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939
吟雙 發表於 2019-3-5 15:01
第十九章 屍香遍地


「鳳凰膽是什麼?」竇大寶愕然的問我。

「鳳凰膽又叫雮(ㄇㄨˋ)塵珠,是地母所生的萬年古玉,酷似人眼,通體如火,萬毒不禁,補陽去陰。鳳凰膽中蘊含著火炎精華,是天地間一等一的極陽之物。」

我放下帘子,回過頭深吸了口氣,「我也只是聽瞎子說過,沒想到世上真有這種東西。」

竇大寶怔了怔,猛然醒悟過來:「如果有了鳳凰膽,那小包租婆不就沒事了?」

「所以我無論如何一定要得到這寶貝。」我咬牙道。

竇大寶和我對視一眼,抬腳在『山羊鬍』身上踢了一腳,「剛才那道火光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死?」

「他死不死關我屁事!」我眼睛通紅,一把扯過『周若水』,「你是這裡的人,想要離開,就幫我!」

『周若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點點頭:「好!」

三人出了房間,朝著一個方向走了一段,竇大寶噓了口氣,低聲問我:「你不是那麼衝動的人,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我回頭看了看,一把攬住他和周若水……不,是蕭雨的脖子,低聲在兩人耳邊說了幾句。

蕭雨顯然不習慣我這樣的『親密』,扭了扭脖子,窘迫的掙脫我閃到了一邊。但仍是朝我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我的意思。

竇大寶眨巴眨巴眼,點點頭說:「就這麼定了,你自己小心點!」

說完,想要去拉蕭雨的手,卻被蕭雨嫌棄的躲開。

眼見兩人離開,我拱了拱腮幫子,轉過身,朝著走廊另一頭走去。

「砰砰砰!」

「誰?」屋內傳來一個酥媚入骨的聲音。

「我!」我壓著嗓子應了一聲。

門插聲一響,我猛地用肩膀頂開門,一腳跨進去,抬手掐住開門那人的脖子,將她懟在牆上。

「你……」

這人只說了一個字,隨即就瞪圓了眼睛。

看著她眼中映照的亮點火光一閃即逝,我深吸了口氣,稍稍鬆開手,緩緩的說:「為什麼要給我這根香?」

我把燒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線香舉到醜女人的醜臉前。

醜女人窒了窒,猛地打開我的手,冷笑:「你沒死,算你命大。」

「呵呵。」

我冷笑,朝後退了兩步,就勢把線香湊到桌上的燭火邊。

「別!」醜女驚恐的瞪圓了眼睛。

看得出,她是真的怕了。

「好啊!」我點點頭,「那你告訴我,鳳凰膽在哪兒?」

醜女眉心明顯一蹦:「你找鳳凰膽做什麼?」

我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陣,沉著道:「我要我愛人陪我一生一世。」

等我把我和徐潔的事說了一遍,醜女愣愣的看了我片刻,抽了抽鼻子,盯著我說:「鳳凰膽的確能令活屍永恆,但你一定帶不走。」

我和她對視一陣,點點頭:「我一定能帶走。」

說著,猛地把線香湊到了燭火上。

「別亂來!」醜女惶然色變。

與此同時,似乎還有一個聲音在我身後斥道。

隨著一股炙熱的灼燒感從肩后襲來,我左肩猛地一縮,把點燃的線香咬在嘴上,推開醜女,朝著大門沖了過去。

「啊!」

一聲怒吼伴著一團光焰追至。

我飛身而起,一腳踹碎房門,跳了出去,腳尖一落地,拔腿就跑。

「抓住他!」熱浪自身後捲來的同時,一個聲音怒道。

『果然是你!』

我心裡說了一句,腳下更加快了速度,朝著樓梯的方向跑去。

「抓住他!」

隨著這喝聲,原本空蕩的走廊上驟然多出十幾條身影。

這些『人』全都穿著黑衣黑褲,一副黑口冷面模樣,揸開雙臂向我撲了過來。

可這時我嘴裡咬著的線香,香味已經截止不住的往外冒。

隨著我的跑動,擴散的整個樓道里全都充斥著詭奇的味道。

原本撲向我的黑衣人,一沾染了香味,立刻變了面孔,猙獰的朝著我身後撲去,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卻又化成了一道道黑煙瀰漫散去。

「你在幹什麼?!」

我的耳畔突然傳來一個半男不女的聲音。

我稍稍一窒,矮身躲開一個黑衣人的撲擊,邊往前跑邊從嗓子眼裡道:「靜海!你敢騙我,我讓你得不償失!」

傳入我耳中的的確是靜海和尚的聲音,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和我通話,一字一句就在耳邊:「快把那根香滅了!不然你就回不來了!」

跑到樓梯口,我猛然縱身,一邊沿著扶欄下滑,一邊從嘴裡拿下線香,大聲道:「別他媽跟我扯蛋,我在這兒,就按我的來!」

說完,人已經滑到了樓下。

這樓梯口正對著一樓大廳。

人一落地,大廳中數十雙眼睛已經集中在了我身上。

我點點頭,把手中的線香晃了晃,再次咬在嘴上,拔腿朝著一邊跑去。

「混蛋!你壞我好事!」靜海和尚的聲音在我耳畔罵道。

『懶得理你!』

我在心裡回了一句,沿著迴廊,繞著一樓大廳飛奔。

口中線香的味道越發濃烈,隨著我的跑動,漸漸瀰漫到整個大廳。

「還說什麼?下去吧!」一個熟悉的聲音大喝道。

「時辰未到,現在下去……」一個不男不女的聲音道。

「去你媽的!」

「你……」

「王希真!如果我兄弟折在下面,我劉炳願拿師傳尋龍尺陪葬地下三千尺,也讓你王家十世不得翻身!」

……

「好!下!」

「小神鞭……」

「我要去找傻大寶!」

……

都來了嗎……

靜海,王希真,瞎子……傻潘潘……

都來了嘛……

此刻,我口中線香發出的氣味已經瀰漫了整個大廳。

無論是廳中豪客,還是曲迎奉承的女子,全都異動起來。

「阿彌陀佛!」

「我二孩還在家呢,我要回家!」

「我在東邊山頭還拴了個大個的人蔘娃,我得去抓它!」

「老吳家兒媳婦和老李家女婿有苟且……」

「啊?」我邊跑邊愣,轉眼看著混亂作一團的大廳,完全不知所措。

眼看原本尋歡作樂的一群人混亂起來,我抽個空隙停下腳步。

左右一瞄,瞅准一個空隙,朝著中央的立柱飛奔,猛跑幾步,攀了上去……
吟雙 發表於 2019-3-5 15:03
第二十章 半身女人像


瞎子和潘穎等人的聲音就像是即時通話般的傳進了我的耳朵,雖然不明白這是什麼原理,但卻也大致猜到發生了什麼狀況。

我在這頭的舉動打亂了靜海的計劃,同時瞎子和潘穎在那頭也暴走了。

雖然不知道陰地玄武是否已經龜息,可聽動靜,靜海和王希真這兩個『幕後主腦』已經被瞎子和『大背頭』給推下來了。

「大爺的!」

屍香繚繞中,本來已經喝的醉醺醺的一個豪客突然拍案而起,可是瞬間就像是被定格般,一手按著桌子,怒目而視,人卻是一動不動了。

緊跟著,更多的『人』暴跳起來,卻也都和他一樣,轉瞬變成了定格的『木偶』。

再看先前那些陪酒的風騷女子,反應也大多類似。

屍魂分離!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

自從來到這裡,我的鬼眼已經分辨不出人鬼屍身,現在看來,這大廳里的,竟都是活屍。

我雖然看不到鬼魂的存在,但屍香瀰漫間,也能想到,原本寄附在屍身上醉生夢死的魂魄,此刻都已經脫離了……

我盯著中央的柱子,抬眼向上看了看,『噗』的吐掉嘴裡的線香,飛奔過去,猛地飛身而起,抱住立柱快速的向上爬去。

哪知就在我攀附上柱子的同時,另一道身影也從另一個方向飛奔而來,跟著攀上了立柱。

「小雷!」我大吃一驚。

跟著爬上來的這人的確就是小雷,不過這會兒他的臉上多了一個形狀古怪的面罩。

面罩是魚唇的形狀,將他自鼻子以下半張臉全都緊緊包裹住,乍一看就跟一個人長了張魚嘴一樣,顯得十分詭異。

小雷只是向我眨了眨眼,就一言不發的,像只猴子一樣快速的向上爬去。

我心裡一驚,急忙也跟著向上爬。

只不過轉瞬間的工夫,本來還算『平靜』的下方,突然就又出現了許多人影。

這些『人』和那些『定格』住的人是一般的形象,有男有女,有年紀大的,也有年輕的,和虛張聲勢的肉身不同,這些后出現的『人』一個個全都顯得戾氣衝天,暴怒不已。

我在上面看得既心驚肉跳,又難掩狂喜。

那些根本就是從屍身內分離出來的魂魄,這木樓里竟聚集了這麼多的活屍。

關鍵是魂魄分離后,即便我沒有了鬼眼,還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看到那些分離出的陰魂,不得不說,木樓內蘊含的陽氣已經到了詭異莫名的地步。

更關鍵的是,這陽氣不但能養屍,還能養魂……

立柱雖然直通上頂,但我從小就上躥下跳野慣了,很快就即將爬到上頂。

這時,從下往上看,已經能夠看到柱子的頂端隱隱透出一抹暗紅色的光彩。

見小雷加快了速度,我急忙拉了他一把。

「怎麼了?」小雷用眼神向我詢問,神情顯得急不可耐。

「別碰那東西!」

『為什麼?』小雷疑惑的看著我。

我說:「但凡有寶的地方都會有機關,哪怕是天地造化的寶貝,也會有天造地設的守護,更何況這東西明顯是人為放在上面的。哪是那麼容易被你拿到的?」

小雷眼珠轉了轉,用目光詢問:『那該怎麼辦?』

「不管上邊,去三樓!」我想都沒想就說。

小雷愣了愣,抬眼向上看了看,眼珠轉了轉,朝我點了點頭。

說是這麼說,可事到眼前,我真有些失了方寸。

本來按照先前的計劃,我準備先沿著柱子爬到頂,然後竭盡全力縱身跳到三樓。

可從下面看起來,以柱子為中心,樓層從下往上呈樹冠狀,看上去柱子離三樓的圍欄很近。

但到了上面才發現,兩者間的間距竟不下十米,就算是爬到上頂,也是很難縱身飛躍過去的。

我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我也實在是太自以為然了,竟把『視覺差距』這樣重要的因素忽略了。

小雷似乎沒想那麼多,甚至像是忘了我剛才的叮囑,仍然繼續向上爬。

我有點急了,緊追了幾步,想去拉他,卻見他猛地停了下來,仰面看著什麼東西,像是驚呆了一樣。

從我的角度並不能看到他所看見的,我只覺得不對,趕忙又快速的向上趕去。

就在快要爬到他身邊的時候,我終於看清了他看到的景象。

渾身一震,差點沒鬆開手腳,從柱子上直摔下去。

這看似杵天杵地的柱子是自下而上呈錐狀的,最下面要兩人合抱,越往上越細。

從下方看,柱子似乎是直頂住上頂。

到了跟前才發現,柱子的頂端距離屋頂還有大約不到一米的距離。

然而讓我感到震驚的,並非是立柱特異的杵立,而是在立柱的頂端,有著一個和真人差不多大小的,像是銅鑄般的半身女人像!

