊?」靜海指了指我說:「那小子大概從一開始就以為自己活不成了,又恰巧發現你是陽世惡鬼的特殊體質,所以從一早就瞅上你這惡鬼之軀了。他是不是把藏陰一脈的法訣都傳給了你?藏陰法訣,絕不能外傳的,如果傳了,得傳授之人必須死。」

不等孫屠子等人再開口,靜海就揮了揮手:「行了,不用問了。藏陰一脈還有個不為人知的訣竅,那就是藏陰奪舍。他應該一早就計劃要奪取徐禍的惡鬼之身了,所以才把我們帶到這絕地上來。只要等徐禍一死,他就能奪舍重生了。」

「我艹他媽的,賊就是賊……」孫祿忍不住咬牙切齒的罵道。

「先別說這個了,想想看,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吧。」已經恢復了沉著的瞎子說道。

孫祿往階梯上方看了看:「從這上邊,能去到另一邊嗎?」

「這根本是一座邪墓,或者說是邪人做的妖局。兩條通道殊途同歸,但生門只供出,不能入。」

瞎子指了指他所在那面牆下的地面:「看腳印就知道了,河裡那兩個『工裝服』,應該是從那邊進來,從這扇暗門裡出來的。他們應該是被哄騙出來,也是做局造勢的一部分。現在我們不能從生門進去,就只能回去,從另一邊再走一趟。」

「你覺得時間來得及嗎?」靜海問。

瞎子凝眉不語。

「其實……可能不用再繞回去了。」

聽到這個聲音,所有人都是一愣,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說話的桑嵐身上。

桑嵐沒再說話,而是兩眼直勾勾的盯著瞎子所站的那面牆。

漸漸的,就見她的眼角和嘴角同時耷拉了下來,原本光潔的兩頰慢慢現出幾道老鼠鬍子似的褶皺……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09:29
第四十七章 蛟龍附鳳


「老鼠婆一直都沒走。」瞎子小聲對我說。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這老鼠婆子果然沒那麼輕易放過桑嵐。

不過,她在這個時候現身,未嘗沒給我們帶來一分驚喜。

胡黃白柳灰五大仙家中,灰家極少出馬,可一旦其他仙家有難,掌堂的仙家多半會請灰家出馬。

因為論起打洞脫逃,灰家認第二,就沒誰敢認第一。

被上身的桑嵐微微低著頭,正對著那面牆。

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不大會兒,牆面竟發出「咔哧咔哧」的聲音。

仔細一聽,聲音是從牆壁裡邊,從上方傳出來的。感覺就像是有什麼大型嚙齒類動物在啃咬堅硬的物品,聲音入耳,讓人腦子發緊,心肝一陣陣發顫。

不到一根煙的工夫,就聽「轟」一聲,牆面竟向上升起,露出一個足夠兩人並肩進去的門戶。

「裡邊居然有燈光!」孫祿愕然道。

「快進去!」桑嵐急切的說道,嘶啞的嗓音確定是老鼠婆無疑。

我顧不上多想,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快步走進了暗門。

剛要回頭,就聽身後傳來轟隆一聲,接著就是幾下同時倒抽冷氣的聲音。

轉過身看清楚狀況,我也是頭皮一緊。

那沉重的石門竟然又已經落了下來,最後一個進來的孫屠子,後腦勺幾乎就貼著牆面。

即便是孫屠子膽大,臉也嚇白了,冷汗跟下雨似的順著腦門子往下淌。

「糟糕,機括壞掉了,生門變死門,我們該怎麼出去?」靜海有點慌了。

我和瞎子面面相覷,心裡也都拔涼拔涼的。

古代人設置的機關不可謂不巧妙,但原理卻通常都很簡單粗暴。

一旦機關損害,這麼沉重的石門幾乎是不可能憑我們幾個就能打開的。

孫祿總算是緩過來些,抹了把冷汗說:

「既然進來了,就先別想著出去了,先辦正事再說。」

我點點頭,回過頭仔細觀察環境。

這是一條長度大約十多米的通道,要說有什麼詭異,那就是兩邊的牆上,每隔一段距離,就嵌著一盞石質的油燈。此刻,所有油燈竟都是被點亮了的。

「難道這些燈一直都是亮著的?」桑嵐拉了拉我的袖子問道。

她的聲音和容貌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顯然,老鼠婆又已經『走了』。

靜海吸了吸鼻子,臊眉耷眼的說:這是長明燈,用的不是普通的燈油,而是人魚膏。只要一點點,就能燃燒很長時間。燈芯里加了料,只要空氣流通,就會自動點亮。

我沖瞎子和孫祿使了個眼色,當先朝前走去。

沿著通道走到頭,竟又是一座階梯,只不過這階梯卻是向下的。

瞎子低聲說:「沒錯了,這根本不是什麼妃子墓,正主在下面。」

「你想到這是什麼格局了?」我問。

瞎子點點頭:「這種格局我只聽師父提到過一次,沒親眼見過。上下兩層,正主的墓室深入水下地脈;上面同樣應該有棺槨,不過那並不是安葬的陵寢,而是鎮局造勢的陪葬。」

「還記不記得毒鳳擔陽局?」瞎子忽然問我。

我說當然記得。

瞎子說:這裡的格局叫做蛟龍附鳳,是和毒鳳擔陽類似的邪局,卻又比毒鳳擔陽宏大的多。

同樣是藉助女人來造勢,毒鳳擔陽為的是家族福蔭,而蛟龍附鳳則是以沾染過皇帝龍氣的女人來鎮局,目的是要將龍氣引到做局的人身上。

這蛟龍附鳳的局勢,多半是當時哪個妄想當皇帝的皇親國戚設的,目的是為了謀奪帝位。

「你該不會是說,這裡真正的墓主是那個皇親國戚吧?人都死了,還怎麼當皇帝?」孫祿不解的問。

瞎子搖了搖頭:「下面葬的應該不是什麼皇親國戚,而是幫助那位野心家打造這邪局的風水師,又或者是陰陽方士。」

瞎子說:『蛟龍附鳳』並不是單一的將龍氣引到想要當皇帝的人身上,而是分攤給一龍一蛟。

龍自然是指想當皇帝的人;而蛟是指想要通過邪門陣局,藉助龍氣修鍊得道的方士。

當初瞎子聽師父說到蛟龍附鳳的時候,只覺得荒誕不經。

想當皇帝的人多了,可沒有帝王心計,單是耍弄這些不上檯面的手段,又怎麼能成功?

更何況陰陽方士想要藉此局得道,是要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把自己葬在這墓里的。

「沒想到真有這樣的二百五。」瞎子搖了搖頭,「臧志強說起陰陽山的時候,我還真有點懵了。這會兒再想想,上面之所以有兩條通道,多半是打造這陣局的方士通過其中一條下來,等到『得逞大道』,再通過生門出去,達到登峰造極的目的。龍在雲霄,蛟在水中,也更證實了這一點。」

我點點頭:「鬼山的人很可能就在下邊,都小心點。」

台階十分的冗長,卻不算狹窄。恰好能容一個人信步閒遊的上下。

我邊亦步亦趨的向下走,邊忍不住暗暗搖頭。

造設這邪局墓葬的人腦子裡絕對有屎。

藉助被皇帝賜死的妃子就能當上皇帝?

藉助一個皇帝不要的妞,就能死而復生,修成仙道大成,然後一副仙風道骨的背著手從這裡走上去重見天日?

簡直是兩個失心瘋……

沿著階梯下到底,是一條筆直向前的通道。

一直捧著羅盤的瞎子忽然停了下來,「咦,怎麼到了這兒,生位又出現了呢?」

「在哪兒?」

不知道為什麼,快要下到底的時候,我就有種說不上來的古怪感覺,總覺的這下面的構造似乎有點不大對勁。

瞎子看著我,朝著上方指了指,「還是在上邊,難道機關沒有毀掉?」

我怔了怔,下意識的抬起頭向上看,頓時就發現上方有蹊蹺。

除了外邊的弔橋,我們經過的通道高度最多不超過三米,然而就在樓梯下方的這片位置,往上竟然一下子挑高了七八米甚至更高的樣子。

挑高的面積並不大,直徑不超過三尺。

從下往上看,就像是在頂上突兀的開了個洞。

「這上邊有貓膩兒?」靜海骨碌著眼珠說,「可這麼高,要怎麼才能上去?」

我打著手電筒往上照了照,可挑高的洞內像是能吸收光線,除了洞口的位置,根本看不清更深入的狀況。

「先不管它了,繼續往前走。」

我說了一句,低下頭,就要繼續向前。

可是剛一轉身,竟然看到一個人正匆匆忙忙的從通道另一邊向這邊跑來。

借著兩側的油燈,我愕然發現,這人居然是個身穿道袍、頭戴道冠的道士。

只是離得近了,才看清這道士的樣貌實在不敢讓人恭維。

高顴骨,狗油鬍子三角眼,看上去賊賊兮兮的,絕不像什麼好來路。

道士像是壓根沒看見我,慌裡慌張的迎面跑了過來。

我剛想反應,他卻一下子從我身上穿了過去!