這個女人像在下面是絕對看不見的。

此刻,我和小雷接近上頂,從下往上,就見那半身女人像赤膊著,似低眉垂眼的正往下看著我倆。

最讓我感覺詭異的是,這銅像的兩隻眼睛是兩種不同的顏色。

左眼暗紅似快要熄滅的木炭,就那麼低著眼往下看。

右眼卻似一汪碧藍的海水,沒有瞳孔眼仁,擴散的讓人找不著聚集的焦點。

小雷仰頭呆看了片刻,驀地低頭看向我,伸手就要去摘臉上的面罩。

我雖然不知道他的『魚嘴面罩』有什麼玄機,但還是下意識的按住了他的手,朝著他搖了搖頭。

兩人就這麼攀著柱子對望了一陣,突然,就都覺得周圍不怎麼對勁。

下意識的低頭一看,我忍不住悚然一顫。

大廳里原本還算璀璨的燈火這會兒竟全都已經熄滅了,下方變得一片昏暗。

先前那些影影綽綽的鬼魂已經看不清了,反倒是那些原本似蠟像雕塑般的男女屍身,竟在此刻抬起了頭,一雙雙眼睛全都變成如半燃燒的木炭般暗紅,就那麼直勾勾的盯著上面……

再往上看,我才回過味來。

下面的燈光早已滅了,此刻我和小雷憑藉的光亮,竟是由半身女人像的兩隻眼睛散發出來交織匯聚的亮光!

『現在怎麼辦?』小雷用眼神向我詢問,顯然他已經沒了主意。

我仰面看了看銅像微微斜向下『窺視』的臉,看著她暗紅如火的左眼,勉強壓制住心裡的悸動。

轉眼看向一側,卻又忍不住想罵街。

柱子頂端和三樓的圍欄雖然有一定的落差,可直線距離實在太遠。

單靠自身的彈跳力,是無論如何都跳不過去的。

下面是被攪亂了,人特麼也上來了,可我怎麼都沒想到,會是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小雷似乎通過我的神情看出了大致的狀況,眼珠微微一轉,反手從腰間拔出一根一紮多長、黑漆漆的鐵管子。

他將鐵管對準三樓一邊的圍欄,手指一動,就見一條銀色的絲線從管子里射了出去!

見銀絲纏繞在圍欄上,小雷立刻將鐵管一甩,抖出一截『絲線』,像是甩韁繩般的凌空甩了兩圈,奮力一揮,連著管子頭的銀線便在柱子上環繞兩圈,管子重又落回了他的手裡。

見小雷朝我努了努『魚嘴』,我忍不住乾咽了口唾沫。

側過身,把一隻手搭上銀線摸了摸,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居然是五股筋的鋼絲!

以這種鋼絲的牢靠,別說是一個人了,就算是一頭大象也能經受的住。

怪不得都說羊倌一行是詭盜之尊呢,今天總算是見識了。

我沒再猶豫,朝小雷點了點頭,順手背包上摘下一枚平時用來掛鑰匙的登山扣,往鐵絲上一扣,一咬牙,兩腳一蹬立柱,沿著傾斜的鋼絲朝著立柱外滑去……
吟雙 發表於 2019-3-5 15:08
第二十一章 陰佛


我前腳翻過三樓的欄杆,小雷也已經跟著滑了下來。

他一落地就回頭盯著柱子上頂,喃喃的說了一句:「好東西啊……」

「那是什麼?」我對半身銅像赤紅的左眼印象尤其深刻,莫非那就是傳說中的鳳凰膽?

小雷剛想回答,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急忙捂住了他的『魚嘴』。

我發現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柱子頂上的半身女人像,竟然把身子轉了過來,用它那一紅一藍兩隻詭異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這邊。

我不禁想起了周若水被超度前對我說的那句話,心裡一陣激靈過一陣。

我朝小雷搖頭,示意他先不要打那銅像的主意,也盡量不要開口說話。

要說這樓里的人,無論是『山羊鬍』還是醜女人,沒有一個不透著古怪。

到目前為止,我只相信唯獨周若水在被超度前說的話,他實在沒有騙我的理由。

小雷雖然年輕,但絕不是衝動的人。

他也看出了銅像的詭異,雖然還明顯覬覦所謂的『好東西』,但很快就收斂心神,打量起了周圍的環境。

不知道是不是兩人的注意力從銅像身上轉移的緣故,銅像眼睛的光很快黯淡下來。

這一來,原本昏暗的三樓更加不能看清事物。

見小雷從包里拿出個火摺子一樣的細管,我連忙阻止他點火,「在這裡盡量別用明火。」

之前王希真配備給我們的裝備包被我留在了石井外,不過我還是揀了些認為用得上的放在了自己包里。

我拿出一根熒光棒,用力一掰,頓時發出了鬼火似的綠色熒光。

朝小雷使個眼色,幾步來到離我們最近的一間屋子門口。

透過門扇上的窗格朝里一看,兩人扭臉對視,彼此的眼中都是隱藏不住的驚恐。

這是一間大約三四十平米的屋子,屋裡看不到多餘的擺設,但是屋子裡卻站滿了人!

一眼看去,竟有百十個那麼多。

這些人全都赤條條的,不著寸縷,一個個微微低著頭,背對著門口的方向。

關鍵是,這些人都沒頭髮,全是光頭!

我不由得想起了『附身』在周若水身上時,在無相庵中看到的場景。

難道這些就是那時庵里的尼姑?

我沒有停留,示意小雷去下一個房間。

連著看了幾間屋子,裡面竟和第一間一樣,也站滿了光頭光身子的人。

我雞皮疙瘩大片大片的炸了起來。

這他娘的到底是什麼情況,也太瘮人了。

我雖然對佛家沒什麼研究,可也曾遊覽過幾家禪院寺廟,通常寺廟的樓閣頂層,不都是用來存放經書之類的嘛,怎麼這裡會是這樣一番詭異的景象呢?

「那間屋裡有東西。」小雷忽然低聲說道。

我一愣,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一間屋子。

那間屋從外表看和其它房間似乎沒什麼區別。

我看了他一眼,和他一起快步走了過去。

剛到門口,正想往裡看,手裡的熒光棒突然滅了。

我想再拿一根,可手還沒伸進包里,突然,房門『吱呀』一聲,竟自己打開了。

屋裡黑洞洞的,看不清有什麼。

我摸到一根熒光棒,剛想點亮,忽然間,身後傳來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

我渾身一悚,下意識的轉過頭,就見中間那根立柱上的銅像,竟然也跟著把身子轉向了這邊,似乎正在暗中注視著我們。

看來它是盯上我們了。

我在心裡說了一句,一咬牙,還是掰亮了熒光棒。

熒光的照射下,我終於看清了屋裡的情形。

這居然是一座佛堂,中間的佛台上,竟供奉著一尊觀音大士的法相!

看清佛像,我不禁渾身劇震。

這觀音像我見過,聞到屍香后,我『附身』在周若水身上,和書童一起進入無相庵的時候,慧清領我們去上香朝拜的,就是這尊觀音像!

看著高高在上的佛像,先前有過的那種古怪感覺更加強烈。

這觀音像絕不是什麼好路數,而我,絕對在什麼地方,見過類似同一種感覺的塑像。

我見過的佛像有限,到底是在什麼時候見過的呢……

「這裡怎麼會有陰佛爺?」小雷忽然驚愕的說道。

「什麼?」我一愣。

「這是陰佛,是死魂匯聚的佛爺!」

小雷瞳孔收縮,一臉驚懼的喃喃道:「怪不得會有小陽間這樣的存在,是陰佛勾引了地火……」

「你在說什麼?什麼是陰佛?」我隱約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周若水在被超度前,曾對我說了一句很是古怪的話:要活著離開此間,必須收斂世間陽氣,不露陽間明火。

所以我一直都不讓小雷多說,為的就是讓兩人少暴露陽氣。

顯然,小雷的魚嘴面罩也有著能夠改變氣勢的作用,否則形勢很可能已經發生了變化。

雖然不知道小雷所說的『陰佛』是什麼,可我卻感覺到,周若水對這樓里的情形也是所知有限,就算完全按照他的話去做,也未必就能得保平安。

這不知道何年何月由何人建成的詭秘木樓,蘊藏的秘密實在大到讓人難以想象。

我正想問清楚小雷究竟什麼是陰佛,忽然間,大腦一陣莫名的恍惚。

「轟隆……」

狂暴的雨聲夾雜著雷鳴將我驚醒過來,定神一看。

我仍是身在佛堂內,但門外的情形卻出現了變化。

透過大門,就見佛堂竟不在三樓,而是在地面。

門外,居然變成了一個中規中矩的院落。

外面下著暴雨,一個穿著蓑衣的男人茫然的站在雨中。

無相庵!

我很快反應過來。

我這是又『回到』了當年周若水和書童到過的無相庵。

院子里的男人,是那個死中逃生的馬賊,也就是後來的山羊鬍!

怎麼會這樣?

正茫然間,大門忽然敞開了。

四個紅衣人抬著一頂火紅的轎子,足不沾地的飄忽到了院中。

「咦!居然還有一個活的!」轎子里傳來一個興奮的男人聲音,「他居然沒死,他竟能挨過梵鯨鬼嘯!」

「你,想怎樣?」一個柔媚動人的女人聲音在轎子里問道。

「你沒看到嗎?他沒有死!他還活著!」

「你……你到底想怎樣?不是說好了,我們這趟回來,是要收拾了這裡的殘局,一起去陰司輪迴的嗎?」女人急道。

男人:「輪迴?我們害了那麼多人,什麼時候才能輪迴做人?下地獄?做畜生?不,不不,我不做畜生,我要做人!」

「我們說好的……」

「什麼說好的?!」男人似乎有些癲狂,「我做錯了什麼?我只不過是為了和你在一起,就要被炮烙處死!死了還要做妖鬼……我們費盡心思,殺了那麼多人,為的是什麼?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我為什麼還要去受那輪迴之苦?」

女人沉默。

死裡逃生的馬賊似乎已經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愣愣的站在雨中不知所措。

轎中男人突然說道:「萱兒,我不想再受苦,你幫我!」

「你,你要我怎麼幫你?」女人動人的聲音哀婉道。

「你不是想去輪迴嗎?我不攔你,但在那之前,你把這顆鳳凰膽吃了,這樣你的妖鬼之身就可以留下來,為我造勢鎮局!」男人的聲音似癲狂道。

「你要我吃鳳凰膽?」女人聲音發顫,「我是水鬼啊……」

「那又怎麼樣?」男人打斷她,「就是因為你是水鬼,所以你才能和極陽鳳膽陰陽交融。這樣玄武才會以為我們還活著,會把這裡的一切帶到陰陽界。」

男人越說越是激動:「由你鎮局造勢,玄武移位,又有梵鯨鬼嘯,陰佛庇佑……我就可以脫離六道,在三界間永遠活著!」

沒聽見女人回應,男人又換了副柔和的聲調:「萱兒,你沒有錯,我更沒有錯。我不過是愛上了你,結果呢?你被浸豬籠,而我就被私刑炮烙,這公平嗎?莫說漫天神佛,就算是陰司閻王,又何曾開過眼?我知道你是水鬼,可你既然已經決心去輪迴受苦,為何不為了我犧牲一次?我知道那樣你會很痛苦,可一時的痛苦,就可以讓我們各自得償所願。你洗滌罪孽重入輪迴,我就留在陰陽界,過我想要的生活。」
吟雙 發表於 2019-3-5 15:36
第二十二章 百千蠟佛


「你們是什麼人?」那個馬賊像是才從夢裡醒來似的,顫顫巍巍的問道。

這本來是很無稽的一個行為,可轎子里的男人居然很『和藹可親』的回答說:

「你不用管我們是什麼人,你可以走了。」

馬賊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拼了命的撒丫子向外跑去。

四個抬轎子的紅衣人都像是對他視而不見,一個個動也不動的低著頭站在原地。

很久很久……

大約有一壺茶的工夫……

男人都在轎子里勸著女人。

說來說去,無非是讓那個叫萱兒的女人答應自己,吞下鳳凰膽,為自己鎮局守勢。

萱兒終於經不住糾纏,答應了。

也就在這時,洞開的院門外,踉蹌著走進來一個蓑衣凌亂的身影。

來的還是那個僥倖活下來的馬賊,他精疲力盡的問,自己為什麼不能離開這裡?

低垂的轎簾后很快傳來男人的回應:

你是想在這混沌迷茫中老死,還是想永生不死的活下去?

馬賊幾乎想都沒想,就選擇了第二個答案。

於是,下一秒鐘,火紅的轎簾無風自動。

一道人形的紅影從轎子里鑽了出來,一陣風般的卷到馬賊面前,獰笑一聲,附著進了他的身體。

轎簾落下的前一刻,我看到轎子里竟還有個絕色無雙的女人。

那女人一臉慘淡呆呆的注視著前方,張開嘴,將一顆赤紅色鴿蛋大小的珠子吞了下去。

轎簾再次飄開,女人踉踉蹌蹌的走了出來。

走進佛堂,走過我身邊,雙膝一曲,在佛前跪了下來。

這個比周若水還要美上數倍的女人,開始彎下腰,一下一下的朝著陰鶩的佛像磕頭。

她白皙的額頭每一次都重重的磕在地上,發出「咚」一聲響。

就這樣,不知道磕了多少下。

她終於顫顫巍巍的直起了腰,雙掌合十,對著佛像喃喃說了一句話。

我就站在旁邊,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的聽在耳朵里。

我忍不住身子發顫,一種難以形容的複雜情感在心裡快速的擴散。整個人僵在原地,連動一下的力氣都似乎沒了。

這個叫萱兒的女人緩緩閉上了眼睛,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

猛然間,她睜開了眼,原本清澈如水的眸子里,竟然躥出兩股熾烈的火焰!

「啊……」

聽到她撕心裂肺痛入骨髓的慘叫,我不由得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

妖鬼,

顧名思義,是修成了妖的鬼魅。

按照百鬼譜中記載,妖鬼和普通的鬼似乎沒有太大的不同。

無非是法力高一些,而且,能夠和人一樣,有著相同的感覺。

這種近乎於人的感官,對於此刻的萱兒來說,無疑是一種巨大的煎熬。

這樣的煎熬持續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

她才在我心肝震顫、早已模糊的視線中緩緩起身,踉蹌著走出佛堂,走到了院子的中間。

這時,那個馬賊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

不過他還是擺出一副關切的神態,卻難掩目光灼烈的盯著萱兒。

直到萱兒像尊塑像般的凝立在院子里,最終消失了身影……

「我艹!」

「怎麼了?」一個聲音在耳畔驚愕的響起。

我渾身一激靈,整個人回到了現實中。

小雷扒住我的胳膊,驚恐的看著我:「你沒事吧?」

我才發現渾身的衣服都被汗濕透了,抬眼看了看高台上的佛像,轉過身,獃獃的看著柱子頂端的半身女人像,好一會兒,才緩緩搖了搖頭,「沒事。」

又過了一會兒,我扭臉看向小雷,不自主的喃喃道:

「有時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活著的人,比死了的,更可怕……」

「啊?」小雷顯然沒明白我這話的意思。

但他沒有追問,而是急切的說:「這裡的局勢絕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

他仍然戴著那副魚嘴似的面罩,樣子看上去有幾分滑稽。

不過,我卻沒有絲毫的猶豫,隻眼珠轉了轉便說:「走!」

兩人剛剛走出佛堂,突然間,身後竟傳來一陣低聲誦念經文的聲音。

我渾身一震,猛然回過頭,就見那尊高高在上的佛像,竟然出現了無數道龜裂。

誦佛的聲音,卻不似從佛像里發出,而是由四面八方的空氣中傳來一樣。

「怎麼會這樣?」小雷有點慌了。

「走!」我拉了他一把,本能的朝著來時的那根鋼絲跑去。

沒跑幾步,就覺得不對勁。

下意識的一扭臉,隔著窗格看到身側房間內的情形,我渾身的血頓時就涼了。

屋子裡原本站滿了赤身露體的人,那些人本來都是低著頭,背對著門的方向。

此刻,這些人竟都緩緩的把身子轉了過來。

我看到這些人中,不光有尼姑,還有男人。

每個人都光著頭,而且眉眼五官中全都有血流出來。

這些七竅流血的『人』,無論男女,全都微微低著頭,雙掌合十在胸前,一副虔誠拜佛的模樣。

可每個『人』都瞪著一雙暗紅色的眼睛,人還沒完全轉過來,目光已經朝向了門外的我和小雷。

讓我感覺遍體生寒的是,我發現這些人並不是真的人,而像是一尊尊由白色的蠟塑造的蠟像。

然而,他們的五官面貌,乃至身體的所有細節,都和真人一樣沒有任何的區別。

「啊……快跑啊!」小雷嚇得大叫一聲,拔腿就跑。

我比他好不了多少,跟著便跑。

可沒跑出幾步,又忍不住扭臉朝一個房間里看了一眼。

恰巧看到一個正轉過來的『蠟人』的樣貌,我瞬間就呆住了。

「還愣著幹什麼?師父說過,陰佛很邪的,別要什麼寶貝了,快跑吧!」小雷回頭拉我。

我反手拉住他,隔著窗格盯著那個『蠟人』,感覺氣短的都難以呼吸了:

「我……我認識他……」

我看到的這個『蠟人』,居然就是在『附身』周若水時,親眼見到被燒死在銅柱上的那個書童……栓柱!

他和其他『人』一樣,一絲不掛,雙手合十,低著頭,向上翻著血紅色的眼睛盯著我們。

而站在他身旁的,赫然就是和他一起被燒死的那個中年女尼姑!

「怎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小雷幾乎快要崩潰了,「我們什麼都沒動過啊!」

「我也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喃喃說了一句。

眼見屋裡的『蠟人』全都轉過了身,再看看中央的立柱,我一咬牙:「跳下去!」

「不行!」耳畔猛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嘶喊。

「靜海!」

「不要下去!」靜海和尚的聲音中透著驚恐,「你先別動,讓我好好想想,這裡……這裡的情形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啊!」

要按照我的想法,就要不顧一切的從樓上跳下去。

可聽了靜海不知道用什麼方式傳來的話,我只能是停留在了原地。

在這之前,我所有的自信都建立在我個人的揣測,還有包括和靜海、王希真的對立上。

到了現在,我才發現,這木樓里所發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但可以肯定,靜海似乎能夠通過某種渠道看到這裡發生的一切。

眼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有感覺,只要行差踏錯一步,我和小雷就有可能萬劫不復。

我只能停下來,等著老和尚的指示……

小雷使勁咽了口唾沫,轉眼看向我:「你……你有沒有聽到……有流水的聲音?」

我一愣。

豎起耳朵仔細一聽,轉動僵硬的脖子,緩緩的扭過頭。

誦念經文的聲音越來越大,就好像成百上千人同時發出的一樣。

在這誦經聲中,我看到房間里那些光身子的『蠟人』,竟真的像是蠟遇到高溫一樣,開始慢慢融化,順著地板門縫,朝著外邊流了出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3-5 15:38
第二十三章 人油屍祭


看到『蠟人』融化,我全身的汗毛根都炸開了。

讓我感到驚恐的並不是眼前恐怖的一幕,而是『蠟人』融化的同時,散發出一股濃烈的味道。

這種味道並不刺鼻,但由於所學專業,我還是一下子分辨出這是什麼氣味了。

「是人油!這些不是蠟像,是人油融鑄的!」我聲音不由自主的發顫。

如果這些『人』都是用人的油脂澆鑄的,那得是燒死過多少人,才能製作出這些個和真人一樣大小的『蠟人』啊……

眼見融化的人油像是潮水般從各個房間湧出來,小雷徹底懵了。

我勉強反應了一下,拉了他一把:「回佛堂!」

這人油雖然未必就對活人有傷害,可要是沾在身上,那還不得糟心糟一輩子。

各個房間融化的人油都朝著屋外圍欄的方向流了過去,佛堂里並沒有『蠟人』,所以倒成了唯一一塊清凈的所在。

可當我和小雷跑進佛堂的時候,本來出現無數龜裂的佛像,佛身的泥塊已經開始崩塌墜落。

與此同時,四面八方傳來的誦經聲也已經到了震耳欲聾的地步。

本來應該十分祥和的聲音,聽在耳中卻讓人五內翻騰直想嘔吐。

這時,我耳邊再次傳來了靜海的聲音:

「把佛像帶走!」

「我艹……」

我強忍著把到了嘴邊的髒話咽了回去。

敢情老和尚一直口口聲聲說的『寶貝』,竟是這佛像。

這觀音像少說也有兩米多高,我怎麼給你帶回去?

再說了,佛像已經開始崩塌了,難不成要我把崩裂的碎泥疙瘩打包帶回去不成?