「嘶……」

我猛地回過頭,狗油鬍子道士已經跑到了階梯的位置。

不過他沒有沿著階梯上去,而是做了一個詭異的舉動……

「小子,你怎麼了?」靜海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猛一激靈,再看那道士,居然已經消失不見了。

「你不會是又看見什麼了吧?」瞎子走過來低聲問我。

我點了點頭,朝道士跑來的方向看了看:「先走。」

快要走到頭的時候,忽然,就聽前方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這聲音聽上去有些虛弱,而且帶著明顯的驚恐,只說了三個字:

「帶上我……」

見我又停下來,靜海忍不住皺眉:「你又想幹什麼?」

我眼珠轉了轉,小聲問:「你沒聽見?」

「聽見什麼?」靜海疑惑的看著我。

見孫祿和桑嵐也都一臉茫然,我心裡頓時有了底,狐疑的同時提高了警惕。

剛一轉彎,我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就在拐角的地方,竟赫然站立著一具死屍!

不等桑嵐叫出聲,我已經第一時間捂住了她的嘴。

這突然出現的死屍固然詭秘驚悚,可前方的通道明顯已經到了盡頭,而一側則透入了明顯強於這裡邊的光亮。

拐角處的死屍和先前見到的都不一樣,身上穿的,居然是只有在影視劇里才能看到的清朝兵丁的衣服。

屍體沒有腐爛,但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包裹著一層厚厚的油脂,乍一看,就像是矗立在那裡的一具蠟像一樣。

可所有人都明白,這絕不是蠟像,而是一具不折不扣的真人屍體。

他雖然挨著牆站在那裡,但臉上的表情卻顯得驚恐無比。

他的眼睛上同樣蒙著一層油脂,但擴散的眼神中仍殘留著極度的恐懼。

恐怕世界最頂級的藝術家,也不可能把蠟像塑造成這樣逼真的程度。

『帶上我……』

剛才聽到的那個聲音再次回蕩在我腦海中。

想到剛才看到的狗油道士,一副畫面逐漸在我腦中清晰起來。

靜海等人這會兒也已經看到了前方的情形,互相遞了個眼色,都警惕起來。

我拿出一把竹刀交給桑嵐,又拿出陰陽刀,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躡手躡腳的走到出口的位置,探頭往外只看了一眼,我全身的汗毛頓時全都炸了起來。

外邊赫然是一座宏偉如地宮般的墓室,而在墓室當中,竟矗立著上百具穿著清兵服飾的蠟屍!
吟雙 發表於 2019-3-6 09:32
第四十八章 又見邪鬼


我正震驚不已,墓室深處忽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為了一個女鬼,有必要搞這麼大的陣仗嗎?」

「你有辦法找到她嗎?」另一個聲音反問道,「這女人在鬼山待了二十多年了,我們都小看她了。她表面上像個悶葫蘆,暗中已經把我們的底細摸清楚了七成了。哼,這個土婆娘,比泥鰍還滑,不給她來點狠的,她怎麼會知道厲害,怎麼會乖乖的自己回去?」

這人突然問道:「對了,你確定不會有旁人闖進來?」

「放心吧,沿路來我都下了降頭,生門那頭,那三個用來封門和祭祀的蠢貨也已經把降蟲帶出去了。但凡有生人進來,必死無疑。」

「可我怎麼就覺得,心裡有點不踏實呢……」

聽到兩人的對話,我眼珠子都快瞪出血來了。

果然是鬼山的人,他們所說的『土婆娘』十有九成就是娟子了。

只是我沒想到,來的居然是刺蝟頭猜霸,還有毛小雨的師父,那個不知道是活人還是死人的怪物老三!