「你快看!」小雷忽然說道。

我趕忙扭過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頓時就驚呆了。

觀音像本來是一尊土培泥塑的立像,十分的巨大。

此刻,泥塑崩塌,裡面竟又露出一尊同樣形態的佛像來。

這尊佛像也是站姿,卻只有兩尺來高。通體黝黑,黯淡無光,看上去非但沒有半分慈悲祥和的感覺,反倒散發出一種陰鶩的戾氣。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一直感覺在哪裡見過類似的佛像了。

我把徐潔從杜路明的大屋帶回來的時候,還帶回來一尊生鐵佛。

眼前的觀音像雖然和生鐵佛形態不同,但明顯也是生鐵鑄造的。

兩者間,更是散發出相同的氣勢。

「快!把佛像帶走!」靜海急不可耐的聲音再次傳來。

「麻痹的,我帶你祖姥姥。」

我低聲罵了一句,要不是這妖里妖氣的老和尚,我也不至於莫名其妙經歷這一遭。

不過罵歸罵,都到了這個份上,如果不達成他的願望,這趟可就白來了。

我當即跳上神台,脫下外衣把鐵觀音像包了起來。

剛跳下來,就聽外面傳來一個歇斯底里的的男人狂笑:

「哈哈哈哈哈……千佛異動,百屍祭祀,我段無涯終於要得逞大道,成為鬼中仙了!」

我渾身一震,一個箭步躥到門口。

隔著圍欄,就見『山羊鬍』正站在二樓的欄杆邊,張開雙臂,狀若癲狂的大笑著。

鬼仙?!

腦海中浮現出在無相庵中看到的亦真亦幻的情景,我又驚又怒。

第一眼見到山羊鬍,他就是一副急躁不堪的狀態。

從言行穿戴看來,再配合先前這裡的情景,他似乎就是這裡的管家,或者說是『龜公』更來的貼切。

這樣一個人,我本來是決計不會放在心上的。要說更加在意的,應該是他口中所說的,梵鯨樓里的主人才對。

直到在周若水的房間里,他說自己是這樓里唯一的活人的時候,我才感覺到不對。

無論是無相庵還是梵鯨樓,恐怕存在了都不止幾百年了。就算他是當初馬賊中唯一的倖存者,又怎麼能活到現在?

等到在這佛堂里,我再次『回到』當年的無相庵,目睹了後來發生的情景,一切就都明白了。

他或許真的是這樓里唯一的『活人』,卻早已不是當年的馬賊。

他是那頂紅衣鬼轎中的其中一人,是一個名叫段無涯的妖鬼,他附著在山羊鬍的身上,並且哄騙自己的女人——另一個名叫萱兒的妖鬼為自己鎮局造勢。

他才是這樓里的主人。

只是我沒想到,他打造這妖樓的目的,竟是妄想成為鬼仙。

山羊鬍……不,段無涯顯然也看到了我,抬頭獰笑道:

「還以為只是個誤打誤撞來到這裡的凡人,沒想到你居然是個有些道行的,竟能夠觸發這裡的鎮局,哈哈哈……可算是我的造化到了!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哈哈哈……」

「你?鬼中仙?哈!你也配!」

我猛然抬手指向立柱頂端的半身女人像:「她是叫萱兒吧?」

段無涯笑聲戛然而止,錯愕道:「你怎麼會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我冷笑:「我可以不問無相庵為什麼會變成梵鯨樓,但我從沒聽過,有哪個利用自己女人做局的下三濫混賬貨能夠得逞所願的。如果你這樣恬不知恥的小鬼都能得道,那這世道就不存在公平了。」

這時,融化的人油已經沿著地面向樓下流去,很快就在我們之間形成一道粘稠透明的帷幕。

再看樓下原先尋歡作樂的『豪客』和陪伴的女子,卻仍是僵立如木雕泥塑,只是抬著頭,瞪著一雙雙炭火般的紅眼睛看著上方。

想來這些不同朝代的活屍鬼魅,應該就是被段無涯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攏聚在這裡,用來進行所謂的百屍祭祀的。

「大局已定,無論你是什麼人,都改變不了事實。你註定要成為這梵鯨樓內登仙局中的祭品!」段無涯似乎豁出去了,表情森然的咬牙切齒道。

我正想嘲諷他兩句,忽然,就聽一個尖聲尖氣的聲音說道:

「阿彌陀佛,痴心妄想的人我見的太多了,痴人說夢的鬼倒是頭一次見!鬼仙?就憑你?哈哈……真是笑死個人了!」

我一愣,順著聲音一看,就見二樓的另一邊出現了幾個身影,正是靜海、王希真和瞎子等人。

「禍禍,大寶呢?」潘穎扯著嗓子問我。

「他沒事!」

瞎子站在靜海身後,把手中的尋龍尺朝我晃了晃,微微點了點頭。

段無涯先是一愣,隨即露出了猙獰的表情:「來的越多越好,你們全都變成屍鬼,給我做陣局中的祭品吧!」

說著,兩眼一翻,眼眶內竟透出兩團火焰。緊跟著,身旁閃現出了四個身材高大,紅衣似火的人,朝著靜海等人就撲了過去。

「不知死活的東西!」靜海冷冷說了一句。

我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丫的,不過是個小小的妖鬼,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老子這麼多人,會怕你……

一個念頭還沒轉完,忽然就聽靜海接著快速的說道:「我們走!」

說完,竟一抹腳,不管不顧的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

「你大爺!」瞎子忍不住罵了一句,「小神鞭,快跑!」

事實是靜海這一下反轉,弄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除了王希真一直以他馬首是瞻,就連他隨身帶的保鏢都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等瞎子招呼出口,四個紅衣人已經快要衝到潘穎身邊了。

這會兒潘穎再想跑已經來不及了,瞎子也只能硬著頭皮跑回來救援。

我在上邊看的心急如焚,一咬牙,就想直接穿過二樓的人油幕牆跳過去。

可就在這時,潘穎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突然撐開了一直抱在懷裡的五寶傘,同時嘴裡哇哇大喊:「祖宗保佑!」

喊聲未落,就見傘里猛然躥出四道黑色的煞氣,分別迎著四個紅衣人就沖了上去!
吟雙 發表於 2019-3-5 16:01
第二十四章 還有一隻鬼


山羊鬍子段無涯把四個『紅衣人』放出來的時候,我隱約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只是情況緊急,我也沒來得及細想。

這會兒才發現,他的嘴角居然帶著一絲奸詐的笑意。

可是很快,隨著五寶傘中躥出四道黑氣,他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臉上。

這時我也已經看清,從傘里出來的四個『人』分別是鬼鴞三白眼,山靈髦楊倩,還有一個用兩隻手捧著腦袋的是白長生。

最後一個,就是潘穎的祖宗,狄金蓮了。

這四個大鬼一現身,就一刻不停的朝著四個紅衣人撲了過去。

眨眼間,竟是硬生生將四個『紅衣人』衝散了。

我看的心驚肉跳,這才明白,四個『紅衣人』應該是火煞幻化出來的,同時也反應過來,段無涯不是普通的妖鬼,而是五行邪煞之一的火煞屍!

瞎子曾說過,在這裡造局坐鎮的火煞屍有兩個,段無涯是其中之一,那另一個……

我下意識的看向柱子頂端的半身女人像。

「小子,這裡就要被地火焚毀了,快拿上佛像,走人!」樓下傳來靜海尖聲呼叫。

「我艹你大爺!」我也顧不上他年紀大了,終於忍不住罵出了口。

到現在我也不明白,這透著十足妖異的木樓究竟是什麼所在。

靜海明顯是知道內情的,但卻從頭到尾沒跟我們說明,而是使伎倆糊弄著我們為他做事。

如果不是因為瞎子和潘穎硬把他和王希真推下了石井,恐怕我到死也要做個糊塗鬼。

到了這會兒,他竟然還只顧著佛像……

也合該著潘穎這二貨有二貨的福氣,關鍵時候,她那個祖宗還真沒掉鏈子,領著傘中其餘三鬼,瞬間就把四個『紅衣人』給秒殺了。

再看段無涯,哪兒還有半點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兩眼噴火,滿臉的暴戾。

我猛地醒悟過來,他剛才放出四個『紅衣人』,未必就是想利用火煞害死潘穎他們。

瞎子說過,木樓存在的基礎是陰陽平衡,『紅衣人』作為木樓中的一份子,一旦被毀滅,木樓可能就會出現巨大的變化。

就現在段無涯的反應來看,他顯然沒想到,四個火煞被滅,五寶傘中的四個超級惡鬼卻在短時間內彌補了空缺。

而且,我發現在衝散了四個『紅衣人』后,狄金蓮她們四個都各自出現了不同的變化。

其中最明顯的是白長生,這個斷頭鬼,竟然不再用手扶著自己的腦袋了。

「哎喲,早知道這傘這麼寶貝,我還跑什麼啊?」靜海居然又帶著王希真他們跑了回來。

我差點氣得吐血。

這老禿驢,敢情是看清了局勢,才不想和四火煞正面衝突的。

「嘿嘿……嘿嘿嘿嘿……」段無涯突然怪笑起來。

笑聲中,竟化作一團火紅的光焰,朝著另一個方向飛去。

但沒等他飛躥出多遠,迴廊的一端便出現了一個身影。

是那個醜女人!

段無涯化為人形,臉上帶著殘酷的獰笑,腳下不停的向醜女人靠近。

看著他森然的表情,我立時反應過來他想幹什麼了。

我急著對醜女人大喊:「快跑!他要破壞這裡的局勢,他要殺你!」

話音未落,段無涯已經走到了醜女人面前。

他回過頭朝我嘿嘿怪笑:「你倒是聰明,你猜的沒錯,她本來就是要被拿來點火的。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弄這麼個丑的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噁心的女人回來?」

他扭過臉看著醜女人,眉眼間露出極度的厭惡,「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想你死?只要你死了,就代表著我成功了,我就能夠成為不受陰間管束的鬼仙,再也不用躲在這樓里了!」

奇怪的是,醜女人竟沒有要逃走的意思,反倒是默默的看著他,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這使得她原本丑怪的臉,看上去竟有幾分恬淡的美。

看著醜女人一副藐視生死的樣子,我腦子裡突然回想起一段話。

見段無涯伸手去抓醜女人的胸襟,我脫口道:「別傷害她,她是萱兒!」

段無涯的手猛地僵在半空,回過頭瞪著我:「你說什麼?」

「我看到過當年的事!馬賊被殺以後,你附身在了那個僥倖活下來的馬賊身上。你讓萱兒吞下了鳳凰膽,讓她為你鎮局……她是水鬼,你居然讓她吞極陽之物,陰陽在她體內交融,你知不知道那樣她比下地獄受刑還痛苦?」

我雙手抱頭,使勁甩了甩,抬眼盯著段無涯,「萱兒吞下鳳凰膽後,在佛前說了一句話,你沒聽見,我聽到了!」

段無涯明顯有些失神,喃喃的問:「她說了什麼?」

「她說:我的佛,保佑我的愛人能有善果,若能輪迴,還讓我回到這裡,和他一起經歷這一世未盡的因果。」

我的身子不自主的發顫,「你覺得她醜,可你應該記得她的聲音的?萱兒的鬼身為你鎮局,但她的魂魄已經輪迴了。不知道過了幾世,她才再世為人,她回來了,她回來是想陪你!她回來後一直在陪著你!」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衝動,但進入木樓后斷斷續續經歷的片段,在這時竟意外的在我腦海中組合成了一幀幀似有實質般飽滿的畫面。

「你……」

段無涯抬眼朝立柱的頂端看了一眼,回過頭瞪大雙眼盯著醜女人,「不可能……不可能的!我那麼對你,你怎麼可能還回到這裡?你明明就是個被人遺棄的孤女,所有人都嫌你醜,把你當怪物!你只能像喪家犬一樣一個人苟活在山林里!我把你帶回來,養了你幾百年,是因為……是因為……」

「她不醜!」

我忍不住大聲道:「我是法醫,也就是你們說的仵作!她的樣子不是先天的,那應該是用膠泥敷在臉上,用火燒,才會變成這樣的!」

關於這點,我一早就有所懷疑,只是不明白怎麼會有人那麼做。

現在,我終於想明白了。

段無涯渾身劇震,其餘人,包括狄金蓮、楊倩等惡鬼在內也明顯有所觸動。

「阿彌陀佛,問世間,情為何物……」靜海和尚雙掌合十嘆氣道。

可是不等他說完,段無涯就猛地一揮手,雙眼赤紅的瞪著醜女人,語氣卻是十分的輕柔:「你真是萱兒?」

醜女人淡然的看著他,醜陋的雙眼中透露出複雜的神色。

「萱兒,你……你回來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段無涯一隻手撫摸上了醜女人的臉頰。

突然,他的手猛然下滑,掐住了醜女人的脖子。

另一隻手緊緊的揪住了醜女人胸前的衣襟,目光透著神經質道:

「你記不記得我當初是怎麼死的?我不過是喜歡上了一個女人,他們就把我送官……你被浸了豬籠,你死的不算慘吧?我呢?那個官是瘋的,他居然把我綁在銅柱上,用火燒我……」

段無涯扭過臉,朝我以及身後不遠處的靜海等人快速的掃了一眼,又轉回頭對著手裡抓著的醜女人,換了一副商量的口氣:

「萱兒,你知道我對你是真心的。你知道我為你受了多少苦。我都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了,只差一步了!你幫幫我,再幫我一次好不好?你死了,還能再去輪迴;你死在這裡,引來地火,千佛誦經、百屍祭祀,我就能成為鬼中仙。我會記得你,等到你轉世,我就去找你,到時候我們就又能在一起了,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放你媽的屁!」

潘穎忍不住破口大罵,「她明知道你不是東西,輪迴了還是要來找你,你還想害她?你是人嗎?」

「如果引出地火,這裡其他人還可能有輪迴的機會,引發地火的引子就會化為飛灰,永遠不可能在存在於世了!」瞎子咬牙道。

「阿彌陀佛,段施主,以你的做派,真是佛也發火啊!」靜海少有的面色慍怒道。

所有人都憤怒的時候,段無涯卻仍是『深情』的注視著醜女人。

醜女人默然了片刻,忽然淺淺一笑,抬起雙手,在段無涯的臉頰上輕輕摩挲了兩下,推開他的手,朝著欄杆走去。

「你別傻!他一直在騙你!」潘穎最沉不住氣,衝上去想要拉她,卻被狄金蓮手一揮攔到了身後。

「別這樣!」一直跟在靜海身後,像是跟班小弟般的王希真突然開口道:「為了這樣的男人,不值!」

醜女人對所有人的話都置若罔聞,走到圍欄邊,隔著已經逐漸開始稀落的人油幕布看向下方,嘴角露出一絲恬淡的微笑。

看到她這副表情,我心就是一沉。

完了,她這是鐵了心了。

大寶,蕭雨,哥幾個這趟能不能活著出去,全靠你們倆了!

看著醜女人低頭向下顧盼,段無涯嘴角上揚,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直站在我身邊的小雷忽然低聲對我說:「徐哥,傘里飛出來的是什麼東西?」

我一愣,下意識的朝著潘穎看去。

就見她舉著的五寶傘中,正有無數一絲絲似無形似有形的氣蘊正從張開的傘中飄出來,朝著『大廳』中央立著的柱子頂端飄去。

我恍然了一下,回過神來,眼珠轉動看向仍戴著魚嘴面罩的小雷,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喃喃的說:「傘里還有一隻鬼……」
吟雙 發表於 2019-3-5 16:04
第二十五章 梵鯨地火


隨著傘中氣蘊的擴散,我的意識突然恍惚起來。但僅僅只是一瞬間,就又恢復了清明。

可這時我卻驚詫的發現,周圍的景物竟然全變了。

木樓不見了,我所處身的,竟是一片不知是什麼朝代的鬧市。

我完全懵了,雖然隱約想到這種情形應該和五寶傘有關,但身在一個陌生而久遠的朝代,瞎子等人也都不在身邊,還是感覺說不出的詭異。

「走!快點!」

一聲暴戾的呼喝將我從彷徨中驚醒過來。

轉過頭,就見到讓人錯愕不已的一幕。

一隊穿著盔甲的古代士兵,正揮舞著鞭子,押著幾十個被鐵鐐鎖著的男女朝這邊走過來。

而被押解的『犯人』,居然都是穿著僧袍的僧侶和女尼。

這些僧尼僧袍襤褸,面容骯髒,顯然已經吃了不少苦頭。

從他們麻木的神情和凶神惡煞的兵丁看來,這或許是他們走向生命終點的最後一段路程。

我不禁大感疑惑,要知道歷朝歷代對佛教都是十分尊重的。或許偶爾有些個不守戒律的僧尼遭官府法辦,可也不至於這麼大規模的處置僧侶尼姑啊。

「呵呵,全都是死心眼,咎由自取。」一個稍顯刺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順著聲音回頭,就見牆根旁,一個破衣爛衫,乞丐模樣的人正滿眼嘲諷的看著路過的押解隊伍。

一個穿著樸素的老婦人從乞丐面前經過,從一個紙包里拿出一張油餅,放在了乞丐面前的破碗里。

「謝謝大娘,謝謝大娘。」乞丐連忙一臉感激的道謝。

老婦人走過,乞丐急忙抓起油餅狼吞虎咽起來。

這時,那個老婦人忽然停下腳步,看著押解僧尼的隊伍嘆了口氣,「阿彌陀佛,造孽啊……」

話音未落,乞丐突然跳了起來,指著她向兵丁大喊:「她是佛家餘孽!她是佛家餘孽!」

只喊了兩聲,就有兩個兵丁沖了過來,詢問了幾句,就把那老婦人用鎖鏈鎖了起來。

乞丐撿起老婦人掉落的那包油餅,縮頭縮腦的跑到一個兵丁跟前,先是陪了個笑臉,然後腆著臉問那兵丁,舉報佛家餘孽是不是有獎賞。

那兵丁厭惡的看了他一眼,也沒搭話,邁步就往前走。

乞丐卻是不甘心的跟在後面繼續討賞。

結果惹的那兵丁煩了,回過身就是好一頓鞭子。

「打的好,怎麼不打死這狗孫子呢。」我低聲罵了一句。

這會兒我已經認出乞丐的身份了。

我雖然沒見過他的樣貌,但卻認得他的聲音。

他就是日後的山羊鬍…段無涯。

天色漸晚,市集的人相繼散去,天開始下起了雨。

被抽的遍體鱗傷的段無涯縮在一片屋檐下咬牙切齒的吃光了油餅,抹了抹嘴,恨恨的說道:「這筆賬佛爺記下了,有朝一日佛爺飛黃騰達,有你們的好果子吃。」

佛爺?

我心裡越發疑惑起來,難不成段無涯之前是和尚?

狠話是撂下了,但他吃的那頓鞭子實在是太重了。

勉強掙扎著出了市集,沒走多遠便昏倒在了雨中。

許久,一輛馬車匆匆路過,在他身旁停了下來。

馬車裡的是一個好心的富戶,看明狀況,就讓車把式把段無涯抬上車,帶回家中救治。

我在旁邊看著這一切,越發肯定,這是一場夢境。

在這裡,似乎根本沒有時間和空間的界限,只有事態的發展。

段無涯的傷勢一天天好了起來,收拾一番,也有了些人模樣。

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他留在了富戶家裡,起早貪黑,幹起活來倒真是賣力。

富戶和妻子都是良善人,見他手腳勤快,便拿他當自家人一樣對待,從不當下人看。

直到有一天,富戶帶著段無涯外出,出門時晴空萬里,神清氣爽。

可是三天後,暴雨傾盆的下午,段無涯卻背回了富戶的屍身。

段無涯涕淚橫流的向主母哭訴,說主人為了及早回家,冒雨趕路,路過一條山溪,不慎失足落水。他雖然竭力搶救,還是沒能救回主人的性命。

「麻痹的,可是個極品狗東西。」

我分明看到是他鼓動富戶冒雨趕路,路過山溪的時候親手把那富戶推下水的。

害死救命恩人,僅僅只是個開始。

之後的一段日子裡,段無涯時不時的表示對富戶的追思悼念,對守寡的主母更是極盡所能的安撫照顧。

都說日久生情,這本是人之常情,事所難免。

時過三年,這家的主母終於是情難自禁,和朝夕相伴的男人成就了好事。

女人對男人死心塌地,但這樣的感情在當時是絕不被允許的。

於是,男人就開始慫恿女人變賣了家產,和自己去異地改換身份繼續生活。

可算盤打的再精細,也還是出了意外。

直到段無涯和女人被押進大牢,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會走漏風聲。

直到這天傍晚,有人到牢里來探監。

這人只問了段無涯一句話:

你還記得那一年,在東城門給了你一張油餅,卻被你送入大牢活生生斷送了性命的婦人嗎?

這人臨走前頭也不回的沉聲說了一句:那是我義母,她是個好人,可惜好心餵了狼。

轉過天升堂,段無涯一被押上大堂,就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他發現高坐在官案後的,正是昨晚去監牢探視自己的那個人。

驚堂木落定,那人口氣淡然的宣判,女人交由富戶所在的村莊保長懲辦。

轉而面向段無涯,口氣變得冷酷的近乎瘋狂:

「商時有炮烙之刑,除此之外,本官真想不出還能怎麼處置你。」

當男人被手臂粗的鐵鏈緊緊捆束到赤紅如血的銅柱上時,發出了凄厲無比的慘叫。

隨著這聲慘叫,我眼前又是一陣恍惚,回過神來,已經回到了木樓里。

「你剛才怎麼了?」小雷愕然的看著我問。

我擺擺手,示意他先別多問。

低頭一看,就見原本絕決的醜女人,正回過頭,滿眼憤恨的瞪視著不知所措的段無涯。

「禍禍,出什麼事兒了?」潘穎忍不住大聲問我。

不等我開口,就聽醜女人撕心裂肺的喊道:

「天……我怎麼會愛上這樣一個人!是你,是你害了我的丈夫!」

段無涯渾身一震,跟著竟露出猙獰的神情:「是又怎麼樣?事到如今,誰也不能阻擋佛爺的好事,你們全都要死!」

說著,猛然抓住醜女人,將她甩出了圍欄。

這時融化的人油早已經在一樓匯聚成水潭模樣,先前那些僵立的屍鬼都已被淹沒頭頂。

雖然不知道醜女人落入人油屍潭會有怎樣的後果,但是從段無涯的瘋狂來看,那絕對不會有好結果。

「楊倩!」狄金蓮突然喊了一聲。

與此同時,就見一個身影奇快無比的躥到段無涯身邊,翻過欄杆,硬是伸手將被甩出去的醜女人撈了回來。

看清這人的樣子,我頓時就傻眼了。

居然是潘穎!