「切,就憑他那點道行,還能攔得住咱們?他這是眼裡沒誰了。」靜海翻著白眼說道。

我這才反應過來,這老和尚一路上已經在無形當中化解了那許多的危機,不然我們絕到不了這兒。

「還要多久?」猜霸的聲音再次響起。

「就快了,只要把……」

老三剛說了一半,忽然間,靜海像是看到了什麼極恐怖的情景,竟瞪圓眼睛,扯著嗓子尖叫起來:「啊…………」

「你幹什麼?」孫祿急著上去捂住了他的嘴。

就在我回過頭的一瞬間,就見一個白色的虛影從靜海身體里鑽了出來,不等我來得及反應,就飛快的消失不見了。

靜海像是瘋了似的,被孫屠子勒著,卻仍滿臉驚恐的奮力掙扎。

「什麼人?!」老三的聲音傳了出來。

「瞎子!你們先留在這裡,看好桑嵐!」

我急著說了一句,一個箭步沖了出去。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才發現墓室的一側,還有一道門戶。

「又是你小子!」

老三和猜霸從門裡走了出來,和我一照面,雙雙都是一愣。

我點點頭,面無表情的說:「是我。」

兩人又是一愣,互相對視了一眼。

猜霸轉過頭狐疑的盯著我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跟在你們後邊進來的。」我信口說道,「怎麼,你以為你那點道行還能把我怎麼地?一個不入流的降頭師,你眼裡沒誰了?」

猜霸神情更加疑惑,上前一步,還想說什麼。

不等他開口,我就冷冷的說:

「你會下降頭是吧?為什麼不直接沖我來?你知道向我身邊的人下手,你會有什麼結果嗎?」

猜霸一怔,眼中閃過一絲驚恐,卻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沒工夫搭理你!」我暗暗咬牙,這反應無疑是肯定對董亞茹下半鬼降的就是他了。

我沒給他開口的機會,轉而盯著老三,沉著臉,緩步走了過去。

老三倒是恢復了神態自若,偏著頭看著我,直到我走到他面前,才饒有興趣的問:

「我怎麼總覺得我像是見過你似的?我們以前見過面嗎?」

我點點頭,嘴裡卻說:

「有什麼明的暗的,儘管沖我來。對我身邊的人下手,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死』字出口,我已經拔出了手槍,早已上膛的槍口抵在了猜霸的腦袋上,接連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砰砰砰……」

猜霸連哼都沒哼出聲,腦袋已經被轟成了爛西瓜。

老三竟沒太大反應,反倒是一腳將即將倒地的猜霸踢了出去,斜睨著他的屍身,半陰不陽的說:

「讓你對付一個女人,你卻讓那土婆娘藉機逃走,比豬都蠢,還想在鬼山分一杯羹?」

老三轉向我,笑了笑:「現在好了,有你動手,省得我費事了。」

不等他說完,我已經把槍口轉了過去。

可就在這時,一個人突然貼到了我身後,一下抓住了我握槍的手腕。

我本能的用左手把陰陽刀拿了出來,剛要反手往後刺,轉眼間,看到身後這人的樣子,頓時就呆住了。

我怎麼都沒想到,阻攔我的人,居然是桑嵐!

桑嵐焦急的朝我搖頭:「別殺他,不然我們都會死在這裡的!」

「為什麼?」

就在我問出口的同時,眼角的餘光就瞥見老三走到猜霸的屍體旁,一隻手在他身前虛抓了一把,然後快速的朝著一個方向跑去。

我想調轉槍口,卻被桑嵐死死的抓著手腕。

也不知道她哪兒來的力氣,我居然不能甩脫她!

「徐禍!我在這兒!」

就在這個聲音傳來的同時,背後的桑嵐鬆開了我,快速的向後退去。

我第一時間看向老三,就見他已經跑進了和我們進來這裡時相對的一扇門戶里。

猛然扭過臉,看到眼前的情形,我再次驚呆了。

在我的面前,竟然出現了兩個桑嵐。

這兩人不光長相、髮型一模一樣,身上的衣著鞋襪竟也完全相同,而且同樣是一臉驚恐的看著對方。

「怎麼會這樣?」孫屠子和瞎子趕了過來。

靜海居然被孫屠子背著,兩眼緊閉,也不知是不是被屠子給打暈過去了。

瞎子眼珠快速的轉了轉,陡然瞪大了眼睛:「是她!」

我也已經隱約想到了關鍵,可一時半會兒實在分不清面前的兩個女人哪個才是真正的桑嵐。

忽然,其中一個桑嵐轉眼看著我,胸口起伏的說道:「到了這個地步,我只想問你一句話。」

「說。」

她直勾勾的盯了我一陣,眼珠忽然斜向另一個桑嵐,口中卻幽怨的問道:

「我到底哪裡比她差?」

被她斜睨的桑嵐似乎怔了怔,像是猛然反應了過來,邊向我這邊跑邊指著另一個『自己』,大叫:

「她是章萍!」

「瞎子!」

「收到!」瞎子回應一聲,一把將向我問話的桑嵐拽到了身邊。

跑向我的『桑嵐』猛地停下腳步,看著我,臉上露出一絲古怪:「又被你看出來了?為什麼?」

「你說呢?假的就是假的,你永遠學不像她的。」

瞎子斜了她一眼,含糊的說:

「你傻逼啊,桑嵐對你……呵呵,對現在的章萍根本沒什麼概念,她向禍禍問的,是另一個女人。」

說著,又斜了一眼身邊的桑嵐,咧了咧嘴。

我盯著面前的『桑嵐』,緩緩的說:

「章萍,你回頭吧,再這樣下去,你真就沒有投胎的機會了。」

「回頭?」

章萍嘿嘿怪笑兩聲,一張臉竟快速的起了變化。

本來和桑嵐一模一樣的臉,竟在頃刻間變成了三角形,乍一看就像是蛇精,就和我那晚在天台見到她的屍體時一模一樣!

看著她詭異的樣貌,我忍不住打了寒噤。

想了想,勉強說:「別再做錯事了,我幫你超度。」

章萍咧嘴一笑,嘴角幾乎都要咧到耳根了:「呵呵,不用了,你還是顧好自己,能活著出去再說吧。」

說著,朝著桑嵐怨毒的瞪了一眼,猛然化作一道虛幻的白影,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同一時間,墓室四周的巨型長明燈驟然昏暗下來。周遭的氣溫也似乎下降了十好幾度。

「什麼情況?」孫祿看了看四周,低聲問,「剛才那老頭跑了,要不要追?」

瞎子說:「不要,那邊是死位。活人只能進,不能出。」

我看了一眼猜霸的屍體,目光轉向他和老三走出來的那扇門,沒有絲毫猶豫的走了過去。

門后又是一間墓室,我雖然不懂墓葬格局,但從方位來看,這應該就是主墓室。

墓室除了中央停放著一口巨大的青石棺槨,除此之外,竟再沒有旁的東西。

瞎子走過來說:「棺槨里的應該就是當年布設蛟龍附鳳局的那個方士。」

我搖了搖頭:「我和你打賭,棺材里絕不是什麼方士,而是一個你我都意想不到的人。我有種感覺,棺材里的人,才是老三他們起屍的關鍵人物。」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說不定裡邊還有金銀財寶呢!」孫祿把靜海甩在一邊,兩眼放光的湊了過來。

我和瞎子對望了一眼。猜霸一個照面讓我給斃了,老三逃走,章萍這個邪鬼又不知所蹤。到了這個地步,他顯然也沒了方向。

「開棺!」

我沒再啰嗦,朝孫祿使了個眼色,把槍插進腰裡,捲起袖子來到石棺邊。

孫屠子乾脆一把扯掉了上衣,露出一身黑黝黝的肥膘,走過來看了看,扒住棺材蓋就咬著牙往上掀。

石棺似乎閉合了有些年頭,但也絕不像是塵封了上百年。

我和孫祿、瞎子合力,再加上突然『有勇氣』上前的桑嵐幫忙,沒花太久,就硬是把沉重的石棺開啟了一道半尺寬的縫隙。

「我艹,單看這雙靴子,拿到外邊也能當古董賣不少錢吧?」孫祿看著棺材里露出的官靴喘了兩口粗氣,還想繼續打開棺蓋。

我腦子裡像閃電般驀地閃過一個念頭,「不用打開了。」

「怎麼?」瞎子和桑嵐、孫祿同時看向我。

我緩緩轉動有些發僵的脖子,朝著門口看去。

就見外邊原本已經十分昏暗的燈火,不知何時竟然變得慘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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