好一陣我才反應過來,傘中五鬼里,山靈髦楊倩是來無影去無蹤的存在。

狄金蓮剛才喊那一聲,是對她下了指示。

楊倩關鍵時刻附身在了潘穎身上,所以才在千鈞一髮間將醜女人搶了回來。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點幫忙,我快撐不住啦!」潘穎呲牙咧嘴的喊道。

瞎子反應過來,一馬當先的沖了上去。

「誰也不能壞老子的好事!」

段無涯突然一聲大吼,七竅中猛地同時躥出火焰,像個火人般朝著潘穎撲了過去。

「你以為我當真治不了你嗎?」

靜海和尚尖聲說了一句,袍袖隔空一揮,竟似發出一股無形的力道,將段無涯硬生生掀到了一邊。

「老丫的,總算幹了件人事兒。」我抹了把冷汗。

沒想到靜海忽然尖著嗓子大喊:「快點把那個女娃救回來,我還真治不了這渾身是火的傢伙!」

「卧槽,早知道你靠不住!」

我回頭朝小雷伸出手,「還有沒有鋼絲?」

小雷似乎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卻從背包里拿出一捆連著鋼爪的繩子遞給了我。

我反應過來,這是王希真給的裝備,當即也顧不上多想,勾住圍欄,抖開繩子,順著滑到了二樓。

腳一落地,立刻翻出陰陽刀,朝著段無涯那邊跑了過去。

潘穎連同醜女人被瞎子和王希真的一個保鏢合力拉了上來。

我剛跑到跟前,就聽潘穎急著說:「不好了,她好像死了!」

「她本來就是活屍……」

我隨口說了一句,下一秒鐘就愣住了。

醜女人身子僵挺,眼神渙散,竟然真像是死了似的。

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湧上了心頭,見段無涯愣在原地,抬著頭像是在盯著什麼。我猛一激靈,抬頭朝柱子頂端看去。

赫然就見,頂部的半身女人像的兩隻眼睛里,竟冒出一紅一藍兩道強烈的光束。

與此同時,銅像的身軀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火紅起來。

「哈哈哈哈……」

段無涯突然發出一陣狂笑:「萱兒,不愧是我的女人,你到底還是沒有讓我失望。捨棄肉身,歸位鬼身,地火引燃,梵鯨一出,我們便可以一起成為鬼仙了……」

話音未落,他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臉上。

我跟著一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柱頂的銅像轉瞬已被燒得火紅……

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銅像竟然動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3-5 16:06
第二十六章 必須帶走的寶貝


「大事不妙了,地火引燃了,快走!快離開這裡!」

靜海和尚大聲喊了一句,突然轉向我:「佛像呢?我的佛像呢?」

「我艹,給你!」

我快恨瘋這老和尚了,把綁在背上的鐵觀音解下來,狠狠甩到他懷裡。

「誒呦我的寶貝兒哎,你輕點啊!」靜海身子搖晃了兩下,如獲至寶的緊抱著鐵觀音,轉過身拔腿就跑。

這會兒我也顧不上旁的了,一邊防備著段無涯,一邊斜眼盯著柱頂的銅像。

銅像自身的火焰很快引燃了下方,火勢開始沿著立柱,逐漸向下蔓延。

這時我才發現,銅像竟不是半身的,而像是下半截被澆鑄在了柱子里,又像是……

「小雷,你在幹什麼?還不下來?」瞎子突然喊道。

我驚醒過來,就見小雷還站在三樓的佛堂前,兩眼放光的盯著銅像,火光映照的他臉色赤紅,就像隨時要將他烤化一樣。

「小雷,下來!」我急道。

小雷有些恍然的搖了搖頭,突然大聲說:「好寶貝在柱子上!」

我一愣,「什麼寶貝?不要了,保命要緊,快下來!」

說話間,銅像的動作變得明顯起來。

揮舞著雙臂,竟像是要掙扎著從柱子里爬出來。

很快,隨著一陣像是木炭爆裂般的聲音,銅像的雙腿終於從柱子里露了出來。

下一秒鐘,就見它像個人形甲蟲般,頭朝下,四足攀著柱子向下爬來。

「你下來幹什麼?」段無涯突然冒出一句。

聽他這麼問,我有種想笑卻笑不出來的感覺。

現在柱子是燒著了,可我怎麼就覺得,事情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呢?

「瞎子,你和潘潘趕緊走。」

我看了一眼醜女人的屍身,咬了咬牙,「把她也帶上。」

「下邊全是人油,怎麼走?」潘穎急道。

「去對面那個房間!」

「跟我來!」瞎子幾乎是和我同時說道,「這樓里還有一個生位,我知道在哪兒!」

潘穎抱著五寶傘緊了緊:「那禍禍你呢?你不走?」

「不用管我,出去看看,大寶那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怎麼現在都還沒動靜?」

瞎子看了我一眼,沒再說什麼,背起醜女人的屍身拉著潘穎朝對面跑去。

看方向,正是醜女人房間的位置。

我看向小雷,他還在死死的盯著柱子的頂端,就好像完全無視銅像的存在。

看他的神情,就知道喊是喊不走他了。

我惱火不已,這孩子也是腦子進水了,什麼寶貝能比命重要?

但這時我已經顧不上管他了,因為『復活』的銅像已經沿著柱子爬到二樓,來到了跟前。

見銅像停了下來,段無涯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兩步,「萱兒,你……你為什麼要下來?為什麼……為什麼誦經聲停了?」

聽他說我才發覺,先前一直不絕於耳的誦經聲,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

銅像倒爬在立柱上,像是在居高臨下俯視著這邊。

我緊了緊攥出手汗的右手,嚴陣以待。

沒想到銅像周身的火焰突然收斂起來,火光環繞中,露出一張似是金屬塑造但卻絕美無瑕的女人臉孔。

這張女人臉上的兩隻眼睛仍是一紅一藍,紅的像燃燒的木炭,藍的湛清如深不見底的碧海。

這樣『近距離』的對峙,我幾乎可以肯定,銅像是『活』的,她能夠看得見,而且是在一瞬不瞬的看著這邊。

段無涯似乎已經被眼前的場景弄懵了,眨巴著恢復如常的眼睛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銅像攀附的立柱上,有些失神的喃喃道:「火怎麼不往下燒了……」

看到蔓延而下的火勢停留在銅像下方不遠處,我暗暗鬆了口氣。

竇大寶……竇大毛臉,你總算沒掉鏈子……

我剛在心裡說了一句,忽然就聽到一個婉轉動人的女人聲音:

「你來這裡,可是為了要找鳳凰膽?」

我猛一愣,順著聲音才發現,說話的竟然是那個『銅像』。

我看著她那隻赤紅的眼睛呆愣了半晌,終於還是搖了搖頭,「你是萱兒……這麼多年了,鳳凰膽已經和你的鬼身融為一體了。如果拿出來,你就會魂飛魄散。我來這裡只是為了一個女人,我想她也不願意讓我為了她去傷害另一個女人。鳳凰膽……我不要了。」

我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段無涯,嘆了口氣,對銅像說:

「你應該也看到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了,不是你痴,不是你蠢,是人心可怖,有心算無心,他騙了你。我不知道你為了這段情耽誤了幾世,但是為了這樣一個人,真……不值。」

我從包里拿出一道符籙,「我送你去輪迴吧。」

銅像朝我手裡的符看了一眼,符紙竟立馬燃燒起來。

我嚇得趕忙鬆手,雖然被火焰炙烤,但心卻哇涼哇涼的。

我日,鬼靈術畫的符說燒就燒,這哪還是普通的妖鬼啊……

「謝謝。」

「啊?」我猛一愣。

卻見銅像朝我點了點頭,「謝謝你,也謝謝你的夥伴,讓我終於不用蒙在鼓裡,繼續枉費時光。」

我咽了口唾沫,想到她的遭遇,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剛要說什麼,卻見她猛地把臉轉向段無涯,「千年前,我受盡苦楚,卻捨棄了得道的機會,甘願受輪迴之苦,為的就是你這冤家。沒想到,我歷經千辛萬苦,到頭來,卻是老天要我為被你謀害的夫君報仇。那個官,沒有瘋。他說的對,對你這樣恩將仇報的小人,除了炮烙,再也想不出比這更好的了。」

段無涯又是渾身一震,眼珠轉了轉,突然抬起雙手合十在一起,閉上眼睛念誦起了經文。

「呵呵,原來你真做過和尚?」我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老實說,自從認識靜海以後,我現在看到禿子就不舒服。臨時抱佛腳啊?你覺得,你的佛,會保佑你嗎?」

「閉嘴!你找死!」段無涯猛然張開眼,惱羞成怒的瞬間化為火人朝我撲了過來。

「怕你啊?」我也是紅了眼,揮起陰陽刀就朝他砍了過去。

「何須旁人動手。」

動人的女聲傳來,攀附在立柱上的銅像猛然伸出一隻手臂。

指尖立刻躥出一團紅藍交織的光焰,宛如幽冥的拘魂索般,瞬間將段無涯纏住。

「不要……萱兒,我知道錯了,你念在往日的情分……不要,不要……啊……」

銅像手一揮,段無涯便被火索捲起,轉眼便被捆束在了柱子上,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凄厲嚎叫。

這時我才發覺,柱子表面的覆蓋被燒透,整根柱子竟是銅鐵澆鑄的。

段無涯被綁在燒紅的銅柱上,竟沒有當場燒死,而是不斷掙扎,不斷發出慘嚎。

我聽不下去,剛想捂住耳朵,卻聽銅像說:

「你雖然能借來佛火,阻擋地火之勢,但只是一時,不能長久。地火上涌,這裡的一切很快就會化為烏有。你,還有你的朋友,快走吧。去我的房間,那裡是生位所在。記住,出去以後,什麼都不要管,只要儘快離開梵鯨樓,越遠越好。」

佛火?

我一怔,但沒有過多考慮。

抬眼見小雷還在盯著柱子頂端,不由得大急。

剛要喊他,忽然,就見他面色一變,「出來了!」

聲音未落,他猛然從腰間掏出一根一紮長的管子,朝著立柱的頂端按下了機括。

與此同時,他的另一隻手也摸出一根同樣的管子,朝著我這邊射出一根鋼絲,「得手,撤!」

說完,一下跳上欄杆,竟飛身從樓上跳了下來。

看到下方的人油屍潭,我大驚:「別……」

剛說了一個字,卻見捆縛到二樓圍欄的鋼絲猛然收縮進管子,將他整個人扯了過來。

見他靠近,我急忙一抄手,把他拽了上來。

小雷腳一落地,立刻大喊:「跑!」

與此同時,萱兒的銅像也說道:「快走,不然來不及了。」

說完,她最後看了我一眼,低下頭,緩緩朝著銅柱下方的屍潭爬去。

我來不及多想,拔腿就跑。

剛跑出幾步,就聽身後轟隆一聲巨響。

回頭一看,就見火柱上頂那一截被小雷用鋼絲硬生生拽了下來,砸落在二樓的迴廊上。

木樓本就全是木頭搭建,火柱一落下,周圍的迴廊立刻燃燒起來。

「你拿它幹什麼?快鬆開!」我邊跑邊問。

小雷死不撒手:「不行!如果留下這東西,我們都得死在這兒!別說了,趕緊跑!」

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再顧不上多說,拔腿跑到另一側,跑進原先醜女人的那個房間,徑直跑上了陽台。

「我靠,怎麼外邊也著火了?」

小雷愕然回過頭,「地火到底是屬於陰火……可用陽火壓制陰火,是哪個王八蛋想出來的餿主意?」

「我。」我斜眼看著他。

小雷乾咽了口唾沫,「那……那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跳啊!」我揉了揉鼻子,見他仍抓著綁縛火柱的金屬管不放,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非得要這『寶貝』嗎?」

「沒它不行,沒它我們就算不死也會變成殘廢!」小雷咬牙說道。

我點點頭,「走吧!」

說完,縱身爬上木質的欄杆,一咬牙,跳了出去……
吟雙 發表於 2019-3-5 16:10
第二十七章 梵鯨杵


我腳還沒落地,身後就傳來一聲慘叫。

我聽的頭皮一陣發緊。

這聲音實在太凄慘刺耳了,就像是從地獄里傳出來的一樣。

小雷緊跟著跳了下來,一下來就急著說:「快跑,快離開這兒!」

與此同時,竇大寶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同樣是急吼吼的喊:

「就等你們了,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那個誰,你拖著那東西幹什麼?」

小雷也不答話,快速的四下看了看,拖拽著那半截仍在燃燒的柱子朝一個方向跑去。

「方向反了,不是那邊兒!」竇大寶急道。

「跟著他走!」我當機立斷。

雖然在樓里的時候,小雷給我留了一手,謊說自己沒有那帶機括的鋼絲了,可他在關鍵時刻表現出的沉著和矯健卻讓我深刻的意識到,他並不是個普通的少年。

在這種緊急的狀況下,我寧願相信他的判斷。

因為如今的小雷,已經正式成為了羊倌,顧羊倌,是真正的憋寶傳人,詭盜之尊…

「點個火而已,怎麼這麼慢?」我邊跑邊問竇大寶。

「你以為是燉菜啊?現在是放火燒房子,哪那麼容易就點得著?」

聽他說我才有點琢磨過味來,古代高層的建築雖然以木質為主,但所有的木料都是經過特殊的防火處理的,還真不是輕易就能點著的。

我雖然想到『以火克火』的法子,可要是換了我,真就未必能在短時間內把木樓點著。

我不禁又有些好奇,這周圍都是陰森森的樹林子,並沒有什麼適合點火的柴禾,竇大寶和蕭雨是怎麼把木樓點著的?

木樓傳來的慘叫聲越發的劇烈,聽的人心驚膽寒。

我和竇大寶也不敢再吭聲了,都抱著頭,捂著耳朵跟在小雷後邊飛跑。

大約跑了有十來分鐘,遠遠的,就看到樹林子里有一片空地,空地中間正是我和小雷先前來到這裡的那個石池。

瞎子和靜海和尚等人,已經全都聚集在石池邊了。

「耶?明明不是同一個方向,怎麼也能跑回這兒?」竇大寶一臉驚訝。

小雷深吸了幾口氣,這才說道:「地火被引上來的時候這裡的局勢已經變了,要是再按原來的方位走,那絕對回不到這兒。」

到了跟前,看到靜海陰沉的臉色,我心就是一沉。

「怎麼了?」我問。

「玄武移位,這裡走不通了。」靜海和尚眉頭緊鎖。

我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可不經意間看了瞎子一眼,卻見他斜眼看著靜海,一臉似笑非笑,沒半點緊張的樣子。

「大師,你帶我們來這兒,一定有法子回去的對不對?」瞎子冷笑著說道。

靜海和尚嘆了口氣,「方法是有,但是需要時間。短則十天半月,長的話,一年半載都有可能。」

瞎子朝我望了一眼,冷冷的說:「噢,那有的是時間,反正這裡獐狍野鹿不少,倒是餓不著。就是不知道大師您吃不吃葷?」

靜海終於有些沉不住氣了,皺眉道:「現在我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至於這麼陰陽怪氣嗎?」

「至於。」瞎子立刻介面,指了指他懷抱的鐵觀音,「我要是沒猜錯,這佛像是陣眼之一,一旦離開了木樓,不管有沒有引來地火,陰地玄武都會移位。你可能有法子把佛像弄出去,但就像你說的,你至少需要十天半個月,甚至更長時間才能把活人弄出去。你從一開始就給徐禍下了降頭,能看到這裡發生的一切。」

瞎子越說越來氣,「你壓根就沒打算下來吧,你是讓我們哥幾個給你拚命!」

靜海臉一陣紅一陣白,王希真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是又怎麼樣?」靜海忽然一擰脖子,擺出一副『你能拿我怎麼地』的架勢,「現在已經這樣了,你還能把我怎麼樣?」

我哭笑不得,這老和尚居然耍起無賴來了。

我說:「先別管旁的,趕緊把我的降頭解了。」

靜海一翻白眼,「早就解了,不過是小小附身鬼降而已,又傷不到你這活鬼,跟我急個什麼勁兒啊?」

他忽然盯著一個地方,「咦,這是什麼東西?」

順著他眼睛一看,就見小雷正提著那半截還在燃燒的柱子來回的晃悠。

我也覺得好奇,小雷說這截柱子才是真正的寶貝,仔細看,這截柱子除了不像是銅的,實在沒有什麼特異的地方。

小雷似乎對靜海也沒有好感,朝他懷裡看了一眼,冷冷的說:「沒有這東西,你要那陰佛像有用嗎?」

靜海一怔,猛然瞪圓了眼睛,「這東西難道就是……」

話沒說完,小雷忽然眉頭一緊,提著柱子朝石池跑去,邊跑邊喊:「都趴下!」

「哎喲我的媽耶!」

靜海尖叫一聲,竟把視若至寶的鐵觀音拋了出去,抱著光頭一下撲倒在地上。

「這就不要了?」竇大寶下意識的接住鐵觀音。

「快趴下!」雖然不明白小雷要做什麼,我還是本能的一把將竇大寶撂在了地上,「潘潘、瞎子,趴下……」

小雷猛地把柱子甩進石池中,人也跟著撲倒在石池邊。

剎那間,就聽木樓的方向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慘叫。

與此同時,身下的地面竟然劇烈的晃動起來。

儘管已經捂住了耳朵,可那像是成百上千人一起發出的慘叫聲還是鑽進耳鼓,刺的腦仁發疼。同時地面的震蕩也讓人五內翻騰,恨不得把心肝脾肺吐出來才舒暢。

這樣的局面一直持續了將近一根煙的工夫,地面才停止了晃動,慘叫聲也戛然而止。

見小雷從地上爬起來朝我打手勢,我也跟著爬了起來。

「都沒事吧?」我問了一句,卻把自己震得耳朵嗡嗡響。

我一陣后怕,要是沒小雷提醒,剛才那一下子,恐怕不把人震死也得震聾。

瞎子等人相繼站了起來,竇大寶卻還趴在那兒不動。

我心裡一緊,忙過去拉他。

手剛碰到他肩膀,他忽然把頭抬了起來,「禍禍,下回能溫柔點兒嗎?」

「什麼?你說什麼?」我耳鳴的聽不清他說話,卻被他滿臉鮮血的樣子嚇了一跳。

仔細一看,才發現我把他按倒的時候,他腦門磕在了鐵觀音上,磕破了。

靜海和尚突然像兔子一樣躥了過來,嘴裡大呼小叫著伸手就來搶佛像。

我和竇大寶都沒防備,等到佛像被他搶過去,才愕然發現,鐵佛竟然出現了數道龜裂。

再看佛像本身,居然已經沒了先前那種陰鶩逼人的感覺。

見靜海和尚抱著佛像像著了魔似的大呼小叫,我使勁捂了捂耳朵,才聽清他說的是:「寶貝呢?我的寶貝怎麼不見了?」

我下意識的朝他身下看了一眼,低聲罵道:「老丫的,你的寶貝肯定在宮裡呢!」

靜海和尚對著佛像發了會兒魔障,突然把佛像一扔,朝著竇大寶就撲了過來,「把寶貝還給我!」

竇大寶嚇了一跳,邊躲邊叫:「老子沒拿你的寶貝,你找幫你凈身的師父去要吧!」

我汗了一個,敢情把『寶貝』想成另一個意思的不只我一個。

見靜海追著竇大寶不放,我和瞎子對視一眼,同時上前攔在兩人中間。

「把舍利子還給我,還給我!」靜海完全進入了撒潑狀態。

「舍利子?」我和瞎子都是一愣。

這時,小雷走過來,朝著靜海撇了撇嘴,「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怎麼強求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

靜海一怔,隨即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一屁股癱在了地上,良久才長長的嘆了口氣:

「唉,這都是命啊。沒有這小佛爺,我們都不能囫圇個的活著,有這小佛爺在,陰佛舍利怎麼還能屬於我?我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

「什麼小佛爺?」我一直很疑惑,靜海為什麼從一見到竇大寶開始,就小佛爺長小佛爺短的。

靜海像是沒聽見我問話,眼睛突然盯著一個方向,半晌,像詐屍一樣猛地跳了起來。

這一次,他居然沖向了小雷,「把寶貝給我!」

我們都以為這老和尚瘋了,沒想到小雷看了我一眼,把一樣東西提到了靜海面前。

靜海一把搶了過去,抱在懷裡再不撒手。

看著那東西,我有種說不上來的古怪感覺。

那是一截木炭一樣的東西,大約有一尺多長,有點像搗葯的葯杵,不過被靜海拿著,我就忍不住覺得那更像是男人的……

「我收了你們的錢,總歸要讓你們撈到點東西。」小雷對王希真說了一句,緩步走到我身邊。

「那是什麼啊?」我問,同時也隱約想到,那大概就是小雷一直說的『真正的好寶貝』,也就是他拚死從樓裡帶出來的那一截『柱子』。

小雷這時才摘了『魚嘴面罩』,笑了笑說:「是梵鯨杵。」

「梵鯨杵?」我下意識的朝著木樓的方向看了一眼,「梵鯨樓……」

小雷點點頭,「既然叫梵鯨樓,那最重要的寶貝當然是梵鯨杵。這本來是寺廟用來撞鐘的鐘杵,因為寄附了太多的陰魂煞氣,所以才被拿來鎮局造勢。」

「寺廟撞鐘的鐘杵怎麼會寄附陰魂煞氣?」我越來越感覺疑惑。

「歷史上佛教並不是一直都被尊崇的,在某個時期,甚至還興起大規模的滅佛……」

小雷忽然盯著我身後停了下來。

我轉過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一個身影,頓時渾身一震。

剛才被靜海一鬧騰,我沒怎麼留意其他人。

這時才發現,潘穎身後還站著一個人。

居然是那個醜女人……
吟雙 發表於 2019-3-5 16:14
第二十八章 鬼仙祠


醜女人似乎有點失神,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她,才恍然的回過神來。

「是我。」

聽她喃喃說了兩個字,我猛地反應了過來,「蕭雨!」

下意識的朝她身邊看去,就見她原先附體的周若水的屍身竟然已經變成了白森森的枯骨。

靜海和尚得了寶貝,人也變得正常起來,在一旁尖聲尖氣的說:「我就說這裡到處是寶貝吧,你們來這兒,肯定都少不了好處。這一副可不是普通的活屍肉身,如果我沒看錯,這肉身的主人本應該已經成為鬼仙了。它在這裡被地火滋養了多少年,陰魂能附著在上面,那就和活人沒什麼區別了。可惜,就是丑了點兒。」

「鬼仙……」

看著附身在醜女人身上的蕭雨,我有些失神。

就像靜海說的,對於一個鬼來說,能夠有具不腐的肉身,算是天大的好事。

可來這裡一趟,我卻始終沒能得到我想要的……

見蕭雨神情複雜,我深吸了口氣,勉強說:「你現在的樣子是……是有點不大好看,可這身體原來的主人,絕對是個好女人。」

蕭雨笑了笑,「我知道,我不在乎樣子,就是想……想他還能不能接受我。」

我當然知道她說的那個『他』是誰,只能是避開這個話題。

靜海忽然斜眼看著瞎子:「現在總算是有驚無險,皆大歡喜了。有什麼話,等回去了再說吧?」

瞎子瞪了他一眼,「你不是有法子嗎?我們可全指望你呢。」

「哼,少來這套,你要是沒法子出去,能跟我這麼置氣嗎?」靜海翻著白眼說。

我也沒心思再在這裡待下去,就想問瞎子到底有沒有法子離開。

剛要開口,包里突然傳來一陣「嗡嗡」的震動聲。

我愣了一下,趕忙摘下背包,翻出手機。

上面顯示的居然是季雅雲的號碼。

「耶,你手機在這兒都有信號?」潘穎詫異的湊過來問。

我比她還奇怪呢,貌似無論在哪兒,季雅雲總能打通我的電話。

就像在牛眼溝那次,她都被誆到墳里了,還能給我打電話;在綠皮火車上情形那麼詭異,她還是能打給我。

貌似也只有她,想找我就能輕易的打給我……

我顧不上多想,把電話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季雅雲的聲音:「老闆,你在哪兒呢?」

我心裡一咯噔,這是又出什麼事了,不然她不會改不過口來叫我老闆。

「我還在出差,怎麼了?」

「茹姐出事了,她又變成了徐秋萍,有人要殺她!」

「什麼?」我猛一激靈。

「有人要殺她,我們已經帶她離開平古了。姐夫給段乘風打過電話,是段佳音接的,她讓我們去找你!」

「找我?」我忍不住皺眉,段四毛這是不是成習慣了,一有事就讓她們找我,她到底算沒算?

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只好當機立斷,讓她們先趕來鶴崗。

掛了電話,我問瞎子,是不是有法子儘快離開。

瞎子又瞪了靜海一眼,「那不還得靠你嘛。」

「我?」

瞎子走到我身邊,背對著靜海等人,低聲說了三個字:「陰陽符。」

我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低聲問他,那符真有用嗎?

瞎子說:「別人不能用,你一定能。不過回去的位置,還是要我來選,不然真不知道會去到哪裡。」

說完,他拿出羅盤看了一陣,招呼我們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一行人在樹林里穿梭了一陣,竟又回到了先前梵鯨樓的所在。

然而先前還算宏偉的木樓,在短短的時間內竟然被燒沒了影,只留下地上一大片的白色灼燒痕迹。

「怎麼連柱子都燒沒了?」潘穎驚奇的問。

「開玩笑,你以為那是普通的火啊?那可是極陽地火,別說銅鐵了,金剛石也都燒化了!」靜海尖聲尖氣的說。

瞎子收起羅盤,忽然左手攥拳在右手心砸了一下,「還是失算了,地方是找到了,可畫符必須得用陰陽桃木,這上哪兒找去?」

聽他一說,我也有些犯了難,當初他跟我說陰陽符的事的時候,的確說過,陽符必須畫在陰桃木上才能起效果,反過來,陰符必須得畫在陽桃木上才能陰陽貫通,去到陰間。

忽然,我想起一件事,忙打開包,翻找了一陣,把兩塊壓箱底的桃符拿了出來。

因為是野路子,我對桃木之類能夠當做法器的物件還是有些研究的。

一早就看出來,老丁留下的福禍桃符分別是用陰桃木和陽桃木刻制的。

瞎子接過桃符看了看,再看向我,表情變得有些古怪,「誰說這不是註定的呢?」

「誰說不是註定的呢……」我有點恍惚。

瞎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別多想,當務之急是先要離開這裡。

我點點頭,收起刻有『福』字的桃符,摒了摒氣,猛地咬破左手中指,用血在『禍』字桃符的反面快速的畫了符籙。

「哎呀……」靜海突然發出詫異的聲音。

我看了他一眼,回過頭,看到眼前的情形,頓時也愣住了。

不知何時,周邊竟出現了一棟『回』字形的木樓,而我們一行人,正站在樓中央的院子里。

「無相庵!」我脫口道。

這的確就是我在『附身』周若水時,到過的那所庵堂。

「我就說你一定行。」瞎子朝著大門的方向指了指。

門外一片蒼茫混沌,像是起了大霧一樣。

靜海神情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眼珠轉了轉,「還不走?」

說完,第一個朝著大門走去。

王希真看我的眼神同樣複雜,但是沒說什麼,帶著保鏢,跟在靜海身後走出了大門,消失在迷霧中。

等瞎子、竇大寶、潘穎和蕭雨都出去以後,我走到大門外,停下腳步,回過頭最後朝門內看去。

只一眼,我就呆住了。

我竟然看到一個穿著古代羅裙,艷麗無雙的女人正施施然的朝著這邊走來。

「萱兒……」我喃喃道。

女人的模樣,正是我見過的那個富戶的妻子、萱兒的樣子。

梵鯨樓燒了,她居然還在?

萱兒飄飄然的徑直來到我面前,微微一笑:「公子要走了,我怎能不來相送。」

「你……你不去輪迴嗎?」

萱兒微笑著搖了搖頭,把一樣東西遞到我身前:「公子是為情而來,卻不願傷我鬼身,我無以為報,只有將這鳳凰石送給公子,希望公子能和摯愛之人永不分離。」

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趕忙把那東西接在手裡,仔細看,才見是一塊拇指肚大小,紅色琥珀一樣的小石頭。

感覺石頭透出的融融暖意,我百感交集,對萱兒說:「我覺得你還是去輪迴的好,沒必要為了一個男人待在這裡……」

萱兒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突然露出個千嬌百媚的笑容,伸出一根水蔥般的手指向上指了指。

我抬頭一看,再一次呆住了。

木樓的大門上方,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多了一塊牌匾。

上面赫然寫著三個大字:鬼仙祠!

等我回過神,已經不見了萱兒的身影。

我深吸了口氣,轉過身,走進了迷霧中……

只踏出一步,眼前的情景就已經全都變了。

居然又回到了深入地下的那個廢礦井裡。

瞎子正和靜海對著瞪眼,見我出來,悻悻的點了點靜海的鼻子,轉頭對王希真說:「這趟得加錢!」

王希真點了點頭,剛要說什麼,靜海突然斜眼看向我:「什麼都講錢,我替那女人解降,是不是也要收錢?」

我無語的點了點頭,拽著瞎子的胳膊向外走去。

出了廢礦坑,回去的路上,我向小雷和靜海問了許多疑問。

才知道在後周的時候,曾有過一次大規模的滅佛運動。

主要是當時篤信佛教的人太多,而且到了痴迷的地步。寺廟僧侶的資產地業,竟比首屈一指的富戶還要龐大。

這自然引起了當朝帝王的強烈不滿,於是下令僧尼全部還俗,廟產盡數充公。

雖是皇權打壓,但還是有許多佛門信徒暗中秘密傳教。皇帝得知后大怒,對待佛門中人更是變本加厲,對於冥頑不靈者處以極刑。

可即便是帝王,也不敢對佛家做的太絕,於是便有人發明了『鐘刑』,將要處置僧尼罩在銅鐘下,敲擊鐘身,將受刑者活活震死。

我在『夢境』中看到的那些被押解的僧尼,大體就是如此。

靜海告訴我們,梵鯨杵就是當時的產物。

龍生九子,四子蒲牢最怕龐大的鯨魚,一見鯨魚便會發出巨大的吼叫。所以,蒲牢的形象向來都被雕刻在銅鐘上面,而用來撞鐘的鐘杵,則大都會做成鯨魚的形象。

梵鯨杵就是當時用來處置僧尼的鐘錘,在當時來說也可以算是一種刑具,上面附著了許多僧尼的陰魂煞氣。

我問靜海梵鯨杵有什麼用,老和尚卻玩起了神秘,不肯多說。

我也懶得追問,只是又問了些關於屍香、陰佛的問題,就沒再跟他多磨牙。

倒不是說我不好奇,而是因為一來我一直揣著萱兒最後給我的鳳凰石,想著回去以後徐潔能和正常人一樣,就激動的心跳加速。

還有就是,我發現靜海和尚一路上時不時的就朝竇大寶瞟一眼,眼神很有點不甘心的意思。

雖然到底我也沒弄清陰佛舍利是什麼玩意兒,鐵觀音里的舍利子又去了哪兒,可我心裡有數,同樣的鐵佛像,我家裡還有一尊呢。

他靜海不是涎皮賴臉的想要得到陰佛舍利嘛,想要『寶貝』,那就得乖乖給咱們辦點實事兒。

出了山,剛上車,我的手機就震了好一會兒。

上面有幾條各種沒什麼用的信息,還有十幾個未接電話。

見電話都是高戰打的,我趕忙打了過去。

電話一接通,高戰就問:「喂,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上次去東北,是不是去過府河縣,一個……叫蛟鱗河村的地方?」

「啊?昂,是啊,怎麼了?」我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提到這個。

高戰在電話那頭說:「你不是讓我幫你查那個叫徐秋萍的女人嗎?我這些天一直幫你查呢。你給的線索實在太少了,我只能沿著和你大概有關係的這條線一個個排查。在府河縣,蛟鱗河村,就有這麼一個徐秋萍。」

「府河……」

「我急著找你就是為了這事兒,那個徐秋萍是當年插隊到蛟鱗河村的,後來就落戶到了那兒。你現在還在東北呢嗎?要不我把她的電話地址給你,你自己找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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